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怜惜林黛玉,虽也是出自真心实意,可别人家的孩子即便再怎么可怜,又如何及得上自家女儿重要?
将那好话说了一箩筐,好容易王夫人消了气,便又到了每日上午礼佛的时间。
虽说王夫人极力邀约,但薛姨妈还是婉拒了同她一起诵经的邀请,引着丫鬟离了前院,径自往薛宝钗的蘅芜院赶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孙绍宗从王夫人院里出来,还没赶到前厅,便同贾宝玉撞了个正着。
被逼着分说了几句,那贾宝玉也便没往心里去,只把孙绍宗请回了前厅之中,这才细问他的来意。
孙绍宗自不好明说,是专程来寻平儿打探消息的,便推说因昨儿得了差事,天不亮便出门回访亲友,不曾想倒赶上了一场风雪。
宝玉一听这话,却是哈哈大笑:“看来老天爷也是想让二哥,在我们府里多留些时辰的!”
说着,便央孙绍宗把那‘一剑定湖广’的故事,再从头讲上一遭。
他那日去了孙家,还未曾听个真切,便被薛蟠带去的好酒灌了个人事不省,眼下待着补救的机会,自然不肯再错过。
孙绍宗被他缠的紧了,又琢磨着在荣国府待久了,平儿自会想法子找上门来,便装作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谁知还没开始讲呢,贾宝玉又起了幺蛾子,说是这难得好机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索性便去大观园里,让姐妹们也都听上一听。
即便两家是姻亲,这也略有些唐突了。
但贾宝玉兴致起来,却哪管这些繁文缛节?
直扯着孙绍宗往那大观园里闯。
孙绍宗推脱了几句,见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也便只得顺水推舟的从了左右这府里的莺莺燕燕,乃至新来的薛宝琴、邢岫烟、李玟、李琦等人,与他也都不陌生。
当然,最主要的是阔别两年之久,他心下难免有些好奇,那薛宝钗、林黛玉等人的相貌、身段,可曾有什么变化万一有那个长歪了,也就用不纠结什么了!
抱着这等不可告人的心思,一路随着贾宝玉赶到了稻香村附近,孙绍宗却又后悔起来。
李纨和他可是有私情的,这骤然间久别重逢,万一露出什么马脚可如何得了?
若早知道是要来稻香村,他是说什么也要严词拒绝的可谁又能想到,贾宝玉会把外男带去寡嫂家中?
这不靠谱的!
“咳!”
孙绍宗清了清嗓子,正待说些男女大防的说辞,那稻香村里忽然飞奔出一条身影,欣喜的道:“果然是孙教习到了!”
说着,又小大人似的躬身行李:“贾兰见过教习。”
两年没见,这贾兰倒是窜起来不少,瞧着也不似当初那般消瘦了,显见一直没听过锻炼筋骨。
孙绍宗素来喜他乖巧,因着李纨那一层关系,无形间又多了些亲近,于是伸手在他头上抚弄着,笑道:“兰哥儿倒真是长大了,瞧着比你家二叔还要稳重些。”
贾兰却一本正经的道:“二叔如今已经有了功名在身,如何是兰儿能比的。”
“哈哈……”
贾宝玉忍不住笑了两声,又问贾兰道:“姑姑们可都到了?”
“姑姑们已经到了大半。”
贾兰说着,又向孙绍宗道:“母亲听说教习被二叔硬拉了来,因实在有些不便,已然主动避到了里间,只吩咐我好生招待教习。”
孙绍宗心下这才踏实了些,随着这叔侄两个,一起进到了院子里。
刚跨过门槛,却见那回廊下早站了一群莺莺燕燕,当先一个生的雍容端庄,浅浅一笑便似春风拂面,引人亲近却又不敢亵渎。
单论气质竟与太子妃有些相似,只是身段要更加高挑丰腴些,虽是裹着莲青斗纹的鹤氅,被那烈烈寒风一吹,仍是勾勒的曲线毕露。
这女子自是薛宝钗无疑。
要说这等容颜气质,搁在别处妥妥是鹤立鸡群。
但她身边的林黛玉,虽在身段上逊色不少,偏那眉眼五官却犹有过之,更兼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夺魂摄魄似的惹人生怜,与她竟是春兰秋菊各有胜场。
这还不算,两人身后的薛宝琴,气质容颜亦不逊色分毫,身上的斗篷更不知是什么做的,远远瞧上去,竟似孔雀开屏一般闪烁着流光溢彩,为她又添了几分颜色。
再后面的史湘云,虽前面三人少了些风流,却是一身男儿装扮,英气中杂了几分娇媚,亦是别有一番气象。
余者稍减一等,却也都是难得的女儿家。
一时间只瞧的孙绍宗错不过眼来,待得众女齐声见礼,‘孙二哥’‘孙家哥哥’的唤将起来,便连骨头的酥了几根。
这心下的纠结,却也因此多了几分。
他这里还有些放不开手脚,贾宝玉却早大踏步赶了过去,笑道:“单只咏雪,实在显得单调了些,我便自作主张带了些英雄气来今儿若是谁做的诗,能将这风雪同孙大哥的英雄气结合在一处,才算是独占鳌头!”
史湘云闻言,头一个便拍手笑道:“这倒是有趣的紧,单是咏雪且还罢了,若说是英雄气,我自认却不会输了哪个。”
一边说话,却忍不住去扫量那薛宝琴,隐隐似有挑衅之意。
薛宝琴却也是笑吟吟的,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后面惜春、李玟、李琦几个,却都有些措手不及,连声问道:“不是说明儿才作诗么,怎得今儿就要开社了?”
“择日不如撞日!”
贾宝玉回首一指孙绍宗,嬉笑道:“换了别的时候,可未必还能听孙二哥,亲自讲那平定蛮乱的故事!”
众女多是喜欢热闹的,听得有故事可听,便都顾不得再理会什么今天、明天的。
当中唯有薛宝钗蹙眉道:“且先慢来,你们说的如此热闹,可别忘了眼下还少着一个人呢。”
说着,便向惜春问道:“你邢家姐姐呢?怎得没同你一起过来?”
惜春‘哎呀’了一声,顿足懊恼着:“姐姐不说,我竟是给忘了,邢家姐姐一早就去了栊翠庵,怕是还不知道咱们要起社呢。”
薛宝钗闻言,便要差人去请邢岫烟过来。
贾宝玉一听说是去栊翠庵,却忙又抢着道:“我去、让我去吧!早上便瞧着那里梅花开的极好,我顺带再折几支回来,让姐妹们瞧瞧。”
说着,兴冲冲的就待夺门而出。
可他若真是去了,这里岂不就剩下一群未出阁的女子,陪在孙绍宗左右?
故而薛宝钗、林黛玉、探春几个见状,都有心阻拦,却又不好开口名言。
孙绍宗早看出了众女的顾忌,于是伸手把宝玉拦了下来,笑道:“还是我去吧,正好我也想瞧瞧那女婴过的怎么样。”
说着,也不容贾宝玉反对,便大踏步的出了稻香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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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中二】()
【因觉得孙绍宗一个人去,不太合规矩礼数,上文末尾改成‘同去’了。】
却说孙绍宗大踏步出了稻香村,后面宝玉急忙追了上来,二人冒着风雪并肩往那栊翠庵赶去。
因是逆风,孙绍宗又不似宝玉那般有斗篷遮着,便只顾低头赶路,懒得挑起话头。
贾宝玉却是个闷不住的,紧赶了两步,侧着肩膀打听道:“二哥升任的是右少卿,还是左少卿?以我揣摩着,应是左少卿才对!”
见他鼓着腮帮子,一脸的表现欲,孙绍宗便凑趣的问了句:“这是为何?”
却听贾宝玉脱口道:“大理寺一贯的规矩,右少卿专管量刑轻重,左少卿主审积案弊案,以二哥断案的本事,自是要放在这左少卿任上,才算是人尽其才。”
看来他这两年里,还是颇有些长进的。
若搁在以前,他这等厌恶正经仕途的主儿,哪里会关心这些‘浊事’?
孙绍宗点头应了,又顺势赞了几句,却听贾宝玉又喜滋滋的道:“如此说来,那黑帖一案,怕是也要交到二哥手里了?若真是如此,二哥可别忘了当初曾应允过我什么!”
当初孙绍宗曾答应过宝玉,只要能考中秀才,就允许他以师爷的身份参与破案,不曾想时过境迁,他却还惦记这茬。
话说……
这黑帖一案,前几日也才听于谦提起过,当时并未太过在意,如今看来,倒似乎是有些非同寻常之处。
孙绍宗不由好奇道:“你说的这黑帖一案,却不知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说是一案,其实是好几个案子……”
贾宝玉显然是关注这案子许久了,听孙绍宗一问,便比手划脚的讲了起来。
这事儿还要从广德十二年的春天说起,当时顺天府刑名司的正堂之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张涂满墨汁的帖子。
新上任的葛治中一来不解其意,二来一懒得理会这等琐事,便也没有深究什么。
谁知打这开始,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有一张黑帖,凭空出现在刑名司正堂。
初时刑名司上下都未曾注意,后来渐渐有人发现,这帖子寄来的时候,往往都是在人命大案结案的第二天。
那葛治中虽然依旧没往心里去,但升任通判的仇云飞,却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
于是暗中同赵无畏、祁连海【卫若兰的刑名师爷,卫若兰入狱后以举人身份选官,接替林德禄出任从八品知事】,调查那些在黑帖出现前,结案的人命官司。
前后历时半年之久,还真就被他给查出了些端倪!
统共五件案子里,有两件被他查出另有隐情。
其中一件案子的真凶更是供认出,自己是受到某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唆使,才暗中犯下了杀人重罪。
“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孙绍宗听到这里,不禁脱口叫道:“难不成那几名死者,都是死有余辜之辈?!”
“咦?”
贾宝玉诧异道:“二哥怎会知道?”
果然是这样!
当初孙绍宗担任顺天府治中时,便曾破获过几起大案,其背后都有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不曾想自己离京之后,那黑衣人依旧在暗中活动,而且愈发的猖狂起来。
却说当初这黑衣人的事儿,仇云飞也是全程参与其中的,发觉黑帖事件同黑衣人有关,自然更是要一查到底。
虽说最后还是有两桩案子,未曾查出什么端倪,但其余三件却都查明是冤假错案,而且幕后也都少不了黑衣人的唆使。
当然,这些案子具体的情况如何,贾宝玉就知道不慎了了了,毕竟有些涉及机密,仇云飞也不好同他细说分明。
看来……
自己有必要找仇云飞,好好了解一下这所谓的黑帖事件了!
两人把这黑帖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前面离着栊翠庵就已经不远了,之见那半人多高的矮墙周围,一丛丛红梅正在风雪中绽放着。
贾宝玉紧赶了几步,在门前拂去身上的积雪,又正了正衣冠,这才上前敲响了门扉。
不多时,便听里面有人应道:“谁啊?这又是风又是雪的,怎得偏这时候来礼佛?”
话音未落,就听吱呀~一声,那门扉左右分开条缝隙,露出个紧绷绷的小脸来,却是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小尼姑。
不过等看清楚外面叫门的,竟是贾宝玉和孙绍宗,她那紧绷着的小脸,霎时间便梢头一般绽放开来。
一面急忙把门开圆了,一面笑道:“原来竟是宝二爷和孙大人到了,不知您二位大驾莅临,可是要寻我家庵主?”
市侩的出家人,孙绍宗也见的多了,自然也不差这一个小尼姑。
因而并没在意她的变脸表演,只笑道:“宝兄弟是奉了差遣,来请邢姑娘赴会的——至于我么,却是想瞧瞧当初那个女婴,现在究竟如何了。”
然而小尼姑又哪里在乎什么理由?
不等孙绍宗说完了,早让开了去路,等到孙绍宗话音刚落,更是连道了两声‘原来如此’,然后便将二人迎进了庵中。
进到里面,也并未往佛堂引,而是带着两人直奔妙玉的禅房而去。
到得近前刚要敲门,那房门却先一步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便见邢岫烟迎了出来,见是孙绍宗当面,她下意识的回头张望了一眼,这才不卑不亢的上前见礼。
“宝二爷、孙大人。”
不同于宝琴一口一个‘孙家哥哥’,两人虽也曾同船而行,又是名义上的亲戚,这邢岫烟却始终透着些疏离。
孙绍宗也早就习惯了,正待还上一礼,忽见妙玉从禅房里抢了出来,美目在他脸上定格半晌,这才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经年不见,孙大人一向可好?”
“好说,你……”
“干娘!”
孙绍宗这次倒是起了个开头,可还不等说完,就又被个奶声奶气的嗓音给打断了。
循声向内望去,却是个里三层外三层,被衣裳裹成团的小女孩,自屋内飞奔出来。
到了妙玉身旁,眼见门外正站着个陌生人,那小女孩急忙又停下了来,抱住妙玉的大腿,鬼头鬼脑的缩到了她身后。
“干娘?”
孙绍宗向妙玉投以质询的目光,按常理来说,这出家人收养的孩子,不都该叫师父的么?
妙玉脸上骤然起了些红润,微微错开视线,这才嗫嚅道:“要不要一直留在庵中,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这话字面上没什么毛病,可怎么听着却有些心虚的味道呢?
而且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容易羞怯了?
看来这两年间,妙玉的心境也有不小的变化。
两人这里说着话,那边厢宝玉也把话同邢岫烟讲清楚了,适时的上前拱手堆笑道:“我今儿除了来寻邢家姐姐,还要做个焚琴煮鹤的折花人,姐姐千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我折两枝梅花回去交差。”
妙玉将袍袖一甩,佯嗔道:“都是你家采买来的,莫说是折几支,便是烧了又与我何干?”
随即又正色道:“只有一桩,那东西两面的山坡十分陡峭,你千万离着远些,若摔着了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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