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旁的兵马,能不能顶住金军铁骑的强势冲锋?
原本还担心徐驸马只擅水战,不习山野作战,现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至少麾下这支兵马,是不折不扣的精锐,是精心打磨过的百战之军,比如原本常年驻守秦陇的西军都不逞多让。
西军,那可是多少年来与西夏作战,才磨炼出来的大宋王牌精锐。
徐驸马这才用了多久?看来他真不是浪得虚名,确实带兵有方,此番统御川陕,也是有备而来。
这就好!
将秦陇防线交到这样的人手中,安心。
甚至,也可以有所期待的,收复关中并非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张浚神清气爽,叮嘱道:“金军暂撤,但说不定会卷土重来,还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防备着。”
“是!”
吴玠欣然领命:“大散关而今防御严密,兵力充足,不惧金贼。末将倒是巴不得完颜娄室恼羞成怒,率部来攻呢!”
张浚点头道:“是呢,有伯远来助,我军兵锋大盛,何惧金贼?”
“张宣抚言重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是您谋略得当,指挥有方,将士用命,奋勇杀敌。”牛皋的态度始终明确,坚决不沾染这份功劳,纯属帮忙。
张浚心里清楚,这是徐还的一片良苦用心,是徐驸马送给自己的大礼。
没必要扭捏,却之不恭,欣然领受便是。
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来日自当寻机还上这份大人情。
“既如此,向秦国公和朝廷报捷吧!”
“是!”
吴玠立即吩咐,派使者向成都府和临安报捷。
同时也意味着,张浚该离开了,而秦国公徐还就要北上,接过抗金大旗,亲自主持大局。
秦陇战局,乃至天下格局,也将步入一个全新的篇章。
消息送到成都府的时候,徐还笑了。
张浚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好意,歼敌三千,斩杀敌将翰鲁古。
不错!
也算是一桩不小的功劳,可以体面地离开,对朝廷有个交代。
对前线而言,也能提振士气,一扫多日来接连战败的阴霾。
捷报到了,自己也该动身了。
徐还很清楚,金军吃了这么大亏,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发起报复,前线形势十分严峻。
作为新任的川陕宣抚使,责无旁贷,刻不容缓。
第三七九章女皇故里()
徐还动身北上,有些安排是必须的。
首先一个,兵马!
杨再兴调去剿匪的两万兵马,只留下五千,交给李彦先统率,以维护粮道的名义留在蜀地。
至于剿匪,仍在继续,除了少量徐家军外,可以调动地方兵力。
不占用太多兵力,指派些许中低层将领统兵指挥,从而逐步向地方军中渗透,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至于在成都府的生意,黄若彤大都交给了苏红袖,本人则跟着徐还北上兴元府。
如此一来,苏红袖在成都府难免有些孤单,某些人的小心思不免暂时落空。
得知秦国公动身北上,赵开、萧振率领成都大小官员前来相送,预祝徐驸马旗开得胜,早传捷报。
赵开信誓旦旦保证,宋军所需粮草会按时按量送到前线,绝对不会有迁延。
这位德高望重的转运使,徐还信得过。
怕的是下面的人阴奉阳违,这也是留李彦先在蜀中的一个重要原因。
就是为了警告这些人,确保粮草,后方无忧。
同时让秦国公的影响持续存在,让蜀地上下开始产生信任、依赖、甚至是归属和认同。
萧振得知江夏夫人和苏家建工坊,做生意后,表示一定多加支持,确保徐、苏两家在蜀中的利益。
权贵买地、垄断某个暴利行业,这是大宋历来有之的传统,不足为奇。
除此之外,比较忙碌的应该属于辛赞。
他不仅要铺设情报网络,打探各种军情,而今还有一项重要差事,发掘蜀中官员与临安的联系。
自从上次弹劾剿匪事件后,徐还就想知道,蜀中究竟有哪些人,与临安的什么人在联系。
这些爱打小报告的人必须留意,不能关键时刻让他们在背后捅刀子。
只是如此一来,辛赞的工作量成倍增加,徐还已然在他脸上看到些许疲态。
找个人替他分担很有必要,与此同时也是为长远的安全考虑,机密全部掌握在一个人手里并不妥当。
并非徐还不信任辛赞,而是为了安全考虑,是为他,也是为自己,为大局负责。
至于这个负责人
就当前而言,虞允文或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此番跟随杨再兴前去剿匪,表现不错,颇得赞誉,假以时日,必成可造之材。
他很年轻,低调不显,不容易引起注意,与外界没有过多纠葛联系,倒是一个可以托付机密的人选。
再考察一段时间,倒是可以考虑委以重任。
出了成都府,沿着川陕故道北上。
经德阳、绵(阳)州,出剑阁,一路到了利州,也就是后世的川省广元。
剑门关、蒹葭关,这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无疑是蜀中咽喉门户。
如果秦陇防线有失,这里便是抗击金军最后的屏障。
道路虽然崎岖险要,但经过历朝历代的多次整修,已经比秦汉时期好了很多。
虽说依旧难行,却比上青天稍微好一些。
道路两边树木成荫,有些参天柏树据说还是当年张飞栽植,年代悠久。
到了利州之后,道路开始沿着嘉陵江前行,相对平坦。
徐还盯着湍急的江水,心中泛起一个念头,蜀中道路如此艰难,有绝好的水道在眼前,也不知能否行船?
如果水运可以利用自是最好不过,粮草器械运输省时省力。
记得兴元府还有一条汉江,与下游的襄阳、江夏都可以通航,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至于嘉陵江,应该能有部分河段可以通航吧?
徐还本打算找个当地人打听一下,黄若彤却给出一个说法。
“再往上游或许不行,但到利州应该是可以的。”
“何以如此断定?”
“看喽,皇泽寺,据说每年祭祀之时,利州儿郎会划船竞渡。此间江水相对平缓,想来行船无碍。”
徐还这才注意到,一座雄伟的寺庙矗立在嘉陵江畔。恰好暮色将至,大军就在附近扎营。
皇泽寺!
“此间是皇家寺庙?”单看名字,徐还并不知其来历。
黄若彤悠悠道:“利州乃女皇武瞾生长之地。”
“哦”徐还恍然大悟,难怪名为皇泽寺,还真是“皇恩浩荡,泽及故里”。
“据闻此间原本是供奉李冰和灌江二郎神,武瞾为帝之后,重修此庙,待其死后,利州百姓以其为神灵,供奉此间。
昔年蜀国皇室还专门重修皇泽寺,从那时起,便是蜀北之地,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家父曾慕名而来。”
“难怪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还与黄若彤携手进寺,瞧见高大的女皇塑像时,不由笑道:“看来女皇在民间颇受欢迎嘛!”
黄若彤道:“亘古以来就武瞾一位女皇,而且在位之时,政通人和,并无太大过失,百姓并不反感。
尤其是在利州故里,百姓对其多有称颂,并以之为骄傲,香火自然旺盛。”
徐还悠悠道:“这么说,皇帝是男是女不重要,只要是明君,善待百姓,就能得到称颂拥戴?”
“女皇恐怕不会再有了,牝鸡司晨,到底不合而伦常,容易引起国祚混乱。”
黄若彤道:“武瞾也是气运巧合,自她之后,历朝历国对女子当政都多有提防。
大宋章献太后(刘娥),也只是在仁宗幼年垂帘听政,并未有任何非分之想;
宣仁太后(高滔滔)也曾临朝称制,甚至被赞为‘女中尧舜’,却也只是辅佐哲宗而已。”
“你说只是一种情况,后妃称制古来有之,如同武瞾那般改朝换代仅有她一人。”
徐还沉吟片刻,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女子与男子一样,能够承袭帝位?”
“啊?”黄若彤掩唇惊呼,显然是被徐还这个惊世骇俗的说法惊到了。
“男女有别,公主与皇子不可同日而语”
“寻常百姓家里,若无男儿,女子承继家财的不在少数,你不是就是如此嘛,皇家为何就不行呢?”
“可是”
显然这个观念有些超前,这个时代的人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时代在进步,后世男女平等,女皇、女王、女政要多得是,世人早就习以为常。
即便是古代,女皇帝也未必不可能,毕竟武则天已经开过先河,事在人为嘛!
第三八〇章韩信故计()
过了利州,再北行不久便到了阳平关。
此处地势险要,北边是秦岭,南边是巴山、米仓山,嘉陵江从中穿过,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东汉三国,赵子龙曾在此练兵,夏侯渊于此鏖战,无论是北伐关中,还是南征蜀地,都绕不开此地。
过了阳平关,也算正是进入兴元府地界。
司马靖已经介绍过,兴元府夹在秦陇巴蜀山间,看起来貌似偏僻,却是大宋最为富庶的州府之一。
汉水从秦巴山间流过,中间是富庶的谷地,鱼米之乡,农桑兴旺,也是著名的茶乡。
再加上汉江水运之便,由此往来于西北东南之间甚是便利,兴元府的商业十分繁荣,商税仅次于东京与成都府。
若非如此,早年间太祖也不会让皇子赵德芳遥领兴元尹一职。
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宋金绍兴和议,西端以大散关为界,关中之地尽数沦丧。
兴元府也便从内陆鱼米之乡,变成了抗金的最前线,陆游便曾在此参与抗金之战,并且留下过不少诗篇。
徐还不希望这样的悲剧重演,而今大散关还在宋军手中,北边还有“飞地”府州,以及盟友契丹人。
大军正在北上,夺回关中,收复失地义不容辞,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进入兴元府境内,建立兵工厂的计划自然也就该提上日程,辛赞早就得了徐还的吩咐,在兴元府秘密买房置地。
地点就选在兴州,距离关中前线最近的地方,此处乃是军中重镇,便于控制。
而且是沿着嘉陵江的山区,其中制造秘密基地,旁人无从得知,更利于保密。
黄若彤在这里留了下来,她一个柔弱女子恐怕难以打开局面,徐还特意将辛赞留了下来,打好基础,妥善安顿。
至于徐还近身随侍,掌管文书的事情则交给虞允文,涉及重要机密的则是徐还自己亲自处理。
人才!
依旧很缺乏,不够用啊!
关中自古出人才,西军兵将更是名扬天下,定要好好发掘一些为我所用才行。
大概安置好黄若彤之后,徐还准备率军动身,北上大散关,却被司马靖拦住了。
“国公准备这么直接过去吗?”
“嗯?先生的意思是?”徐还微微错愕。
司马靖悠悠道:“若国公打算坚守大散关,现有的兵力足够了,甚至有多余;
倘若国公打算主动出击,前往大散关,就意味着要在渭水畔的平地上与金贼的骑兵正面交锋。”
不用再多说什么,徐还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
自己麾下的兵马从荆湖而来,适应山地平原野战还需要时间,最重要的是缺少骑兵,是硬伤。
大宋自从立国以来,因为失去了燕云和西北牧马之地,骑兵一直就是短板,从而在对辽、夏的战事中始终处于下风。
而今对金军作战也是如此,关中平原之上,如果野战,以骑兵见长的金军无疑占有很大优势。
张浚、牛皋、吴玠联手干掉翰鲁古只是偶然,是先设伏,后利用对方的轻敌骄纵引入其入彀。
能够成功,本就有侥幸,而今前车之鉴在那,金军肯定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单纯以步兵对抗金军的骑兵,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徐还很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着急建军火作坊,生产火器也正是这个原因。
没有对等的骑兵前,唯有火器才能有效克制金军骑兵。
可一切刚刚开始,尚需实验、生产、运输、装备,这个过程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徐还不想过早暴露这个大杀器。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发挥最大价值才好,若是让金贼提前察觉,有了防备,效果无疑会大打折扣。
毫无疑问,这是徐还现如今面临的一个尴尬问题,而且显然不止这一个。
“国公此番北上,要对付的不止是金贼。”
司马靖续道:“且不说关中周遭还有党项、羌人虎视眈眈,只说西北宋军,恐怕也未必会对国公心服口服。”
徐还深以为然,这是个不可否认的问题。
自己虽有身份,也有几分薄名,但主要限于东南。西北兵将素来彪悍,未必知晓,更未必轻易服气,乖乖听命行事。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古以来便是个道理,军中尤其是如此。
徐还之所以先派牛皋前去,目的就是为了与西北兵将接触,提前了解沟通,如果能打成一片最好不过。
牛皋也算不辱使命,一到大散关便与张浚、吴玠联手打了场胜仗,算是开了个好头。
不过司马靖似乎并不以为然“伯远是将,与兵将并肩作战,那是袍泽之情。国公是帅,需以上御下,统率全军,是上下之分。
要使三军信服,除了赏罚分明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威望,让兵将看得见,心服口服的威望。
就好比黄天荡、楚州那般,两战之后,东南之地,朝野上下再未有人质疑国公。而今在西北,也需要这么一个手。”
徐还点点头:“明白了,先生是让我先给西北将士先放个炮仗?”
司马靖笑道:“是呢,先声夺人,先夺人心。如此国公方能在西北彻底立足,做到上下一心,令行禁止,往后才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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