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吃过,但自己没吃过。
“小钱而已,总不能让我未来的助手饿着肚子逛街吧。”严不闻笑了笑,然后看到前方有人搭了个舞台,似乎要表演什么节目,阮玲玉这时候小女孩的心性出来了,连忙跑过去,凑着看起来,然后兴奋地对严不闻说:“你看,你看是孙猴子。”
严不闻看了过去,果然发现有个孙悟空扮相的人,穿着黄色袍子,然后脸上涂的五颜六色,头上还有两根孔雀翎,让阮玲玉更加激动的是,这“孙悟空”旁边有三只小猴子就跟着他,来来回回从篮子里把道具拿到台子上,活脱脱的一个小孩。
这小猴还挺聪明的,跟人也差不了多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阮玲玉就蹲在地上逗那只走路一摇一晃的小猴子,小猴子被她吓了一跳,呲牙咧嘴,大抵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母猴子。阮玲玉准备买一根香蕉跟这只小猴子联络一下感情,严不闻连忙拦住,道:“像这种演杂技的猴子,不能喂它们香蕉的。”
阮玲玉奇怪道:“为什么?这小猴子多可爱。”
严不闻解释道:“杂技师傅要用食物来引诱小猴子学东西,要是你给它吃了香蕉,它就会觉得,反正不听老师傅的也会有吃的,那就不听了,这样再次驯化就难了。而且小猴子不比人,随便吃东西会肚子疼。”
阮玲玉点点头:“啊,原来是这样,严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严不闻只好跟她解释是之前出国的时候老师教的。其实是小时候进动物园,导游见小严不闻准备扔给动物园里面的猴子香蕉吃,这才对小严不闻说的。
舞台搭建的很快,严不闻他们来之前已经搭建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布景,这个戏团总共有十多个人,很快一些道具全部落在台子边,一个穿着汗衫,短裤,腰间就用一条布绳就缠住裤子的中年人已经走上台,其余人在台下忙活,化妆这些。三只小猴子也蹿上台,然后这中年人就跟下面的观众拱拱手,说明来意:“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是从广州那边跑场的艺人,今天就在这给大家表演一段,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好。”周围观众开始鼓掌,阮玲玉也鼓掌叫好。
有人拿着盆子走过来,严不闻就给了一元钱,这个人感谢一声就拿着盆往其他围观群众走过去了,绕了一圈,台上的老板看到盆子里的钱还真不少,划得来,于是开始准备第一个节目。
“严先生。”严不闻正看节目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喊道,严不闻回头一看,竟然是陆焉,想起来陆焉今天请假,原来是来城隍庙这边玩来了,严不闻道:“你一个人吗?”
陆焉道:“不是,有几个小友从北平过来玩玩,我陪他们一下。”
严不闻道:“哦?”
“严先生,要么跟我上去坐坐,他们都是写小说的,这次来南方看看市场。”陆焉邀请道。
严不闻摆摆手:“不叨扰了。”
阮玲玉转过头看向陆焉,问道:“这位老先生是谁?”
严不闻介绍了一下陆焉:“一位关系很好的……朋友?”陆焉既不是报社的人,只是严不闻的代笔,想了想,还是用朋友这个称呼,总不能说自己是这位老人家的师父吧。
陆焉笑着看向阮玲玉:“严先生,这位小姑娘是?”
严不闻道:“是打算去报社实习的,正好我缺个助手,带她出来逛逛。”
陆焉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然后拱拱手:“严先生,那就不打扰了,您玩的开心。”
严不闻道:“一样。”
就在这时,远处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有三十左右,女的大约二十出头,男的穿着长衫,寸头,白脸,女的则是旗袍穿着,而且这女的?还是说女人比较好,浓妆浓抹,嘴上一点红,崎岖的卷发,很新潮的女性。
“陆先生,你有朋友也不介绍一下,这位是哪位?”男人走过来看向严不闻,四下打量,然后眼神中一阵轻蔑飘过,似乎对严不闻很不屑。女人乍一看见阮玲玉的时候出现了一丝丝惊讶,但随后一笑置之,论妩媚还是她出众。
陆焉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严先生,严不闻。这两位就是从北平过来的宋晓宋先生,和李语李小姐,都是创作小说的。”
宋晓和李语两个人听到陆焉的介绍显然很不满意,于是宋晓自我介绍道:“北派武侠宗师赵焕亭门下,宋晓。”
李语也笑道:“章回小说大家张恨水门下,李语。”
两个人的师父一个是写作武侠的赵焕亭,一个是写言情小说宫斗宅戏的张恨水,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让严不闻都为之一振,连忙拱手道:“久仰,久仰,刚才多有不待,请海涵。”
宋晓和李语见到严不闻对他们如此恭敬,于是笑着点点头,想到师父的名号果真非常好用,一阵沾沾自喜,之前听陆焉说过,以为严不闻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没想到也是个草包,听到赵焕亭和张恨水的名号,大气都不敢喘,想必这次南行之途将会异常顺利。
“严先生,若没有事,何不上去歇歇?”宋晓道,难得遇见一个同道中人,就这么放过未免太可惜,于是就邀请严不闻上去坐坐。
陆焉想到刚才严不闻拒绝了他的邀请,知道严不闻有事,于是连忙道:“今天,严先生有事,要不改一天找个地方再聚聚?”
宋晓有点不快,他跟严不闻说话,这陆焉插什么嘴,正准备反驳回去,李语在一旁笑道:“难道,严先生会瞧不起我等?”
宋晓道:“只不过喝茶聊天而已,别无他意,要是严先生再不去,可是不给我们面子了。”
“还是太过高傲,不屑与我们为伍?”李语接着道。
“这……”陆焉左右看看,一边是自己的师父,另一边是之前认识的朋友,两边都不能得罪,这就让陆焉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阮玲玉道:“严先生,那就去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严不闻点点头:“好,那就请你们带个路了。”严不闻确实没找到什么好的理由拒绝,于是索性答应。
严不闻暂且不管他们什么来历,光是他们那几句话就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阮玲玉不懂他们的心思,严不闻确实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罢,那就跟他们去一趟。
第七章 陆焉的文人傲气()
这座茶楼名叫“安平”,就在杂技师傅舞台旁边,刚才陆焉也是从楼上看到严不闻,于是就下来了。总共有三层楼,旁边有小河,河上有木桥供人走动,进入安平茶馆后,里面人还真不少,大多数都是穿着长衫的中老年人,家里有点闲钱,没事的时候就来茶馆喝点茶,因为这家茶馆不便宜,所以没见到那些口渴的黄包车师傅,他们都是在路边的茶摊上喝茶,省钱还解渴。
进去之后,宋晓带路,后面的李语,陆焉,严不闻,阮玲玉就跟着上了二楼,他们喝茶的地方在二楼靠窗的地方,从楼上,正好可以看见下面杂技师傅表演,得天独厚的一个位子。
一座数十人,有男有女,陆焉拱了个手介绍道:“严不闻,严先生。”
严不闻打个招呼,看过去,座位上的人岁数都不大,大多数人都是在20岁到30岁之间,极少有超过三十岁的,女的都穿着旗袍,画着妆,风艳逼人,男的大多穿着长衫,少有两个穿着西装,
这些人看到严不闻都觉得很新奇,于是问道:“这位也是同道中人?”
宋晓笑道:“据陆焉所说就是,陆焉之前在北平的时候也算是一位小说作家,前两年来南方发展,今天看到他精神奕奕,想必是混的不错。”宋晓说了一通,明褒暗贬,这些人当中也有几个认识陆焉的,之前在一家报社写小说,见过几次面。这次来到上海,第一个想法就是找陆焉,陆焉在上海混了两年,想必对上海很熟悉。
“白衣书生张栋门下,方白。”
“北派武侠大师苗盛门下,秦轩。”
“章回小说大家张恨水门下,周思雨。”
……
都是名门之后,赵焕亭,张恨水,张栋,苗盛这些人都代表了北方小说的水准,尤其是赵焕亭和张恨水,一人是北派武侠宗师,一人是北方鸳鸯蝴蝶派第一人,这些人可真当是如雷贯耳,所以这些大家门下的弟子介绍自己的时候,眉角间都有一股傲然之气。严不闻赶紧上前一一握手:“鼎鼎大名,如黄钟响彻在耳边哪,哈哈,真是幸会,幸会。”
严不闻表面上热情的很,心里面则是冷笑不断,你师父再怎么厉害?跟我有什么关系,除了赵焕亭,张恨水,什么张栋,苗盛,这些人我从来没听过,你糊弄别人还好,糊弄我,你们还有点太嫩。殊不知,上次南派宗师向帅,为了抗衡《倚天屠龙记》已经弄的住院了吗?现在这些小虾米在自己面前蹦跶,装大神,当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不成?
这些人见到自己师父名字还真管用,都笑呵呵的上前跟严不闻握手,他们来调查市场之前,曾经听师父说过,南方可不像北方,武侠有不肖生,言情就更加不得了,徐枕亚,包天笑,周瘦鹃,李涵秋,这些都是鸳鸯蝴蝶派著名人物,成名要比张恨水早得多,算得上是张恨水的前辈。所以他们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南方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到那边千万要谦虚点,不能得罪人,但这些徒弟显然没有把师父的教义留在脑海里,出了北平就忘得一干二净,到了上海更是目中无人。
好歹在北平他们给报社投稿都是千字一元的水准,比不上师父的千字三四元,但在大多数小说作者眼里,千字一元就已经是天价,所以当他们来的时候知道陆焉写小说只有千字三角的时候,明面上不说,心里面倒是对陆焉产生了鄙视。
之后众人发现严不闻背后的阮玲玉,现在的阮玲玉虽然才16岁,但也有了女人的韵味,所以大家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有人问到:“不知道,这位小姑娘是谁?难道也是作家。”
阮玲玉道:“不是,是陪着严先生上来坐坐的。”阮玲玉回答的十分干脆,也不给这些人套近乎的机会。
问话的人吃了个闭门羹,只好闭嘴,接着众人高谈轮廓,谈到了现在的北方市场。
“宋兄,你可真让人羡慕啊,拜在宗师赵焕亭门下,现在赵先生的武侠小说在北方可是横扫一片啊。”方白赞道。
“你也不差啊,张先生白衣书生不是白叫的,小说里面的男主人公,各个风度翩翩,大侠风范,在北方也不比我师父赵先生弱吧。”宋晓谦虚道。
之后秦轩迫不及待插入方白和宋晓的话题:“你们大抵是忘了我师父苗盛吧,在北方苗先生和赵先生,张先生也是三足鼎立的局面。”秦轩看这两个人互捧,而且没有介绍自己师父的心思,于是连忙说道。
方白和宋晓一拍脑袋,两个人打了个哈哈,宋晓道:“都忘了,苗先生也是一代武侠小说宗师,秦兄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啊。”
宋晓和方白都没想怎么提苗盛,一般在北方都是按照千字多少元论资排辈,赵焕亭千字四元排名第一,张栋千字三元排名第二。这苗盛不过才千字两元,按照道理根本没能耐和赵焕亭、张栋比。甚至宋晓认为,自己再跟赵先生学个两三年,混个千字两元并没有多大问题。
苗盛这水平还当人师父,简直就是笑话,想必秦轩水平也不咋地。
不过这秦轩都这么不要脸的提了,那么给个面子也无伤大雅。
宋晓道:“这次我来南方主要是拜见一下南派宗师不肖生,向帅向先生。这向先生可是个牛人啊,四年前的一本《江湖奇侠》一炮而红,奠定了他南派宗师之位,就连我师父赵先生也是他的后生,三年前才创作出了《奇侠精忠全传》,也算是在北方打下了江山。这次赵先生让我来,主要就是为了跟向先生取取经,拜访拜访。”
李语笑道:“我师父张先生和向先生关系也很好,这次主要来就是让我们这些后辈跟向先生这些老作家们好好学学,之后我还得拿着名帖去拜访一下徐枕亚,徐先生。你们呢?”
“我们也是来拜访向先生,这几位写言情小说的则是去拜会徐先生或者周瘦鹃周先生,反正有时间,只要是知名的作家我们都可以拜访拜访,毕竟有师父的名帖,那些大家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这些人讨论着,一时间群情高涨,大家都认为自己是青年才俊,互相吹捧,加上外面围绕着杂技团观看的群众们热烈鼓掌,倒是给这些作家交谈平添了不少氛围。
谈着谈着自然就谈到了上海,自然目光就落在了陆焉身上,陆焉差不多也得五十岁了,来上海闯荡,但也没混出个名堂,于是众人就拿陆焉打趣道:“今天我们能坐在这喝茶,还得感谢一个人,陆焉,陆老先生,陆先生,文人不喝酒,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陆焉站起来和宋晓喝了一杯:“不敢当,不敢当,应该的。”
方白说道:“当初陆先生和我一样在一家报社写稿,今天我看陆先生一身长袍意气风发,定然混的不错,比我们这千字一元的小家伙们肯定要赚的更多,不知道可是?”方白喝了口茶,然后好笑的看着陆焉,这个老秀才之前因为写字快,被那家报社看上,反而那家报社没看上方白。方白气不过,所以这次感觉陆焉混的再好也没他千字一元高,所以多嘴一句,让陆焉下不来台。
陆焉擦了擦额头的汗,尴尬道:“这些年在上海混的并不怎么样,感谢各位小友的抬举。”
“有千字一元吗?”方白问道。
陆焉握住茶杯的手都有点抖,有点慌乱道:“不曾有。”
宋晓来了兴趣,接着询问:“那千字五角呢?”
这个问题让陆焉十分难堪,陆焉只能答道:“也不曾。”
众人笑了笑,原来混的这么凄惨,还以为这老头在上海混的有模有样的呢。
这时候方白就无所顾忌了,语气中也带了一丝嘲笑:“陆先生你混的可不行啊,要不继续回到北平,我跟我师父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