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阁为相都不愿意,反而要主动啃这硬骨头?
那亢官亢员人浮于事的弊端,就连后世也难以杜绝,何况是更加盘根错节的古代官场?
见孙绍宗面露疑惑之色,甚至都忘了回应自己的言语,于谦只得进一步解释道:“以我推断,王尚书约莫是想‘就实弃虚’吧——他如今递补进内阁,必然要辞去吏部尚书的职务,然后重新兼任旁职,偏偏如今朝堂之上,能动的就只有几个闲职。”
原来如此。
大周朝这六部之中,户、礼、兵、工、刑的尚书,都可以由内阁大学士兼任,唯独这吏部天官,按例是不可兼任的。
这自然是为了避免某个阁老威权过重。
王哲入阁本就是居于末席,如果再兼任闲职的话,那实权反而是大大缩水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搞这以退为进的把戏。
明白了这前因后果,孙绍宗才回应了于谦的担心:“廷益大可放心,我压根没指望让朝廷另设官吏,来推进弘法的计划。”
“叔父是想让地方官员兼任?”
于谦听了这话,眉头丝毫未曾放松,反而皱的更紧了:“恐怕不太可行,大多数地方上的官吏怕只会阳奉阴违,最后拖成个不了了之。”
“我自然不会指望他们。”
孙绍宗摇头道:“依照我的意思,是想让府县生员轮流兼任,一来不占官吏名额,二来也能让这些读书种子,能真正了解到民间疾苦。”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至于奖励,核算在‘四贡’之内便可——此外再辅以少量薪酬即可。”
所谓的府县生员,指的是在府县公学里读书的秀才。
至于‘四贡’,分别指的的是‘优贡’、‘恩贡’、‘拔贡’、‘岁贡’。
说白了,就是通过各种方式,从府县生员中择优录取,转为国子监监生。
这对于不少生员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而少许的物质奖励,也一样能吸引到不少寒门学子。
“只要这法子试用有效,我还会继续建议朝廷,把普法的力度和效果,添加到‘教化考课’之中,并由大理寺专门派驻官员进行考评。”
听到这里,于谦终于恍然,脱口道:“原来叔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要盘活大理寺这盘棋!”
“不。”
孙绍宗摇头道:“应该说是一箭双雕才对。”
说到这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起先我也只是想找个突破口,免得我这大理寺少卿只能尸位素餐,可后来看到统计上来的数字,才晓得这事儿已经到了动摇国本的地步。”
眼见于谦听了这话,似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孙绍宗又补充道:“你生在江南富庶之地,倒还不觉得如何,可西北、西南等地,此风却是越演越烈——这还不算地方官府瞒报下来的。”
“长此以往,乡人各自抱团结党,只知叔伯兄弟,不知朝廷王法,一旦遇到饥荒年景,当年白莲教旧事怕会重新上演,危害甚至犹有过之。”
第792章 所问非人【上】()
第二更
就在孙绍宗摆放户部之际,有个年轻女子也正一路念叨着他,风风火火的往北静王府赶。
准确的说,是一路诅咒着他。
因为这位惦记他的年轻女子,正是前些日子,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推入窘境的夏金桂。
那日在大理寺门前,同北静王妃分道扬镳之后,夏金桂唯恐北静王妃会责问自己,一连几日都没敢登门。
这次之所以会赶奔王府,还是卫滢主动派人来请,让她无法再退缩的缘故。
“都是那孙绍宗害的!”
夏金桂越想越气,却又无处发泄。
虽说她手握孙绍宗的把柄,可那却是个两败俱伤的把柄,除非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否则哪敢轻易丢将出去?
非但如此,为了保持同孙绍宗的‘情义’,在他面前说不得还要强颜欢笑,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该死的男人!”
想到这里,夏金桂一把将身旁的紫砂壶掼到了褥子上,眼见那紫砂壶毫发无伤,她又重新抓起来,也不管车窗外有无行人,抬手就掷了出去!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如期而至,夏金桂这才解了些恼意,随即却又陷入了无尽的忐忑之中。
卫滢这次找自己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要兴师问罪吗?
那自己又该如何搪塞,才能让她不去计较,之前自己从中弄鬼的事?
说起来,夏金桂也实在不理解,卫滢眼见就又要甘心受辱了,孙绍宗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不声不响就升堂问案了?
是那卫滢生的不够美?
还是北静王妃的身份不够刺激?
反正若换了夏金桂是男人,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反而会百般的羞辱卫滢,顺带再给她肚子里种个野种,让自己的血脉继承北静王的王位!
想着想着,那心下的忐忑,反倒一股脑都化作了亢奋,直恨不能到了王府,就把卫滢按在身下蹂躏。
不过这等不合时宜的想法,在进入北静王府的那一刻,便又烟消云散了。
余下的,依旧是惴惴不安。
也不知自己想到的借口,能不能糊弄过去。
这般想着,她便被王府侍女,带到了琴室门外。
眼见那名侍女躬身避让到一旁,明显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夏金桂深吸了一口气,也斥退了身旁的宝蟾。
往前走了两步,眼见要步上台阶,她忽又停了下来,低头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角。
等到再抬起头来时,那脸上的笑容终于‘真诚’了几分。
然后夏金桂才迈着小碎步,急切的走进了琴室,一面想着卫滢行礼,一面道:“姐姐可算是想起我了,小妹子那日从大理寺回去之后,就被母亲关了禁闭,若不是姐姐派人来请,怕是现在都不得脱身呢。”
这是她在路上,反复斟酌出来的理由,虽然听起来有些蹩脚,却也实在没别的可想了。
说完之后,她心里也是没底的紧,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卫滢的回应。
谁知等了半晌,却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
夏金桂疑惑的抬头望去,却见跪坐在琴台后面的卫滢,正自两眼放空,显然并未听到她方才的言语,甚至都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姐姐?姐姐!”
无奈,夏金桂只得提高音量,连着呼喊了两声。
卫滢的两只美目,在夏金桂脸上潘恒了片刻,这才渐渐晃过神来,脱口道:“表妹什么时候到的?”
该死,她果然没听到!
可惜自己还酝酿了半天情绪,胆战心惊的等着她回应!
夏金桂心中愤恨,却半点不敢表露出来,正待忍着气,把方才那番话重复一遍,不曾想卫滢却又低头撩弄起琴弦来。
而那琴声明明十分悦耳,却听得人心里愈发烦躁。
夏金桂原是想等她弹完再开口,可被这琴声激的实在忍不住,只得小心翼翼的问:“姐姐今儿找我来,莫不是有什么吩咐?”
咚~
琴声瞬间收敛,卫滢又抬头打量了夏金桂几眼,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有意的话,之前我关于兰哥儿的承诺,依旧有效。”
关于卫若兰的承诺?
夏金桂先是一愣,继而就想起,当初卫滢曾表示,如果自己能舍身救下卫若兰,日后可以促成两人的秦晋之好。
可那时夏金桂就推辞掉了,此时又怎会应允?
当下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躯,如何还配得上二表哥。”
“兰哥儿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卫滢摇头道:“他若是知道内情之后,只会对你感激涕零,绝不会嫌弃……”
“千万不要!”
夏金桂一听她这意思,竟是要把仙人跳的始末告诉卫若兰。
若真如此,卫若兰对自己如何,她倒不会太过担心,可怕就怕卫若兰同孙绍宗起了冲突。
届时事情一旦闹大了,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急忙劝说道:“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初咱们的所做作为,若不被怀疑还则罢了,若是被怀疑起来,怕连姐姐的事情也难保不被揭穿。”
顿了顿,见卫滢不曾搭话,她又补充道:“何况我实在无心连累二表哥,还请姐姐收回成命,千万不要惹出什么变故来。”
“唉。”
卫滢摇头叹息了一声,又开始拨弄那令人烦躁的琴声。
而夏金桂此时也已然瞧明白了,她方才提起卫若兰的事情,其实只是没话找话说而已。
卫滢找自己过来的真正原因,恐怕就是她如今正心烦的事情。
“姐姐……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夏金桂试探着问了句,心下想的却是,她不会是露出了破绽,被王爷察觉出猫腻来了吧?
想到这里,夏金桂心里就是一哆嗦。
真要是水溶知道了这事儿,恐怕她这个居中‘拉皮条’的,会首当其冲。
毕竟那孙绍宗也不是易于之辈,还是太子最倚重的心腹,就算北静王想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反之,自己这无依无靠的……
“王爷要拉拢他。”
正想的不寒而栗,卫滢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把夏金桂给弄懵了。
“啊?姐姐说的是……”
“自然是那姓孙的无耻之徒!”
卫滢说到这里,愤愤的在琴上一拍,直勾勾的盯着夏金桂道:“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出个主意,好让王爷放弃拉拢他的念头,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第793章 所问非人【下】()
第三更
“阿嚏、阿嚏!”
刚刚走出户部大门,孙绍宗就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摸着鼻子悻悻的琢磨着,究竟是哪个在骂自己,却发现自己仇人着实不少,最后也就懒得再想了。
“二爷。”
还不等走到马车前,就见赶车的张成迎了上来:“都这时辰了,您看咱们是先填饱肚子再回衙门,还是……”
孙绍宗下意识的摸出怀表扫了一眼,才发现早已经过了正午。
也怪方才两人讨论的太过投入,出来的时候压根没意识到时间,否则应该把于谦喊上,一起在外面吃顿便饭的。
至于现在么……
孙绍宗回头看了看户部的大门,最终还是打消了,进去喊于谦出来的念头。
当下冲张成大手一挥:“走吧,先找个地方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好咧!”
张成忙答应了,弓着身子上前把车帘挑开。
等孙绍宗进到车厢里,他跳上车辕,一面打马扬鞭,一面推荐道:“小的正好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新馆子,听说是退休的御厨掌勺,就开在北静王府斜对面。”
北静王府?
孙绍宗一听这话,顿时就记起了当日在船上的缠绵。
那长腿王妃倒真是个尤物,而且正与薛姨妈的绵软温润不同,浑身上下紧致的一塌糊涂……
可惜,以后怕是指望不上了。
孙绍宗摇了摇头,把这事儿暂且甩在脑后,过两日他就要去王府赴宴了,总惦记着人家的王妃,可不是什么好事。
万一露了行迹,那更不是闹着玩儿的。
只是他却哪里晓得,北静王妃此时,也正为他到访的事情而烦恼着。
…………
王府琴室。
夏金桂听到卫滢言说,要让王爷同孙绍宗老死不相往来,心下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可笑的,倒不是卫滢的想法,而是她竟然问计到自己头上!
依照夏金桂的意思,巴不得卫滢被那孙绍宗百般凌辱,最好再生下个孽种,这样一来能满足她某种阴暗的心理,二来也方便进一步拿捏卫滢。
现在卫滢却反而寄望于,夏金桂能想出个同孙绍宗再无往来的主意,这岂不是可笑的紧?
当然,夏金桂表面上是丝毫笑意也没有的。
她一面思索着,该如何把卫滢引向难以自拔的深渊,一面胡乱拖延着时间:“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王爷拉拢孙大人,也是男人们之间交际,同姐姐有什么相干?”
这话虽是为了拖延时间,却也戳破了卫滢的杯弓蛇影。
卫滢一愣,当下又沉默起来。
不过半响之后,她还是毅然道:“就算如此,也还是不成!我一想到他日后可能经常进出王府,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莫不是在发痒吧?
夏金桂心下冷笑着,却也禁不住想起了先后两次不同的体验,一时心下竟有些躁动起来。
好在她知道眼下不是发春的时候,立刻又收敛了心思,正色道:“姐姐可知他缘何突然改了主意,不再寻求与姐姐欢好?”
听她用‘欢好’二字,来形容自己与那孙绍宗之间的事情,卫滢心下颇有些不自在,只是也没到需要当面纠正的程度,便强自按捺下来,奇道:“为何?”
其实自那日之后,她也曾怀疑是夏金桂从中作梗。
但今儿找夏金桂来,是指着她帮自己出个主意的,所以才没有提出质问。
如今夏金桂主动提起这事儿,自然也勾动了北静王妃的满腹狐疑,于是忙盯着夏金桂,等待她吐露实情。
“我也不知道。”
夏金桂先是摇了摇头,等到卫滢为之泄气之际,才又继续道:“不过以我想来,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良心发现,不愿在威逼姐姐;另一种是突然胆怯,生怕再继续下去会万劫不复。”
如果不是这几天,对孙绍宗的事迹有了更多的了解,卫滢肯定会认为第二个就是真相。
不过现在么……
那姓孙的也许下流了些,却绝不是个无胆鼠辈。
如此说来,他应该是良心发现,才……
卫滢到底是个不善心计的,顺着夏金桂的思路想下去,竟完全忘了夏金桂有可能居中弄鬼的可能。
“姐姐。”
夏金桂见此情景,立刻趁热打铁道:“不管是这两种情况的哪一样,姐姐都不妨与他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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