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毅被瞪的一缩脖子,扁着嘴、抽着鼻子,又要放声大哭。
“起来回话!”
孙绍宗见状一声呵斥,这小子才把哭声憋了回去,磨磨蹭蹭的自地上起身,嘴里还嘟囔着:“弟弟、一点点、少少的。”
他大约是想强调,弟弟只吃了一点点而已。
石榴正好凑上来,想替他拍打身上的尘土,闻言哭笑不得的道:“小祖宗,你就少说几句吧。”
孙承毅这才郁郁的闭上了嘴,不过没等石榴拍完他身上的尘土,小家伙就又转了心思,跑过去保住孙绍宗的大腿,闹着要爹爹抱。
孙绍宗一抬腿,把这小子勾起三尺多高,顺势‘丢’到了罗汉床上,笑骂道:“弄哭了弟弟,你还有脸要爹爹抱?去,把那皮球找出来,带着弟弟去院里玩儿,再敢弄哭哪个,小心老子打的屁股开花!”
孙承毅没完全听懂,不过‘皮球’二字,他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当下欢呼着钻到炕桌底下好一阵乱翻。
不多时翻出个裹了熟皮子的猪尿泡,用力抛到地上,自己又利落的爬下罗汉床,似模似样的一记大脚开出,那球便咕噜噜的滚到了门槛前。
石榴下意识的到了门前,想要帮他挑开帘子,不过刚一抬手,却又迟疑起来,回头向孙绍宗征询道:“二爷,外面天寒地冻的,是不是……”
“男孩子哪有这么娇气?”
孙绍宗不以为然的说着,顺手把‘大侄子’放到地上,不出意料,小家伙早忘了方才的‘仇怨’,吱哇乱叫的追随在‘堂哥’左右。
解决掉这兄弟间的小小冲突,孙绍宗便径自往罗汉床上一歪,取了几个核桃随手掰开,挑着果仁往嘴里丢,状似悠闲,眼睛却悄悄往外踅摸着。
“甭费劲了。”
阮蓉与他处的最久,自是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面示意石榴又端来盘糖炒栗子,一面道:“毕竟是大太太的亲戚,我让她们先去那边儿商量清楚,也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难堪。”
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己回来这半天,也不见香菱和尤二姐两个,过来禀报在邢家的见闻。
心下恍然,孙绍宗嘴里却欲盖弥彰:“我是怕两个孩子磕着碰着,哪里就说到香菱和尤氏身上去了?对了,今儿晚上吃什么?”
虽明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阮蓉也懒得继续深究下去,便接茬道:“你昨儿不是说了么,要用那辣酱做些新鲜玩意儿?中午赵管家特地让人收了只獐子,眼下灶上正拾掇着呢。”
从獐子和辣酱起头,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通,眼见日头西落,香菱和尤二姐也终于从大房哪边儿赶了回来。
原本依着香菱的性子,是要先回完正经差事儿,再说旁的。
但孙绍宗却不想在阮蓉面前,讨论纳邢岫烟为妾的事儿,便嚷着要先开席用饭,别的什么事情,等晚上再说不迟
于是八荤八素十四菜两汤,就陆续摆上了桌,压轴的,正是用辣椒酱烧制的‘酱爆鞭花’和‘砂锅鹿宝’。
毕竟是头一回试做,其实味道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可以称道只有‘鲜、辣’二字,实在不怎么合阮蓉几个的口味。
于是这头獐子,倒有大半都祭了孙绍宗的五脏庙。
正所谓饱暖思x欲,更何况是吃了这许多火烧火燎的大补之物?
眼见阮蓉押着儿子去里间沐浴,女儿也被晴雯带到了西厢,孙绍宗抿着杯中的残酒,目光便在香菱与尤二姐身上来回打转。
尤二姐在旁的事上,未必能有多聪明,偏在这上面最有天赋,当下便猜出了孙绍宗心思。
于是一边褪了外袍,把个胸襟撩弄的肉隐肉现,一边揽住香菱的肩膀,嬉笑道:“过几日姐姐搬去那边儿,往来可不就如眼下这般方便了。”
香菱却不疑有他,忙道:“其实也没几步路,你我勤……呀!”
尤二姐缩回作恶的手,掩着嘴一语双关的笑道:“姐姐倒真是个‘实诚’的,我却不是在说什么以后,而是想着晚上同姐姐做个伴儿,不知姐姐那里可还容得下我?”
香菱便是再怎么糊涂,此时也回过味来了,忍不住红着脸瞟了孙绍宗一眼,见他目光灼灼的,心下便再怎么不情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后三人便半推半就的,借着要禀报在邢家的见闻,挨挨蹭蹭的到了香菱屋里。
…………
却说晴雯安顿下囡囡,刚回到西厢客厅,就听到里间尽是些不堪入耳的动静,其激烈程度竟还远超平日。
呸~
早上还说不想趁机要个儿子呢!
晴雯暗啐了一口,板着脸把装作收拾屋子,实则在听墙根的小丫鬟统统赶了出去,然而独自在罗汉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侍弄着针线活儿。
靡靡中,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里间的房门忽然左右一分,晴雯抬头望去,见出来的是衣衫不整的孙绍宗,脸上的红霞顿时蔓延到了耳后。
一面扭转了娇躯,背对着房门;一面却又轻车熟路的,把针线全都放回了簸箕里。
等到那一双熟悉的臂膀,将自己紧紧环住时,晴雯忙又将美目紧紧闭合,却是丝毫也没有挣扎的已死,任由孙绍宗将自己抱起,大步流星的回了里间。
直到同两个白羊也似的人儿躺在一处,她才猛然察觉出不妥来,只是再想挣扎时,却早已经晚了。
半诗云曰:
纳纳春潮草际生,商船鸣橹趁潮行……
。。
第890章 揭穿、接船()
【晚上有酒局,喝得少了还有一更,如果灌多了。。。】
几根葱白玉指轻轻一推,清冷的空气顿时破窗而入。
王熙凤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那一双青鸾丹凤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东南面的内书房。
打从两年前,那里就被充作贾琏的寝室,这次他从自望江楼回来,自也是在里面安歇。
要说这隔着门板,又能瞧见什么?
然而王熙凤眼中的寒意,却还是越来越盛。
虽说公公贾赦无耻下流,对她生出了狼子野心,甚至意图趁虚而入,险些坏了她的清白。
但真要论起来,王熙凤最恨的却还是贾琏!
身为男儿身,却一心想要雌伏人下!
之前整日整夜的不回家,这好容易回了家,半句也不曾与自己交流,心心念念的就是往家里招‘野男人’!
自己到底是几世为恶,才修下这样一个冤家?!
越想越是恼恨,王熙凤砰的一声闭合了窗子,几步来到床前,反手一撩拨开层层绡帐,将包裹在素红蝉翼纱里的浑翘,半挨半搭的蹭到了床沿上。
同时那及膝的裙摆左右一分,两条玉砌也似长腿八字撇开,稳稳撑住了葫芦似的身条儿。
嫩菱也似两只脚掌,也不知怎么就从绣鞋里挣脱出来,十根蚕宝宝也似的趾头,在那鞋面上此起彼伏轻的啄着。
风情与娇俏,一时在她身上完美的交融着。
以至于端着铜盆进来的平儿,在面对王熙凤时,都忍不住有微微的失神。
不过看到她脸上那浓浓的幽怨,满腔惊艳顿时又化作了无声的慨叹。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将盛满温水的铜盆,轻轻放到了木架子上,平儿转回头正待询问王熙凤,是否要开始洗漱。
王熙凤却忽然一抬头,目光灼灼的问“你说我要是在席上,直接拆穿二爷的心思,孙家二郎会是怎样的反应?”
说着,她似乎是想到了届时的尴尬情景,脸上不自禁的浮起一阵快意。
“这……”
平儿秀眉微蹙,随即柔声劝道“奶奶好容易放下了,却怎得又去招惹二爷?”
“放下?哈、哈哈!”
王熙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连着嗤笑了好几声,这才又切齿道“若不是他,那一只耳又怎敢如此放肆?再说父债子偿,岂不是天经地义?!”
“难道只许他父子糟践我,我便坏不得他们的好事?!”
见她一边说着,十根涂着豆蔻的脚趾,也都深深扎进绣鞋里,颤巍巍的努着劲儿,显然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平儿就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再加上点破贾琏的龌龊心思,对于孙绍宗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故而她默然半晌之后,便主动转移了话题“是现在服侍奶奶洗漱,还是?”
王熙凤也不答话,径自起身张开了的双臂。
平儿与她主仆多年,自是闻弦知意,忙从橱柜里取了新的肚兜等物,然后上前将解下那素红蝉翼纱的睡裙,剥出个白羊也似的……
………………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主仆两个终于收拾起征,步出了堂屋。
而此时王熙凤身上,也在不见到半分幽怨颓唐,有的只是扑面而来的摄人贵气,以及看似和煦实则疏离的浅笑。
原本主仆两个,是准备去西厢房小厅里用过便饭,然后再去前院处置荣国府的家务。
只是还不等用完早饭,二太太王夫人哪里,便遣了大丫鬟玉钏过来传话贾政,午后就要进京了!
虽说召贾政回京的旨意,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发下来了,但这消息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按理说,不是应该提前两三天,就派人通知府里么?
心下虽然颇有些埋怨,可现如今贾政在荣国府的地位,又与以往大不相同,王熙凤自然不敢怠慢分毫。
于是一面同王夫人约定,在贾母面前碰头,一面让人知会贾琏、贾琮兄弟两个。
又半个时辰之后,几辆马车的前呼后拥的出了荣国府,打头的是贾琏、贾宝玉,后面则是贾环、贾琮、贾兰叔侄。
这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内城,马不停蹄的赶奔东便门码头。
等到了东便门外,堪堪将近正午,早有豪奴包下了附近的酒楼,供几个公子哥儿歇息、吃用。
叔侄五个在那楼上凭窗而坐,俯视着人潮涌涌、千帆延绵的码头,一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内中贾琮最是个性燥的,见哥哥们都默然无语,在椅子上来回扭动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们说,二叔怎得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出门时我还听老祖宗埋怨呢。”
贾琏斜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只是眼波不自觉的带出些妩媚,非但没让贾琮乖乖就范,反而激起了他一身的疙瘩。
“这个么……”
贾宝玉倒是认真琢磨了一下,可却实在不得要领,最后也只能摇头道“老爷这般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
“饿死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旁边贾环便闹将起来“周官家,怎得还不上菜?真要把咱们都饿死不成?!”
周瑞在旁边陪笑道“二老爷说是午后就到,约莫也未必会在船上用饭——哥儿若是饿了,不如先吃几块点心?”
说着,便命人把府里携来的点心,装盘摆在桌上。
贾环还有些不乐意,却被贾琏给呵斥住了——这次他终于忍住,没有露出娘态。
就这么枯坐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眼见快到未时,就见一条打着‘江西学政…贾’的官船,自东南水面上荡荡而来。
“来了、来了,二老爷来了!”
众人皆是齐声欢叫,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下了楼,簇拥着迎向码头。
情绪使然,贾宝玉原本也忘了对父亲的畏惧,激动的踮着脚在码头上眺望,恨不能立刻就与父亲团圆重聚。
可眼见那官船离得近了,他一颗心却又陡然沉入了谷底。
盖因那官船船头,除了负手而立的贾政之外,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娇俏妇人。
赵姨娘在江西又生了儿子?!
这事儿竟瞒了个死死的,也不知在府里苦等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究竟会是怎样的反映。
。
第891章 宴【上】()
眼见到了荣国府东侧的油黑大门前,张成轻勒缰绳放缓了马速。
正要往下马石上贴,忽见周瑞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伸手往西一让道“今儿改在荣禧堂设宴了,劳驾再往前赶一赶。”
张成倒没觉出什么不对来,依着周瑞的吩咐,驱使马车往荣国府正院行去。
但孙绍宗在车厢里却是眉头一皱。
这荣禧堂因是御赐的牌匾,又是老国公当初待客的地方,隐隐有嫡枝正溯的象征意味。
当初贾母偏爱小儿子贾政,硬是让他入住荣禧堂,就曾引起过不少非议——只是因为贾赦这厮忒也上不得台面,所以才没引起更大的反弹。
如今贾政不在京城,贾琏却偏要改在荣禧堂设宴……
难道是要抢班夺权不成?
真要是这样,自己可千万搀和不得,必须得赶紧找个由头,推脱掉这场酒宴不可。
只是转念一想,现如今贾元春在宫里正得势,贾琏便是真有意争嫡,也不该在这时候发难才对。
“周管家。”
想到这里,孙绍宗挑开车帘漫步尽心的问了句“府上二老爷莫非已经回京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周瑞紧赶几步凑到车窗前,斜肩谄媚的笑道“我们二老爷今下午才回的京,这不,一听说您晚上要过来,当即就吩咐要在荣禧堂设宴,说是要听一听您南下平叛的事儿。”
事情自然没有周瑞说的那么简单,其实是贾政与王夫人见面之后,就闹起了冷战。
除了在贾母面前,王夫人就没主动对贾政说过半句话,但和旁人说话时,那冷言冷语夹枪带棒的,却也弄得贾政如坐针毡。
正因如此,一听说贾琏晚上要宴请孙绍宗,贾政当即就来了个喧宾夺主——说白了,不过就是想找个由头躲清静。
闲话少提。
听说果然是贾政回来了,孙绍宗这才放下心来,任由张成把车赶到了正院角门前。
他这里刚挑开车帘,贾琏、贾宝玉兄弟两个,便齐齐的迎了出来。
也不知怎得,孙绍宗突然就想起了头一回见到贾宝玉的情景。
当时这位宝二爷,正在为基友的离世而痛哭流涕,满脸的脂粉被冲刷下来,就像是流着血泪似的,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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