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换的战士。”
“另外,根据那芭稞所言,这纳赫兰中备有三座烽火台,一旦遇袭就会同时点燃,四下里的蛮人看到烽火,则会毫不犹豫的蜂拥来援。”
“因此咱们必须分出一部分兵力,在这曲銘山周围拦路把守,免得一时打不下这纳赫兰,反而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这些事情,其实三名百户早就耳熟能详,今次主要是传达给下面的巡检、把总。
有了之前突袭乌儿寨、瓦楞寨的先例,大家还以为又是一场烧杀抢掠之旅呢,如今听孙绍宗把这纳赫兰的情况细细道来,众人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顿时凝重了不少。
虽说官军这次进山的,足有五百之众,对方的人数似乎也比瓦楞寨要少了不少。
但完全脱产的专业战士,与普通山民青壮,如何能混为一谈?
何况对方还是以护卫祖灵为己任,这有了信仰加持,承受损失的能力,自然远在普通蛮人之上。
总之,纳赫兰无疑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但若是能成功啃下来,对五溪蛮族的震慑,也比劫掠几个普通山寨,要强出十倍不止!
毕竟纳赫兰乃是五溪蛮族共同的祖地,刨去每年一次祭祀大典不提,蛮人内部起了纷争,或是要决定什么大事,也往往会来这里请求祖灵裁断。
数月前,那康溪蛮的大头领奎仑,也正是在这里,说服了其余四支蛮族的头领,才成功发起了叛乱。
可惜湖广巡抚找的那几个汉人向导,对纳赫兰的事儿都是一知半解,还是那芭稞投降官军后,才将此地的重要性点了出来。
否则的话,孙绍宗当初肯定会放弃外围的佟溪蛮,率军直捣纳赫兰!
如今后悔是来不及了,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孙绍宗第二次进山,便选定了这纳赫兰做目标。
将接下来官军要面对的形势,掰开揉碎了讲解了一遍,孙绍宗最后却又话锋一转,笑道:“虽都是挑选出来的,可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蛮夷罢了,难道还能与咱们这些护卫天子的精锐相提并论?”
说到这里,他猛的攥拳一挥道:“依着我的意思,就是要挑着蛮人的精锐打,才能显出咱们京营的威风!”
众人一听这话,登时也都来了精神,纷纷鼓噪道:
“大人说的是!”
“咱们就算当不得五胡,抵三个蛮人总还是不成问题的!”
“再说蛮人之中,哪有咱家大人这般盖世猛将?”
正说笑着,冷不丁就见芭稞带着几个向导,慌里慌张的寻了过来。
到了近前,几个向导就待七嘴八舌的说些什么,却被那芭稞伸手拦住,小心翼翼的凑到孙绍宗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孙绍宗听完之后,却是不置可否,反而打了个手势,道:“既是情况有变,就该让弟兄们都心里有数。”
芭稞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孙绍宗这是让自己把刚才的话转述给众人听,于是只得苦着脸道:“诸位官爷,小人刚才审问那纳赫兰的蛮子,却探听到个不利的消息。”
短短几日功夫,这厮非但举止言谈皆是汉人模样,连这立场也完全站到了汉人这边儿,竟还学着官军叫起了蛮子。
众人正有些忍俊不禁,却听他继续道:“就在三天前,康溪蛮的奎仑突然赶到了纳赫兰……”
“什么?!”
沈炼霍然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芭稞问道:“如此说来,那奎仑眼下就在纳赫兰?!”
众人闻言,也不禁都是一阵骚动。
这康溪蛮乃是五溪蛮族中最强大的一支,而奎仑又因为促成了叛乱,并亲率蛮人攻下了五溪城,如今俨然有成为五溪蛮人共主的声势。
若是能将此獠擒获,这五溪蛮乱几乎就等于平定了一大半!
这哪里有什么不利了?
分明是就是大吉大利的好消息!
可惜就在众人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赶赴纳赫兰,生擒奎仑之际,芭稞又摊手苦笑道:“沈百户怕是白高兴了,那奎仑是因为些事情,要求助于祖灵决断,所以才去了纳赫兰——而在得到祖灵启示之后,他就立刻折回康城去了。”
众人顿时都有些泄气。
那康城远在深山腹地,再说那附近足足聚集着近万蛮人,也不是三五百官兵就能够打下来的。
如此看来,倒真是个不利的消息——白白让奎仑躲过了一劫!
谁知就在众人失望之际,那芭稞又给大家添了些堵。
“那奎仑是走了,但他走之前听说了佟溪蛮的事儿,特地把身边的三百亲卫留在了纳赫兰!”
“这三百亲卫皆是康溪蛮中的精锐,据说多有甲胄在身——那领头的哈萨姆,更是号称五溪第一勇士,据说曾徒手扼杀过一只猛虎!”
这番话说完,周遭顿时安静了不少。
且不说什么五溪第一勇士,单这三百精锐,就使得纳赫兰的实力陡增,妥妥的突破了千人之众。
至于甲胄什么的,不消说,肯定是从官军或者府库里缴获的。
而这又进一步抵消了官军的优势。
“哈哈哈……”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之际,孙绍宗却忽然爽朗的大笑起来。
等到众人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才停住了笑声,哂道:“你等只看到了不利之处,却怎得看不到有利的地方?”
“原本那纳赫兰里的蛮人,皆是为祖灵而战,互相之间并无什么统属,反倒因此少了可以针对的要害、关键。”
“偏偏那奎仑画蛇添足,非要留下什么护卫,更有个什么五溪第一勇士。”
“如此一来,蛮人必然会以这哈萨姆为主,届时只需先将这哈萨姆斩杀,纳赫兰必然军心大乱!”
“所以在本官看来,纳赫兰的势力非但没有增强,反而是多了个插标卖首的把柄!”
“诸君!”
说着,他环视了周遭一圈,断然道:“且随我去称量称量,看那蛮人第一勇士的头颅,究竟与别的蛮人有何不同!”
第596章 纳赫兰【中】()
五溪的冬天,虽比不得北方苦寒,却自有一股蚀骨的阴冷。
这日正午,原本还暖融融的太阳,不知缩到了那个犄角旮旯,那山间的旋风如同小刀子似的,直磋磨的人心里没着没落。
几个把守寨门的纳赫兰卫兵,缩着脖子、抱着肩膀、忍着腹中咕咕乱叫的饥渴,却仍是不敢离开岗位半步,只能时不时的回头张望,异口同声的咒骂那些伙夫不得好死。
其实伙夫们也是无可奈何,这原本八百多人山寨突然多了三百人,做饭的伙夫却是一个没添,自然免不了出现僧多粥少的乱象。
尤其那些新来的,个顶个都是奎仑大头领的亲信,更有五溪第一勇士哈萨姆撑腰,有什么好酒好菜,还不得先紧着他们享用?
至于把守寨门的几个倒霉蛋,最后能分着些残羹剩饭,也就算是不错了。
就在守门卫兵们千呼万唤、望眼欲穿的期待中,眼见午时都快要过了,才终于有个伙夫挑来了两簸箕食物。
两侧望楼上的卫士,忙各自分了一人下来取饭,只是面对那冰凉梆硬的杂合面饽饽,两人又忍不住咒骂连连,埋怨伙夫不肯早些把饭送来。
那伙夫却听的不乐意了,嫌弃的把挑担往地上一摔,指着不远处的几口大祸道:“你们自己闻闻,这要是先给你们送来,我还怎么去给别人送饭?就这,老子回去都得先拿香熏一熏,才好去伙房里干活!”
却原来那锅里文火慢炖的,正是用来守卫寨门的金汁。
箭楼里的卫士们,虽早被熏得不知香臭,可此时手握食物,又听他提起那锅里的金汁,不禁都有些反胃,就连据理力争的精气神,一时也提不起来了。
罢了~
左右到晚上就该换岗了,再生受一顿吧。
这般想着,两个卫士也便各自把滕筐,吊到了垂下来的绳索上。
上面早有人探头张望,见下面系好了滕筐,立刻手足并用将那绳索拉了上去。
两个卫士正待也爬回箭楼上,和同伴们勉强填饱肚子。
谁知就在这当口,忽听上面有人扯着嗓子叫道:“是官军、汉人的官军打来了!”
汉人官军竟然真的打来了?!
下面两个卫士连同伙夫,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虽说瓦楞寨和乌儿寨,被官军攻破、屠戮的消息,早已经在五溪蛮族之中传开了。
但佟溪向来是五族中战斗力最弱的一支,只是仗着跟汉人学了些经营的手段,才勉强在台面上与其它几支齐平。
而纳赫兰是什么地方?
五族祖廷所在!
由近千名各族精选的勇士把守,数百年不断加固、增建!
想要打下这样牢不可摧的要塞,莫说官兵只有一千多人,就算再多上两三倍,怕也是奈何不得。
何况眼下纳赫兰,还有五溪蛮族第一勇士哈萨姆坐镇——那可是能生撕虎豹的猛将!
凡此种种,汉人的官军怎么还敢打过来?!
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心下鄙夷着官军的智商,但两人手底下,可不敢怠慢分毫——就算官军打不进纳赫兰,争斗起来也势必会互有损伤,他们可不想一时大意,成了两军交战的牺牲品。
因而两人忙喊过了伙夫,齐心协力把常用的角门彻底封死。
与此同时,那箭楼上的守卫,也吹响了示警的牛角。
整个纳赫兰的亭台楼阁间,顿时沸腾起来,无数勇士从四下里涌出,将兵器举向天空,呜呜怪叫声响彻山峦。
这其中,还杂了不少披着制式铠甲的康溪蛮亲卫,那涂满牛油的甲叶子,行进间哗㘄㘄作响,更显得格外威武不凡。
也就是在纳赫兰,并没有卑贱的女人存在,否则怕是早惹来一片爱慕之情了。
呃……
貌似就算全是男子,仍是有几个清新迷醉的——没办法,在全是男人的地方呆久了,少数人的性取向难免会有所弯曲。
而这其中,又有一名蛮人格外引人瞩目。
他身上并无什么制式铠甲,只胡乱裹了一身皮毛,但那雄壮似小山般的魁梧身躯,却远比任何铠甲更要夺人耳目。
他手里拎着根粗大的熟铜棍,一路大步流星向着寨门赶去,身前的蛮人不管是身穿铠甲,还是皮毛布衣,都忙不迭的退避三舍。
不过眼看到了寨门前,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掩鼻望向寨门前那几口大锅,脸上露出嫌弃又无可奈何的神色,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大王别的都好,就是太过小心了些——有我哈萨姆在,哪还用的着这些腌臜手段?”
此人正是五溪蛮族第一勇士哈萨姆。
至于他口中的大王,自然非康溪蛮大头领奎仑莫属。
数月前率众造反,将个五溪州闹的天翻地覆之后,即便奎仑再怎么稳重,也难免有些飘飘然。
如今在康溪蛮内部,他早以五溪蛮王自居,只是尚未获得其它四支蛮族的公认罢了。
却说哈萨姆终究还是克服了那恶臭,皱着眉头跳上了寨墙后面的土台子,探头向外张望了几眼,却见寨门前的百多阶石阶上空空如也,而汉人的官军,则还在两箭开外的空地上从容列队。
“这些汉狗倒是好胆色!”
眼见那些官军,至多不过三五百人,明显比寨子里的蛮人少了许多,哈萨姆心下便有些躁动,想要带队出去冲杀一番。
只是想到奎仑临走前的交代,也只得按捺住心底的冲动。
不过这样干等着,也不符合他哈萨姆大爷的一贯作风。
因而等到身后的勇士,大半集结过来之后,哈萨姆便指着外面哈哈大笑道:“只不过区区几百汉狗,竟也敢来纳赫兰生事,且让这些汉狗先尝一尝这寨堡的厉害,我哈萨姆大爷再带人杀……”
“着!”
就在哈萨姆鼓舞士气的当口,寨门前的台阶上忽然传出一声暴喝,紧接着就见一支利箭似流星赶月,眨眼间跨过几十步的距离,到了哈萨姆面前!
这若是换了一般人,怕也只有当场毙命的份儿。
但那哈萨姆非但身形魁梧,反应也不是常人可比,竟在间不容发之隙,擎起了手中的熟铜棍。
铛~~~
只听得金铁交鸣、火花四溅,那支暗箭却是被熟铜棍硬生生给磕飞了!
哈萨姆逃过这一劫,脊背发凉之余,忍不住恼羞成怒起来,用熟铜棍一指那偷袭的汉人,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无耻汉狗,惯只会暗箭伤人,有种跟你哈萨姆大爷真刀真枪的斗上一场!”
话音未落,却见那偷袭之人,早撒丫子向山下狂奔而去。
哈萨姆不觉更是恼怒,忙大声喝令左右乱箭攒射,可惜却已然迟了些,只能眼睁睁瞧着那人逃入了官军阵中。
“干特娘的!”
却说那人跌跌撞撞,扑进官军阵中,立刻把屁股往地上一黏,坐地炮似的咒骂着:“都是这张新弓用着不称手,否则那蛮人早死的不能再死了——张巡检,你特娘愣着干啥?还不给我弄些水来,洗掉这一身泥灰!”
这骂骂咧咧的货,自然正是巡防营第一神射韩帮。
他看似气势汹汹,其实全是为了遮掩心下的尴尬与慌乱。
因孙绍宗之前便料准了,那哈萨姆必然会窥探官军的动向,所以大军压境之前,先给这韩帮抹了一身灰泥,让他偷偷爬上石阶,瞅机会直接用暗箭偷袭,解决掉那哈萨姆。
韩帮当时把牛皮吹的山响,直说是那哈萨姆但凡敢露头,必然让他亡命箭下。
谁知关键时刻,这厮却犯起了迷糊,竟脱口先喊了一声‘着’,才将箭射了出去,否则就这几十步的距离,又是有心算无心之下,万没有哈萨姆反应的机会。
这主要是因为,他虽然在巡防营中称雄,却从未上过沙场,更未经历过生死搏杀,所以临阵之际,难免便有些心慌意乱。
而孙绍宗眼见错失了这大好机会,心下恨不能把这厮给剐了,但他到底是孤身犯险,即便是失了手,也不好太过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