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与此同时,十余支羽箭也分前后射向了那昂藏汉子。
就见那昂藏汉子不闪不避,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柄门板似的巨剑,左至右挡,轻轻巧巧就将那些箭失拨落、挑飞。
与此同时,他脚下片刻不停,赶上一名蒙古骑兵,手起剑落连人带马劈成两片。
又顺势扯起半边马尸,牵肠挂肚的挥洒出去,将十余步外另一名蒙古人砸下马来。
这般如法炮制,只十几息的功夫,蒙古人就又减员过半,算起来已不足十人之数。
而那昂藏汉将,却是丝毫未损!
战到这般地步,蒙古人也终于失去了斗志,也不知谁带头呼喊了一声,便纷纷做了鸟兽散,甚至连建州城都不敢回,直接逃向了附近的山林之中。
那昂藏汉将倒也并不追赶,只带着满身血污,意态悠闲的在战场上巡视了一圈,但凡发现还活着的蒙古人,上前就是一剑枭首。
等确认再无活口之后,他这才不慌不忙的走向城门。
包括纳尔萨在内的所有女真人,都下意识的举起了兵刃,却又禁不住双手乱颤、腿肚子转筋。
眼见对方越走越近,一些戈什哈甚至不等命令,就开始往城内退缩就连纳尔萨,也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先把城门关上,免得这杀神闯进去大肆屠戮。
就在此时,忽听那昂藏汉将扬声道:“本官是大周副使孙绍宗,城里可有方便洗漱的地方?”
大周……副使?
这周朝的皇帝,到底是派来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而且……
派这种怪物过来,真的只是为了罢兵言和?!
第944章 计()
正月初九。
随着年节气氛渐渐消退,寒冷的建州城,再一次恢复了原本的冷清。
不过在风雪中往来奔走的汉人奴隶们,与年前却是大有不同虽然道左相逢时,仍难免抖作两团,身上的疤痕也较年前多了几处,可眉眼之间却透着昂扬与期盼。
反之,那些锦衣华服者,则是个个如丧考妣至少在表面上皆是如此。
而导致这般变化的,正是大周使者进城后,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
广德十三年腊月二十六,周使于建州城下,阵斩蒙古铁骑一十三人,一时名声大噪。
腊月二十七,建州巴图鲁耶彦登门挑战周使,约立生死状,旋死于周使拳下。
腊月二十九,耶彦妻弟率众夜袭使馆,计十七人无一生还。
次年正月初二,大王子阿勒不花携十二布库【摔跤手】登门助兴,席间致三死九伤,却未能撼动周使半步。
正月初三,巴牙喇营牛录额真哈尔禄当街箭射周使,周使掷还以过路牛车一辆,未中,然哈尔禄惊慌之下马失前蹄,重伤致残。
是日傍晚,哈尔禄妻登门叫骂,被周使掠入使馆,左右不敢阻拦,遂飞报哈尔禄亲族,然啸聚过百,却终不敢入。
次日,二阿哥阿邻祁图亲往说合,哈尔禄妻始得脱身据传,数日不得并股。
自此,周使系天魔转世之说不胫而走,又言其天目一开血溅五步,非噬人魂魄方可安抚。
正月初六,后金国主有意召见大周使者,为后妃群臣所阻。
次日,后金国主单独召见大周正使。
…………
砰~
将腰牌往火炕上一拍,姚安民怒冲冲的骂道:“入娘贼!这些女真瓜怂平日里拽的什么似的,不成想胆子却这么小!前几日什么牛录额真的,婆娘被那姓孙的睡了,屁话都不敢放一句;眼下堂堂后金国主,又连姓孙的面都不敢见!”
虽是白天,可因室内密封昏暗,炕桌上依旧点着盏油灯,被他这一巴掌拍上去,那烛火摇曳,直映的四下里人影乱颤。
正趴在炕桌上写着什么的张秀才,抬头横了姚安民一眼,将毛笔往充当砚台的醋碟上一搭,又小心翼翼的摘下眼镜,珍而重之的收入鹿皮囊里。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这才冷笑道:“有气你找鞑子撒去,跟我这儿嚷个什么劲儿?”
“我……”
姚安民两眼一瞪,可终究不敢同此行的二号人物张秀才翻脸,最后颓然的往炕上一坐,盘着退嘟囔道:“我这不是心急么,那姓徐的老东西已经同鞑子谈了两天,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勾搭上了?”
“偏那孙绍宗一直守在驿馆里,吃穿用度又派专人采买,压根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他巴巴抱怨了几句,转头再看张秀才,却发现对方已然闭上眼睛,正慢条斯理的揉着晴明穴。
这下姚安民真有些火大了,愤然起身道:“好好好,这差事是我老姚自己领的,和您张七爷不相干是吧?那咱们干脆也别在这儿瞎忙活了,趁早收拾行李回甘肃算球!”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拿眼往东头屋里张望,显然是指着薛副教主能出面主持公道。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东屋里有什么动静。
而那靠墙依柜的白莲教众们,也个顶个泥胎木塑似的,对他这话没有半点反应。
这下姚安民有些骑虎难下可,愤愤的咬着牙瞪着眼,忽然一把抓起那进出内城的腰牌,转身向外便走。
这时墙根底下才有人开口发问:“姚香主不是刚回来么?这又是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
姚安民愤然道:“自然是去找那姓吴的龟孙儿打探消息!”
说话间,他便推门而出,踩着积雪嘎吱嘎吱的渐行渐远。
直到此时,张秀才不慌不忙的起身,拿着方才写的东西到了东间屋里。
薛副教主正盘腿在炕上打坐,听到张秀才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虽然不堪大用,可他到底是心向圣教的,总不太过冷落了他。”
这说的,自然是方才负气而走的姚安民。
张秀才白胖的脸上露出些笑意,却并未回应薛副教主的话,而是珍而重之的,将手中文稿送到了薛副教主面前。
薛副教主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接过来仔细研读。
半晌,他才迟疑道:“这说辞倒是使得,可那边儿若是不肯上钩怎么办?”
张秀才不以为意的一摊手:“现如今还有别的法子可想吗?姓孙的如此挑衅,乌蒲恒端依旧忍气吞声,甚至不惜背负怯懦之名,分明已经拿定了主意,要趁朝廷无心他顾,先并吞朝鲜扩充实力。”
“单凭咱们这些人,想要让女真人改变心意,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驿馆那边儿,又布置的密不透风,更有姓孙的杀神压阵,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眼下唯一可行的,也只有趁着关内关外往来不便,来个无中生有、煽风点火!”
“天幸如今在兴城驻扎的,正是那孙绍宗的嫡亲兄长,听说此人性烈如火,又自小对其弟百般疼爱想来只要咱们计划周详些,瞒过他应该不难。”
薛副教主其实也早认可了他的计划,否则方才也不会放任姚安民受气,而不出面安抚了。
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若不能借女真人之力,牵制住大周的九边兵马,白莲教想要在近期举事,便难上加难。
所以事到临头,也容不得他不谨慎。
唉~
若是当初葛谵能找到转世圣女,重新将教众凝聚到一处,眼下自己等人又何须仰赖女真鞑子?
心下叹息着,薛副教主又再次确认道:“那人当真可用?别到时候……”
“您老大可放心,他的妻儿老小都在咱们手心里,又自以为身中剧毒,断不敢违逆咱们的吩咐!”
“那就好、那就好。”
薛副教主点了点头,视线跃出窗外,喃喃自语道:“接下来,就等着徐辅仁把这几日的消息传回关内了届时咱们再顺水推舟,直说是鞑子大将受不得辱,私自引重兵围杀……”
张秀才目光灼灼的接口道:“而那孙绍宗虽然死战得脱,却受了重伤,被困在山里命在旦夕!”
顿了顿,他狠狠在半空中劈了一掌:“只要兴城那边儿的闻风而动,届时是战是和,可就由不得他们两家了!”
第945章 躁动()
【这些天又是闹毛病,又是和老婆轮流去上坟的,调整一下,明天双更。】
原本孙绍宗还盘算着,等到双方进行谈判时,面对后金国君臣的发难,再顺势露一露肌肉来着。
谁承想一连几天,那乌蒲端恒都只单独召见徐辅仁,并不肯让他陪同入宫,让之前种种设想,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好在年节前后,孙绍宗已然在建州城里立下了诺大的威风,而以徐辅仁的老谋深算,这耍嘴皮子玩心眼的事儿,有他一人足矣。
当然了,徐辅仁每日回到驿馆里,免不得也要把双方的谈判过程,简短截要的向孙绍宗复述一遍。
目前看来,双方和谈的诚意还是有的至少暂时是有的罢兵言和的大前提,第一天就达成了共识。
不过在一些附加条件上,双方却始终僵持不下。
譬如大周希望双方能够互换战俘,并释放被扣押的民众。
然而被大周俘获的女真人,多半都已经明正典刑了,这所谓的互换,不过是说出来好听罢了,其实就是想让后金单方面,释放所有的汉人奴隶。
这自然是女真人无法接受的。
再譬如后金希望能够在兴城附近,建立几个双方互市的场所。
互市本来倒没什么,但女真人除了要求大周不得限制铁器输入之外,还要求大周官方出面,对辽东的一些特产采取溢价收购,以保证双方能够达成贸易平衡。
这就实在太过分了。
虽说是缓兵之计,可面对一个蕞尔小国官方甚至还没承认做出如此程度的让利,让一向公然标榜皇汉主义的周国民众,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另外还有诸如双方疆界的划定,彼此的官方称呼、往来礼数,后金与瓦刺的关系等等……
总之在相同的大方针之下,双方的分歧点却也不在少数。
周国这边儿,左右是想拖时间,等熬过南边的战事之后,腾出力气来再对后金下手。
而后金则是因为大雪封山,三月底之前,压根没法进行规模化的军事行动。
所以两下里都不怎么着急,这一点点拉锯似的来回磨,几天下来,也不见有半点进展。
估计正月里能谈出个大概脉络,就算是蛮不错了。
孙绍宗倒无所谓,他本就是能动能静的性子,除了伙食上有些不习惯之外,每日里在驿馆里闲散着,就权当是猫冬养膘了。
可随行的护卫,却颇有些不安分的主儿。
前阵子总有不开眼的女真人上门闹事,隔三差五的就有热闹瞧,倒还不觉得如何。
可打从初五开始,一切变得风平浪静,甚至有不少女真人宁可绕远路,也不愿经过驿馆大门。
这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又搭着前几日,那哈尔禄的老婆嗓音高亢,先在门前骂的众人一肚子闷气,后又在门内叫的众人满脑子邪火。
本就已经做了个月余光棍,这火气一上来,哪里还按捺的住?
于是这几日先是里先是托冯薪出面,想请假外出‘闲逛’一番,被孙绍宗压下来之后,又试图怂恿他弄几个妇人进来伺候。
说是帮着洗衣做饭,可孙绍宗随口一试探,那‘盘好调顺’、‘胸耸臀硕’的要求,就足足灌了满耳朵。
说白了,还不就是下半身那点事儿。
按理说,这身处嫌疑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孙绍宗应该一口回绝。
可孙绍宗也不是那不通人情的,再者说了,他自己也没能以身作则,就更不好严词拒绝了。
因此这日经过仔细考量,就琢磨着同徐辅仁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向女真人讨几个朝鲜女人回来之所以指定要朝鲜人,自然是不愿辱及被掠的汉人女子。
…………
是日傍晚。
算算时辰,徐辅仁也该从内城回来了,孙绍宗便命人在后院炕桌上摆下饭菜,又烫了一壶陈酿,只等着与他对酒谈天。
这千里迢迢的,自然不可能专门带个厨子来,所以每日的饭菜实在是乏善可陈,唯有量足管饱这一个优点。
但酒却着实不错,四十年的老窖花雕,原本是某个女真贵族的战利品,可关外苦寒之地,人人皆以饮用烈酒为荣,这几坛陈酿竟是乏人问津。
直到前些天阿邻祁图登门说合,因知道孙绍宗就好这一口,才特地讨来做了礼物。
把手炉拧了盖,临时充作温酒的器物,不多时的功夫,馥郁醇厚的酒香,就在屋里弥漫开来。
这时门帘一掀,宽袍大袖的徐辅仁自外面进来,鼻子抽动了几下,便不由笑着吟道:“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说着,便自顾自褪了靴子,盘腿坐到了孙绍宗对面。
这一路上两人早厮混的熟了,故而孙绍宗也不多礼,只单手提起酒壶,为其满满斟了一杯。
同时口中笑道:“听徐老这意思,怕是又蹉跎了一日?”
“蹉跎是蹉跎了,可也不是一无所获。”
这几日里虽然谈判一直没什么进展,可徐辅仁的精气神倒比路上强出不少来。
就见他先是老夫聊发少年狂的举杯干了个底掉,随即又正色起来,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压着嗓子道:“约莫就是白莲教无疑了。”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孙绍宗却是立刻心领神会,忙把酒壶放回手炉上,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却原来打从到了驿馆之后,孙绍宗就隐约察觉到,除了女真人的探子,周围似乎还有些身份不明的人,在窥探着使团的一举一动。
蒙古人那天在城门外,被孙绍宗弄了一多半,余下的即便偷偷回到城里,也多半不敢在大周使团左近出现而且就算他们真大着胆子寻过来,也会被孙绍宗认出来。
所以两人暗中计议了一番,就推断这城中多半还有另外的势力存在,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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