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脸冷冷道:“在下得了消息,山阳县令茹太素收人贿赂、夜宿风月之地,证据确凿,不知大人想要不想要?想查不想查?”
“什么?你。。。。。。你说什么?”陈瑛浑身一震,原本抬脚要走,此时也不禁把脚缩了回来,转身盯着纪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哼哼,在下得了消息——山阳县令茹太素收人贿赂、夜宿风月之地。证据确凿。不知大人想要不想要?不知大人想查还是不想查?若是大人无意,在下这就告辞了”,说罢纪纲也假装着作势要走。
陈瑛多年来一直想要扳倒茹太素,却始终苦于没有坐实的证据。今日之所以如此苦闷,还不是因为折腾了一天却无功而返吗?若是这年轻人所言非虚,那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馅饼么?自己又怎能错过呢?因而陈瑛眼见纪纲要走,一时竟没顾得上官体,急匆匆地上前一把扯住纪纲的袖子:“你别走!你说,到底有何证据?快,快拿出来!”
“证据?拿出来?”纪纲扭头看了看陈瑛,冷笑了起来:“茹太素受贿的银两就在他的府邸,这算不算证据?如今茹太素就在春香馆喝花酒,这又算不算证据?要在下如何给你?哼哼,消息在下已然传到,证据要不要,大人能不能拿得到,就看大人自己的了!”
陈瑛沉吟了半响,眸中忽然闪出猫眼一样的光亮,拿死劲儿盯着纪纲:“你到底是何人?本官又如何能信你?若是你诓骗了本官,那。。。。。。”
这却是纪纲早就料到了,便顺势笑道:“嘿嘿嘿,既然大人信不过在下,那。。。。。。大人不妨先扣住在下以为人质。若是在下所言不实,大人尽管将责任推给在下便是。”
陈瑛原以为这年轻人必然不愿意惹祸上身去蹚浑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痛苦,心中疑云更盛:“你到底是谁?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要来搅和这摊子出力讨好的事儿?”
纪纲不耐烦起来,冷冷道:“在下是谁又有什么打紧?在下这么做的目的,时候到了大人自然会知晓的。在下只想说,此事若是办好了,于大人也是有百般好处的。如此拖延时辰,到时候生出什么变故来,事情砸了可别怪我?哼哼,临事而畏,大人又如何能谋得富贵?”
陈瑛盯视纪纲想了许久,忽然下定决心,狞笑道:“哼,好,本官就信你一回!若是你诓了本官,哼,自然会让你瞧瞧本官的手段!”
纪纲也不理会他的狠毒用心,领着陈瑛和他临时叫来的几个随从匆匆地赶往茹太素府邸。因担心徐贲等人行事拖沓,故而纪纲先带陈瑛来到茹太素府邸搜他的受贿银子。若是徐贲等人还没离开茹府,那便可以在此碰上,就不至于到了春香馆扑空,反而惹来变故。二来纪纲也有心让陈瑛搜出茹太素受贿的银票,给他一个中饱私囊的机会。对陈瑛这种道貌岸然却心中贪婪之人,没有银子总是美中不足。可如何给他送银子?里面的学问却大得很。纪纲可不会像春香馆被他逮了个现行的两个小吏一样愚蠢,在大庭广众之后送银送钱的,那只会惹得自己灰头土脸,更会把事情办砸了!
果然如纪纲所料,陈瑛并没有费多大功夫便在茹太素的书房暗格里搜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和装着夜明珠的匣子。眼见陈瑛将东西收入怀里,纪纲故意也不细问,只简单地淡淡说道:“大人,证据可拿到了?若是拿到咱们这就去春香馆吧?”
陈瑛瞧着厚厚的银票和稀有的夜明珠,心中早就噗通噗通地乱跳,这些宝贝真真太诱人了些?此时见纪纲也不问得了什么,更不问有多少银票,心中暗喜,强自镇定着点了点头,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待陈瑛等人匆匆赶到春香馆时,山阳知县茹太素正在一间上房里面被几个衣衫不整的歌姬包围,兀自酒醉未醒,被陈瑛捉了个正着。陈瑛想着单凭此一条便可弹劾了茹太素,了却自己多年夙愿,心中不禁兴奋,吩咐随从取来一盆冰水,当头就往茹太素的头上浇了上去。可怜原本吟风弄月尽兴的茹太素,被冰水浇了个满脸花,酒顿时就醒了一大半,仍旧浑浑噩噩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白面官员,许久方才反应过来,瞧清楚来人是自己的死对头,山阳县监察御史陈瑛,不禁踉跄着起身,怒喝道:“好你个陈瑛,竟敢擅闯本官府邸,行此无礼之举,没王法了么?你。。。。。。你等着,本官必要参劾于你!”说着便左右寻找,要取自己的文房四宝写折子。
第三十二章 【大功告成】()
陈瑛见茹太素兀自浑浑噩噩,还以为宿在自己书房里,不禁狞笑了起来:“嘿嘿嘿,茹大人,莫不成以为这是你的书房,要寻笔墨纸砚?哼哼,你是宿醉未醒呢,还是故意要在下官面前装蒜呀?”说着激动地在房内来回踱了踱,手指比划说道:“大人也不看看,你在的是什么地面儿?嘿嘿嘿,敢情是被这里的胭脂水粉气熏迷糊了吧?可惜呀可惜,可惜陈某人还是长了眼睛的。饶你神通广大,装傻充愣,也是跑不了了罢?!”
茹太素呆住眼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书房,看着周围的摆设和几名满面恐惧的姑娘正吃吃地看着自己,也不禁愣住了。兜头的冰水顺着脸颊、胡须不住往下滴,却擦也不擦:“这。。。。。。这是何处?本官怎会在这里?徐。。。。。。徐大人呢?徐大人——”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还有官员与你一起的么?”陈瑛刻薄心性,顿时警觉。
纪纲忙往前走了一步,堵住茹太素话头,冷冷道:“茹大人敢情做了一个春梦吧,说得叫人听不明白了,什么许大人、不许大人的?嘿嘿,这春香馆里。。。。。。可就只有您一位茹大人呐!哈哈哈。。。。。。”
“你?”茹太素乍见纪纲也是吃了一惊,呆了许久说不上话来,脑中却不住思索,前前后后连起来一想,已是明白过来,不禁又是生气又是懊丧:“好啊你,好。。。。。。好好好,干得漂亮,好阴毒的心肠!哈哈哈,果然是燕王府的人,手段就是高明,高明啊,啊?哈哈哈。。。。。。”
见他一惊一乍,莫名其妙地又笑了起来,陈瑛疑惑地看了看他,却并不留情面:“哼,茹大人,咱们毕竟在这山阳县同僚多年,下官也不至令你失了体面,这就随下官回去,等候参本吧!就不要在这腌臜之地喧闹丢丑了吧?!”
茹太素狂笑了一阵,闻声停了下来,盯着陈瑛眼珠子不住转动,似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猛然指着纪纲道:“陈大人,本官是被他。。。。。。他们。。。。。。他和大理寺的徐贲两个奸邪小人设了局,诓骗至此的呀。陈大人虽然素来与本官不睦,可本官也知你是个正直清廉之人,断不至冤枉于我的。本官记得那大理寺徐贲提着酒来到本官府邸,说是要给本官赔罪。本官不敢违拗,便与他多喝了几杯,不想就醉了。后。。。。。。后面的事,本官委实无从得知,实。。。。。。实在不知为何会来了这里呀。。。。。。”
“什。。。。。。什么?什么大理寺的徐贲?”陈瑛听得一头雾水,瞧了瞧身旁神定气定微笑站着的纪纲,已隐约觉得里面必有内情。
“嗯?陈大人还不知道么?”茹太素似乎也有些愕然,指着纪纲说道:“他。。。。。。他是燕王府的人。还有一名大理寺寺丞徐贲。。。。。。。这二人是奉了朝廷均命来此审问本官。只因本官不肯曲从,他们便使出这等诡计陷害于我,真。。。。。。真真是阴毒,真真是可恶。。。。。。”
“哦?”陈瑛吃惊地看着纪纲:“你。。。。。。你是燕王殿下的人?”
纪纲淡淡一笑,也不答话,缓步踱至茹太素跟前,极其轻蔑地逼视冷笑道:“哦?在下是阴毒小人?在下陷害于茹大人你?哼哼哼。。。。。。”纪纲说话间从怀里轻飘飘地抽出一张信札,展开在茹太素跟前晃了晃:“茹大人好大的忘性啊。你在这风月之地喝花酒被监察御史撞见,便无端说是在下陷害于你。那茹大人收人钱财,这白纸黑字的,又该如何推脱呢?”
“这。。。。。。”茹太素见是自己收了银钱写的回凭,不禁大吃了一惊,就如平白挨了一个闷棍,呆了呆,随即便瘫软了下来。
“茹大人,没什么可说的么?”纪纲淡淡一笑,抬手就将信札递给了一旁的陈瑛。陈瑛接过展读,心头却另有一番滋味:好哇,原来你早就拿到了凭据?!那还引我去茹太素府邸搜出他的银钱来作甚?有这么一个凭据不就足够将茹太素制住了么?
陈瑛毕竟也是极精细聪明之人,料想里面还有文章,因接过信札看了看,也不接话,只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纪纲似乎胸有成竹,挥了挥手示意几个歌姬和随从都退了出去,这才拉了一张凳子大大咧咧地便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盯着一旁瘫倒的茹太素,极尽亲切地说:“茹大人,何必如此模样儿?你眼睁睁地看着叶伯巨身陷牢狱时,就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几日?嘿嘿嘿,单凭收受贿赂、夜宿风月两条,茹大人家破人亡,怕是免不了的吧?”
茹太素见他此时又不着边际地提到了叶伯巨,心中一动,莫不成他们演了这么几出好戏全是冲着叶伯巨之事?一头是秦王,一头是太子和燕王,倒向任何一方其实都已经得罪了另一方,跟谁不是一样的么?况且,纪纲等人如此地大费周章,要的不就是要自己如实佐证么?这本是理所当然之事。
想着,茹太素一颗铁打的心肠也是瘫软了,却不无犹豫地瞧着纪纲:“事已至此,本官还有活路。。。。。。还有什么余地么?”
纪纲情知得逞,心头为之一松,嘴上不觉已是笑了起来,伸手扶起茹太素坐了下来,又拉了一直在旁边沉吟旁观的陈瑛,方淡淡道:“若是茹大人愿意菩萨心肠,救得叶伯巨。那在下自也当以茹大人为榜样,得方便时且方便嘛。”
茹太素却怀疑地看了看陈瑛。
纪纲已明其意,可这些都是他铺排定了的,便笑道:“这都不是什么大事。陈大人与你有同僚之谊,今夜巧遇罢了,未必就会当真。”
茹太素知道纪纲所言是夜宿风月之地的事,便扭头看了看陈瑛,只见他眉头紧锁,也摸不清他心中想法,便又指着陈瑛手中信札朝纪纲道:“那。。。。。。”
“收受贿赂?”纪纲眉毛一挑,却扭头朝陈瑛笑道:“何来收受贿赂?在下与陈大人已到你府里搜过了,并无发现啊。大人府中清贫得很,哪里收了什么贿赂嘛?”
这话,既解了茹太素疑虑,其实也是将那一叠银票和夜明珠间接地转送给了陈瑛。陈瑛何等精明,怎会听不出来?这确是太诱人了。如今东西和信札都在自己手里,任谁也是翻不了天的了。陈瑛心中暗暗佩服纪纲的心计之深,可却仍拿不定主意,想了想,无端地问道:“你。。。。。。果真是燕王殿下的人?”
纪纲情知他心中所想,暗骂了一句利益熏心的伪君子,却颔首而笑:“在下却是在燕王府做些差事,不过在下此行却是送了太子的均命的。嘿嘿嘿,若是差事办成了,陈大人也是大功一件,在下必当如实禀告的!”
至此,再愚钝的人也都听明白了,钱送给你了,功劳也有你的了,举荐到太子和燕王那里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这一通大礼送到陈瑛这么一个毫无背景、位卑品低的下级官员跟前,任谁也是不会推脱的。况且太子那就是将来的皇帝,就算燕王,在朝中也是声誉极隆,这些人是多少官员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如今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陈瑛这么一个精细之人怎会错过?想着,陈瑛也不多言,只收信札入怀,就像没事人一样,转身就去了。
第三十三章 【晴天霹雳】()
茹太素终于答应出面为叶伯巨作证,人很快便被大理寺寺丞徐贲带回了应天府,严密拘押起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四皇子燕王朱棣顿时就忙开了,成天不是泡在大理寺审讯,便是在太子朱标所在的柔仪殿商议,难得回到位于东安门的燕王府也是蒙头就进了吟风阁,只顾与道衍和尚商量对策。
三天之后,正巧是祭灶节,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扫尘、剪窗花、贴春联,一派祥和之气。燕王府早年十分冷清,又只住着一个尚武不文的未婚皇子,平日里对什么节气年关都不太在意,顶多也就丫鬟下人们会偷偷热闹热闹,朱棣也从来不会过问。但是自打徐仪华过了门,府里有了王妃,这些规矩就多了起来。如今虽然燕王妃远在北平,可郑和仍是按照先前王妃在时的规矩,纠集着府里众人忙活起来。
纪纲和朱能、柳升等人一样,虽然是燕王府的人,却不用讲那些规矩,也归不到郑和来管。因而自从山阳回来,纪纲便独自在府里无所事事。直到这日傍晚,燕王朱棣匆匆回府也没用饭便直接进了吟风阁。很快郑和便传过话来,要纪纲去吟风阁。
纪纲心头莫名的兴奋起来。去山阳是自己入燕王府之后的第一个差事,对燕王府来说也是极重要的件差事,自己费了多少劲儿总算没被书呆子徐贲给闹砸,如今顺顺当当地办成了,茹太素也打心底里出来佐证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大功一件。燕王朱棣纵使没有什么赏赐,褒奖的话总该要有的。可一天天等着,燕王却始终忙得脚步落地,竟似把自己忘了似的。如今可好了,燕王总算没那么忙了,总算想起自己来了。
想着,纪纲嘴角已带上了他特有的笑意,看似有些轻浮不拘,却又似乎透着一股从心底里的超然物外的自信。可当他踏入吟风阁时,只见里面只亮着一盏豆大的油灯,十分的昏暗,朱棣和那胖大和尚在一张桌案上相对而坐,案上摆着茶具和几卷大理寺的案卷,显然是刚刚还在论着案子。
屋内的炭盆生得很旺,热气扑扑地往外冒,原本轻松无谓的纪纲忽然觉得生出莫名的压抑,竟有些不安起来,在这大冷天里竟自冒出许多热汗,惹得十分焦躁难耐。
看他进来,朱棣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指着桌案南侧的一张墩子招呼道:“哦?!纪公子来了,来,坐吧。”
纪纲万没想到朱棣还如此见外地称自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