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所言甚是,不过小娘子与韩小郎君的婚约之事,还是稍晚些再公之于众为宜。”
裴元衍嘴角含笑,通过婚约将韩世忠与高阳王府联系在一起,此番之事张浚只要参与进来,无论他持何种态度,都会给人倒向高阳王府的观感。
以赵构的多疑很难再信任,秦桧甚至会多有迫害,届时张浚会何去何从呢?在快要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能为高阳王府增加更多砝码,无疑是件好事。
“如此这般,最好不过,但愿能来得及。”裴元衍目光悠悠,思绪似乎格外深沉,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允文道:“相应消息,也一并送去长安吧?”
“是,算算时间,王爷也该动身了。”
傅选道:“可朝廷婉拒了王爷去襄阳的请求。”
裴元衍冷笑道:“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他们当然不希望王爷前去襄阳,可是能阻止吗?
王爷本就有便宜行事之权,不过多少还是得给官家一点面子,只要稍稍错过即可,等使臣追到襄阳还有意义吗?”
虞允文点头道:“也是,得让王爷知晓临安情形,抓紧时间,怕晚了岳将军会有危险。”
“嗯,你去办吧!”
裴元衍点点头,但内心深处似乎有些不大情愿,在这件事上他并不十分认同徐还的做法。也许稍稍偏移,换个结果,才能真正利益最大化。
可惜徐还态度坚决,劝阻已经没有可能,但稍稍拖延,不动声色地动点手脚,兴许能
裴元衍很清楚,这是个危险的举动,也很不道义,但他还是打算试试。王爷光明磊落,仗义豪气,那么小人只能由自己来做了,这是自己作为谋臣的私心,也是责任。
“对了,盯紧点金国人,媾和估计也就在这几日,没准暗地里会有什么交易,要是能抓到点他们的把柄,最好不过。”
“这个我来安排,裴长史尽管放心。”傅选欣然领命,公主府众人立即分工协作,展开行动。
与此同时,鸿胪寺礼宾院中,韩昉听闻讯息,嘴角露出了得意笑容。
万俟楔是秦桧的人,他一清二楚,主审换成此人,那么岳飞一案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还算不错,自己在金军北撤车马资费上让步看来还算值得,秦桧很识趣,办事也足够妥帖。
现在只需坐等岳飞被定罪,被处死的消息,便可在和议的国书上签字,收获满满地北归了。
岳飞死了,四太子、元帅,或者说整个金国上下都可以松一口气,便可重新谋划,卷土重来。
自毁长城的宋国人,终究会
哼!
想起这段时间在临安受的窝囊气终于可以释放,韩昉不禁心花怒放,得意非常。
正准备取来酒水庆贺,不想亲信匆匆而来:“韩尚书,秦相公密函。”
韩昉不由眉头一皱,秦桧这时候送密函前来,所为何事呢?
第五九一章满江红()
万俟楔上任了,没有丝毫耽搁,立即开始审案。
王贵和王俊的证词首先被采纳,坚定地认为岳云与张宪确实在颍昌府有谋反之意。
至于虞允文出面呈递的苏泽证词,因暂无印证没有被采信,理由是枢密院的军报显示当时并无金军入侵,纯属内乱。
和王贵、王俊二人的证词结合在一起,就是所谓的确凿证据。
万俟楔死死咬住这一点,加之张宪当时确实没有遵旨行事,本人又不在场,压根就没有机会辩驳。
岳云与张宪到襄阳之后,虽然仍旧声称尊奉朝廷,欲辩解所谓的另有隐情,但不尊奉枢密院的调遣却也是事实。万俟楔以此为由,坚称此乃反叛之举,且蓄谋已久,然后各种理由牵连岳飞。
何铸虽然辞官,但大理寺还有其他官员参与案件审理,对此提出质疑,认为应该等高阳郡王前往襄阳详细调查之后,再审慎处置。
万俟楔对此全无所动,以官家体恤高阳郡王,不忍其劳动,襄阳情形将由枢密院和政事堂联合调查。
政事堂和枢密院完全是秦桧和张俊二人一手遮天,最终调查结果可想而知,不知从何处搜到了岳云与张宪的密信,有秘密勾结,以岳飞为主,拥兵自立的打算。
密信的来历很蹊跷,内容和让人怀疑,但万俟楔毫不犹豫地采信了,以为作为所谓的铁证,严刑逼迫岳飞与岳翻兄弟认罪。
岳飞对此只是冷笑,拒不认罪,甚至开始绝食抗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虽然奉十二道金牌返回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情迥然。
不是畏惧,而是一阵阵的悲凉,他愿意官家至少会念在自己一片丹心,赤诚报国的份上,最多只是罢官。却没想到皇帝竟如此狠辣,如此薄情寡恩,竟然置自己于死地。
岳飞无意指责君上,自小受到的教育里,忠诚与君臣纲常已经深入骨髓,他接受,但并不认同。心中是无尽的悲凉与失望,主上昏聩,奸佞当道,大宋还有希望吗?
尤其是北方还有金贼虎视眈眈,还我河山功亏一篑,剩下的半壁江山还保得住吗?一想起自己十年之功毁于一旦,壮志未酬身将死,岳飞心中越发悲凉。
岳翻则是着急,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死于洞庭湖之战,得益于徐还相助,他保住了性命,与兄长一起身陷大理寺。
此时此刻,相比于岳飞心中的悲凉,他更多的是后悔与愤怒。自从十二道金牌开始,他就料到回临安不会有好结果。
却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境地,罢官削权也就罢了,竟然身陷牢笼,罪名加深。更让人恼恨的是,明明兄长全心全意忠君报国,却落得如此下场
皇帝,乃至整个大宋朝廷都忘恩负义,岳翻十分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应该劝兄长拥兵自立的。
可惜
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不介意报复,为遭遇的不公正待遇讨个说法,再无顾忌
可是,出的去吗?
岳云和张宪的那封所谓勾结密信,似乎不足以定罪,但万俟楔那个奸贼肯定会罗织新的罪名出来。
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除非
身在襄阳和岳云和张宪,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应该能做点什么。朝廷应该不至于全无顾忌,毕竟还有岳家儿郎手握重兵。
可是转念一想,岳云要是真的有所举动,岂非正中下怀,贻人口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此艰难的局面下,哪里知道该如何应对?
即便要张宪在,他也只是个武将而已,即便有些政治头脑,恐怕也无力应付如此复杂的局面。
眼下有能力与昏君、奸臣一较高下的唯有——徐还。
柔福帝姬出手,虞允文出面,徐还似乎有意相助。但岳翻不确定徐还为何挺身相助,总觉得并非大义凛然,背后必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了,但愿高阳王府能多出点力,能保住自家兄弟的性命
果然,万俟楔没有片刻耽搁。
在岳云与张宪谋逆书信之后,又从王贵、王俊,以及部分从颍昌府召回的岳家军口中各种挖掘,从只言片语中断章取义,又罗织出了两条罪名——指斥乘舆、坐观胜负。
乘舆乃是天子车驾,指斥意为斥责或直呼其名,字面意思是岳飞辱骂天子车驾;所谓指桑骂槐,言下之意是岳飞斥责辱骂皇帝,亵渎天子。
毫无疑问,这在古代帝王威权时代,这是以下犯上的不臣之举,是颇为严重的罪名。
坐观胜负则还是揪着之前淮水战事,将东线溃败撤退之责,全部推卸到了岳飞身上。认定是他故意作壁上观,拒不救援,等待战事胜负。
手握重兵的武将坐观胜负,任由敌军威胁皇帝与朝廷驻跸的行在,意欲何为?不必明言,已有诛心之效。
几个不着调的罪名结合到一起,似乎相互印证,成为岳飞有不臣之心,犯上作乱的明证。
万俟楔当即欣喜若狂,将罗织的罪名统合起来,号称证据确凿,再次逼迫岳飞认罪。,
公堂之上,绝食已久的岳飞满面悲愤之色,一言不发。
万俟楔岂能善罢甘休,命人取来笔墨纸砚摆在岳飞面前,逼迫其写供状。虽说眼下已经能宣判,但若岳飞亲笔认罪,效力完全不同。
可惜,万俟楔不禁有些郁闷,要是岳飞的妻儿子女还在,此刻或许容易得多,奈何柔福帝姬
唉咦!
万俟楔暗叹之余,惊讶地发现了岳飞竟然拿起了笔,顿时欣喜不已。只要动笔就好,随便写下点什么,到时候无论是篡改还是断章取义,总能有个说辞。
岳翻看在眼里,焦急道:“大兄,不能写!”
谁知岳飞充耳不闻,一边奋笔直书,一边高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五九二章莫须有()
潇潇细雨笼罩在临安城头,时断时续,整个临安,乃至江南似乎都陷入一种愁绪。
小车桥附近的大理寺里传出了宣判声,岳飞、岳翻兄弟与其子岳云、部将张宪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谋反之举。
幸得部将王贵与王俊等人发现,及时举告,擒获岳飞与岳翻二人,依律谋逆当论死罪。
并告诫岳云与张宪早日束手就擒,向朝廷投降,否则不日将大军讨伐。
消息一出,临安哗然,朝野上下一片震惊。一桩疑点重重的惊天大案,就这么稀里糊涂匆忙宣判了?
一个战功赫赫,忠义美名为天下称颂的名将竟被认定谋逆叛国,实在难以置信,难以接受。
与此同时,岳飞那阙满江红也传了出来,临安城里文人仕子争相传颂。甚至是西湖花船上的歌伎,都引亢高歌,高唱岳将军“绝笔”之作,一时间反响强烈。
公主府中,虞允文将侍从抄回来的词作紧紧握手中,一脸悲愤。尤其是文末落款处的八个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足可见岳飞是何等悲愤,何等悲凉,闻者落泪,观者慨叹,不胜唏嘘。
万俟楔这个小人太积极,或者说秦桧与赵构太过狠毒,即便大多数人知晓岳飞是被冤枉的,即便高阳王府已经出面,他们仍旧不管不顾,为岳飞判下谋逆死罪。
“太过分了,我想或许可以代表王爷提出抗议。”虞允文想起徐还的叮嘱,觉得很有这个必要。
但裴元衍并不这样认为:“不可,前次出面作证示威是可以的,但奸佞不以为然,未能奏效。
如今判决已经定,再出面抗议,就有妨碍大宋律法公正,公然挑战官家威严之嫌。弄不好容易贻人口实,甚至授人以柄,借此机会攻讦王府。”
虞允文愤愤道:“事已至此,已然没有退让余地,想来王爷也并不在意。”
“在王爷命令到达之前,彬甫稍安勿躁,毕竟事情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裴元衍道:“听闻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二人正据理力争,为岳将军辩驳,布衣名仕刘允升也上疏抗议,韩将军和张相公是时候出马。”
岳飞一案的判决,质疑之声很高。
万俟楔压力不小,一边硬着头皮顶着,一边请求秦相公帮助。
秦桧对此早就预料,毕竟他比谁都清楚岳飞所谓谋反的真相,也料到朝野会有质疑和反对之声。
却没想到声量会如此之大,可见岳飞还是颇得人心的,政事堂所要承受的压力自然也不小。
秦桧并不在乎,背后有皇帝的支持,又能怎样呢?正好趁着此次机会,好好打压一下反对的声浪,从而真正实现临安朝堂一手遮天。
至于民间的指责甚至辱骂,他并不在意,身后名更是无所谓。反正大宋待不下去还有金国,而历史则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退一万步,人死之后,什么都不知晓,身后名又有什么关系呢?至于子孙,一个收养的儿子,将来还不知道认不认秦家的门庭呢!
故而面对质疑,秦桧的手腕很强硬。
布衣刘允升以诽谤有司,妄议朝政被大理寺处死,李若朴、何彦猷二人革职罢官,政事堂更是放话,再有妄言者,同罪论处。
态度之恶劣,之强硬,有目共睹。
朝野上下又是一片唏嘘之声,虽然同情,虽然义愤填膺,但大多数人会考虑自身的安危与前程,不得不明哲保身。
但,韩世忠是例外。
此番宋庭与金国和议,韩世忠这位淮东驻防大将的权力也受到了限制,解除兵权,赋闲在家。
秦桧和金国人也都看他不顺眼,但因苗刘之变护驾有功,以及黄天荡之战的壮举,韩世忠的地位与安危无可撼动。
面对朝廷懦弱求和,奸佞当道的局面,韩世忠愤然、失望,索性眼不见为净,一度远离临安,居于秀州。
但近几日,韩世忠夫妇突然携子返回临安。
盖因他们接到了柔福帝姬的信函,也得知了岳飞被判谋逆之罪的消息,自然再也坐不住。
进城之后的韩世忠几乎没有丝毫停留,直奔大理寺,质问万俟楔,要求看到岳飞的亲笔供状。
供状自然没有,自然也就搞不定这位大将军。万俟楔狐假虎威,敢对普通官员用强,但在韩世忠面前,压根没有动强的能耐和胆量。
“韩将军,一应卷宗已经上报,官家下旨由政事堂审核。”
“可你是主审”
“下官”
“没有供状,亲耳听到岳飞认罪亦可,带我去探视。”
韩世忠要求探监,万俟楔自然忙不迭地拒绝,天知道二人见面会出现什么蛾子,他万万承担不起。
“韩将军,对不住,岳飞兄弟身犯重罪,不可探视。”
万俟楔道:“若有疑虑,还请韩将军前去政事堂或进宫,无论是相公们的手令,抑或是官家的圣旨,下官奉旨行事。”
“你”
韩世忠狠狠瞪了一眼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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