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要怪他年轻面嫩,若易地而处的话,孙绍宗肯定会坚辞拒绝——毕竟他家早已经栓死在太子的战车上,压根不可能学孙绍宗兄弟一样左右逢源。
估计等他回家之后,又要跑去太子府坐冷板凳了。
心下同情之余,孙绍宗的关注的焦点,却落在了‘下帖’二字上,诧异道:“你说是来下请帖的?却不知世叔是要宴请我一人,还是……”
“此乃家宴,自然只请了兄长一人。”
孙兆麟说着,又忍不住斜了贾宝玉一眼,欲言又止的道:“家父约莫是有些家务事,要与兄长分说分说。”
家务事?
怕是太子的家务事吧!
打从贾元春有孕以来,太子就一反常态的安静。
孙绍宗可不会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劝解,就完全解开了心结,所以来了个镇之以静。
相反,这扶不起的阿斗,多半仍旧在自暴自弃当中——若非如此,也不会惹来老丈人出面,要找孙绍宗商量家务事了。
说起来,两家虽然连了宗,孙绍宗却还从未见过这位‘族叔’只听说他为人甚是方正,担任国子监祭酒四年有余,在士林中威望素隆。
不过……
这位国子监祭酒大人,貌似对武夫不怎么友好——或者说是心存鄙薄。
错非太子极力促成此事,孙绍祖当初又刻意放低了姿态,两家还真未必就能凑到一处。
如今他让儿子主动上门相邀,倒也算是少有的放低了姿态。
看来这位司成大人,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方正——至少在支持女婿成为皇帝的这件事上,他是愿意变通的。
说不得,自己这次去赴宴,还能顺便替大哥讨回些颜面——便宜大哥因为名声不佳,当初两家连宗时,暗地里可是受了人家不少的冷遇。
想到这里,孙绍宗飒然一笑道:“既然叔父大人相邀,我这做晚辈的自是欣然从命了——却不知这家宴定在了哪一日?”
“三日后的中午,到时候……”
孙兆麟还待细说,贾宝玉拎了头饰花垂,便自后面赶了上来,嬉笑道:“咱们这一出唱的可是梁祝,兆麟兄怎得倒学起了陈世美?”
他这一开头,旁边冯紫英、薛蟠等人也都齐齐过来见礼。
除了这些相熟的,另外还有几个也都是京城里有名有号的顽主——当然,在贾宝玉、冯紫英面前,他们还是略略矮了一头。
而最后一个上前见礼的,却是孙绍宗的便宜弟子李贤。
眼见这半大孩子一躬到底,口尊‘恩师’,孙绍宗不觉诧异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说着,又拿眼去瞪贾宝玉:“这等天气,你怎得还把他喊了出来?”
李贤的父亲李升瘫痪在床两年有余,如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这天降大雪,对他而言就是一道坎,孙绍宗昨儿还特地送了些上等好炭,并两支吊命的老山参过去。
按理说李贤应该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却怎得跑来这里陪贾宝玉等人凑热闹?
“老师误会了。”
李贤忙分辨道:“学生是奉了家父之命,来向恩师当面道谢的——这些年若非恩师处处照应,学生怕是……”
说着,忍不住就有些哽咽起来,只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却又不肯失了风仪,故而强自将情绪按捺了下去。
孙绍宗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不以为意的道:“我收你做弟子之后,就去了南边平叛,说起来也算是误人子弟,这些许的关照,也不过是略作补偿罢了,又值得什么?”
说着,摸出怀表扫量了一眼,又继续道:“都这般时辰了,你也先别急着走,我让后厨多做些滋补益气的,等吃罢晚饭,你再捎回去也不迟。”
李贤倒也不推辞,默默的躬身应了。
这两年里,因他父亲李升瘫痪在床,家中也几乎绝了进项,错非孙家无微不至的照应,莫说是读不起书,怕是连李升日常的医药,都未必能延请的起。
更别说,孙绍宗虽然没有言传身教,却特地请了学富五车的于谦代为教导……
如此恩情,又岂是几句便宜话,就能够报答的?
…………
因内中颇有几个不熟悉的,彼此寒暄外加自报家门,就花了不少时间。
等到孙绍宗终于得了空闲,准备先回后院换上便服时,却又得了鸳鸯的通禀,说是东跨院里的邢大舅哀叫不止,闹着要请孙绍宗过去,交代几句遗嘱。
孙绍宗听了这话,不觉有些哭笑不得:“先不说大嫂与他才是正经亲戚,宝玉如今也在咱们府上,他却怎得偏要找我交代遗言?”
鸳鸯脸上闪过些轻蔑,不过转瞬间,又化作了怜悯与惋惜,最后却只是丢下一句:“二爷亲自过去瞧瞧,约莫也就明白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红楼名侦探》,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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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5章 主次()
目送鸳鸯转身扬长而去,孙绍宗不由得咂了咂嘴,怎得道出情谊之后,这小妮子反倒显得愈发生分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细究这事儿的时候,邢忠若真是有了性命之忧,还真就是一桩麻烦事儿——他哪最后半葫芦烈酒,可是自己授意灌wwЩ。。1a
早知如此,昨儿真该想个别的法子。
可现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还是先看看邢忠的情况,再做打算吧。
一路无话。
到了东跨院,就听得客房里‘哎呦呦’直叫唤,孙绍宗冲临时寻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上前隔着帘子嚷道:“邢家舅爷,我们二爷过来探望您了。”
这是为了让里面的女眷知道,有成年男子要进屋,若有不便之处,也好先行回避。
不过声音落下许久,挑帘子出来相迎的,却正是理应退避三舍的邢岫烟。
就见她盈盈一礼,垂首道:“孙家二哥见谅,家父实在不便起身相迎。”
说着,侧身让开一条通路,示意孙绍宗自便。
孙绍宗微微颔首,算是还了一礼,然后便快步穿过客厅,走进了里间之中。
虽是客房,可因为当初曾安置过于谦、孙承业等人,里面布置的甚是齐整。
一进门先是横置的锦绣荣华屏风,绕过去就见大红穗的六面宫灯,高悬在一张圆桌正上方。
此时那宫灯里青烟袅袅,烧的却不是蜡烛、油脂,而是上好的香料——这天寒地冻的,屋里又住着‘病人’,自然不好敞着门窗,也只能用香料来遮掩呕吐秽物的酸臭了。
不过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也未必就能好的到哪儿去。
好在孙绍宗出现场惯了,这点小场面也还算不得什么。
他只是微微耸了耸鼻子,便不以为意的到了拔步床前,探视邢忠的状况。
却只见邢忠侧伏在床上,一张脸蜡黄蜡黄的,又似乎隐隐透出些亢奋之色。
这……
不会真的是回光返照吧?
孙绍宗心下一惊,正待细问究竟,那邢忠却已经抢先开口:“贤……贤侄……”
短短两个字,却愣是泄了气息,若非孙绍宗就在眼前,怕是压根听不出后面那个字眼,究竟说的是什么。
难道这厮真的要凉了?!
孙绍宗心下大是无语,这谁能想的到,区区半葫芦老酒,就生生葬送了一条性命?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之前喝的太多了!
一面下意识的撇清着责任,孙绍宗一面急忙问道:“邢家舅舅,你如今觉着身子骨如何了?可需要我请相熟的太医过来诊治?!”
其实邢忠方才之所以会气短,全是因为头一回托大,喊孙绍宗‘贤侄’的缘故——尤其孙绍宗此时还未换下官服,他叫的就更是心虚了。
谁曾想孙绍宗半点没有在意这称呼,反而十分的关切自己,甚至还要为自己延请太医诊治。
邢忠当下心中就踏实了大半,暗道这孙家二郎果然是个厚道的,若能把女儿托付给他,自己后半辈子自然享用不尽。
至于高攀云云……
他家和荣国府是亲戚,自家也同荣国府是亲戚,哪里就算是高攀了?!
再说自家这女儿,即便抵不上宝玉身边那两三个最出挑的,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可心人儿。
这自己给自己鼓足了劲儿,邢忠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表演。
“咳咳咳……”
就听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摇头道:“自家事自家知,我如今怕是不成了——唉,别的倒也罢了,可我膝下……”
“爹。”
不等说完,孙绍宗身后忽然传来了邢岫烟的嗓音:“您膝下不过是些擦伤,不碍事的。”
邢忠先是一愣,继而瞪眼道:“你胡说什么,我……”
“您不过是贪杯宿醉罢了。”
邢岫烟又抢过了话头,顺势走到床前,帮父亲把被褥往上拉了拉,回身歉然道:“家父酒后无状,倒惊扰了孙家二哥,我这里先替他陪个不是,请您千万莫要见怪。”
“呃……”
孙绍宗看看让被褥遮住了嘴巴,满脸涨红的邢忠,再看看身前云淡风轻的邢岫烟,忽然打了个哈哈,拱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还请邢家舅舅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去办就是。”
说着,便匆匆的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得里面爆出一声怒喝:“死丫头,你想闷死爹啊?!”
孙绍宗脚步稍稍一顿,随即大步流星的出了东跨院。
却说里间屋里,邢忠将被子直接掀到了地上,一骨碌跳到地上,几步赶到大门前,外面却哪还有孙绍宗的影子?
“爹。”
再回头看时,邢岫烟已然跪在面前,面无表情的道:“女儿一时无撞,愿任凭爹爹处置。”
邢忠下示意的扬起手来,可却迟迟落不下去,最后一巴掌打在自己老脸上,跺脚道:“我是做了什么孽,偏袒上这么个赔钱货——这大好的姻缘,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打完就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住,龇牙咧嘴的,那气势自然也就泄了个干净。
瞧见自家亲爹这副样子,邢岫烟又觉可怜又觉可悲,顺势起身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道:“爹,这强扭的瓜不甜,再说咱家什么身份,哪里就敢高攀……”
“屁的高攀!”
邢忠顿时又恼了,跺脚道:“你姑姑都能嫁入荣国府,你比她当年的人品相貌强出十倍,嫁个四品官儿怎么就算高攀了?!”
邢岫烟听他又拿姑姑举例,当下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当初在扬州时,可不见父亲有这么高的‘眼界’,随便一个七八品的官员当面,他也就大气都不敢乱出。
可自从跟着王衙内、孙绍宗进京一来,他这心气儿却是水涨船高,现如今等闲人家,压根就不放在眼力,一门心思要选个金龟婿。
可邢夫人能嫁入荣国府,也是机缘巧合,外加续弦低娶的惯例。
而孙绍宗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名列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可说是前途不可限量,其志向眼界,又岂是蒙受父祖余庇的庸人可比?
况且他又是个有主见的,若真像父亲想的一样,对自己颇有些情义,直接请人提亲就是了,哪里会轮得到女方主动提出?
只可惜这个道理,邢忠非但不懂,还不愿意相信……
唉~
邢岫烟惆怅的叹了口气——难道非要等到自取其辱之后,才肯认清现实么?
…………
却说孙绍宗离了东跨院,也是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真是‘不是家人不进一家门’,前有贾赦登门卖女,这又来个‘临终托孤’的主儿。
唯一不同的是,邢岫烟并不似贾迎春那样逆来顺受,而自己也绝不可能答应,邢忠的胡乱撮合。
之前在夏金桂哪里,提出自家大哥想要为自己娶个高门贵女,虽是为了敷衍推脱,却也不全是谎话。
这年头,到底还是要讲个门当户对的。
当然,若真能有个女子,能让孙绍宗一见钟情,这门户之见倒也算不得什么。
可直到如今,能让他如此心动的女子,却是一个都没有——阮蓉也只能算是日久生情,而不是一见钟情。
既然爱情的动力不够,自然考虑的其它因素也就多了。
若非如此,当初听闻娶了林黛玉的好处之后,孙绍宗也不会因而动心。
总之,除非邢岫烟甘于做妾,或者当个外室什么的,否则自己肯定是与她无缘了——瞧她方才不惜堵住自家父亲的嘴,也要阻止邢忠的胡言乱语,就知道这几乎是肯定的。
左右都是无缘,孙绍宗自也不会多做牵挂,叹息感慨了一番之后,就直接抛诸脑后,赶奔自家换下官服。
却说等到他重新回到前院戏台,就见那台上咿咿呀呀又唱了起来,这次搭戏的却换成了柳湘莲与孙兆麟。
眼瞧着那孙兆麟看到自己,立刻投来了求救的目光,孙绍宗不由的暗自撇嘴——这太子妃的弟弟,是不是被家里驯化的过头了?
以他的身份,只要拿定主意,谁还敢强迫他不成?
身为大周朝有数的勋贵,却连‘以我为主’的道理都不懂,这也实在是……
等等!
正腹诽着,孙绍宗心头忽然一亮,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
还说别人呢,自己最近才是乱了方寸,竟为了些许的甜头,随着夏金桂的节奏起舞。
诚然,将堂堂王妃置于胯下,的确是让人身心俱爽的事情。
可这一来二去的,被夏金桂拿捏住的把柄,却也越来越多。
与其这样一步步深陷其中,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既让她二人互生嫌隙,又不至于让卫氏继续恼恨自己……
“二哥,今儿咱们吃什么?上回那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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