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奸拿双,捉贼见赃,这事就这么着吧,现在是多事之秋,喊你二舅最近低调点做人,让他别晚上还蹦跶着往瓦舍里面钻,在那些相好身上省下来的使钱,雇几个使刀弄棒、孔武有力的护院守着自己家里那一亩二分地,比什么都强,我言尽于此,这事你自己也多斟酌斟酌,考量考量。”
瘦猴一样的县丞羞红了脸原本还想嘟囔两句,被旁边的主簿扯了扯衣袖,心有不甘的县丞将满腹的郁闷之气纳入了脾胃,再也没多发一言。
“大人,最近街上犯事的花胳膊是越来越多,这刚刚抓了一批塞到牢房里去?这街头又不知从那些地方冒出越来越多的地痞和二流子,如果不将这些人严惩,以儆效尤,等城头的战事开打,这些人多半会在我们后头使绊子,下套子,我们到时候可是腹背受敌啊。”
“这事也好办,你现在直接把那些花胳膊丢到城墙上去做一些苦力,里面的那些刺头,直接给我丢到城外面去,他们不是横吗,让他们有种和那些吐蕃人去横去,他们能杀一个吐蕃人,我给他立丰功碑,让他名流千古。”
“大人高见,只是这事宣扬出去,恐怕会给大人带来一些小麻烦。”
“此话怎讲?”
“那些花胳膊近来和那些厢兵打得火热,彼此之间结成了义气兄弟,自从这些花胳膊被抓进去之后,牢房现在简直成了另外一番景象,来探望的人三三两两,三教九流的人夹杂在其间,这些花胳膊的头头华德禄更是扬言,上面的大人们敢动他一个指头,他便敢让理县闹翻天。”
“那就拿那些地痞和二流子开刀,这事你挑几个干练点的手下亲自去办。”
“那华德禄这些花胳膊怎么办?”
“先关着吧,我有时间去探探这些人的口风,如果能将这些人拉入厢兵,为我所用,不失为一个长久之计,此乃一举两得。”
司吏拉长了一张马脸,这事不但没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反而把自己推入了一个火坑,他心里何尝不知道那些二流子、地痞已经与花胳膊串通一气,将来这事东窗事发,最终多半会惹来那些人的报复,他原本是想借谭守礼这把刀杀杀这些人的嚣张气焰,这下是没抓住狐狸,反而惹得一身骚。最让他郁闷的是此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桩苦差事,和前面的县丞一样,他再也没从嘴巴里面吐出过一个字,对于知县大人再明显不过的偏袒,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几人中的主簿原本和知县谭守礼走得最近,对于知县大人的心思早已揣摩得一清二楚,更何况知县再开这一场类似于宣讨会之前,早已将他拉入帷幕中商讨了一二,二人心中其实早已料定先机,此刻发现首先出头的两人吃了个瘪,他连忙不迭的接过两人的话头,轻咳了数声,准备来一次退堂的宣告,只是还没等他站起来,一个笃定的背影挡在了他的前身。
“大人,当断不断,自受其乱,纲纪不正,何以服人?倘若下次再发生如此类似事件?难道我们又得装聋作哑,任之放之?千丈高厦,毁于根基,万世累名,败于宠儿,这事必须得三思而后行啊。”
“先生的意思是怎么办?恐怕拉上你那一大家子,这城也不一定守得住。”
“大人,想我理县也有不少热血男儿,铮铮铁骨的汉子,倘若大人能够对现在那些恶名昭著、横行无忌的厢勇惩戒一番,并采用安抚怀柔之计,大人威望顿可一时两无,趁热打铁一定可迅速积聚一批果敢可战之士,到时区区数百吐蕃骑兵,何足惧矣?”
“那这些人的军需、军饷何来?被我们请进门的厢兵又如何处置?”
“大人完全不用从县库中拿钱,只需减免他们一年的税赋即可。至于那些厢兵,原本就是一些丘八和无赖之士,只需把他们打散驱赶回原籍即可,一股不成气候的余勇,实在不足道也。”
典史口中的谆谆之言,确实让谭守礼有一点小小的心动,只是形势逼人,当众人交头接耳、嘁嘁喳喳个没完没了的时候,一个慌慌张张的皂吏冲了进来,口中惊呼:“大人,不好了,起烟了。”
“你个丘二好不醒事,没看见大人们在商讨大事吗?”
(丘二:四川话,原意指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没有太多技能的打工人员。后来泛指一切受雇佣者。
典故:旧社会贬称军人为丘八,因为兵字上下拆开就念丘八。退伍士兵生活没保障,又没有文化,就只能干粗笨工作。丘八退伍后,八减去五等于三,再减去一杆枪,就等于二,所以称之为丘二。)
“还望大人们恕罪,这事十万火急,实在耽搁不得,万一贻误,小的可是杀头的大罪。”
谭守礼似乎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皂吏脸上表现出来的某种恓惶之色让他直接从垫着一张蒲团的舒服的椅子上弹了起来,带着众人往天井中走去。
半空中一根根黑黢黢的烟柱直冲云霄,那些烟柱不知道比平时粗了多少倍,整个理县上空呈现出一种黑云压顶的大凶之兆,谭守礼知道,理县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523章 烽火镝音(三)()
梁红英夹杂在逃难的人群中,数日的奔波已经让她变得疲惫不堪,山谷中时不时传来的如惊雷般的炸响,让她犹如一只惊弓之鸟般在山野中东躲**,看着昔日缒城而出的理县城墙近在眼前的时候,梁红英苦涩的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像豆点般夺眶而出。
“姑娘,你也是逃难出来的?可怜见的居然还带着这么一个小不点,你这日子可有得受了。”
梁红英早已换上了一身部满补丁的粗布劣衣,头上用一块破破烂烂的方巾包住了髻发云鬓,脚上汲着一双农户人家再为普通不过的一双糙布鞋,浑身上下沾染着一种血渍被晒干之后的黑褐色,原本一张俏脸上布满了红疙瘩,这是她在宝芝林待的那段时间从杜文君那里得来的一种特别秘制的药物,她和平儿一样,禀赋不足,对某种东西表现特别的敏感,只要在脸上涂抹上这种膏药,便会呈现出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感染上了麻风病。面对这个突然上前搭话的太婆,连着好些日子都没说过话的梁红英,百感交集,一时木楞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理县这里来了,按理说只要她偷偷返回到飞龙寨,在那些隐秘的山洞中逗留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了,再出来也不迟,只是可能孩子要苦一点,但怎么也比现在带着平儿孤身犯险、重回虎穴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只是那个被自己牵连的姐姐梁红玉的生死她始终放不下,抱着这样的信念,她决心一定要回去看看,哪怕这样有去无回,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她好像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那次意外的获救,让她感觉云里雾里的,她其实当时想留下来等着那个救了自己母女的特别男人回来的,只是后来的那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那些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完全可以称之为恶鬼的黑衣人给她留下此生可能都不会忘记的一场梦魇之后,她和大多数经历过战争的幸存者一样,落荒而逃,有多远就走多远,最好这辈子再也别碰上这些特别的人。
“大爷,行行好,这兵荒马乱的,您让我到哪里去弄文牒和路引?而且保长这一路上早就和大伙失散了。”
(宋朝户名甚多,主要有以下四类:一、按人户身份区分,有官户与民户,形势户与平户之别。官户“谓品官,其王殁者有萌同”,就是你死了,你的后人依然是官户。与官户相对称的是民户,是指官户以外的广大编户。宋初将官户作为官府奴隶户,并没有‘户贯’,即不列入州县户口登记。金朝入主宋朝半壁江山后,仍然将官户作为奴隶户,本身女真就是一个奴隶制国家。当然官户是可以依户例减免差役、科配之类的特权户。
二、按人户居住地区分,有乡村户和坊郭户之别,前者居住乡村,后者居住在城市。基本上都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是不允许随便走动的,要远行也必须到官府那里去备案,无论是离开或者到新的地方。比如说北宋首都东京人就以自己拥有东京户口而自居,他们相应也必须交更多的税。
三、按有无田地等重要生产资料,有无房产等重要生活资料,则有主户和客户之别。
这里重点说一下客户,乡村客户是宋朝的法定户名,其基本成分是佃农,北宋石介说:“乡墅有不占田之民,借人之牛,受人之土,佣而耕者,谓之客户。”
佃农又有浮客……“蓬转萍流,不常厥居”(这些是土地兼并时的悲剧产物,但农忙的时候是不能随便到处乱跑的)、家客、分田客、牛客、小客、旁户、僮客、佣客、佃客、佃户、佃人、佃氓、佃丁、田丁、客丁、佃火、火佃、火客、地客、庄客(庄主在《水浒传》中是用的最多的,一般都是一些拥有自主武装的一些富户)、庄户、庄夫、庄佃、庄家、庄丁、租客、种户、种家、田客、田夫、田仆、庄仆、庄奴、耕仆、佃仆、仆佃、隶农、种田人、佃奴、奴佃等。
唐代的户籍管理对封建等级秩序的体现非常明显,人为地将户籍分为“编户”与“非编户”两个阶级,这与现代的“农业”与“非农业”不是一个概念。“编户”即为良民,“非编户”则为贱民,如工匠、奴婢等,即贱民没有资格单**户,只得和主家合用一个户贴,即户口本。“奴婢贱人,类同畜产”,而且是世袭的,永不翻身。在唐代,你才知道投胎是个技术活。
宋代后期城市化与商品经济发展迅猛,完全打破了传统的农耕经济藩篱,农业只占不到3成,浮客这个时候有了更多的选择,农民外出,当地的地主不能阻拦,这是有法律保障的迁徙自由。大量的流动人口,导致户口登记非常困难,浙江海盐县的地方志中就有“主户少而客户多,往来不定,口尤难记”的抱怨。而翻遍宋代史籍,我们却没有发现“暂住证”的影子,更没有官兵踹门检查暂住证的例子。宋高宗则认为,农民在外经商,只要田地不抛荒,按时交农业税即可,特殊情况下放弃田产,政府可收归国有,这也是允许的。
宋代农民外出,不是永远的流动人口,也不是永远“暂住”,而是在当地居住一年即可落户,取得当地户籍。宋神宗时,王安石的助手曾布有言:“古者乡田同井,人皆安土重迁,流之远方,无所资给,徒隶困辱,以至终身。近世之民,轻去乡土,转徙四方,固不为患。而居作一年,即听附籍,比于古亦轻矣。”
流动人口多了,自然有就很多混不好的底层**丝,有游手好闲的,也有命运不济的。对这样的流民,政府通常会进行劝反,规劝他们回家种田。劝反不是强制遣送,遵从自愿的原则,不仅给予基本的衣食救济,还减免税收,发送生产资料,如耕牛、种子、农具等。如果实在不愿返乡种地,则就地安置,而不是直接扔给救济院弃之不理。
流动人口中还有大量求学的异地学子。首都开封作为大都市,是全国人民的向往之地,不仅有大批的文艺青年,还有争取高考移民的学子。因为,首都的录取指标远高于外地,异地高考早在宋代就成为了一大难题。一些教育欠发达地区的学子,纷纷到外地求学,但高考只能在本地考。在只有骑驴、骑马出行的年代,山高路远,路途奔波有时会耽误三年一次的大考。对此,政府放宽政策,景德二年(1005年)发布诏令,称“有乡里暇远,久住京师,许于国子监取解,仍须本乡命官委保”,对于离家远,长期居住在首都的,只要有本乡的官员担保,就可在国子监参加考试。
史料中还有不同的记载。据天圣七年(1029年)的《贡举条例》规定,外地户口要想在开封高考,必须取得开封户籍,并居住七年以上,或在开封有一定的田产方可“即许投状”。但一些钻营之人,想尽各种办法,弄虚作假,政府称之为“冒贯”,即冒充本地户籍。不过,由此可以看出,为了高考移民而在黑市办假户口的现象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
宋代的户籍没有辜负这个时代,之所以产生相对宽松自由的户籍制度,一方面得益于私营经济的发展,另一方面也受益于皇帝与政府的开明。它是大宋帝国成为封建社会中最为开放自由国度的必要条件。北宋诗人孙升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他说:“城郭乡村之民,交相生养,城郭财有余则百货有所售,乡村力有余则百货无所乏。城郭之人,日夜经营不息,流通财货,以售百物,以养乡村”。这分明就是活脱脱的《清明上河图》。
这个通关需要的证件到底叫什么,史料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但绝对是有的,我这里就用明朝的‘路引’或者‘文牒’来描述,显得更亲切点。)
第524章 烽火镝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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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在旁边杵着。。。”
梁红英顺着那位兵丁所指的方向望去,理县墙根角落里蹲着各类衣衫褴褛的各类人群,老人,小孩,失魂落魄的汉子,头发像野草一样的女人,他们统一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似乎前不久这些人和梁红英一样失去了亲人和家园,对于一墙之隔的安全之地,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当某些自称保长模样的二流子在人群中乜斜着眼睛挑出一些面容姣好的女子会让人群引起一场骚动,大多数时候他们更像一群缩着脑袋的鹌鹑,随时等着某些无法预知的危险降临。
抱着平儿的梁红英才刚刚找了一处角落蹲下去,一个二流子立马像一只苍蝇一样盯了上来,两眼放光的他瞧见梁红英满脸的红疙瘩之后,立马像见了鬼一样逃开了。只是没隔多久,这人领着一串女人心有不甘的又凑了上来。
“你这脸上是天生的还是这几日出来的?”
“。。。”
“晦气,原来还是个哑巴。”
这人最后一点希望都失去之后,悻悻然领着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正准备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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