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阮玲玉裹紧了大衣,转身离去。
“我给你写了多少封信,你才回了几封,回来要做检讨,明白吗,还有这段时间最好别外出,上海已经很不太平了。”朵朵抱怨道,随后还是提醒严不闻。
白色恐怖,白色恐怖!严不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如期而至,自己并没有改变的手段。
而这场白色恐怖持续了快大半个月,整个上海陷入了极度的恐慌,而这股恐慌很快传染到之前跟政府亲力合作的商界身上。此前宋子文极力撮合上海商界与政府的联合,但很快随着四一二过后,政府得到商界第一笔款项后,胃口大增,原先的贷款、筹款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为了获得资金而和商界联合,但很快政府的要求就超过了资本家乐意贷款的限度,当说服无效时,就用强迫手段去强取硬索。把原来用于对付工会的那股恐怖风浪转而用来对付资本家。
而且搜捕另一个党派的成员已经成了绝佳的借口,只要是哪个资本家、银行家、富商不配合贷款,马上就被绑架并被迫献出大量的军事贷款。上海的资本家们无一幸免,朵朵父亲朵云轩还好配合,贷款三百万,否则就不得安宁了。
虽说富商住在租界,军队不得入内,但政府早就和上海青帮勾结上,政府不便出面办的事情,全部交给他们来办。其中最惨的要数新近上位的总商会主席傅宗耀。傅宗耀别看这种人其貌不扬,但名头很多:中国招商轮船局董事、中国通商银行总经理、上海总商会主席。所以南京当局要求傅以自己的企业、私人资产以及同总商会的关系来协助承担一千万元的贷款。傅宗耀又不是白痴,这一千万贷款不如说是捐款,政府肯定不会还的,于是傅宗耀不从,直接逃跑。
傅宗耀一跑,就彻底惹怒了南京当局,南京当局的意思就是:你他妈,孙传芳筹款的时候,你忙活的比谁都积极,现在我们来了,就跟头死猪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臭屁,你这不是想造反?
于是南京当局通知上海部队全力捉拿叛徒傅宗耀,同时也对他的家人进行控制。还好傅宗耀棋高一着,在跑之前就一封书信直接送到严不闻住所:严老弟,老哥出去躲一段时间,老婆、女儿、儿子就交给你照顾了,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还务必请严老弟保护好他们。还有上次说严老弟与舍女的婚事,这兵荒马乱的,你们随便找个地方结婚吧,到时候做大做小,我就不管了。还有我的妻子。姨太太们,严老弟,要是看得上也一并拿走,我毫无意见,此次忙,严老弟非帮不可,等我回来再登门道谢。
严不闻看到这封信,哭笑不得,傅宗耀这是送老婆送女儿吗?
第六十七章 白色恐怖下的资本家()
傅宗耀现在已经跑到了大连,这革命军比之军阀还要恐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想办法抓捕他,就因为他之前层帮助军阀筹集过军费。这种罪名一下来,傅宗耀感觉自身难保,所以将在上海的所有家眷全部交给自己在总商会认识的“好弟兄”严不闻也算是在情理之中。至于自己的女人,傅宗耀现在自己都顾不上了,还管她们?但好歹也有情谊在,所以傅宗耀临走之前也做了件善事,让严不闻照料,只要严不闻赏她们一口饭吃,就不算亏待了。
严不闻自然对傅宗耀的老婆们没什么兴趣,年纪大的比严不闻都要大十几岁,小的比严不闻还小,而且都是庸脂俗粉,严不闻也没那方面的想法,至于傅宗耀的女儿傅青青,严不闻当然也没多大兴趣,还上着学。不过这傅青青太喜欢惹麻烦,知道他父亲被南京当局诬陷后,跑到上海政府那闹事,还好带去的同学不多,严不闻赶紧让人抓她们回来,否则以那些军人的脾气,一顿牢狱之灾是少不了。
随着傅宗耀的逃跑,南京当局找到了借口,随后抓紧控制总商会。在1927年4月28日,也就是严不闻回到上海之后的后两天,南京政治委员会上海分会宣布傅宗耀总商会主席当选无效,应予作废,政府控制的管理委员会接管了这个曾经是上海资本家最有力的喉舌——总商会。四个政府官员(淞沪警察厅长、外交部副部长、财政部副部长、党内政治部上海办事处主任)和商界代表三人被指定为委员,后者就是虞洽卿、王震,以及冯佩熹。
虞洽卿因为他之前在军阀面前的硬气,得到了回报,又当选为主席。随之而言,严不闻的副主席也被免掉,不过虞洽卿还为严不闻保留了一个常务的头衔,总归不是什么都没有。
孙阀筹款的时候就属严不闻和傅宗耀跑的最勤快,不过政府并没有为难严不闻,毕竟有方珏打过招呼,严不闻可是协助击杀金桐的功臣,所以功过相抵,严不闻没捞到什么好处,自然也没有人要严不闻提供贷款。
何况当时严不闻为孙阀筹集军费,很多人都知道其中内由,所以也就不挑明了。
严不闻下午无事的时候去接小蓉放学,几个月不见,小蓉竟然长高了,加上穿的校服,已经变得好看了很多。走在路上的时候,小蓉笑嘻嘻的给严不闻看了一张照片:“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严不闻看了一眼,是一个男孩的照片,年纪貌似不大,与小蓉一般大,长得也挺清秀的,不过就是瘦了点。
“他外号是不是叫猴子?”
小蓉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一般一般,不过你要喜欢的话,我可以多打点分。”
小蓉道:“谁喜欢啦,他追我,我看看你的意见。”
“可以试着谈谈。”严不闻道。
“你不介意?”
小蓉气氛于严不闻的不介意,但等到了严不闻的临时住所就更加生气了,终于知道严不闻不介意的来源。小蓉进去一看,好家伙,来来往往多少人,基本上全是女人,还有好几个小孩,还有个穿着校服跟几个小孩一块玩的女孩,难怪严不闻不介意,原来金屋藏了这么多娇。
这里临时住所,小蓉来过好几趟,不过之前都是空荡荡的,怎么这次一看这么多人。
“你这房间也太乱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给你打扫一下吗?”小蓉才进严不闻的房间就嘟囔道,严不闻的房间是书房和卧室一体的,中间隔了一块屏风,已经有两三个月没住,有点灰也算正常。
严不闻看着外面那群人,显然已经将这处几百个平方的地方当成自己家了,严不闻自认为还是很不错的地方,没花多少钱买下,就是位置偏僻了点,不过按照以后的发展,这处迟早要被列入规划地带,拆迁的话,弄个几千万不成问题。当然这是后世的福气,现在这里只是普通城市边缘的普通房子。里面有一栋三层小楼,前后都有院子,虽然算很大了,对这么多人,傅宗耀老婆就快十位,算上孩子就有二十多人,每一房还要分开睡。傅宗耀女儿有点大的还要有独立的房间分开睡,同样还要每个房间都得有马桶,不能是公用的。
我去,她们这是逃难,不是享福来的,严不闻被烦不胜烦,只能勉强在每层楼都安装了厕所,这也是力所能及的一面,为什么不在房间装?因为房间就那么大点地方,装了不臭嘛,而且楼房防水层没做好,到时候污水流入墙体内,容易造成坍塌。
这么多人要十多个房间,所以严不闻就被挤到一楼的一处小房间。看到这么一大家子人,上上下下,来来往往,吵吵闹闹,有时候觉得有意思,有时候就太吵了,更可怕的时候是傅宗耀小儿子哭闹的时候,整家人都别活了。
“严老师,有时间嘛,有时间来上面吃饭?”傅青青从二楼伸出头来,像下面喊道。
“好好好。”白吃的饭不吃白不吃。
“青青啊,别这么不尊重,你父亲和严先生是朋友,你得喊他叔叔。”
“得了,他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还叔叔,你不怕把人叫老了。”傅青青看了看这位路过的姨太太一眼,随口道。
“这些人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小蓉嘴角一瞥,非常不开心。
严不闻也考虑着是不是得搬出去住一段时间,等傅宗耀回来,毕竟人家一大家住在这其乐融融,自己倒像个外人。最重要一点是太吵,严不闻喜欢清净。于是跟小蓉商量了一会,终于敲定暂时严不闻以前老丈人那暂住一段时间,以前老丈人的房子大,俨然一处山庄,这段时间也让他们在兴隆报社里面赚了不少气钱,换一栋房子绰绰有余。这都是严不闻的功劳,以前老丈人也可惜,若小蓉能嫁过去再结亲就完美了。
第六十八章 攫取钱财()
“好了,你这房间我都给你打扫过了,记得爱干净点,你一个人住,没人给你收拾的。”小蓉道。严不闻看了一眼,小蓉这半响,已经将严不闻的脏衣服洗干净,房间也打扫过,非常整洁,不得不说,小蓉确实很会持家,还有,严不闻想小蓉做的菜了。于是特地将小蓉留下,烧菜。
“你让你那未婚妻给你烧!”小蓉气道,一边抱怨,一边去弄菜烧菜。
“嗯,这个菜不错,我喜欢,这个味道实在是太棒了。”严不闻尝了一口,赞不绝口。小蓉在旁边都笑了:“以为你去北京都吃好吃的,没想到把你馋成这样。”
“哪有你做的好吃。”
严不闻吃完后,拿着报纸看。最近,也就是5月1日,南京政府财政部发行三千万元短期公债,月息七厘,本利自1927年6月开始在三十个月内还清。发行的公债,其票面额数从十元至一万元不等,以来自上海海关2。5%附加税的政府收入作担保。而且并不像报纸上所说的这么和平,南京政府采取了很多高压手段,强迫上海资本家购买。但对于资本家来说并不愿意购买,虽然有书面合同,但保不准政府垮台,这钱就打了水漂,另外有一部分人虽相信革命军能够胜利,但,根本不相信自己投资的钱能全部退回,以现在政府的手段来看,今后很有可能给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财产一律没收。
而后常公会亲自来到上海这个风水宝地,有钱人扎堆的地方,届时,将会以高压手段整治这些资本家。光和资本家合作还不行,商人逐利,没钱赚就不会投资,常公也了解到这点。之前与上海资本家的合作并不愉快,虽然协助他们剿灭经常发起大罢工的其他党派人士,但之后资本家捐的款项并不能满足需求,所以常公直接撕破脸皮,准备来明抢了。
这段时间,政府办事人员逐店逐厂地去征集资金。例如上海银行公会的会员银行被指定购买一百六十五万元江海关二五附税国库券;闸北水电公司被指定二十五万元,先施公司二十五万元,商务印书馆二十万元,新新公司二十五万元……
恐怖的风浪把很多商人卷入了漩涡。最近见诸报端,最出名的就是,法租界的一个颜料富商石宝顺的儿子以***的罪名被逮捕,在石答应向国家捐献二十万元后,才获得释放。上海和无锡的棉纱、面粉大王荣宗敬以奸商并曾资助过军阀的罪名被逮捕,之后捐款二十五万元给政府国库后,这个命令便取消了。著名酒商赵志永被军事当局逮捕,然后捐了二十万才被释放。报纸上都刊登这些人以各种名义被抓,实则资本家们都明白,也就小事放大,为钱而已。
之后还有大型公司少主被绑架事件,先施公司欧炳光三岁儿子被绑架,索要五十万元。另外一个有钱人棉纺厂主徐宝真的一个儿子以***的罪名被逮捕,被索要六十七万元。采用逮捕和以逮捕进行威胁的手段向商人和官绅勒索钱财,是有钱阶级中的一种确确实实的恐怖统治。
而就在严不闻与朵朵结婚后的当月,五月份,就出现了另一种攫取钱财的办法。
东京政府因害怕北伐会损伤它在山东的利益,于5月下旬派遣关东军进入山东。这个行动导致了中国几个城市巨大的示威运动和抵制日货的活动。
而上海党部也开始利用这点,首先成立“反对日货大同盟”。民众关心日本出军山东,而自发抵制日货,是爱国的表现,可是上海党部却把拒购日货也当作了榨取上海商人更多的捐款的方便手段。
“反对日货大同盟”指派检查人员到各中国商品检查日货。从百万富翁到小店主,只要是敢卖日货,就套上“帮助日本帝国主义”的罪名,不想被抓,就得交罚金。而公共租界边界设置了一些木笼,用来关那些出售日货卖国的商人,贴着“出租给洋奴的木笼”的条子,以恐吓公共租界的商人。大同盟申言:势必要逮捕那些违反抵制日货或者持有不赞成大同盟的意见的商人!
其次,在军事当局主持下,成立“对日经济绝交大同盟”,它着手进行一项逮捕商人和把他们拘留起来处以罚款的计划。
“反对日货大同盟”是派人稽查,然后“对日经济绝交大同盟”负责抓捕。
至此,很多商人被抓,不停罚款,直到满足要求,才会释放被抓人员。
朵云轩也有很多日画作,只能先托人带出去保留,或者来不及的,直接烧了,以免麻烦,饶是如此,朵云轩还是被罚了不少钱。林渊他们也是一样,百货公司,日货全部下架,而且主动捐出一大笔款项,才得以维持商业运转。
在接近七月份的时候,福利公司霍婷找过严不闻,笑问道:“这就是你期望的新商界?没前途的,跟着政府这么瞎搞,我们自己公司都维持不下去,而且现在上海是是非之地,只能将少部分资产放在这,大部分还得托庇于洋人名下,这样才稳妥,怎么,要不要跟我去外国打江山?”
严不闻拒绝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就不随你过去了。”
“呵呵,你还是那么不近人情,不过你别忘了我们还有第三个约定,到时候我让你做的时候,你可别为难呦。”霍婷笑了笑,也不勉强,在她看来严不闻就是愚蠢,留在国内干什么?现在国内资本非常不稳,政府掌控一切,一个不小心,满盘皆输,所以霍婷直接将大部分资产流去美国或者英国,在这种资本国家,政府可以垮台,但资本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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