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稍稍报复和震慑下这帮助纣为虐的言官,在前线作战时,他们没少进谗言,在背后诋毁拖后腿。
今日更是公然扣帽子,不知是哪根葱的周烨跳的最是厉害,既然如此,那就谁也不要痛快。
“官家,臣越俎代庖惩戒巡逻兵,一时失态打了这位周御史,君前失仪,甘愿领罪受罚。”
徐还欠身肃容道:“臣惩戒巡逻兵是为还百姓公道,除此之外他们曾公然向臣放箭动刀,箭镞犹在船舷之上。
臣本不欲追究,奈何有人不依不饶,既如此,还请朝廷秉公处置。
御史确实风闻奏事之权,但不察详情,选择性奏禀,到底是尸位素餐,还是包藏祸心,还请官家明察。”
这个局面,所有人始料未及,赵构坐在御座上,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徐还认罪领罚,态度很好!
可是怎么罚?这才是关键。
刚从西北得胜而归,立下悍马功劳,回朝面君第一天被治罪,天下人会怎么看?后世史笔会怎么写?
苛待功臣,兔死狗烹?
这个罪名赵构承担不起。
而且今时今日,北方边境依旧岌岌可危,远没有到飞鸟尽,良弓藏的地步,决不能寒了功臣武将之心。
何况徐还还是驸马,是他的妹夫,这层亲伦关系不能枉顾。
再有,徐还惩戒兵痞是为民请命,百姓拍手称快,若因此事过分惩戒,民意如何?徐还在民间的威望可不低呀!
可是,徐还到底打了言官。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甚少有打杀言官的先例,大宋更有不因言获罪的传统,不惩戒也没法交代。
何况徐还御前失仪,公然动手,多少没有把自己和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必须有所惩戒。
为难啊!
剧本完全超乎预想,脱离掌控,赵构一时间眉头大皱。
最终目光落在几位平章事身上,问道:“政事堂怎么看?”
按理说应该先由吕颐浩、张浚两位排名靠前的宰相先开口,不曾想秦桧竟抢先一步。
张浚不由眉头微皱,这是什么意思?要趁机插刀,坑害徐还吗?
秦桧朗声道:“回官家,巡逻兵卒行止不当,或确有欺压百姓之嫌,且冲撞了驸马也应是事实。
或许兵卒不知驸马身份,但公然向朝廷重臣,皇亲国戚放箭动刀,其罪不小。亲兵为保护驸马安全,维护尊严,出手过重,也在情理之中,那三个淹死的兵卒也算罪有应得。”
咦!
秦桧竟是在为徐还开脱,张浚微微诧异。
但张俊却脸色一沉,这么一说,自家小舅子和那群兵痞罪过可就大了。秦桧这事什么意思啊?见势不妙,临时倒戈?
只听秦桧续道:“御史风闻奏事,监察百官,此乃职责所在,或许失察不详之处,但并无过错,当殿辱骂殴打确实不对。
不过驸马久在军中,前线战事激烈,难免火气大些,性情急躁,且为大宋立下悍马功劳,情有可原。”
听到这里,徐还算是明白了。
秦桧高明啊,轻松写意地将运河冲突和今日事件分割,区别对待。
严格追查,运河冲突损伤的不过是些许兵痞小卒,无伤大雅,纵然牵涉到张俊,也可以承受。
但今日殴打言官是不争的事实,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哪怕有污蔑之嫌,也是职责所在,从而不着痕迹地维护了周烨。
徐还在君前公然辱骂殴打,这罪过可不小,必须有个交代。最后貌似替徐还求情,但情有可原四个字恰恰认定有罪。
秦桧这番话,合乎情理,吕颐浩和张浚纵然想为徐还说话,也不好开口。
也只好从军旅生涯对脾气影响,以及徐还的功劳方面开脱,减轻罪责。
赵构沉吟片刻,皱眉道:“巡河兵欺压百姓,冲撞驸马之事,交大理寺调查审问,依律处置。”
“遵旨!”大理寺卿无奈皱眉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徐还御前失仪,辱骂殴打言官,有失体统,念其久在军旅,性情急躁,且立有汗马功劳,将功折罪。”
赵构略微停顿,朗声道:“着罢黜其枢密副使、川陕宣抚使、淮南节度使,罚俸一年,思悟悔过。”
得!
不到半个时辰,尚未坐上的枢密副使就被罢黜了,与其同时,一切实权职务全都解除。
至于辅国大将军、秦国公,这些都是爵位、荣誉武勋,并无实权,徐还瞬间无官一身轻。
如此也算是重罚了,但是御史言官们似乎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第四五二章所求何事()
御史言官们似不满这个结果,要求徐还道歉。
开什么玩笑?
徐还摆明态度,赔偿医药费可以,罢官削爵、问罪下狱都行,绝不道歉。
言官们自是不依不饶,声称徐还居功自傲,行止张狂,可徐还就是不低头,高傲如故。
如此一来,赵构也不好强迫徐还。事情不能闹的太僵,不可收拾。
故而对周烨和御史们好一番安抚,暂时息事宁人,匆匆退朝。
所有人都清楚,事情远没有结束,后续少不得还会节外生枝。
退朝之后,徐还被召入垂拱殿,赵构自是要单独宣召。
“子归啊,你让朕怎么说你好!”
一进垂拱殿,赵构便换了脸色,不似紫宸殿上那般威严,多了几分亲近自然。至于是否发自肺腑,就很难说了。
“官家,是臣一时冲动,举止鲁莽,还望恕罪。”
赵构语重心长道:“好好的,何故去打言官?你知道的,朕都怕他们三分。”
“官家恕罪,臣一时气恼,没控制住”
“唉!朕见你这两年在前线领兵颇有章法,日趋稳重,没想到还是有些急躁。”
“臣就在军旅,战场之上素是直来直去,朝堂之上多有欠缺,以至思虑不周,不够冷静”
徐还完全一副认错姿态,努力将自己塑造成只懂打仗,不懂朝政的武夫形象。
“嗯!”
赵构点点头,悠悠道:“今日这般局势,若不对你施以惩戒,无法向百官交代,你可明白?”
“明白,让官家为难了。”
“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你在家好好休息,出征在外一年有余,辛苦你了。”
赵构笑道:“顺道好好陪陪皇妹与平安郎,阖家团员。”
徐还欣喜道:“谢官家,臣求之不得。长公主一人理家,照拂幼子甚是辛劳,臣实不忍;平安郎周岁,臣方得见,父子陌生,着需时日熟悉。”
“嗯,今日是平安郎的周岁生辰吧?看在外甥的面子的上,朕便不与你多计较。”
赵构呵呵一笑:“民间习俗,外甥周岁,舅父当有厚礼,朕也不能例外,待会蓝圭会派人送去公主府。”
“臣代犬子谢过官家。”
“自家人,不必客气,听闻皇妹和平安郎在慈宁殿,你过去吧,太后也一直念叨你呢!”
“是!”
临走之前,赵构又叮嘱道:“朝堂之事,切勿让太后烦心。”
“臣省得,官家放心。”
徐还心中暗笑,赵构这是怕自己去告状吗?如此看来,他对孟太后还是颇为顾忌的。
目送徐还离开,赵构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看了好酒,目光凝重,颇为复杂。
徐还来到慈宁殿时,远远就听到了笑声,孟太后含饴弄孙,笑的甚是开怀。
“拜见太后!”徐还躬身一礼。
孟太后仔细打量了一片,点头道:“黑了,也瘦了。”
“身在战场,难免,男儿为国征战,倒也无妨。”
“说得好。”
孟太后欣慰点头,悠悠道:“你出征在外,吾与嬛嬛没少担心,而今回来了就好。”
“让您老人家挂心了。”
“吾是担心平安郎长这么大了,连爹都没见过,不过听说你们父子相处颇为亲近,吾也就放心了。”
孟太后笑了笑:“对了,你给吾带回来的礼物都不错,蜀中锦绣,物产丰富,质地上乘。”
“您喜欢就好。”
“听闻有些礼物是黄氏准备的?”
“是!”
“她有了身孕?”
“是。”
“也好!”
孟太后道:“吾都听说了,那是个好姑娘,而今徐家唯你一人,多几个子嗣也好。你是懂事的,只一点,不可错了准备尊卑礼数。”
“还省得,请太后放心。”显而易见,孟太后是怕“女儿”吃亏,早早打预防针。
柔福帝姬不失时机道:“娘娘放心,徐郎待我甚好,黄家妹妹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府上定家宅和睦,不让娘娘操心。”
“你呀,尽为他说话。”
孟太后白了侄女一眼,转而盯着一盘果子道:“听嬛嬛说这盘果子大有讲究,要你亲自分说?”
徐还恭敬道:“果子并无特别,但果树与太后颇有渊源。”
“哦?”
“果子是从蜀中眉山采摘,乃昔年孟太尉官居眉州防御使时手植果树。”
徐还沉声道:“眉山士绅也特意修建了一座孟公祠,纪念孟太尉,我此番回来之时,曾前去祭拜。
返回之时,眉山士绅嘱托我将果品带回,进献太后,以慰太后思亲之意。”
听到徐还的解释,孟太后情绪有些激动,手中捻着一颗果子,全然没想到这与祖父有关。
亲情是人最重要,最在意的情感,尤其是年老之时,对亲情尤为在乎,这也是老人喜欢儿孙绕膝,共享天伦的缘故。
也正是因此,孟太后才会特别疼爱柔福帝姬和平安郎。
但说到底,都不是她真正的亲人。她的丈夫已经死了,何况曾抛弃过她,唯一的女儿早已夭折。
若非出了靖康之变,她不过是道观里的一个道姑,哪里会这么多人围在身边?
至于娘家亲族,除了一道追封,再无其他。孟氏人丁不旺,而今也没什么旁的亲族,以至于孟太后都快忘了自己娘家,忘了自己姓什么。
没想到,徐还竟然带回来些许果品,是祖父昔年手植果树所产。
蓦然间,孟太后想起了幼年之时,想起送自己入宫,慈眉善目的祖父,一时间有些失神了。
许久之后,孟太后才回过神来,悠悠道:“子归有心了!”
“应该的。”
徐还道:“孟公祠香火旺盛,眉山当地四时八节都会有祭奠,告慰太尉在天之灵。”
“甚好!”
孟太后心里也清楚,若非自己,地方上也不会巴结,上赶着为祖父建祠祭祀,但她还是欣然领受。
孟家祖籍在河北,如今被金军占领,祖籍家庙是否犹在很难说。而今在眉山有个祭祀追思之地,实属好事。
说不定啊,是徐还煞费苦心营建。
这个“女婿”,孝心可嘉!
当然了,孟太后是明白人,深深懂得一个道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有些时候自当有所回报!
只是不知这一遭,徐还所求何事?
第四五三章怀抱印,握朱笔()
徐还当然有所求,但今天只字未提。
有些事,不必操之过急。
出门一年,回来就当着“岳母”的面,表示自己纳了一房侧室,还想再纳一位。
这合适吗?
虽说这年头三妻四妾,侧室夫人乃寻常事,但自己是驸马,不可过分,而且眼下并非好时机。
今日刚刚早朝堂上打了周烨,言官们肯定会千方百计找茬,私生活方面还是尽量少贻人口实为妙。
徐还不说,孟太后自然也就心照不宣,只字未提。
到底什么事,等到时候再说吧,只要不过分,不太为难,她还是愿意成全的。
用过午膳之后,徐还夫妇带着儿子出宫。
临走之时,孟太后自然多有赏赐,方才周岁的小家伙,生日礼物已经可以论车拉了。
回府之后,辛夫人已经在准备抓周和晚宴事宜。
徐还则先去了书房,裴元衍等人已然知晓今日朝堂之事。
“驸马,何必到这个地步?”
裴元衍觉得,徐还这一举动有些不合时宜,欧打御史,与言官为敌,有些不理智。
“我故意的。
张俊和不知某人指使的御史,摆明了是要唱双簧,官家似乎也想顺水推舟,我不能坐以待毙,让他们轻松如愿。”
徐还笑道:“打了御史是有些麻烦,却也不打紧,我已然无官一身轻了,何惧之有?赋闲在家,多里权位纷争,悠闲度日,求之不得。”
裴元衍沉吟片刻,悠悠道:“这倒也好,不居要职,不掌权力,自然也就没有猜忌。只是言路舆论方面,恐怕少不得”
“舆论不止他们有,我们不是也有嘛!”
“驸马是说”
徐还笑着点点头:“是时候测试一下威力了,也好让他们知道,谁的唾沫更能淹死人。”
“是,我这就准备。”
罢官之事,徐还并不在意。
自打晌午开始,公主府全心全意准备的是小公子的抓周仪式。
按照徐还的要求,涉及各行各业的物品都找了过来,琳琅满目摆满了整个地毯。
不过众人着意的还是官印、毛笔和木刀几样东西,公主之子,入朝为官几乎是必然,不外乎文武两条路。
至于其他行业的东西,主要是陪衬,难不成小公子会去街头摆摊,当小商贩,做工匠?
徐还瞧了一眼,悠悠道:“怎么没有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一类呢?”
“要这些做什么?”
“万一他喜欢呢?”
徐还有些担心,贾宝玉抓的可就是这玩意,今日试探一下,自家儿子要是有这个迹象,定要早日矫正才是。
柔福帝姬无奈道:“好吧现如今是能有的东西,几乎全有了,我都眼花缭乱了,更别提他一个小孩子了。”
“游戏嘛,图个乐子,且看我儿选择吧!”
傍晚时分,梁红玉到了。
作为徐承嗣的干娘,她准备了很多礼物,衣服鞋袜用品就不说了,还有一块长命锁,据说是专门请灵隐寺的禅师开过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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