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灭亡之后,高庆裔清楚地看到了金国之强大,所以本来仕辽的他立即投降了女真。完颜宗翰知其出身,又听闻他是博学之士,便招纳麾下作为军中通事。
他是一个偏谋略的文臣,但这次平定耶律余睹之乱,完颜宗翰与希尹却选了他做先锋。目的便在于利用他长于谋划的特点,统领战局,作为平叛之后西京留守的最佳人选。
可惜,战局一开始就不怎么顺利。
他们的部署从一开始就被打乱,扼守桑干河中游,乃是大同府门户的涿鹿落入契丹手中,若不能及时攻破夺取,大军西进必然受到延缓。
还好如今是寒冬腊月,桑干河与妫州河水都结了厚实的冰,兵马可以踏冰而来。若拖延到来年春天,冰雪消融,两条河流又将成为一条天然的防线,阻碍大军前行。
高庆裔很清楚,必须尽快夺回涿鹿城。
因而在到达城下的当天,高庆裔就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奈何萧高六早已做了充足准备,城池坚固,守卫森严。而他高庆裔擅长谋略,却不擅长攻城拔寨,加之天寒地冻,士兵作战本就不易,且先锋军没有携带太多攻城器械。
以至于进攻数日,全无进展,直到完颜希尹率军赶到,涿鹿城仍旧纹丝不动。
高庆裔很无奈,只得耸拉着脑袋向完颜希尹请罪。
“末将无能,请右监军治罪!”
完颜希尹不高兴,这是肯定的!
战事一开始便不顺利,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不好对上交代。
可是能怎么样呢?
契丹人本来没有任何先机,原以为他们会被迫处于守势。不想突然一招,先声夺人。
不得不说,对契丹人而言,抢占涿鹿这是一步好棋。
完颜希尹并非没有预料到这种可能,但元帅府上下对守将还是有信心的,却不想出乎意料,事与愿违。
妫州知州已经阵亡,已经找不到责任人。何况,这时候追责也全无意义。,
骂高庆裔吗?
似乎也没道理,毕竟他不是个擅长攻城拔寨的将军,仔细算起来也该是元帅完颜宗翰和自己这个右监军用人有误。
再去攻城前线看一眼,就更说不出责怪之语了,高庆裔的进攻很凶猛,已经安排的很好了。
契丹人将涿鹿城修整的固若金汤,而且守卫顽强,即便是换做自己,短短时日恐怕也不能破城。
“罢了,不怪你!”完颜希尹摆摆手,淡淡一声叹息。
“监军,我”
完颜希尹沉声道:“你告诉本监军,如果攻城器具及时到位,大军给你足够支持,破城需要多久?”
“这个契丹人很顽强?”
“嗯?”完颜希尹冷哼一声,顿时让人战战兢兢。
“一个月吧!”高庆裔有些迟疑,回答的很没底气。
“半个月。”完颜希尹没有恼怒,很平静地吐出三个字,时间期限却足足压缩了一半。
呃
听到完颜希尹那几乎不容置疑的声音,高庆裔丝毫不敢讨价还价,当即道:“是!”
“你说,契丹人抢先占据涿鹿,是为了什么?”完颜希尹沉声道:“难道以为一座涿鹿城就能抵挡我女真大军前行的脚步?”
“是啊,即便死守涿鹿,也最多延缓月余哦不,半月时间,并无意义。”高庆裔道:“难道契丹人是想要延缓时,加强大同府的防御?抑或者”
“抑或什么?”
“抑或契丹人有别的谋划!”
得到提醒的完颜希尹心中一动,沉吟半晌道:“契丹人拖延时间,必有目的派出斥候,联络细作,详细打探契丹人的动向。”
第六十三章隔山有耳()
大同府!
耶律余睹的大将军府是昔日的辽国行宫,余里衍小的时候还曾在此居住。
不过那时候是和母妃、皇兄在一起,父皇虽然不怎么疼爱自己,可当时至少有个完整的国,完整的家。
如今再次入住,心情则完全不同了。正当她感慨之际,一封请柬送了过来。
今日难得天朗气清,梅花也早早绽放,大将军府如今的女主人卢氏相邀赏梅,余里衍和秋荻夫人客随主便,应约而往。
卢氏是个汉女,但出身不低,是曾经的范阳卢氏之后。不过自从唐亡之后,卢氏渐渐衰落,早已经今非昔比。
对她而言,能够嫁给耶律余睹这样的大人物也算是幸运,但遗憾的是她不是正室夫人。原本卢氏有些耿耿于怀,但得知耶律余睹为了原配萧夫人不惜叛国的举动后,她便心里有数,完全释然丈夫不续弦的举动。
虽然是姬妾,但耶律余睹对她颇为宠爱,也是这府中有实无名的女主人,卢氏也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最近这些日子,大同府有些乱。
先是听说丈夫原配的妹妹与外甥女到来,随后便知晓耶律余睹起兵反金之事。
兵戈之事让人心惊胆颤,她内心肯定是不希望的,但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既然如此选择,自己自然全力支持。反正她是个汉人,丈夫到底是辽国之臣还是金国之臣,她并不在乎。
除此之外,她还要负起女主人的责任,出面招待贵宾。虽说和丈夫原配前妻的妹妹与外甥女见面有些尴尬,但此二女乃是辽国公主与后族贵女,她必须尽地主之谊。
“妾身卢氏,见过公主、秋荻夫人。”远远见到两人入园,卢氏赶忙迎了上去。
“夫人不必多礼。”余里衍与秋荻夫人少不得寒暄几句。
卢氏见两女态度和蔼,并未因原配萧夫人对自己心存芥蒂,心里坦然了不少。
“公主与夫人下榻此间,可都习惯?一应用度可都妥当?”卢氏很客气,很有女主人的责任感与好客态度。
秋荻夫人客气道:“一切都好,夫人不必挂怀。”
“那就好,今日天气不错,艳阳高照,梅花也开的不错,特邀二位来观赏。”
卢氏讪笑道:“外面在打仗,我一个妇道人家出不上力,又恐怠慢了贵客此举或许不妥,还请二位见谅。”
卢氏一直在偷偷打量秋荻夫人,想要从其窥探原配萧夫人的风范,却发现萧秋荻虽然客气,却一直冷着脸。她立即想到这位秋荻夫人英姿飒爽,听闻还曾带兵征战在外,会不会忧心战事,心有不悦。
秋荻夫人摇头道:“夫人说哪里话说起来还得感谢夫人,我与余里衍已经好几年没有赏过梅花了。”
“是啊,想当年还是母妃在的时候,曾在这里”余里衍回忆往昔,不由心生感慨。
“哦,原来公主在此间抱歉,勾起公主以及往事,妾身有罪。”卢氏俯身请罪,再站起来的时候却掩住了嘴巴,作呕吐状。
余里衍立即相扶,关切道:“夫人没事吧?”
“啊,没事”卢氏微微一笑,羞涩道:“妾身有了身孕,所以”
此言一出,梅林之侧的假山方向传出一丝轻微的响动,卢氏没有察觉,秋荻夫人却清楚地注意到。
“恭喜夫人!”
余里衍更是兴奋道:“姨丈一直没有孩子,如今夫人有孕,姨丈一定开心极了。”
“大将军这几日军务繁忙,尚未来得及告诉他。”卢氏有些羞涩,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余里衍道:“那得赶快告知姨丈才是,现在就去吧!”
“是呢,大军出动,夫人有喜,此乃吉兆。”秋荻夫人低声道:“天气寒冷,夫人还是赶紧回屋休息吧!”
“可是邀二位前来是赏梅的”
“折几支放在屋里便是。”余里衍道:“现如今,什么都没有夫人身子重要。”
“妾身扫兴了,抱歉!”出身大家闺秀的卢氏很有礼貌。
“哪里”余里衍笑道:“现在该去找姨丈报喜才是,然后就等夫人生个大胖小子。”
路过假山的时候,秋荻夫人眉头一动,轻声道:“对了,等奴哥从鸳鸯泺回来,那件唐朝武媚娘之子李弘的金项圈正好给孩子。”
“鸳鸯泺?唐朝金项圈?”卢氏一脸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见秋荻夫人使个眼色,余里衍心领神会道:“奴哥去鸳鸯泺打捞契丹宝藏了,是当年太宗皇帝从中原掠回的财宝,听说其中有一件乃唐时武媚娘长子的金项圈,十分精美”
卢氏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那等宝物,不是妾身和孩子能享用的。”
“夫人切莫客气,您腹中之子乃是未来大将军的继承人,什么宝物不能享用?”余里衍笑道:“对了,奴哥去向乃是机密,夫人切莫告知他人。”
“妾身省得!”
秋荻夫人与余里衍扶着连连点头的卢氏远去了,余光扫过,假山之后闪过一道貂裘身影。
完颜氏是一位金国王爷之女,嫁给耶律奴哥乃是金国联姻之策。
但随着耶律余睹的反叛,她的身份有些尴尬,最近一直担心自己的安全。偏生丈夫耶律奴哥不在,她便想起走后宅路线。
听闻卢氏在花园赏梅,她匆匆赶来,但远远见秋荻夫人与耶律余里衍在场,觉得有些尴尬,便没有立即上前,暂时隐藏假山之后,不想竟听到了两件天大的秘密。
卢氏怀孕了!
耶律余睹可能有亲生子,那么一直以少将军身份自居的丈夫身份就有些尴尬了。
侄子怎么着都没有儿子亲,这往后是没什么盼头了。何况耶律氏反叛,自己作为金国郡主,身份尴尬,处境将十分艰难,还不如
想起昨日偷偷与自己传讯联络的金国细作,完颜氏心里砰砰直跳,尤其是听到耶律奴哥前往鸳鸯泺挖掘契丹宝藏的事情后,思绪便越发复杂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秋荻夫人早知隔山有耳,更不知道后面的话全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第六十四章宁可信其有()
鸳鸯泺,北地湖泊,位于大同府东北方向。
因南北皆有水流汇入,故而得名;但也有人说,是因为湖中水禽以鸳鸯最多而得名,显然大多人数人容易接纳这个浪漫的说法。
鸳鸯泺风景秀美,周围草原野兽出没,故而成为昔年辽国皇帝钟爱的狩猎之地。辽主四季捺钵,时常在鸳鸯泺扎营。
(捺钵,契丹语,意为辽主行营,引申为辽主四季渔猎活动。即所谓的“春水秋山,冬夏捺钵”,合称“四时捺钵”。)
最近几年,鸳鸯泺更是大名鼎鼎,末代辽主天祚帝亡国之际仍旧在鸳鸯泺狩猎。却不想被耶律余睹知悉,将消息禀报给女真人。随后更会同金将完颜娄室一马当先,引金军于此大破契丹主力,辽国因此而亡故。
亡国之际,仍旧耽于游猎,鸳鸯泺之败让天祚帝贴上了这样的标签,难免给世人留下昏聩的感觉。
不过徐还给他稍稍做了美化,声称天祚帝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挖掘契丹宝藏。这是个合乎情理的说法,比游猎更让人信服,至少耶律奴哥对此深信不疑。
流传数百年的契丹宝藏传说,辽太宗耶律德光南征掳掠的大量奇珍异宝,金银宝物,想想都让人怦然心动。
作为军饷,可以招兵买马,构建一支实力强劲的兵马;作为私产,则有富可敌国的实力,对谁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此番是奉命而来,挖掘打捞搬运是苦差事,但耶律奴哥却头一回这么感兴趣。不为别的,只要将宝藏运回去,便是大功一件。
不过他的想法从来就不是立一件大功那么简单,如果这批宝藏在自己手里,整个大同府契丹大军的财源命脉就等于由自己掌控。
到时候伯父耶律余睹对自己,可不简单是另眼相看那么简单了,自己也就是名副其实的少将军了,甚至
呵呵!
而且,这笔宝藏也可以作为退路,万一契丹敌不过金兵,这批宝藏也可以作为救命之物,以及图谋将来的根本。
怎么着,都不亏。
正是基于这样的打算,耶律奴哥才愿意冒着风雪,不辞车马劳顿,亲自来鸳鸯泺的。
可是来了之后,进展却没有想象的顺利。
连续五六天,探查了十多处地方,也没有发觉宝藏的踪迹,这让耶律奴哥有些着急了。同行的赵公鉴等人也有些不耐烦,甚至猜测道:“少将军,此事不会是秋荻夫人信口雌黄吧?”
“没错,也许压根就没有什么契丹宝藏,即便是有,也不见得在鸳鸯泺。”
“没道理,她们为何要这样做?”耶律奴哥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略微有些悲伤的事实。
刘儒信道:“是啊,欺骗大将军,后果严重确实不是明智之举。可是找了这么久,没有任何发现,却也有些奇怪。”
耶律奴哥皱眉道:“去,把萧十九给我找来。”
萧十九是后族萧氏宫卫军一员,秋荻夫人的亲信,奉命随同耶律奴哥来鸳鸯泺找寻找宝藏。
“萧十九,探查许久,不见宝藏痕迹,这是为何?”耶律奴哥目光冷冷道:“莫不是你在耍本将军,压根就没有这个宝藏?”
“怎么会呢?”萧十九信誓旦旦道:“宝藏位置是公主亲口告诉我的至于探查找寻,我以为尚需时日。”
“时间?还需要多久?”
萧十九道:“少将军,宝藏是太宗皇帝留下的,距今已近两百年。数代人口耳相传,难免会有些许偏差。
而且鸳鸯泺水域或有消退缩减,也可能扩张增加,临湖埋下的宝藏或许在湖畔某处地下,或许在湖水之下需要打捞这都是有可能的。”
耶律奴哥沉吟片刻,转身问几位汉将道:“你们觉得呢?”
“少将军,倒也不无可能,有道是沧海桑田,毕竟两百年了,湖岸因雨水、季节、上游河道等确实会有变化。”
“若太宗皇帝当年是临湖埋宝,再无准确标识,如今位置真不好说。”
“在湖畔还好说,若是在湖水之下,还得破冰打捞,更是不易”
萧十九亦道:“少将军稍安勿躁,此事本就不易,当有耐心。天祚帝当时也曾驻扎鸳鸯泺许久,最终也落得兵败想来也未能及时找到宝藏。”
耶律奴哥心烦意乱,不悦道:“少扯这些没用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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