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薛蟠刚悻悻的坐回原位,那房门便被人自外面推开,一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人自外面进来,尖着嗓子道:“孙大人,我家王爷请您过去说话。”
说着,便侧身把手往外一让,半点不给孙绍宗拒绝的机会。
这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众人都有些不快,尤其是薛蟠,忍不住就又要跳起来骂娘——好在冯紫英得了孙绍宗的示意,在他腿上掐了一把,将这憨货的脏话堵了回去。
孙绍宗没事儿一般起身,打了罗圈揖道:“诸位兄弟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着,径自走出了雅间。
第862章 蒋玉菡起社望江楼【中】()
【第一更】
每回见到忠顺王,他身边都少不了有美女相伴。
这次也不例外。
孙绍宗刚迈进那居中的雅间,就见忠顺王正坐在敞开的玻璃窗前,胸口、后背各挂着一个赤条条的年轻女子。
这两个女子的身段、容貌倒不必多说了,那皮肤却竟是鲜艳的粉红色!
初时孙绍宗还当是涂抹了什么,但很快就发现并非如此,那分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颜色。
再加上两女不住在忠顺王身上痴缠着,有些动作甚至逾越了礼数,显然是神志不清的状态。
难道是吃下了某种媚药?
这荒唐王爷该不会是强迫了良家女子吧?
想到这种可能,孙绍宗心下就有些蛋疼,他再怎么说也是大理寺少卿,这要真是当着自己的面作案,少不得只能同忠顺王做过一场了。
不过……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两个女子身上虽是赤条条的,发髻上却挂着不少珍贵的珠翠之物,而这些首饰的造型、成色,怕都不是普通人家能承担的。
想来还是王府姬妾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来了。”
正揣摩那两个女子的身份,一直背对着房门的忠顺王,终于缓缓转过头来,出奇的是,在这两名女子的百般挑逗之下,他脸上流露出的却是莫名的忧郁。
莫非……
这厮不举了?
要真是如此的话,可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孙绍宗幸灾乐祸的想着,顺势拱手作揖道:“下官见过王爷。”
稍稍顿了顿,又补了句:“不知王爷相召,究竟有何见教?”
若换成是两年前,这‘见教’二字必然要改为‘吩咐’。
不过眼下兄弟二人先后立下战功,在朝堂上根基渐稳,而忠顺王这两年的威势,却是每况愈下。
既然双方的地位差距,已经缩小到了一定程度,那低三下四的‘吩咐’,自然也就进化成了相对平等的‘见教’二字。
忠顺王倒未曾计较这口头上的变化,他慵懒的一扬下巴,不容置疑的吩咐道:“把这两个抬上,都出去吧。”
两下的垂落的帷幔里,顿时涌出五六个卫士,在地上铺开波斯地毯,然后将那两名女子从忠顺王身上扯下来,七手八脚的裹了进去。
眼见这些王府卫士,将那两个女子抬将出去,又顺势带上了房门,孙绍宗不觉暗暗提高了警惕。
原本因为那小太监倨傲的态度,他还以为忠顺王找自己来,是存了要当面折辱自己,好报复自己之前追查乞儿案一事。
可眼见忠顺王屏退左右,摆出一副要密谈的架势,却显然并非是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他到底是有什么企图呢?
正狐疑着,就见忠顺王面色一变,脸上的五官都往里收缩着,尤其是鼻子,一耸一耸的透着狰狞……
“阿嚏!”
忠顺王揉了揉鼻子,在孙绍宗无语的目光中,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又自顾自的伸手把窗户关死了,这才又重新开口吩咐道:“坐下说话吧。”
眼见这番情景,孙绍宗突然就明白,刚才那两名女子是做什么的了——分明就是俩个用药催出来的暖宝宝啊!
虽然早就知道,这厮是个荒唐王爷,但孙绍宗还是再一次被他的‘奇思妙想’给镇住了。
同样的,也是再一次领会到了,他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
即便是不通医术,也知道这样外冷内热的夹攻之下,那两个女子多半是大病一场的。
闹个不好,直接丢了性命也有可能。
若是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孙绍宗说不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忠顺王这等肆意妄为。
但现如今,他即便仍旧怜悯那两名女子,却也不会再贸然出头了。
倒不是畏惧。
以孙绍宗如今的地位,再加上孙家早就与忠顺王闹翻了,说上几句仗义执言,也算不得什么。
可这之后呢?
那两个女子难道就能因此,得到什么善待不成?
说不得,忠顺王反而会加倍的折磨她们,好借以向自己示威。
因此孙绍宗只是默默的,按照忠顺王的示意,坐到了居中的圆桌前面。
“孙家二郎。”
几乎是刚坐稳,忠顺王就迫不及待的问:“你瞧那宏元真人如何?是真把式?还是假把式?”
竟是为了宏元真人而来?
孙绍宗微微一愣,继而就想起了,之前死在黑帖谋划中的,两个假和尚、真道士。
这两下里一对比,忠顺王会对宏元真人感兴趣,倒也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但关于宏元真人的真伪,孙绍宗又怎敢给出准确答案?
说是假的,说不定会惹怒对其十分宠信的皇帝——毕竟刚刚经历文臣们指桑骂槐一事,难免会有些敏感。
如果说是真的,传出去岂不成了自己替宏元真人背书?
届时这‘杀妻证道’的主儿出了什么纰漏,自己反要要被他牵连,岂不是冤也冤死了?
故而孙绍宗只能假做不解,诧异的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与宏元真人并不熟悉,您专程找下官过来,岂不是问道于盲?”
“问道于盲?”
忠顺王嗤鼻一声:“这朝堂上比你眼明心亮的,怕是没有几个了吧?”
接着,也不等孙绍宗回应,有自说自话的嘟囔道:“要说这宏元真人为给皇兄炼药,可说是废寝忘食、鞠躬尽瘁,现在连婆娘都折进去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坑蒙拐骗的。”
“只是……”
他咂了咂嘴,苦恼道:“他连自家婆娘要红杏出墙都算不出来,就算有些本领,这道行怕也有限的紧吧?”
听了忠顺王这番言语,孙绍宗心下也是一动。
之前只觉得宏元真人壮士断腕,舍弃名声换取皇帝的同情,也算是有失有得。
但现下看来,却恐怕是失算了。
神机妙算得道高人的人设,和悲催绿帽男的身份,显然并不怎么合拍。
忠顺王因此起了怀疑,皇帝难道就全无芥蒂?
而相比于怜悯、愧疚,术士什么立身的根本,终归还是在这‘笃信’二字上。
说不得宏元真人这回,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正思量着宏元真人的事儿,忠顺王忽又开口道:“只要你同孤说句实话,之前你兄弟那种种不敬之处,便都当它烟消云散,你看如何?”
孙绍宗不由讶然。
甭管这话是真是假,都代表了忠顺王对这事儿的重视程度。
难道当初在义忠亲王府,他当真曾亲眼目睹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若非如此,一贯睚眦必报忠顺王,又怎会为了区区几句评语,做出如此大的让步?
心下不住盘算着,孙绍宗口中奇道:“王爷因何如此在意下官的看法?实不相瞒,我与那宏元真人虽有些接触,却从未涉及过修道炼丹的事情。”
“正因为你没同他有这方面的牵扯,孤才更看重你的意见!”
忠顺王有些不耐的往后一靠:“再说了,他刚死了老婆的时候,总也会有些不同寻常的表现吧?”
这解释还是有些牵强。
不过孙绍宗倒也隐隐察觉出了些端倪。
忠顺王会如此在意自己的看法,八成是那‘日能审阳、夜能断阴’传闻,在其中起了不少的作用。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孙绍宗干脆也不敷衍了,正色道:“王爷,下官对于修玄炼道之事一无所知,实在难以断言什么——不过就这几日的接触而言,下官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非人之能。”
这个答案虽契合了忠顺王之前的猜测,但他却显然高兴不起来。
颓然的仰躺在逍遥椅上望着屋顶,好半晌才缓缓的扬了扬手:“下去吧。”
这可当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谁让丫生的好呢?
若自己也穿越成皇室血脉……
呃~
貌似那样下场也未必能有多好。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孙绍宗转身出了忠顺王的包间,绕过目不斜视的王府卫视,正待推开左侧的房门,忽听身后有人磕磕巴巴的呼唤道:“孙……孙……孙……”
回头望去,却原来是邢忠站在拐角处,歪着嘴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称呼。
“邢家舅舅按以往的称呼就好。”
孙绍宗笑着迎上去,见他满面潮红不说,衣领还歪歪斜斜的,似是被谁拉扯过的样子。
不由奇道:“莫非有人对舅舅无礼不成?”
“也算不得无礼。”
邢忠尴尬的搓着手,依旧支吾道:“贤侄,我……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去我那屋里转一圈?”
说到这里,又忙道:“若是不得闲就算了!”
孙绍宗也是在酒桌上,见识过人生百态的。
再想想他那些狐朋狗友,多半都是祖上阔绰过的破落户,少不了有那尖酸刻薄的主儿。
当下就猜到,他多半是受人所激,被迫来找自己过去撑场面。
若单冲他本人,那怕是有所谓的舅舅名分,孙绍宗也断然懒得理会。
可那邢岫烟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生生被逼的要屈身为妾——虽说并不是自己所为,可怎么也该给她留些面子才是。
故而当下点头道:“舅舅稍候,容我先同里面的朋友言语一声,然后就陪舅舅过去瞧瞧。”
邢忠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点头应了:“应该的、应该的!贤侄也不必着忙,我在这里候着就是!”
第863章 蒋玉菡起社望江楼【中二】()
【那个啥,今天九千字宣告失败,只有六千字,明天再搞九千字吧。】
望江楼地字丁号间。
一个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打横将窗户占据了近半,对于众人叫好不绝的表演,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贼溜溜的眸子直往地上扫量,好似恨不能钻进那满地的钱眼里一般。
“娘的!”
半晌,他忽然愤愤的咒骂了一声,嘴里不干不净的道:“这卖屁股的兔儿爷,倒还是个捞钱的行家!若早知道这咿咿呀呀的玩意儿如此好赚,老子合该也入上一股才是!”
除他之外,此时聚在窗前的多半都是戏迷,听其贬损台上的蒋玉菡,皆都忍不住投来白眼,可碍于这厮一贯蛮横,倒也没人敢当面反驳。
那络腮胡兀自不知犯了众怒,回头醉眼惺忪的在屋里扫量了一圈,又问桌前几个埋头对付酒肉的主儿:“那南蛮子呢?怎得这许久都不见回来?该不会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吧?”
那几人大多闷不做声,内中唯有一个油头粉面的,把手里的油脂的往桌布上揩了揩,嘿嘿冷笑道:“谢老四,往常你叫一声南蛮子也还罢了,左右贾大爷也不怎么在意这大舅哥,可现如今老邢另攀了高枝儿,你就不怕他那便宜女婿……”
“我呸!”
谢老四一口啐道地上,骂道:“狗屁的女婿!给人家当个小妾,亏他还腆着脸往外谝!”
顿了顿,又把火烧到了孙绍宗头上:“那孙家老二现如今是发达了,可特娘当初在荣国府里见了我,不也得一口一个四叔的叫着?那时候爷还不惜的搭理他呢!”
这倒未必是谎话,毕竟当初孙家兄弟落魄时,在贾赦眼里就没什么分量可言,撞见贾赦的狐朋狗友,自然也只能小心应付着。
不过现如今孙家兄弟在京城里,好歹也算是一号人物,这谢老四再旧事重提,就显得很是不合时宜了。
尤其他这回能来望江楼,还是沾了孙绍宗与邢忠的光,这放下碗筷就骂娘的行径,也为人所耻。
却说众人眼见这厮几杯老酒下肚,嘴里明显没了把门的,便愈发不敢招惹他,都各顾各的只当没听见一般。
但那油头粉面的主儿,却不肯就此消停,又刻意挑拨道:“四叔?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眼见孙家二郎就要到了,你要真有种,就在他面前充个大辈儿试试!”
“试试就试试!”
谢老四本就受不得激,何况此时已经有了醉意,又刚被那一地铜钱迷了心窍,当下拍着胸脯道:“我今儿把话搁这儿,莫说是孙二,便是那孙大从关外回来,也得敬爷一声‘四叔’!”
砰~
话音刚落,那房门就被人外面重重推开了,邢忠一脸亢奋的闯进来,得意洋洋的叫道:“诸位、诸位,人我已经请来了!”
随即,又见孙绍宗端着酒杯,笑盈盈的自外面进来,那雄壮的身躯往门前一站,愣是堵了个严严实实。
屋内众人忙都起身,‘孙大人’‘孙少卿’的叫着,有几个能同孙家扯上关系的,更是急忙自报家门。
眼见孙绍宗谈笑风生的,应付着众人的搭讪,那谢老四一时僵在原地,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偏在此时,那油头粉面的又悄悄凑到她身边,戏谑道:“怎么着?谢四叔不去攀个亲戚么?”
谢老四瞪了他一眼,顺势从桌上抓起就被,一咬牙当真挤开了众人,在孙绍宗面前瓮声瓮气的问:“二郎可还记得我么?”
莫说孙绍宗现在只是残留了大半记忆,便是换了原版来,又如何记得这谢老四?
又见他横眉立目,似乎是来者不善的样子,便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邢忠。
邢忠之前之所以却请孙绍宗,就是受了这谢老四的冷嘲热讽,当下见他又跳了出来,先是有些胆怯,但想到孙绍宗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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