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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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朱棣-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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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石缝,经过几步甬道,程贡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起来。只见眼前竟然是一处偌大的院落,院内亭台楼阁、水榭鲜花一样不少,四处都挂着精致的木灯笼,照得里面犹如白昼,却多了几分温暖和诗意。

    程贡跟在席婆身后东张西望,只觉得眼花缭乱,处处都风景怡人,却是怎么也看不尽。

    二人经过婉转曲折的水榭、石道、假山,几经辗转,终于出了花园。程贡抬头一看不禁呆了,印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处高大的石门,工艺竟然与应天府的宫城城门并无二致,一样的雕刻、一样的花纹,甚至连大小都并无二致。

    进了“宫门”,程贡更觉诧异,因为里面的布局竟然跟皇宫一模一样,只是规模略小了一些罢了。

    程贡恍惚间似乎进了皇宫,整个人呆愣地被席婆拉着往里走,但见里面的“千步廊”、“五龙桥”、“社稷坛”等等皇宫内有的建筑这里都是一样不少。

    “莫不成里面还有奉天殿?”想着程贡便蹑着步子,跟着席婆又走过一处汉白玉大理石石道,石道的尽头是三进的九阶石阶,每两个进阶中间都雕着一副九蟒五爪的龙案。

    程贡不禁心惊肉跳,暗想着:“这可是违制僭越到了极致了,若说谋反也都不为过的,我怎么稀里糊涂来了这去处?现在可好,想走也都走不了了”,想着腿都不自觉打颤起来。

    如果说原先利诱杨怀宁捅出空印案还情有可原的话,那自打进了这山洞里的宫殿,程贡便是走进了鬼门关,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引子() 
“霜落邗沟积水清,寒星无数傍船明。菰蒲深处疑无地,忽有人家笑语声”,乃是北宋诗人秦少游所作《邗沟》中诗句。邗沟南起扬州以南的长江,北至淮安以北的淮河,将江、淮、河、济四大水系连到一处。相传早在春秋末年,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伐齐便已开凿而成,历时千年而不衰。

    邗沟水清树茂,由诗已见得,尤其连日暴雨过后,邗沟水涨,行船倒还方便。只是连月的暴雨过后,人人都躲在屋里不愿出门,可奇怪的是邗沟里却缓缓地行着一支船队,像是并不急于赶路。船队共有二十余只大船,浩浩荡荡迤逦而行,场面十分壮观。其中尤以船队中央的一只船上岔廊雕画、红绸幕帘,硕大的船篷两端还插着两杆秀着金龙的朱红色大旗,最是威武。

    硕大的龙旗大船上除了两队船夫在卖力的划着桨之外,并无其他人。只有船头夹板上站着一名披着紫色披风的男子。男子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四方脸生得浓眉凤目,眼角细长。鼻子十分的肥大挺拔。虽然年轻,气度却异常的沉稳。铁塔一样壮实的身子立在暴雨中纹丝不动,兀自凝目望着远方怅然出着神。

    此时正是大明洪武十一年的七月初三,船头站着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奉旨去北平就藩的当今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第四子,被封为燕王的朱棣。

    朱棣在朱元璋的众多皇子中最是命运坎坷,不受珍视,地位最低,声名不显,养成了极深沉的性子。岂知自洪武八年因得了一名名叫道衍的和尚相助之后,这位燕王忽然一跃而起,在空印案中巧计奇谋,挽百官于危急之中。此后便事事顺遂,名声日躁。可偏偏人人开始觉得这位年轻的燕王最有帝王气魄之时,太子朱标骤然得一灵儿,名曰朱允炆,深得洪武皇帝的宠爱。而这位燕王不久之后也随秦、晋二王一般被打发到封地就藩去了。朱棣心情难免沉郁,因而并不急于赶路,只是日日在船上想着心事。

    却在这时,忽然从船舱里钻出一个少年,少年撑着一把雨伞一溜小跑来到朱棣身边,垫着脚替他遮着越来越急的暴雨,一边抹着打在脸上雨珠一边在雨中高声朝朱棣道:“殿下。。。。。。殿下。。。。。。雨下得急了,王妃说这么在雨中是要淋病的,要我接您回去呢。”

    “哦?!哦”,朱棣这才回过神来,回头望了望舱内,只见一名美貌女子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心,不禁点了点头,这才从少年手中接过雨伞,却不回去,而是咬细牙低着头想了想,忽然问道:“郑和,自从本王从蓝玉手中将你接出来,你跟着本王也好几年了。你且说说,咱们是在应天好呢还是在北平好?咱们到了北平之后又将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郑和原名马和,本是云南的色目人,蓝玉征云南时将其掳在军中阉割了做秀童带回应天。朱棣因见其机灵,加之秦王的唆使,便守在了府中。岂料这竟是秦王使的巧计。只因在明朝除了皇宫及太子行宫,无论王公贵戚还是功臣旧将的行辕中均不许有宫人太监服侍,否则便是僭越,大不敬之罪。朱棣于法典并不留意,因而不知。后来此事果然为洪武皇帝朱元璋所察觉,却因朱棣在空印案中得了彩头,朱元璋不仅不加责罚,反而为避皇后马氏的讳,给马和改名为郑和。此在后文多有赘述,在此并不多提。

    却说郑和抬头看了看朱棣,见他兀自沉思,倒似自言自语,想了想便脱口道:“我觉得在北平好些。”

    朱棣一愣,扭头看着他:“哦?为何?”

    郑和嘟着嘴,沉吟道:“嗯。。。。。。在应天有万岁爷坐镇,殿下们都受到管束,大志难伸,大情不露,太不痛快。去了北平多好,虽然听说冷了一些,可毕竟是皇帝老儿呆过的地方,想也差不到哪儿去。又能自由自在,那多好。”

    “哦?哈哈哈”,朱棣不禁忍俊不禁,笑着拍了拍郑和的头,调侃道:“大志难伸?大情不露?哈哈哈。。。。。。你且说说,你有什么大志大情呀?也让本王听听看,品评品评如何?”

    郑和脸上一红,低着头讪笑,一边蹉着脚一边说道:“这。。。。。。这不是我说的,是道衍大师傅说的。”

    “道衍大师说的?”朱棣愕然,正色道。

    这道衍本名姚广孝,本是径山寺的一名和尚,经僧录司左善世宗泐的推荐进京祈福,岂料与朱棣因缘际会,能参透天机,料事无有不中,已是朱棣须臾离开不得的智囊。只此番朱棣奉命就藩北平,道衍却因皇命在身,只能留在京城太庙祈福,不能随行。这也是朱棣这些时日心中抑郁寡欢,无从排解的一个缘由了。

    “嗯,大师傅说这是刘伯温早年作的《烧饼歌》里便已提到过的”,郑和一个少年,哪里能懂得朱棣的深沉心思?

    “诚意伯刘伯温?”朱棣更加吃惊:“《烧饼歌》?那又是什么?它怎么会提到北平和应天?”

    “有”,郑和一本正经地说道,一边皱眉回想一边吟唱起来:“嫡裔太子是嫡裔,文星高拱日防西。都城固,防守密,似无虞,只恐燕子飞来矣。”

    “嫡裔太子是嫡裔,文星高拱日防西。都城固,防守密,似无虞,只恐燕子飞来矣”,朱棣默默吟诵,似隐隐有所悟,却仍觉有不少疑惑,不禁诧异地看着郑和。

    郑和见朱棣似在怀疑自己,忙道:“嗯,嗯,道衍大师傅就是这么唱的。”

    “那。。。。。。道衍大师是否有说这首歌谣是何意?”

    郑和蹙了蹙眉想了想,忽然点了点头:“大师傅说歌谣里的燕子就是指的燕王殿下。说什么。。。。。。应天府的地势前凸后凹,宫城不固,并非殿下的福地。”

    此是明洪武十一年七月发生在江苏山阳的事。若说起洪武皇帝的第四子、被封为燕王的朱棣为何会与道衍风云际会,引出明朝一段段腥风血雨、悬疑史札,还要从头说起!

第十七章 【江湖奇人】() 
正当程贡胡思乱想时,石阶上的一处“宫殿”内隐隐传来一阵铮铮的琵琶声,只听琵琶声或犹如铮铮金石,或余音袅袅犹如晨曦,一会声音又忽的转高犹如大鹏展翅,临了声音间歇,却余音不断,犹如龙吟,端得听得程贡心头起伏、五神迷乱。

    程贡驻了步子,只觉得口干舌燥,张了张口要说话,却觉早已是吐字无力,空自长吁罢了。直到此时,宫内忽然又传来一阵清幽的吟唱声:“章台路,还见褪米分梅梢,试花桃树。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黯凝敢蚰罟w人痴小,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前度刘郎重到,访邻寻里,同时歌舞,唯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

    席婆见程贡一副魂不守舍模样,“呸”的一声骂道:“哼,这个汪德享老怪物没事又在摆弄他那把琵琶了。成天除了用琵琶讨秦王的好便没其他本事了,总有一天瞧我不砸了他那把烂木头,哼哼”,说着便气呼呼地拽着程贡往里面闯。

    “什么?是。。。。。。是汪德享?”程贡吃惊不小,一把拉住席婆问道。

    席婆见他反应如此大,也是奇怪,撇了撇嘴:“不是那个老怪物还有谁?你大惊小怪做什么?不就是一个喜欢躺在女人裤裆里睡觉的老怪物、老色鬼么?”

    程贡听了不禁哭笑不得。

    要说这汪德享,可算得上是元末明初的一大怪杰了,曾经声震天下,名动一时,这席婆竟然敢对他如此不恭?说来也是天大的怪事。

    汪德享成名甚早,传说中在十二岁时便能精通“八音”三十二种乐器,被时人誉为神童。岂知更出奇的还不止于此,而是这汪德享在精通八音三十二种乐器之后竟然弃之不顾,反而一门心思钻研由西域传来琵琶,令时人扼腕叹息。然而这汪德享却总是出人意表,凭借非凡的天赋浸淫琵琶十二年之后,至二十八岁时早已穷困潦倒流落中都当街卖唱。熟料随着其指尖轻拨,铮铮琴音随之发出有如天籁,一时间技惊四座,路人纷纷驻足。一曲终了,人人都掏钱叫好,瞬间铜钱如雨。而汪德享的声名就此享誉天下,被指可以和唐太宗时期来自西域的“五弦”名手裴神符一较高下。

    为此元惠帝妥懽帖睦尔曾六次下诏请他到大都演奏,都被其拒绝。而后不堪烦忧的汪德享避居山野,远走海外,从此便没了音信。谁曾想就这么一个奇人竟然躲在了秦王朱樉的私邸,而且还被席婆这么一个老鸨一样的人奚落嘲弄,说来也真是够传奇的了。

    说话间里面琵琶声又起,还伴着吟唱道:“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名园露饮,东城闲步?探春尽是,伤离意绪。事与孤鸿去。官柳低金缕。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

    至此一曲周邦彦的《瑞龙吟》方才终了,程贡早已听得痴了。

    这样的词曲,再配上汪德享那出神入化的技法,程贡只觉得便是嵇康复生,他那一曲《广陵散》也不过如此罢了。若非要用什么词句来形容汪德享弹奏的这一曲《瑞龙吟》,怕只有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那一首《琵琶行》里的诗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会比较恰当了。

    想是听曲子终了,席婆慌忙扯了程贡往里走,进了汉白玉雕龙宫门,只见里面红纱曼曼。

    “哟,老怪物,你昨晚摆弄那群女孩子还没摆弄够?今儿又来摆弄你那堆烂木头了?你这把老骨头,就不怕把自己摆弄死?”席婆人未到,话先至,而且言语尖酸刻薄,丝毫不留情面。

    程贡跟在身后,掀开红纱迈了进去,顿时一股幽香扑鼻而来,整个殿内暖意融融。抬眼看去,只见剑眉目朗的秦王朱樉十分潇洒地穿着一件素白的圆领窄袖袍,微眯着眼正半躺在一张雕龙镶玉的足金龙椅上,身侧两边各坐着一名极为美艳的少女依偎入怀。少女身上都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红纱裙,玉肌酥胸若隐若现,煞是诱人。

    亏得程贡是风月中的常客,见惯了风月场的红唇娇媚才不至于失态,却也还是忍不住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连忙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顺势跪倒拜道:“下官曹县知事程贡拜见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嘿嘿嘿,席老婆子,是不是没人摆弄你。。。。。。你心生嫉妒吧?”

    跪伏在地的程贡不禁一愣,看身后那席婆也正跪在自己身侧,且这声音刁滑桀骜、干涩苍老,明显不是秦王的声音。可自己正在行礼之时,秦王都还没说话,又是谁敢插嘴呢?莫不是那汪德享?那他也忒放肆了些吧?!

    想着程贡又竖着耳朵听去,只听那人走到席婆身前又耳语道:“嘿嘿嘿,老怪物我这辈子就爱两样,一是琵琶,二是美女。若是没人这两样,那我才是生不如死呢。但是。。。。。。嘿嘿,若能因这两样而死,那真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可是席婆你呀,明明年老色衰,偏要做那风骚模样,嘿嘿,就算如此,只怕你想求人摆弄。。。。。。也都没那个机会咯,哈哈哈。”。

    说话间程贡只见一双干瘪的赤脚从自己身前踩过,不禁诧异地抬头,只见一个又黑又干的老头正瞪着一双大眼一边撇着嘴轻蔑地看了看自己,一边走向另一侧的桌案。

    “程贡,你起来吧。席婆,哈哈哈,你也起来罢”,却在这时秦王朱樉搂着两个忍不住偷笑的少女也笑着说道。

    “谢秦王殿下”,程贡这才颠着肥胖的身躯爬了起来,四下看了看,这才看见方才那个干瘪老头身侧还坐着一个人,这人黑长的须发,道士服饰,手持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做派,正上下的打量自己。站在自己身侧的席婆想是刚刚被汪德享揶揄,正气得满脸通红瞪着双目只是不语。

    秦王朱樉见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哈哈哈,席婆,你且下去吧。汪老师利于口舌,你又不是不知道,偏还敢去招惹他?不是自讨没趣么?哈哈哈。。。。。下去吧。”

    席婆吞了一口唾沫,咬着牙瞪了一眼汪德享,这才不依不饶地朝朱樉福了福,很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见席婆远去,朱樉这才指了指西侧的一桌席面朝程贡道:“你且坐那儿吧”

    见程贡道谢坐了过去,朱樉又指着东侧汪德享两个人继续道:“嗯,本王给你介绍介绍”,说着已是踱了下来,来到汪德享的跟前道:“这一位名叫汪德享,是本王的老师,专授本王琴艺”。

    程贡见所料不错,那精神矍铄、虎目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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