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微微施了一礼,便自反方向出了小亭,准备穿过密林回到正路上。
啧~
两年不见,这薛姨妈倒真是见外多了。
眼见她深一脚浅一脚的,也不辨个清楚就胡乱往前闯,孙绍宗忙扬声提醒道:“路上湿滑的紧,伯母千万小心……”
嘶啦~
啪~啪!
谁知这句提醒还未曾说完,便先听到了一阵裂锦之声,紧接着又是啪啪两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断掉了。
而伴随着这些动静,那薛姨妈猛地往前踉跄了几步,那一身羽毛缎斗篷便飘飘荡荡的落在里地上。
这还不算,那一身仿唐款的宫裙,竟也不知是哪里被扯破了,两下里垮了下来,只露出一对儿欺霜赛雪的臂膀,半截光洁如玉的粉背,以及一件秋香色盘金绣龙的胸围。
“啊!!!”
孙绍宗正看的愣怔,却听得薛姨妈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第625章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下二】()
眼见得薛姨妈纵声尖叫,孙绍宗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要知道这林子离着稻香村不远,真要是被那群莺莺燕燕循声赶来,瞧见薛姨妈狼狈又慌张的模样,就算孙绍宗浑身是嘴,怕也难以自证清白。
眼下最好的选择,怕也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当然,走之前好歹也得留下几句场面话,否则一声不吭的就跑了,又算怎么一回事?
于是孙绍宗忙关切的探询道:“伯母,你没伤着哪里吧?”
话音刚落,便见薛姨妈停止了尖叫,一手掩胸的回过头来,脸上先是布满了惶恐与惊惧,紧接着又化作了迷茫与不解,最后忽又涨红了双颊,嗫嚅道:“我……我没事儿。”
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
我去!
这女人刚才该不会是误以为,她那斗篷是被老子给扯掉的吧?!
孙绍宗无语至极,随即又庆幸不已幸亏自己没直接跑,否则这黑锅还不扣的严严实实?
不过眼下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孙绍宗装出并未察觉的样子,正色道:“伯母既然无事,那小侄便先行告退了否则若是被哪个脏心烂肠的撞见,小侄可就解释不清了。”
说着,向薛姨妈拱了拱手,便抽身离去。
眼见到了树林边缘,孙绍宗放缓了脚步,正待查看一下那小路上可曾有人赶至,却忽听后面薛姨妈连声呼喊道:“二郎留步、二郎且留步!”
靠~
这要是被人听见了,自己即便跑到天边,又能有什么意义?
看看左右无人,孙绍宗便忙折了回去,无语的提醒道:“伯母快些收声,这要是被人听……”
话说到一半,他却不禁卡了壳。
却只见那林荫间,薛姨妈正扯着斗篷,拼命同一颗小树角力。
那一身仿唐款的宫装,原本紧紧勾勒着她丰腴的身段,如今却松松垮垮的散乱开来,全然没了束缚胸襟的效果。
于是乎那小树摇动三分,她身上便也跟着荡漾七分那势头,用山峦跌宕也不足形容。
不过这地动山摇的景象,也只在孙绍宗眼前维持了片刻,便被薛姨妈横臂遮拦了下来。
因少了影响男人智商的画面,孙绍宗顿时缓过神来。
怪不得她急着喊自己回来呢,感情那披风边缘的流苏,竟在树枝上缠了个死结,凭借薛姨妈的力气,压根就扯不下来。
这时薛姨妈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讪讪道:“二郎,麻烦你把这斗篷取下来,我也好遮掩一二。”
孙绍宗还能说什么?
快步到了近前,将那拇指粗细的树枝掰成几段,然后又抖去了毛皮上的尘土雪沫,这才往薛姨妈眼前一递。
“多谢二郎!”
薛姨妈急忙接在手里,背转过身一面将那披风重新裹在身上,一面讪讪道:“二郎不是怕被人误会么,眼下我也……也没什么别的事儿,要麻烦二郎。”
这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不过这是非之地,也的确不可久留。
因而孙绍宗应了一声,便准备朝相反的方向出发。
不过走出几步,他忽又停住了脚步,转头道:“伯母最好也不要继续留在这里,毕竟这些脚印一看就是两个人的,若有那心思缜密的,不定会琢磨出些什么呢。”
说完之后,这才大踏步的去了。
目送孙绍宗的背影渐行渐远,薛姨妈低头扫量了几眼那纷乱的脚印,也不知脑补出了些什么,红着脸啐了一口,忙也自相反的方向出了林子。
她原是想去女儿的蘅芜苑中,换上一身备用的衣裳。
但为了不被女儿察觉到,自己经常私下里祭奠亡夫,之前刻意的选了个偏僻的所在,距离那蘅芜苑着实有些距离。
偏那斗篷的系带,都在刚才断掉了,这行进间跑风漏气的,实在是多有不便。
因而薛姨妈略一琢磨,便准备就近去李纨的稻香村中求援。
她却哪里晓得,稻香村里如今的热闹?
等到进了那院子,瞧见廊下嬉闹的众女,再想后悔也早已经迟了。
“姨妈!”
头一个发现她不妥的,却是抢着上来起腻的贾宝玉,他奔到近前,瞧见薛姨妈那狼狈的模样,当下忍不住叫了起来:“您这是怎得了?”
而他这一叫,众姐妹自然也都围拢上来,七嘴八舌的探问着。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姨妈一面用披风紧紧裹着身子,一面竭力维持住笑容道:“这披风上的穗子实在碍事,方才竟缠在了树上,差一点便摔着我。”
她自觉掩饰的还不错,但其中几个聪慧的,却早从她那僵硬的笑容里瞧出了不妥。
薛宝钗毕竟是亲女儿,忙扶着她到了里间,趁人不注意才探问究竟。
薛姨妈自不敢提,方才在孙绍宗面前露出窘态的事实,只讪讪的将那斗篷敞开了些,露出里面同样被扯坏了的宫裙。
薛宝钗见状既哭笑不得,又恐她在外人面前露了窘状,忙将她带到了李纨那里,将前后经过说了,委托李纨找件大衣裳,先凑合着把那坏掉的披风换了。
随即薛宝钗又出门,喊过贴身丫鬟莺儿,嘱托她回蘅芜苑,取了薛姨妈的衣裳回来。
因见姐妹中有几个面露疑色,薛宝钗唯恐大家胡猜乱想,再影响了母亲的声誉,便将实情简略的说了。
虽觉得有些好笑,众人当着她母女的面,却也不好拿长辈取乐,一时不觉便有些冷场。
唯独宝玉拍手笑道:“姨妈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待会儿等孙二哥到了,便让她同大嫂子一起垂帘听政,岂不好过在家闷着百倍?”
而薛姨妈在里面,刚换上身哆罗呢的对襟褂子,忽听外面说起了孙绍宗,忙向李纨打探究竟,这才晓得孙绍宗也是要来这稻香村的。
于是脑海中便不自觉的浮现起,自己在那林间与孙绍宗独处的窘境。
尤其是回忆起孙绍宗第二次折回来,那直勾勾贼兮兮的眼神,薛姨妈脸上便渐渐发起烫来。
心虚的扫了旁边的李纨一眼,谁知却正与李纨的目光对了正着。
两人忙错开了视线,心下却都不禁暗自纳罕:她脸上怎得恁般荡漾,全不似清心少欲的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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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终】()
午后。
风势虽然减弱了不少,雪却是越下越大,已然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有搭着那下面的泥水未曾冻硬,踩上去两张皮似的,说不出的湿滑。
故而邢岫烟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弄脏了身上披的鹤氅——这可是袭人的心头好,据说王夫人赏下来后,拢共也没穿过几回。
当初听贾宝玉这般说辞,邢岫烟就想拒绝来着。
只是宝玉这厮一贯的死缠,如何容得她推辞?
唉~
虽说是个大度的,但想着宝玉身边的丫鬟,尚且能得到王夫人这般厚赐,自家那姑母却是……
啪~
正心寒之际,身旁贾惜春忽然猛的一跺脚,直跺的泥浆四溅。
邢岫烟急忙横挪了两步,见贾惜春面上满是愤慨之色,不由无奈道:“你这又是跟谁置气?”
当初因邢夫人不愿意多出一份挑费,便硬是拉郎配,把邢岫烟安排在贾惜春的暖香坞中。
两人平素里相处的倒也还算融洽,只是这贾惜春身为宁国府的小姐,却自幼寄养在荣国府里,早就已经孤寡惯了的,每每显出些不近人情之处,邢岫烟却也只能暗自忍受。
话说贾惜春听她发问,回首向着稻香村的方向扫了一眼,冷笑道:“这白骨堆出来的英雄,我实在赞不出口——姐姐明日去了卢雪广,就说我染了风寒便罢。”
说着,也不管邢岫烟答不答应,又闷头往前疾走。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邢岫烟望着她的背影,好一阵哭笑不得。
这贾惜春小小年纪,却素来尊佛敬佛,生就一副‘菩萨心肠’,最是见不得那杀生害命的事情。
方才听孙绍宗说起大火焚城三日不绝,蛮人浮尸数千堰塞成湖时,邢岫烟便觉她面色有些不对,却不曾想竟会恼成这样。
唉~
平常也不见她对身边的丫鬟怜惜些,却对数千里外的蛮人慈悲泛滥。
邢岫烟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在尽量保证稳妥的前提下,快步赶了上去。
两人前后脚到了暖香坞,却见大丫鬟入画自廊下迎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件毛料大氅。
惜春正沉浸在悲悯世人的情绪中,见她又捧了件毛料衣裳出来,便顺口发落:“今儿上午才换的斗篷,这又拿出一件来作甚?便是家里不缺什么,也没有这般糟践东西的道理!”
入画一听这语气不对,忙把脊梁骨折成了七十五度,小心翼翼的道:“姑娘,这衣裳是大太太刚送来的……”
“大嫂送来的?”
“不不不,是这府上的大太太。”
说着,入画抬头扫了邢岫烟一眼,又道:“说是送给邢姑娘的?”
“大太太给邢姐姐送了衣裳来?”
贾惜春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脱口道:“这莫不是太阳从西边……”
话说到一半,她才发觉不妥——这本就是寄人篱下,又怎好非议长辈?
于是忙将那尾音吞了,改口道:“既是大太太给邢姐姐的,那你便给邢姐姐送去屋里便是,没得杵在外面作甚?”
说着,便自顾自的进到了堂屋里面。
“是刚刚才送来的……”
入画跟上去想要解释几句,那房门却砰的一声紧紧关闭,不多时里面又传出了诵经之声。
入画委屈的扁了扁嘴,回头向邢岫烟打探道:“我们姑娘这是跟谁啊?”
“你打听那么多作甚,左右不是你我就成。”
邢岫烟无奈的一摊手,随即把入画拉到了角落里,细问那毛料大氅的来历——不仅贾惜春觉得不可思议,她也实在不敢相信,自家伯母会突然变得如此好心。
就听入画道:“听秋桐说,这衣裳是二姑娘派人送来的,指明让太太转给您,要不然啊……”
二姑娘?
已经嫁到孙家的贾迎春?
上次她回娘家,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却不曾想她竟还记挂着……
不对!
这迎春姐姐如何又会晓得,自己没有厚衣裳穿用?
邢岫烟到底是个心思通透的,只稍稍一琢磨,便想到了孙绍宗头上——也只有他既知道自己的窘境,又方便打着贾迎春的名头行事。
想到这里,邢岫烟下意识将那衣裳接在手中,轻轻的抚弄了几下,便觉一股暖意直达心底。
让她感动的,不仅是这件衣裳本身,还有孙绍宗那细腻体贴,又隐于幕后的行事作风。
打着贾迎春的名义,自是不求回报;不直接送给自己,而是先让邢夫人过上一手,免得她生出意见,则是体贴自己的为难之处。
年少成名英雄豪迈,偏又如此体贴入微……
也难怪妙玉姐姐清修十数载,却还是为他动了凡心。
与此同时……
前院客房里之中——
“阿嚏、阿嚏!”
孙绍宗连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揉着鼻子自嘲道:“这没穿披风的时候,我还好好的,谁承想一穿上反倒生受不得了。”
其实他之前到前院找张成,主要就是想让张成会去,讨件御寒的大衣裳回来——毕竟已经拿定主意,要到明天才回去。
至于邢岫烟哪件,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别是染了风寒吧?”
平儿说着,迈步往外便走,口中道:“我去厨房端一碗姜汤来,给你暖暖身子。”
“别别别!”
孙绍宗忙追上去将她扯住,嬉笑道:“既然你人都在这里了,还喝那劳什子玩意儿作甚?只消发一发汗,这身子骨也便通透了。”
“呸!”
平儿红着脸啐了一口,挣扎道:“这青天白日的……”
“怎会是青天白日?我这里明明还带了礼物……”
这着三不着四的,眼看就要提前施以鞭刑,逼问那冒名顶替着,究竟是不是王熙凤,却忽听外面有人咚咚砸门。
谁这么不开眼?
按说荣国府上下,都知道平儿早晚是自己的人,这时隔两年好容易‘团聚’一回,怎得还有人敢上门打搅?
孙绍宗沉着脸到了院里,正待问明门外是谁,又听那砸门的叫道:“大人、出事了!张安酒后无状,竟误杀了自家亲叔叔,如今已经被扭送到了大兴县衙!”
“什么?!”
孙绍宗脑中的绮念顿时一扫而空,紧赶几步到了门前,一把扯下门闩,顺势将门外的王振提到半空,追问道:“张安素来稳重,怎会做下这般糊涂事?!”
【最近好颓废,必须给自己点压力了——立字为据,明天开始恢复双更,至少五千字打底!】
第627章 杀叔疑案【上】()
张安本是韩帮麾下的巡检,因在纳赫兰一战中立下功劳,被选拔到亲卫队,做了王振的副手。
这两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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