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还松了口气,他知道裴元衍做出的牺牲,以及其意义。
除了厚待裴家子侄外,其实最想做的还是能够将裴元衍救回来,劫狱什么的没有可能,只能通过政治手段。
好在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等到赵佶归来之后,便有机会运作。
“对了,西线战事如何?”
“基本妥当,牛皋大军已经过了黄河,正在进逼兴庆府。”
司马靖低声道:“若非临安出了这档子事,恐怕已经拿下了,眼下大军挺近的速度难免慢些。”
徐还当然明白,前线的将校们都不傻,倘若自己的身份根基出现问题,他们这些依附之人难免受影响。
说不定已经有赵构和秦桧的奸细开始游说,散布谣言,动摇军心。
好在目前局势还算稳定,自己坐镇洛阳安稳入股,前线的吴磷、吴玠、牛皋等人也都是经验丰富,有大局观的将领,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动荡。
但是大军攻伐的速度难免会有所延缓,有些人难免还是会有些观望情绪,这个无可奈何。而且西夏方面听闻大宋出现变故,不免也生出奢望来,抵抗信心大增,越发负隅顽抗。
对此徐还并不担心,西军的战力与装备远胜于西夏,早已非当年。怎么说呢,现在有点类似于西汉时期汉军对匈奴一般,一汉当五胡不在话下。
现在缺的只是信心和士气,只要太上皇南归,公主身份无误的消息确认,必定会士气大振。到时候一鼓作气,攻下兴庆府,直取祁连山只是时间问题。
故而徐还对此并不担心,只是叮嘱加强粮草供给,尤其是冬衣棉被,以及取暖之物。眼看着冬天就要到来,大军在西北哭喊之地作战,后勤保障是第一位的。
司马靖是妥帖之人,立即安排人执行,蜀中和襄汉的粮草源源不断地运送向西北。
与此同时,两个好消息一前一后从长安传来。
耶律余里衍与苏红袖先后临盆,产下一子一女。
算是给危机压抑下的高阳王府增添了一丝喜气,契丹人得知余里衍产子,王族与后,甚为兴奋。
耶律余睹设置祭坛,祭奠辽国皇族,禀告此事。
前线的萧特谋与将士们听闻,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突破了西夏的北线防御,直抵贺兰山下。
眉山苏氏略微有些遗憾,苏红袖只生下一个女儿,难免有些失落。但毕竟苏红袖还年轻,将来诞育子嗣的机会仍旧很大。
况且黄若彤算是自家外甥女,徐承业王府次子的地位牢固如初,也算颇为安心。
真正安心的是徐还,柔福帝姬不在,嫡长子不在,这是个颇为微妙的时候。难保王府的外戚,甚至亲信大臣们有什么想法。
如此一般,最好不过,大家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同心协力把蛋糕做大了,才能真正利益均摊。
第六五六章挟上皇以令天子()
太上皇不日将南归临安!
消息一出,天下皆惊。
此事太过突然,太过惊悚。
前几日裴元衍才在临安质问,上皇何在?
不过几日之后,上皇就要南归了?
是巧合,还是朝廷早有安排?消息到底是否真实,会不会是以讹传讹?
一时间,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有司衙门,些许颇为好事的官员甚至有上疏请问朝廷,是否需要准备相应的迎接仪帐?
然而,大宋朝廷,甚至是皇帝赵构也是一头雾水,震惊不已。
二圣归来!
是很长一段时间大宋朝廷的政治正确,却也是赵构的一块心病。
苗刘之变涉及过,岳飞更是因此而丧命,而今又在裴元衍的质问下,天下关注。
其实,若只是太上皇归来,倒也不必十分担心。
毕竟赵佶只是太上皇,大不了效仿当年李世民对待李渊那般,将其高高在上供起来便是。
只要那些兄弟子侄不回来,一个退位的太上皇,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皇位稳定。
在此之前,赵构主要担心的还是皇兄赵桓。
嫡长子继承制的年代里,他拥有当仁不让的继承权,而且本身登上过皇位,是正经的皇帝。
如果回来了,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就像苗刘之变时,叛臣质问的那般:若渊圣归来,官家何以自处?
尤其是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连韦氏都明白,如果赵桓回来,必定会继位,威胁到儿子地位。
赵佶多少算是受到连累,有点无辜。
若是换作其他时间,没准赵构愿意接他回来。
但是眼下这个当口,万万不能,韦氏对此更是惊惧万分。
因为赵佶知道她在北地的丑事,五国城的那次会面,想必丈夫早已恨透了自己。他若是回来了,自己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名誉、身份、地位和荣华富贵全都将烟消云散,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赵构也不能接受,因为他清楚地想起,裴元衍那句质问之前,曾经的一番话。
对一个人而言,父母永远最为熟悉,断不会认错子女。
那么柔福帝姬的身份,赵佶的判断无疑具有权威性
此时此刻,传出这样的消息,绝对不是巧合。难道徐还想办法营救到了赵佶,以此来证明柔福帝姬的身份?
难怪裴元衍会那样说,难怪徐还如此强硬,原来是有这张底牌
只是,他真的已经握在手里了吗?
临安对此事是存疑的,但兹事体大,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向金国求证。
金国对于此事本来是严格保密的,一个俘虏的皇帝,如此重要的囚犯逃走,无疑会显得金国上下无能,会成为各方嘲笑的对象。
为了面子,他们不会轻易承认。
毕竟追捕还在进行,万一最后抓到了,事情便可以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既能保全颜面,也避免节外生枝。
辽阳到幽州的严密封锁盘查还在继续,没想到却爆出了赵佶即将南归的消息,这对金国而言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金国人很好奇赵佶到底是如何绕过金国的追捕与盘查,但事已至此,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承认还是否认?
兀术犹豫过,但种种迹象表明,赵佶很有可能已经回到宋土,至少是进入安全地带。
这时候否认,很容易被立即打脸。
所以只能如实通报给临安宋庭,让他们来决断如何应对,金国可以予以适当配合。
想想也真是讽刺,原本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两个政权,现在隐隐成了盟友,只因为共同的“敌人”徐还。
得到金国确认之后,赵构越发有些慌张了。
说明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那么问题来了,赵佶如今何在?
回临安?
倘若如此,自己该当如何应对?
在这个讲究孝道的时代,太上皇和父亲的双重角色,会让他疲于招架,尤其是犯了一对错误的时候。
赵构并不想要这道枷锁,更不想承担风险。
“官家,上皇若真回临安,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官家亲自侍奉,并无不妥。”
秦桧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赵佶回临安固然棘手,但至少在朝廷的掌握之中,不担心出其他幺蛾子。
“臣担心的是上皇到了洛阳,然后有人挟上皇以令天下,甚至挟上皇以令天子。”
“呃”
赵构顿时脸色苍白,这才是最为可怕的状况。
太上皇徒有虚名,可若是真掌握在徐还手中,下的诏书也是有效力的。
哪怕是针对他这个皇帝,父有所命,儿子难道能不执行吗?
不孝的罪名他承担不起。
事到如今,已经远远不是证实柔福帝姬身份这么简单了。
某种程度上,徐还是要握一张王牌在手中,然后所图甚大。
怎么办?
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否认此事?
甚至找个人冒充上皇?
无疑都是办法,可风险都太大了,只要真正的上皇赵佶出现,会立即被戳穿。
这不同于指摘柔福帝姬的身份,天下有太多人认识上皇赵佶,只要找几个老臣出面即可。
临安敢轻易否认吗?一个公主的真假可以矢口否认,但睁着眼睛不认爹这种事,赵构绝对是不敢的。
后果太严重了。
“官家,从金国给出的事发时间推测,也许上皇尚未回到大宋,也没有到达洛阳。”
秦桧沉吟道:“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会之的意思是?”
“上皇回銮,所途径路段就那么多,要么在金国控制下,要么是朝廷掌控之地,所以严加盘查,说不定会有收获。”
秦桧道:“尤其是洛阳附近,倘若能够发现上皇的踪迹,官家至孝,应当立即迎接上皇回临安,父子团聚,共享天伦。”
“是是!”
赵构连连点头,旋即沉吟道:“倘若父皇不愿意来临安呢?或是有人阻挠呢?”
“官家需有诚心和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请上皇南下。”
秦桧沉吟道:“官家,恕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必要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上皇落入奸人之手,否则后患无穷。”
秦桧没有直接说出那几个字,但赵构却听的清楚明白,这是要他在必要的时候——弑君弑父。
第六五七章船头的蓝字旗()
弑君弑父!
赵构的身体和心头都是一震。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严重,大逆不道的罪名。
他可以坐视父亲和兄长在北方受苦,不闻不问,但是亲自下手去谋害
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心狠手辣是必须的要素,可是真要做的时候,心里难免还是会有忐忑。
赵构有那么一丝犹豫,但略微的沉吟之后,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这根本就是你死我亡的局面,也根本不能念父子之情。
也许父皇心中早就恨透了自己,毕竟这些年来不曾有过丝毫的关心,更不要说想办法接他回来了。
即便父皇心中念着父子之情,但他只要落在徐还手里,就会成为一个傀儡。
秦桧说的一点不错,挟上皇以令天子,这是最为可怕的局面。
为了避免尴尬,避免受制于人,为了大宋不至于落入外人之手
是的,赵构突然找到了一个分量足够,且极具正义,可以勉强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并非为了自己的个人私利,而是为了大宋,为了赵家天下。
所以不存在不仁不孝,父皇也只是为大宋,为赵家做出些许牺牲罢了。
所以,赵构默许了。
于是乎,从燕山到洛阳,甚至是徐还控制下的河东等地,潜入了不少杀手。
各种消息也在迅速打探收集,为了全力阻止太上皇赵佶进入洛阳,落入徐还之手。
至于到底是奉太上皇南归临安,还是弑父弑君,只能听天由命。
与此同时,沿海各州县也在小心盘查。
目的是搜寻柔福帝姬一家,尤其是临近北方的登州港。
然而沿海有着漫长的海岸线,除了为数不多的港口城市之外,有许多渔民出没的锚地、甚至是小河流。
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夜晚,一艘大船在淮河入海故道附近落锚,之后小船带着一家悄然登岸。
朝廷给地方官府的目标是两个尊贵女人,带着两男一女三个孩子。所以一上岸,一行人便就此分开,化整为零,和当年在金国躲避女真追捕的方法一样,在高阳王府暗桩的配合下,有惊无险地躲过盘查。
一行人在运河相汇,登上了一艘北上汴梁的船只。
自打东京收复之后,临安有不少心念故园的官员派人北上,打理祖宅,祭祀祖坟,甚至是派遣子弟家眷北上,收拾故居。
临安毕竟是行在,既然都城东京已经收复,那么将来肯定是要还都的。
眼看着冬季临近,不少人都颇为着急,想赶在运河封冻之前赶回东京汴梁。
故而运河之上,船只往来众多,其中更是不乏达官贵人家的船只,上面有不少勋贵家眷。
故而运河之上虽然有盘查,除了几处关键的水陆码头,其他盘查并不严格。
山阳是其中之一,作为淮水与运河交汇处的大码头,船只经过大都要在此停靠,接受检查。
这也是张俊多了个心眼,谁说柔福帝姬一家坐船出了钱江口,就一定会绕道海岸,或者溯江而上。
运河也是其中之一,却又不好大张旗鼓,故而只在扬州和山阳等少数地方设卡。
负责检查的兵卒们则是叫苦不迭,那些勋贵士大夫的家眷们不大配合,若非有枢密使的手令,恐怕会直接对他们动手。
哪怕只是走个过场,检查必然耗费时间,以至于淮水附近的行船速度大受影响,羁押了不少船只。
让负责汴河水运的有司衙门大为着急,连连催促,检查的兵卒们压力越来越大。想要应付支差,可张枢相早有严令,他们不敢懈怠。
这日午后,又一艘船只驶来,兵卒们皱着眉头,准备登船检查。
“没成算的东西,也不瞧瞧是谁家的船,是你们能上来的吗?”
尖细的咒骂声从船头飘来,让一群兵卒为之一愣,再抬头瞧了一眼船头的旗帜,一个——“蓝”字正迎风招展。
船主姓蓝!
尖细的嗓音,分明是宫中内侍。
于是乎,他们立即想到了官家身边的大红人,御前内宦——蓝圭。
“这是蓝总管的船?”
“大伴近日时常梦到生身父母,着我等前去代为祭奠。”
“哦!”
“那船上是”
内侍走出船舱,狠狠瞪了一眼兵卒:“祭品,还有官家恩赐大伴的几个宫娥。”
给太监御赐宫女,这事
兵卒们不由一阵腹诽,脸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敢。
即便是个太监,但官家都要称呼一声大伴,枢密使张俊都要欠身见礼的人物,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
“大伴自由由婶母抚养长大,宫娥是御赐服侍老太君的。”
内侍似乎看出了下面人的龌龊想法,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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