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的快感,心中血气不禁涌了上来,脸都涨得通红。可年轻的燕王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北平府的官员会在今日对自己如此恭敬,并不是因为他是这里藩王,而是因为跪在上首的那位岳丈——魏国公徐达。自己要统御北平,路还长着呢!
朱棣忙快了两步,一把扶起须发斑白的徐达,一边笑容可掬的吩咐众官员:“诸位都请起吧”,一边又去搀同为领兵将军的汤和和傅友德两位老臣。因洪武皇帝朱元璋几次三番地下派诸皇子去中都凤阳讲武受训,傅友德都是讲武的主官,因而算得是一位师傅,燕王对其也多了几分恭敬,拉着傅友德的手亲切道:“颍川侯精神越发的康健了,难怪父皇此次北征舍得派你出来了。往年父皇可都是把你当宝贝一样,不是留在应天就是在中都,须臾离开不得呢。”
傅友德于往年讲武受训,与太子朱标以及秦晋二王比较亲近,这也是因为觉得日后皇位逃不出这三位皇子。对这位与兵士泡在一起的燕王,心中虽也喜欢其勇武,却并没有特殊照顾过。直到洪武八年之后,燕王势力渐起,又与魏国公徐达结为了姻亲,方才发觉这位皇子乃是一位伟器的材料。如今见他跟自己如此亲近,倒有些不好意思,转脸指着汤和说道:“下官老迈了,论起精气神儿,咱们这些老将谁能比得过他呀?”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朱棣这才又回到徐达跟前,躬身一稽:“拜见岳父,还没来得及禀告岳父,王妃已于数月前诞下本王的二子,取名朱高煦,母子平安,如今王妃身子也都坐养得好。长子朱高炽也长得好,只是不长进。他与皇长孙朱允炆差不多年纪,如今皇长孙都能背得下百家姓了,高炽却连字都还不识,也不爱动,看来武艺也难有成,王妃倒是宠他,本王爷拿他也是没有办法。”
备注:朱高炽,明成祖朱棣长子,永乐二十二年登基,改元“洪熙”,是为明仁宗。仁宗身胖体弱,性静似愚,却极受洪武皇帝朱元璋喜爱。登基十个月后就去世,终年47岁,备受成祖朱棣喜爱的长孙朱瞻基继位,是为明宣宗。
关于仁宗朱高炽的故事,弋央将在发完本书后进行发布,如果读者有意,敬请关注我的下一部书。o(n_n)o哈哈哈~
第十章 【国丈相争】()
魏国公徐达其实一路惦记的都是徐仪华,如今听说她又产下一位皇子,母子也都俱平安,心中顿时松下一口气来,又听朱棣数落长子朱高炽,不禁抿嘴笑着宽慰:“孩子小时候看不出来的,年岁大了就变了。常遇春与我同乡,比我小了好几岁,小时候都见了的,极其木讷的一个人,谁能料得到他长成之后会成为一个人见人怕、开天辟地的天下第一勇将呢?所以啊,殿下径自放心就是。依着我看来,无论是当今万岁,还是殿下您,都是极英雄的人物,虎父无犬子嘛,朱高炽定然也是差不了的。”
汤和和傅友德见他翁婿二人说起了家常,对望了一眼,心中会意,趁着话缝隙忙道:“魏国公与王妃父女一年没见了吧?如今王妃又诞下王子,难得你们一家团聚。布置驻军关防的事便有我们二人代劳了,魏国公就留在隆福宫,看看王妃,也看看小王子。咱们诸将人多,就先回去,改日再来叨扰燕王殿下!”
见他二人要走,徐达忙拦住,又朝朱棣道:“殿下,我身为北征主将,布置驻军的事不可以置身事外,否则在万岁那里也是交不了差的。我且去先去布防驻军,等得了空再来隆福宫拜见殿下”,说着徐达闪过一丝笑意:“再说了,我一路行军,都没来得及给两个小外孙带点礼物,空着手,我也不敢上门啊,否则只怕连王妃都会见怪的。哈哈哈。”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朱棣心中钦服徐达的勤勉谨慎,也点了点头,朝徐达等人道:“那本王就在府中备好酒菜,只等魏国公、信国公,还有颍川侯一醉方休了,哈哈哈”。
汤和与傅友德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燕王是洪武皇帝几个皇子中最英武豪气、不拘小节的一个,很得军人的脾性,因也都颔首而笑。
徐达领着百余名官员到了隆福宫磕头行礼,给了燕王极大地荣光,转眼就又领着众人退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已是开始分拨众人:“如今元兵大军就在北边伺机而动,诸位都是边防守将,不宜在此多做停留。蛇无头不行,若是元军趁机攻打,千里防线但有一点被破,元兵就会如洪水一般的涌进来,北平城则危已。所以,诸位来此迎接,徐达承敢厚情,然而国事为重,徐达只有又请诸位回去了!”
说着徐达报拳一稽。
北平、燕山一带的守军基本都是徐达带出来的兵蛋子,一步步累积军功才升至如今的一方裨将,也都知道徐达向来言出如山,极少多余的废话,如今听徐达一声吩咐,哪有不敢从命的?顿时一窝蜂地抱拳回礼,声震屋瓦:“末将得令!”言罢从远处候着的卫兵手中接过马,打马而去,也不再来回报请示。
一时间百余人的队伍已去其半,都指挥使陈亨此时脸都绿了,这些军官在徐达没来之前全听自己号令,如今倒好,徐达一声令下,他们一个个连招呼都不打就径自去了,已经全然没把自己这个上峰放在眼里了,也忒过势利了些。对徐达呢,陈亨又是嫉妒、又是怀恨、又不免敬畏,却也无可奈何。
徐达看也没看脸色阴晴不定的陈亨,断然道:“陈大人,你选的驻军之地好归好,却并不妥当。”
陈亨小心思正在心里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听徐达断然否决了自己劳累了五个月才安排出来的劳军方案,脸“腾”地就红了起来,想怒却又不敢,还得安耐着性子赔笑问道:“哦。。。。。。哦?这。。。。。。这却是为何?不知下官选的驻军之地有什么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却不利行军”,徐达面容齐和地沉声答道,话说得毫无余地,直把陈亨噎得、气得。。。。。。血都要吐出来了。陈亨从来没见过如此蛮横、强硬的两个人,心里早把他们翁婿二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徐达扭头正想找汤和、傅友德说话,却见一众文官尚且跟在身后,不禁失笑:“哟,诸位大人,你们也都请回吧。这里剩下的都是我们这些粗人的事儿,你们也帮不上忙,且都回去吧——”
一群文官一直跟在身后,早觉得不是味儿,无可事事、插不上话,却又不敢走。如今听徐达一声吩咐,就如脱了牢笼的猕猴一样,浑身轻快,一齐朝徐达、汤和、傅友德等人深施一礼,匆匆退了出去,却已悄声商量起去哪儿喝花酒的事了。
顿时跟在徐达等人身后的竟只剩下都指挥使陈亨和他的一众属僚,个个面面相觑,不知何去何从。陈亨呢,想接着方才的话问问驻军的事儿,却见徐达和汤和、傅友德等人高深莫测、不愿在自己跟前多说的模样儿,只觉得腻歪,浑身上下像是沾满了跳蚤似的,十分的不自在。
陈亨的神情,徐达等人早看在眼里。可汤和是个不愿多管闲事的主儿,故而也并不多说什么。傅友德与秦晋二王交好,见陈亨的模样儿倒也觉得尴尬,想说什么,觑了觑一旁沉郁讷言的徐达,又还是住了嘴。
徐达面色总是一副忧郁淡然的模样儿,似乎千军万马在他眼中也只是烟云,因而谁都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可知情地儿的人都知道,徐达早年可是个刚正不阿、勇武正派、敢怒敢言的铁血汉子,可自从洪武五年因轻敌冒进遭遇平生第一次小败而被洪武皇帝召回应天府,后又直言胡惟庸结党乱政被朱元璋斥责,这位千军万马的统帅就开始闭门不出,读书钓鱼。久而久之,等这位战神再见世人时,眼神里就凭空多了一分忧郁和空洞。
徐达似乎在想什么,沉吟了片刻方回首望着陈亨,淡淡地说:“陈将军,我们出京前已经得了万岁的密谕,对本次行军已有筹划。但是万岁并没有旨意让陈将军也获悉此事,所以请恕我等不能告与陈将军知晓。另外我方才也已跟陈将军说过了,流民不可再阻挡于城外,就让他们先去永平驿场吧。陈将军在永平驿场为大军准备的菜食,都分发下去。至于北征大军嘛。。。。。。”。
说着徐达稍一沉吟,与汤和、傅友德对望了一眼,已是拿定了主意:“大军今夜就宿在密云水库,与永平驿场只有数里之地,若是流民在永平驿场闹事,大军也可须臾即至。”
第十一章 【深夜来访】()
【昨晚手贱,又发了一章。跟读的朋友留意了!贱是一种病!】
夜入戌时,从秦晋之地迁徙而来的流民都被安置在了永平驿场,因有菜食预备着,流民能吃上饱饭了,又岂会生作乱的心?因而永平驿场十分的安稳,流民们吃饱了饭,都挤在给北征军预备的帐篷里早早地睡了过去。北征大军有魏国公徐达指挥,也很快就在密云水库安置定了。
九月的北平夜空十分的清朗,漫天的星斗在遥远的天际熠熠生辉,四下的街道也都没了人影,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越发衬得街面寂静非常。顺承门边的大庆寿寺里晚课的木鱼声越来越小,显是也到和尚们歇息的时辰了。
偏在这时,西角的城隍庙外大街上闪过一个颀长的身影,绕过大庆寿寺,来到时雍坊边的隆福宫外便停住了。隆福宫外两盏大灯笼下钉子似的站着四名王府护卫,远处一队人马迤逦而至,却是邱福领着朱能等人正在巡视防卫。邱福远远地就瞧见隆福宫门口立着一个人,正要呵斥,凝神一看,不禁吃了一惊,来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此次北征的主将、燕王的岳丈、被封为魏国公的徐达。
邱福赶忙快步上前,到徐达面前躬身下拜,诧异道:“魏国公?!大将军?!您。。。。。。您怎么站在门外?”
徐达古井一样的眸子看了看邱福,又打量了他身后的朱能、柳升、张武等人,若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含笑问道:“你是叫邱福吧?你们家燕王现在是否已经歇息了?”
“嗨,没呢”,邱福这才知道徐达是担心深夜打扰了燕王休息方迟迟不肯入内,暗暗觉得这位魏国公怎么真有点像是一名老学究一样迂腐得好笑,连忙摆手:“殿下无论春夏秋冬,每天都得子时才睡,卯时就起。这个时辰。。。。。。定然还在书房读书的”。
说着,邱福已径自在前面引路。徐达听了燕王的作息,心中也暗嘉许,含笑点头跟了进去。穿过中正殿,邱福等人就住了步子,远处跳出一个少年来,一下就扑到了邱福跟前,却是小太监郑和。邱福赶紧一把扶住,抚了抚头,笑道:“郑和不可以无礼”,说着拉着他来到徐达面前:“这可是魏国公,要见见殿下。”
郑和早闻魏国公徐达的威名,更知道魏国公就是燕王的岳丈,此时听说这昏暗的灯光下站着的这位身材颀长的半百老人就是徐达,“妈呀”一声叫了出来,慌忙跪下就磕头:“小郑和拜见魏国公!”
徐达见郑和虽然人小,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也是喜欢,一把扶了起来,笑吟吟地打量着道:“起来吧,起来吧,不用多礼了。”
一旁的邱福笑了笑,见是话缝儿,忙朝徐达躬身而稽:“大将军,小人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殿下在寝殿读书,依着燕王府的规矩,在下是不能进去的!待会儿就由小郑和为您引路,带您进去!”
徐达听了一愣:“哦?哦。。。。。。好,好,有劳你了”,心里却有些诧异,燕王朱棣最是豪爽、不拘小节的一个人啊,什么时候开始府里的规矩就这么大了?
却在这时,小郑和一边领着徐达往里走一边不无得意地笑道:“嘻嘻嘻,这是我的主意。”
“什么?什么这是你的主意?”
“男丁、外客,不得殿下允许不能入内殿啊”,郑和仰头望着徐达:“内殿里住着的都是侍候殿下和王妃的女眷,一个男丁进去算怎么回事呢?所以啊,我就请王妃定下了这条规矩。嘻嘻嘻!”
“哦?哦——”,徐达暗暗纳罕这么一个少年人竟然如此懂得章法,真是后生可畏,却又不无好奇:“要定规矩,你禀了王妃就成么?府里的规矩,不都得燕王殿下拿主意吗?”
郑和一听就笑了,眯着眼,鬼头鬼脑地悄声道:“魏国公兴许还不知道吧?咱们燕王啊,嗯。。。。。。没说的,是个英雄。可是魏国公没听过‘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说法么?我瞧着啊,嘻嘻嘻,咱们王妃就是那美人关了”,说着郑和径自捂嘴偷笑。
徐达也自失笑:“这。。。。。。这是怎么个说法?”
郑和瞧着四下没人,朝徐达招了招手,徐达忍着笑弯腰附耳过去,只听郑和道:“咱们燕王啊,是个英雄,我们都得听他的。可是呢。。。。。。我们王妃是英雄中的英雄,王妃说什么,燕王都得听她的——”
“哦?哈哈哈”,徐达听他夫妻二人恩爱如此,女儿徐仪华受燕王厚待,也难得的开怀,又是欣慰又是高兴,捧腹笑了起来。
“嘘嘘嘘”,郑和鬼灵精,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旁边道:“这两处厢房啊,分名叫‘青阳’和‘明晖’,住着的都是丫鬟侍婢,过了这里就是燕王和王妃的寝殿了”,说着又挠了挠头:“不过,魏国公是王妃的父亲,在此喧闹一番也是不打紧的。想来,王妃和殿下见过您不知会多高兴呢。”
徐达噤了声,笑吟吟地看着郑和在那儿抓耳挠腮、左思右想,只觉得有趣,须臾之间已是来到了两殿三层的寝殿,底层还亮着灯光。郑和缓步上前,拿捏着问:“殿下,殿下?”
“郑和?是郑和吗?”里面传出一个威压冷峻的声音:“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郑和慌忙答道:“是魏国公来了!”
门“吱嘎”一声,猛的就开了,朱棣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圆领窄袖袍、也不戴冠、踩着千层底踢死牛靴匆匆就出得门来,大声吩咐道:“还不快请进来?难道你们要让魏国公等在了门外么?”
郑和被朱棣问得一愣,徐达却在旁边笑了起来:“征虏大将军、魏国公徐达,拜见燕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