《燕王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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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朱棣-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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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是宫里与司礼监庆童、尚宝监陈景、掌印监梁民齐名的四小太监之一,掌管御膳的尚膳监总管,名叫而聂。依据宫里的规矩,太子早该用膳,只是自李文忠死后,洪武皇帝越发的倦政,朝里的事大部分都丢给了太子朱标打理,直把朱标忙得脚不沾地儿。今天已经为太子预备了三次晚膳了,送膳的宫人都被骂了出去,再没人敢来。眼见时辰越来越晚,不送总是不行的,若是洪武皇帝问起,那尚膳监可有的苦头吃了。因而这才劳动了尚膳监总管而聂亲自送来。

    “我不是说过了么?要你们时自然会叫你们。不见我与大臣正在商议政事儿么?”朱标显然是被三番两次打搅得有些窝火,将手中的奏章重重地甩在案头,抬眼盯着而聂怒道:“你一个宫人太监,擅闯枢要重地,这是哪里的规矩?这是谁教你的礼仪?”

    朱标为人仁厚,熟读经史,想是看多了阉人乱政的事,最是厌恶、提防宫人太监,因而并不给他们好脸色。这一条宫里人都知道,这才没人敢再送膳食进来,不想还真将这位皇储给惹怒了。

    而聂为人素来诚恳,在宫里名声也极好,此时见太子见怪,忙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恕罪,只是殿下劳累了一天了,不进膳如何得了?若是殿下身子有什么差子,下官等也逃脱不了干系的。怪只怪下官情急之下没了规矩,忘了禀报就进来了,殿下要打要罚,下官都认了。只是这晚膳,还请殿下将就着用一点才是。”

    张昺和黄子澄自早上入宫,中午也是陪着朱标用的膳,碍于规矩都不敢多吃,此时其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不能说罢了。此时见朱标又要拒了晚膳,心里暗暗叫苦,抬眼看新科的探花郎黄子澄,也是圆睁着一对虎眼,有些呆滞,又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料想他也不敢插嘴,张昺心头暗笑,因笑着说:“殿下,您从午时一直忙到现在,这都四个时辰了。多少也得走动走动,活一活筋骨才是,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啊。趁便儿用了晚膳岂不一举两得?再这么饿下去,只怕要坏了身子。到时候,明日的政务、后日的政务,将来的政务,又该如何呢?”

    朱标原只因被而聂打扰有些恼怒,此时听张昺劝说得好笑,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哎,这西暖阁是父皇理政之地,寻常人都不敢靠近,不想还是三番两次地打扰。看来啊,想安安心心做点事儿,也是不容易的。”

    “殿下,无论读书还是做事,都讲究一股静气。若是殿下心中有静气,就算于闹市读书又何妨。若是殿下不能归心神于腹中,就算在僻幽之地,也会觉得烦躁的”,黄子澄是儒学,学究模样儿,忽然插嘴谏言道。

    朱标连日相处下来,早知道黄子澄耿介的性子,故而也不以为杵,淡淡一笑道:“探花郎说得是,我受教了”,说着似乎心绪好了很多,却不想就着这个话头与黄子澄说下去,起身踱了两步,朝跪着的而聂道:“而聂,念你是初次,平日做事也勤勉,便饶了你这回。以后可得小心规矩些,再触了霉头,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去吧,将晚膳送过来。”

    说着又朝黄子澄、张昺道:“待会儿你们两就陪着我用膳了,完了我还得看一两个时辰的奏章才能放你们出去”,说完朱标便又埋头看起奏章来了。

    黄子澄、张昺正要落座儿,接着整理文案,不想朱标手里拿着一本折子忽然“嗯?”了一声,皱眉起身沉吟起来。

    黄子澄和张昺对望了一眼,都定住了身子,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朱标一脸狐疑地拿着奏章踱至二人跟前,有些茫然地递了过去,却不说话。张昺小心地接过奏章,与黄子澄凑在一处,展开看去,竟是御史余敏和丁廷举告发北平布政使李彧,伙同提刑按察使赵全德、户部侍郎郭桓等相互勾结、吞盗官粮的奏章。

    世人都知道李彧是经魏国公徐达举荐做的北平布政使,与徐达的交情至深,如今也是燕王北平用兵的保证。魏国公薨逝仅月余,就有人朝李彧下手了,这也太阴毒狠辣了一些。

第四十二章 【犹豫不决】() 
见了这份参劾北平布政使李彧的奏章,黄子澄初入官场倒还罢了,张昺却是个游走六部多年的人了,深知里面的干系重大,不禁也是心惊肉跳。

    眼见太子和张昺都呆愣着不说话,黄子澄邹了邹眉,接过奏章又仔细端详了半响,只觉得是个寻常案子罢了,并没什么特别,便说道:“太子殿下,既然有人上了参劾的奏章,自然也不能听风就是雨,殿下先派人去调查一番就是了。若奏章所言属实,依大明律来措置即可。若是奏章所言有误,那便是诬告,就该反坐余敏和丁廷。这。。。。。。难道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朱标还没答话,张昺便摇了摇头:“黄湜(黄子澄字)老弟,你是还不知道当今万岁的脾气啊。这份奏章要是送上去,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几百颗人头落地是免不了的了。哎,疾风骤雨,谁也说不准会打在什么人的头上啊。”

    “不至于吧?余敏和丁廷举告发的不过北平布政使李彧、提刑按察使赵全德、户部侍郎郭桓三个人罢了。就算最后坐实了,灭了他们满门,也不过数十号人罢了,又何来几百颗人头了?”黄子澄不可思议地说道:“无论是闪电还是雷劈,都得讲究个天理人情,别说疾风骤雨了,就是下刀子,要掉在自己头上,他也得有个道理才行。哼,不做亏心事,他就不会有鬼敲门!”

    朱标听着这二人话说得有点跑题,更不想私下妄议当今皇上,便摆了摆手止住了:“这只是一面理,也不是我们可以妄议的。北平布政使李彧与魏国公交情匪浅,现在又正是燕王在北平用兵的臂膀。如今魏国公刚刚薨逝,就有人跳出来参劾李彧,这是明摆着冲燕王去的啊。燕王手握十数万雄兵在塞外与北元作战,风餐露宿、出生入死,这倒好,朝中竟然有人背后朝他放冷箭。哼哼,也太过无情无义了一些。别说燕王是血性汉子,不会善罢甘休,就是在我这里,也是瞧不过眼的。”

    黄子澄这才掂量出里面的文章,这事搅闹不好只怕真会引出大乱来,不禁抚额沉吟着问道:“太子殿下真乃仁厚君子。只是,听着殿下的意思,是想要暗助燕王不成?这么大的事,只怕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殿下又如何能助他?”

    朱标拿着奏章踱了两步:“这几年,先是母后、后是曹国功,如今又是魏国公,一个个都先后去了。父皇的身子,也多有起伏,这才将朝务交给了我。若是一般的事,我倒还可以做的了主。嗯。。。。。。这件事。。。。。。”

    一直没有言语的张昺眉棱骨忽的一跳:“殿下,您是要为了燕王殿下,偷偷把这个案子压下来?”

    “也不是要把案子压下来”,朱标也有些犹豫,心下不住掂量着后果:“案子现在晦暗不清。。。。。。就如子澄所言,我先派人去将事情调查清楚了来,再看事体的大小来定是否转呈父皇裁夺。”

    张昺只觉得不妥:“这。。。。。。殿下,若是要派人调查此事,就该做得天衣无缝,不落把柄才行,否则只怕。。。。。。只怕不好交代。可是要做得不落把柄,就免不了要将李彧、赵全德、郭桓这三个当朝要员拘拿起来,这么大的事体,要瞒住当今万岁,只怕是不能的。万岁若是事后问将起来。。。。。。”

    朱标听张昺娓娓道来,也越发觉得这事不好擅自做主,洪武皇帝本就对自己这个太子多有不合,朝野内外也隐隐有一些传闻,说什么当今皇上有意改立秦王为太子,也不知从哪儿传出来,可毕竟不会空穴来风的。如今皇上渐老,自己这个皇储正当是在节骨眼儿上的时候,若是顶住了这段日子,那便一马平川。可是如果这段时间再出点岔子,以洪武皇帝晚年的性子,自己输得一无所有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着朱标已有些心惊,可又不甘心,犹豫着道:“可是燕王与我交情颇深,昔日也帮过我不少。如今魏国公突入薨逝,李彧又遭弹劾,正是燕王最苦的时候。况且这一出出的戏,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连环套似的。小人作祟、祸害藩王,无论于情于理,还是于公于私,我又岂能坐视不管呢?毕竟几个兄弟里头,只有燕王与我是一条心啊。”

    黄子澄听了眉毛一挑,面露愠色:“殿下,您是太子,将来的皇上,心里装着的应该是天下、是江山、是您的亿兆子民,怎可以如此拘泥小情,剪不断理还乱呢?”

    朱标被黄子澄说得脸上一红,正要说话,不想张昺忽然冷冷地道:“殿下说。。。。。。只有燕王与您是一条心?哼哼,只怕未必吧?说得不好听一些,几个年长一点的藩王,离九五之尊只是一步之遥,谁的心里没有一点想头啊?前些年的事,殿下又不是不知道,给您添的乱儿还少么?单单曹国功李文忠之死,私下里都有不少议论呢。至于燕王呢,确是没有违拗太子之处,可燕王都在做的什么?不是在北平出兵放马、立功立威,就是礼贤下士、探望小民百姓,声名极隆,依着下官看来,其志非小啊。”

    “燕王?”朱标端详着张昺,不可思议道:“不会吧?早年他就被冷落,近些年打了些战,名声这才好了些。怎么瞧也不像是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人。原先宋老学士、詹同他们在时,也曾疑心于他,只是后来宋老学士回乡、詹同病故、叶伯巨下狱、我也被父皇猜忌,别人都在看笑话时,却正是燕王出手,洗脱了我的嫌疑,叶伯巨也因此才留下了一条性命啊。若是他有什么居心,又何必襄助于我?”

    “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啊”,黄子澄一个老学究,忽然也说:“我在入京之前,也曾听过这位王爷不少传言。无论传言真假,哼哼,他都决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太子殿下不可不防啊。”

    几人一席话,说得朱标心里竟打了个寒噤,暗暗揣度着若是燕王真有什么居心,以他的威望和手里的十几万铁骑,还真是最大的劲敌呢。以前燕王总是站在自己一边,自己盯着的只是秦王和晋王,倒忽略了他。如今重新审视一下,才觉得几个兄弟中,论起实力,最强的只怕就是这位出兵放马的燕王了,心下已是有了主意。

第四十三章 【通州寻主】() 
太子朱标前思后想、犹豫了许久,又召来了承袭曹国公爵位的李文忠长子李景隆、监察御史刘璟(刘伯温次子)等一众近臣入内商议,终还是在第二日一大早就将奏章摆在了最上面,匆匆送呈给了洪武皇帝朱元璋。

    依着刘璟的说法,上这份奏章的御史余敏和丁廷举乃是秦王还未就藩时举荐上来的,与秦晋二王素来亲近,因而这份奏章明摆着是秦晋二王在背后捅了燕王的刀子。太子则正好借力打力,趁机削弱燕王的势力。事情若是闹大了,这得罪人的也是秦王和晋王,太子从中调解、为百官说说好话,也可以卖个顺水人情,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奏章一上去,原本放手朝务的朱元璋不禁勃然大怒,立时便遣了锦衣卫指挥使杨宪带人将原告余敏、丁廷举拘押看管了起来,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召来大理寺卿吴庸、刑部尚书王惠迪秘密交代了一番。很快朝廷拘捕北平布政使李彧、提刑按察使赵全德、户部侍郎郭桓的人马便悄悄出了宫城。

    因提刑按察使赵全德和户部侍郎郭桓就在应天,不到半个时辰二人便被锦衣卫给扣了起来。只北平布政使李彧身在北平,尚未到案。

    说来也怪,这些事原本只有洪武皇帝朱元璋,署理此案的大理寺卿吴庸和刑部尚书王惠迪三人知晓。派出去拿人的,也都是皇上最信得过的锦衣卫,按理说是万没有走漏风声的道理的。可偏偏郭恒等人贪污案发的事似乎很快就传了出去。

    许多原先与太子亲近、不亲近的官员竟一窝蜂地涌着去拜见朱标。有的因官职低微,进不了东宫的,也去求见李景隆等一干太子近臣。搅闹得太子朱标及一干近臣都有些茫然、不明所以。谁也不知道是谁把事情透出去的?这些不相干的朝臣又为什么会对这个案子如此用心?又为什么会一股脑儿地来太子这里探口风,一副支支吾吾、魂不守舍的怪模样儿?

    刘璟三十出头的年纪,却甚喜学乃父刘伯温,一副仙风道骨的神算模样儿:“哼哼,这有什么难解的?事到临头,他们能指望谁去?指望秦王还是晋王?这一炮本身就是他们放得,去求他们不是与虎谋皮吗?去求燕王?哼哼,燕王如今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么指望得上呢?倒是太子殿下您,素来就有仁厚之名,如今他们不来找您,还能找谁去呢?”

    太子朱标想了想,却摇了摇头,不解地问:“你说的这些倒还罢了。只是这个案子只涉北平布政使李彧、提刑按察使赵全德、户部侍郎郭桓三人罢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联?至于京东六部所有堂官,巴巴地都往东宫跑吗?再说了,这件事极其隐秘,怎会传得如此快?是谁胆大包天,走漏了风声呢?想想总觉得这个案子透着一丝说不清的诡异,总觉得要出大事似的。”

    “嗯,下官也有同感”,张昺默然点了点头:“就像是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慢慢地将这京师百官包了起来似的。”

    眼见众人冷气森森,刘璟却噗呲一笑:“哈哈哈,诸位都是朝中重臣,这件事再怎样也落不到咱们的头上,你们就怎至于如此谨小慎微呢?”

    说着刘璟忽然压低了嗓音:“至于满朝堂官人人自危,这也并不出奇,看看前些年的案子就明白了,被杀被剐的并不仅仅是最初涉案的。每次出了事,不死个数十上百人是收不了场的。如今疾风骤雨将至,谁敢保证雷不会劈在自己的头上呢?”

    众人都知道刘璟话里说的是当今洪武皇帝,却也说的是实情,互相对望着一时间都没了言语。

    一个泼天大案将起,京师被搅闹得人心惶惶,消息自然也不胫而走,传到了苦寒的燕北之地。

    燕王朱棣原本尚沉浸在魏国公薨逝的悲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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