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假厮儿,可惜被烧死在了房里,否则,此人倒是个极好的认证。不过。。。。。。加上这一条,秦王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还没完呢”,朱棣忽然笑着道:“根据杨英的指认,杨怀宁被灭满门的那天,曾有几个人来讨水喝,嘿嘿,那讨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世美在栖霞山擒获的私邸护卫、旗手管带陈允。看来用不了几日就可以审问出来,杨府灭门惨案,只怕也要着落在秦王身上呢。哎——二哥此番,怕是难逃此祸了。”
道衍想了想,却摇了摇头:“只怕,秦王不会束手待毙。咱们此番算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可是如今只怕也早已经惊醒过来,以秦王的性子和手段,只怕就在这几日,他的后着就要来了。如今我们在明,他在暗处,不躲得远远的,还要怎得?站在火光下当靶子吗?哎,且等等看吧——”
第五十四章 【秦王背后】()
栖霞山被破之后的种种线索都指向了秦王朱樉,人人都认为这个秦王此番是在劫难逃了。只有道衍和尚认为秦王绝不会束手待毙、要扳倒秦王可没那么简单。其实还有深的一层意思道衍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如果秦王倒了,就只会剩下太子朱标一家独大,以如今燕王朱棣的地位是万难与之争锋的。秦王一倒,就再也没人能撼动太子的储君之位了,道衍原定好的借力打力、渔翁得利的计策自然也就没法实现了。
想了想,道衍沉吟着说道:“秦王殿下是当今除了太子之外地位最尊崇、也是权势最大的一个皇子,如今人人都在看着这个案子,其实说到底,是在看着太子和秦王撕破脸。可是,嘿嘿,偏偏却忽略了一个人。这个人地位不可谓不高,权势不可谓不大,可是被秦王挡着,倒显不出来了。哈哈哈”
“哦?谁?”,朱棣和张玉经他一说,波光都为之一跳,异口同声地问。
道衍一双三角眼闪着鬼火一样的光亮,在昏暗的灯光下阴沉沉地可怕,幽幽地笑了笑,许久方从齿间蹦出几个字来:“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
“胡惟庸?怎至于呢?”,张玉不明底细,听说这个泼天大案还将权倾一时的宰相也牵连了进来,也不禁骇然。心里想着,这个案子若是这么发展下去,还不定又会牵扯出什么皇亲国戚、功臣旧部呢,到时候不知多少家庭又要家破人亡了!
“怎么就不至于了?”,道衍淡淡一笑:“右丞相汪广洋的死状可是与当年诚意伯刘伯温的死状一模一样啊。既然汪广洋是被秦王私邸的毒药毒死的,毒药的源头就已找到。只需问一问,还怕当年的案子不能真相大白吗?哼哼,当年的案子,人人都知道是左丞相胡惟庸的手脚,却碍于他的权势,没人敢揭发罢了。如今有太子主审,求功心切,胡惟庸素来又亲近秦王,可没少给太子下套啊。如今能栽在太子手里,想必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听道衍侃侃而谈,就连朱棣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就算事实真如大师所言,当年毒死刘伯温的真的是胡惟庸,可如今秦王的大案势必会震惊天下,皇上真的会动左丞相这个左膀右臂?要审查秦王这么大的案子,没有他,只怕不行吧?”
“哦?殿下这么看?”道衍眉毛一挑,盯着朱棣问道:“殿下觉得,皇上势必会先处理了秦王殿下的案子,而后才会腾出手脚来出掉胡惟庸?”
“难道不是吗?”朱棣奇道。
“不,不,殿下这么想,压根儿就想错了”,道衍摇着头起身踱了两步,断然道。
张玉却吃了一惊——好哇,这和尚是何许人啊?在燕王面前居然竟然敢这么说话,也太胆大,太放肆了些吧?
只见道衍却不管不顾,兀自说道:“殿下难道到现在还不了解自己的父皇吗?当今皇上是那种对臣下势力瞻前顾后、左右权衡之主吗?哼哼,在和尚我看来,当今皇帝像汉武帝刘彻,也像宋太祖赵匡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是何其英雄豪气的一句话啊。对一个小小的胡惟庸,皇上岂会放在眼里。况且,皇上早就有心除掉中书省了。只怕从诚意伯刘伯温惨死,朝中无人敢仗义执言那一日起,皇上就已经种下了心魔呢。试想一下,有哪个人主能容得手下有一个人见人怕、一手遮天的宰相呢?更何况是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当今洪武皇帝?前些年,皇上将老宰相李善长、驻守北平的李文忠调入京师,其实为的就是分剥中书省的权利,制衡左丞相胡惟庸的。除掉他,去掉中书省,皇上就可以大权独揽。只是一直以来,缺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由头罢了。如今天上掉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以皇上的谋略,又岂会错失良机?”
道衍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哎,其实。。。。。。以当今皇上的手段和威望,只要在位一天,就没人能做得了耗,也没人敢动什么心思。皇上要除掉中书省,只是为羸弱的朱标太子铺路罢了。为这个太子,皇上可没少费功夫,也没少杀人啊。皇上这是要将恶名担于一身,留下一个大好江山,让这个太子去以仁治天下。哎,这份深沉地心思,只怕太子都不自知,反倒时常与皇上争辩仁义,真真是可悲,又可叹。皇上这几年时常心灰意冷,甚至于对太子心寒,不就是因为太子没有参透其中的三层妙义嘛!”
这确是看得深了,也见得透彻,朱棣心中慨然而叹,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就着话头问道:“可就算皇上有心除掉中书省和胡惟庸,以如今的局面,只怕不是时候啊?一个皇子,一个宰相,搅闹不好,动了国本,可就不合算了呀?!”
“动摇国本?这一条,殿下大可以放心。只要皇上在一日,国本就动不了,也是垮不了的”,道衍似乎精神耗尽,病怏怏、缓缓地说:“而且,是否真会动秦王,只怕还未可知呢。且看秦王的后招吧,但有说得过去的理由,皇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的。皇上杀人无数,其实对几个皇子,却是护犊情深得很啊。将你们打发到封地守边,却把太子团团保护在京师护侍起来,这是极高明的一招啊。皇上难道不知《汉书》吗?难道不知道汉朝就是因为分封诸王于封地,而至景帝时的‘七国之乱’,不得不杀了一代贤臣晁错?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皇上不会不知的!可既已知分封诸王的弊端,皇上还是要如此做法,殿下就不觉得奇怪吗?”
其实自从燕王被派往封地,这个谜团就一直缠绕未解,此时道衍自己说了出来,不禁放了酒杯,侧耳静听。
“哼哼,当今皇上的分封诸王和东汉时候有些不一样”,道衍四肢一摊,软绵绵地依靠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累极,只一对眼睛精光闪烁,声音很沉,却犹如金石之音,在这吟风楼里响彻:“东汉时各地诸王的权柄太大,如今皇上分封诸王于封地,名爵极高,却有一条——兵权极薄。兵权在哪儿呢?在朝廷的手里,在皇帝的手里。这就可以免了东汉时期诸王自成体系,敢于朝堂叫板皇帝的弊端。而且,诸王分于各地,可保朱氏血脉繁衍,就算皇权动摇,江山也不至于落入他姓之手。哼哼,皇上这一招,恐怕妙谋了不知多少年了,也斟酌了不知多少年了啊。”
第五十五章 【燕王请战】()
秦王私邸被破,违制物品查下来不下百余件;毒杀汪广洋的张画士指证了私邸的王官奴,王官奴一口认承是自己支使,可从其他私邸婢女口中隐约得知这私邸里当家的是被烧成了焦炭的王妈妈,王妈妈已死,这事倒不好办了,可秦王还是脱不了嫌疑。
王官奴下了死心,什么都大包大揽地供称了出来,竟牵扯出多年前左丞相胡惟庸曾造访私邸,那时这毒药刚刚配制而成,听说无色无味、药效还可依据剂量私下定夺,胡惟庸便要一小包,说是家里闹耗子,那时天下刚定,药物稀缺,砒霜早已是买不着了,便拿了回去试试。而后的事便人人都知晓了,胡惟庸哪里是去药耗子?而是趁着奉旨到刘伯温府邸探病时,将毒药偷偷下在了汤药里。
更可怕的,还是秦王私邸里藏着可定人生死的“生死薄”不见了,那可是可以支使数百名官员的身家性命的东西。一时间应天府里人心惶惶,满朝文武人人自危。洪武皇帝朱元璋原本为秦王悖逆的案子搅扰得焦头烂额,此时听说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又是骇然又是震怒,不待太子将案子审结,便打算招秦王入京讯问。偏在此时,秦晋之地传来报警的奏折,却原来是残元的天元帝托木斯帖木儿即位之后蠢蠢欲动,已然分兵三路再扰北部边境:其中被朱棣射伤的元将朵儿不花再犯永平、太尉纳哈怵屯兵二十万于金山、天元帝和长子天保奴则领军从甘肃而下直奔秦晋之地。不久朱元璋又得奏报:残元的柳城王和梁王分别在西凉、云南等地集结兵力,大有与天元帝南北呼应之势。
战乱眼见又起,四处报警的烽火不息,朱元璋只得收回了要在西安驻守的秦王回京的心思,只下旨给予申斥了一番,命其谨慎戍边以将功折罪,并河州卫指挥使宁正所领人马统归秦王提调。不久,洪武皇帝又准了秦王所请,将审理几桩大案中立下头功的大理寺寺丞徐贲升迁为广西参议,专一负责为秦晋二王的军营里调应粮草军需。
眼见要将秦王烧着的火苗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就如兜头被一盆冷水给浇熄了。一众正干得兴起、对秦王摩拳擦掌要大打出手、非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们不禁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燕王朱棣因有道衍和尚剖析,这一些变故无非都是秦王的后招罢了,故而也并不吃惊。若细算起来,这么一个惊天大案,真正获益的似乎只有燕王一人而已。太子朱标洗脱了清白,原想着趁机将秦王一举铲除,可秦王轻飘飘地借着北边军事就对付了过去,太子竟一点好都没讨到。反倒是燕王朱棣不禁利用太子,削了秦王一半的实力,更将秦王最为倚重的、遍布天下的“红线头”收归己用。只不过“红线头”是由被燕王府出脱了的纪纲偷偷统辖,无人知晓底细罢了。
如今得了边境告急的急报,朱棣却犯起了踌躇——无论是永平还是金山,元兵冲着的可都是自己的封地,作为藩王,自己是否应当主动请缨,回到北平去御敌啊?
其实说到底,燕王还是不愿意回到北平的。不是因为北平苦寒,而是因为北平离京师太远,自己又没有兵权,去了北平就如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般,难有作为。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被调回京师,又将皇帝交代的差事办得妥妥当当,虽然最后让与了抢功的太子朱标,可这一切都逃不过皇帝的眼睛。自己正京师掌权讨好呢,如何舍得离开?离开不就意味着自己离太子的宝座越发的远了么?这种心思,朱棣从不跟人提起,只是因为实力尚且不够,任谁也不会觉得他能有这份能耐,也不相信他会有这份福气的。
吟风楼里,道衍望着神色冷峻的朱棣,早看出这位皇子内心的翻腾,幽幽地说道:“殿下,北边军情告急,您不打算回去御敌么?”
朱棣有心要听听这个胖大和尚的意见,却不能将心思说出口,呆了呆,装作无谓的模样儿,苦笑着反问:“大师要我回封地御敌么?哎,大师可能并不晓得,本王在北平只是一个空头的王爷,无职无权,更无统兵的权利,回去了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说着朱棣起身走了两步,忽然沉吟着又说:“若是。。。。。。若是魏国公徐达能随本王去一趟北平,那。。。。。。”
道衍知道这位年轻的王爷是要搬出自己的岳丈到北平去替自己立威、替自己招揽军心啊,却不说破,只是淡淡地一笑:“殿下,您莫要忘了当今皇上可是位马上得天下的开创之主,最看不得子孙怯战畏战。如今殿下的封地烽烟四起,您若是不为所动,您说说,皇上会如何看待于您?哼哼,太子殿下之所以不讨皇上的好,还不就是因为他上不得马、打不了战,只会圣人之道、君子之道、之乎者也吗?难道,殿下也要重蹈太子的覆辙吗?”
朱棣被他一语点破玄机,心下不禁尴尬:“可是。。。。。。可是。。。。。。本王就算回去了,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道衍若有深意地笑了起来,摆了摆手,笃定地说:“哈哈哈,殿下且记住一条:上折子请战北平,这是定必要去做的。至于其他,殿下无需多虑,皇上自会有主张的。且听贫僧一言,放胆请战,说得越迫切越好,越豪气越好!”
朱棣不置可否地看着道衍,实在不明白他在弄什么玄虚,可是这个和尚向来料事无有不中,看时局总能入木三分,就算石头里都能挤出油来的一个人,朱棣还是信得过的。果不其然,朱棣递上奏折的第二天,洪武皇帝朱元璋便召见了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朕是马上得的天下,深知打江山的不易。你在朕的几个皇子中,打小就好动喜武,又爱跟下头人打交道,近些年确是长进了不少,人人都说你是朕几个儿子中最像朕的。如今瞧着啊,嘿嘿,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只是纲常已定,否则。。。。。。”
朱棣被这几句话惊得一激灵,什么纲常已定,否则又会怎样?
朱元璋也觉察出自己失了言,忙住了口,起身踱了两步掩饰过去,许久方瞧着朱棣笑道:“朵儿不花和纳哈怵都不是等闲之辈,纳哈怵屯兵二十万于金山,朵儿不花攻永平,虽然没有确切的军报传来,但是朵儿不花觊觎永平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的兵力想来也不会少于十万的。哼哼,带兵打战不是儿戏,你尚没有征战过沙场,要与这两个领着三十万大军的老将对敌,只怕你还是不够的。你且去吧,随后朕就会有旨意,要魏国公徐达和颖国公傅友德出兵北平,务必一举剪除北边的边患。魏国公是朕的发小,也是你的岳丈,你且随在他身边好好学学,他毕竟年岁大了,今后能依仗的,还不就是你们这些小辈吗?”
朱棣听着这些语重心长的话,讷讷而退,正要转身出去,却被朱元璋叫住了:“老四,朕听说你在北平时曾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