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窑姐儿却是个节操的,伸手将裙子压住,挑眉道:“想看也行,先加钱!”
聋老大哈哈一笑,直接略过这茬不提,探手道:“那宝贝呢,拿来让老子瞧瞧!”
“这儿呢、这儿呢!”
矮壮恶丐忙献宝似的,把那委任状双手奉上,两只眼睛却是顺着李娇娇的锁骨直往下滑,恨不能从眼眶里跳出来,直接钻进去看个究竟。
而聋老大接过那委任状,见是张蔫巴巴的破纸,上面盖了个红红的大印,却实在认不出究竟是个什么物件。
“这什么玩意儿?”
他拧着眉瞧了矮壮恶丐一眼,见对方也是满脸的茫然,便扬声道:“洪九呢,把他给我押进来!”
众乞丐你推我搡的,却谁也不愿意错过这难得的景致。
聋老大脸色一沉,正待开口喝骂,却忽见门帘一挑,洪九竟然主动走了进来。
“呦~”
聋老大不由笑道:“你小子倒是够自觉的啊!来来来,快给爷说说,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宝贝,要真是值钱的东西,老子就再饶你一根手指。”
“一根手指?”
洪九两手往后一背,冷笑道:“怕是有些不够吧?”
“怎么?”
聋老大一听这话,却是喜不自禁,捧着那委任状两眼放光道:“这玩意儿莫非比那陶朱金贝,还要值钱的多?!”
洪九摇头道:“对你来说,这东西一钱不值;可对我而言,这东西的确比陶朱金贝还要值钱。”
聋老大听他这云山雾罩的,心下顿时不爽起来,丢开那委任状,从床上起身,骂咧咧的道:“你个狗入的东西,倒消遣起老子来了——我瞧你八成是皮痒了吧?!”
说着,擎起砂锅大的拳头,便待给洪九一些颜色瞧瞧。
“一只耳!”
洪九不闪不避,却反而大喝了一声:“你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聋老大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因他本家姓龙,所以对聋老大的称呼并不反感,可这‘一只耳’三字,却着实戳中了他心底的痛处。
“好好好,我看你小子今儿是不想活了!”
聋老大说着,扬声招呼道:“去,给老子拿把榔头来,三根手指要是少上一根,老子以后就跟你姓!”
旁人刚要答应,那矮壮恶丐却头一个抢了出去。
众人正后悔没抢到这拍马屁的好机会,却听洪九又冷笑道:“那宝贝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官府委任我做乞丐保长的文书罢了——从今儿起,山西巷、豆儿胡同、莲蓬邬的所有乞丐,都归本保长管辖,我若是不让谁在这片儿地面上乞讨,他就得乖乖滚蛋!”
一听这话,屋内众丐不觉都有些傻眼。
聋老大也是愣怔了半响,才色厉内荏的笑骂道:“你这厮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编出这等鬼话……”
“是真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娇娇却忽然尖叫道:“这东西上面盖着顺天府官印呢,他……他好像真的做了保长!”
这尖叫过后,屋里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自聋老大以下,所有恶丐都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洪九。
“这不对吧!”
好半晌,才有人质疑道:“我怎么从没听说,咱们乞丐还有什么保长的?”
眼见其它人也都有些蠢蠢欲动,洪九立刻嗤鼻道:“你如果识字的话,去顺天府门口瞧一瞧,就能看到‘乞丐保甲制’的告示,从下个月开始,京城里所有的乞丐,都要受保长、甲长的约束。”
顿了顿,他又翘着鼻子傲然道:“顺带一提,洪爷我不才,是这四九城里头一个坐上保长的!”
屋里又是一静,聋老大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变换着,就连胯下那活儿都萎靡不振起来。
不过半晌之后,他却又忽然将胸脯挺起老高,不屑的冷笑道:“就算你做了什么狗屁保长,又能如何?老子现在有田有房……”
说着,回头把李娇娇一把揽进怀里,又接着道:“……有女人,还特娘的做什么乞丐?!”
这话虽然说的硬气,可他手下的狗腿子们,却没有一个捧场的——聋老大是赚饱了银子,他们以后可还要靠乞讨为生呢!
洪九的目光,在李娇娇胸前打了个转,得出远不如许氏的评价之后,便又哂笑起来:“你倒是打的好个如意算盘,不过我这保长除了管乞丐之外,若是发现什么作奸犯科的,也要一并上报给官府。”
说着,他将眉毛一挑,戏谑道::“聋老大,你平时偷鸡摸狗的事情,怕是也没少做吧?要不要本保长向官爷通禀一声,拉你去衙门好生拷问拷问?”
聋老大的脸色顿时又跨了下来,若只是偷鸡摸狗倒也罢了,可他背地里还牵扯了好些个腌脏事儿,如何敢去官府接受拷问?
不过这厮倒真是个硬气的,将牙关一咬,推开李娇娇道:“行,我龙铁柱认栽了!也用不着惊动官爷,您洪保长划下道来,要怎么才能放我一马,我龙铁柱乖乖照做就是!”
这厮倒真是光棍的紧!
洪九虽然对聋老大深恶痛绝,却也不禁生出些钦佩来,原本只想着痛痛快快报复一场,此时反倒生出些别样的心思。
一边走着心眼,他一边笑吟吟的道:“你方才不是说过,三根手指要是少上一根,今儿就跟我姓么?这我们洪家可承受不起,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食言而肥。”
聋老大自然明白洪九是什么意思,攥着拳头正沉吟不语,就见那矮壮恶丐举着把榔头,飞也似的冲了进来,扑到聋老大身前,献宝似的嚷道:“聋爷,榔头我给您找来了!”
聋老大看着那榔头,额头青筋颤了几颤,终于霎时涩声道:“给洪保长吧。”
“洪……保长?”
矮壮恶丐哪知道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形势竟然已经彻底逆转了?
擎着榔头傻愣愣的,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斜下里忽然闪出个瘦高个来,一把夺了那榔头,双手奉送到了洪九面前,堆笑道:“洪保长,您老请用。”
好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洪九心下暗‘赞’一声,慢条斯理的接过那榔头,又冲聋老大一扬下巴:“聋老大,咱们这就开始吧。”
聋老大知道今儿是躲不过去了,一咬牙蹲下身子,将两只手往地上一放:“来!洪保长您瞧着哪根手指顺眼,尽管砸下来就是!”
“爽快!”
洪九赞了一声,也不与他矫情什么,猫下腰将榔头高高举起,找准聋老大右手拇指就砸了下去!
“啊~!”
那李娇娇在旁边吓的尖叫不止,聋老大也是心肝一颤,忍不闭上了眼睛。
碰~
然而那榔头落下之后,预想中钻心的剧痛,却并未如期而至。
聋老大正觉莫名其妙,忽听洪九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条汉子!看在你还算有些骨气的份上,我不妨再给你指一条明路——如今我这保长新官上任,手底下正缺几个能做事的甲长,也不知……”
噗通~
话音未落,聋老大已经一个头磕在地上,憨声道:“洪保长以后唤俺一声铁柱便是!”
还不等洪九发话,后面噗通噗通又跪下几个,皆是异口同声的道:“小人愿为保长爷效力!”
洪九倒没想到,招揽这些人竟是如此的容易。
眼瞧着他们一个个跪在地上,满面的阿谀之色,再想想当初他们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洪九飘飘然之余,心下也不由生出些明悟来——权利这玩意儿,果然是个好东西!
第413章 政为媒()
且不提洪保长在乞丐堆儿里,如何享受权利带来的快感。
却说眼见快到散衙的时候,孙绍宗也终于得到了最新的质询笔录。
不出所料,田家和许氏果然早就存在利益冲突。
这田彪和大哥田虎二人,分别在宋长庚的茶叶铺子里担任掌柜和账房,近几年当中,账目上颇有些不清不楚,因此许氏一直想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却都被田家借宋长庚的名义推拒掉了。
然而一旦许氏带着铺子改嫁,再打宋长庚的旗号可就不灵了,届时田家兄弟二人,肯定会被积怨已久的许氏扫地出门。
当然,这只能证明他们有作案的动机。
至于究竟是不是田家为了扭转局面,找了个酷似宋长庚的人冒名顶替,就要看仇云飞接下来的调查结果了。
将那质询笔录,与原本的案宗归拢在一处,眼瞧着外面也已是夕阳斜斜,孙绍宗起身给墙角的鹦鹉添了些水,便准备招呼孙承业一起回家。
谁知到了外间,竟发现一身官袍的贾政,正捧着茶杯端坐在客座儿上首!
“世叔?”
孙绍宗微微一愣,忙上前行了一礼,又埋怨孙承业道:“贾世叔什么时候到的,你怎么也不通禀一声?我好出去迎上一迎!”
孙承业还未开口,贾政却先笑着摆手道:“莫要错怪了他,是我怕耽搁了你的公务,所以才让他不要进去禀报的。”
孙绍宗本来也就是做个姿态,听贾政这般说,便直接揭过了这茬,好奇道:“世叔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刑名司中做客?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小侄去做?”
“这个么……”
贾政略一踌躇,孙绍宗顿时晓得,他大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忙吩咐孙承业先行回府,又反锁了房门,这才回到贾政面前,躬身道:“世叔有什么吩咐,尽管道来便是。”
“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贾政见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先苦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道:“那天的情形你也瞧见了,我不过是想教训教训那逆子,却险些惹来一场大乱。”
“自那之后我一连病了几日,倒真是想通了,左右这逆子我教不好、也管不得,不如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世叔的意思是……”
“我准备谋个差事,去外面躲两年清净。”
感情是这事儿,亏孙绍宗方才还提心吊胆的,怕他是来给哪个重犯说项的呢不过寻求外放的事情,合该去求宫里的贤德妃,却怎么找到自己头上了?
正疑惑间,却听贾政又道:“虽说是定下了主意,要去外面躲两年清净,可我这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那逆子,所以也只好厚着脸皮上门,求贤侄在我离京之后,千万多看顾他一些,莫让他再与那些狐朋狗友,惹出什么祸事来。”
这还是找错人了,要想管住贾宝玉,合该去求林妹妹出面才对孙绍宗虽说是有些威望,可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好成天对贾宝玉耳提面授的。
不过贾政既然专程上门说起这事儿,孙绍宗倒也不好推托什么,只好勉为其难道:“世叔放心,即便您今天不找上门来,小侄也一定会尽力而为。”
“这就好、这就好!”
贾政瞧孙绍宗这等做派,真是越看越‘可心’,一边想着长子贾珠若是还活着,说不定也是这般精明强干,一边又忍不住探问道:“贤侄,我听说你与文龙【薛蟠字文龙】交情不错,不知可曾见过我那外侄女?”
外侄女?
不就是薛宝钗么?
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她来了?
却听贾赦继续道:“这丫头脾气模样都是极好的,尤其天生便带了一身的贵气,原本倒还罢了,如今文龙袭了爵位得了官职,又有老丈人王尚书看顾,与贤侄也算是门当户对……”
感情他竟是要撮合自己与薛宝钗!
这姨父给侄女做媒,倒也算是合乎情理规矩,可他到底有没想过,薛宝钗为何有家不回,整日里寄居在荣国府里?
“那什么……”
孙绍宗有些尴尬的打断了贾政,讪笑道:“世叔,您来之前,可曾问过薛家妹妹的心思,或者同薛家伯母提起过此事?”
“这倒没有。”
贾政坦然道:“我也是忽然起了心思,不过你这般人才出众,又素与文龙相善,想来薛家也不会拒绝这么亲事才对。”
呵呵~
要是没有贾宝玉在,这婚事儿说不定还真有些眉目,可王夫人眼下明显是拿薛宝钗当儿媳妇养虽说孙绍宗也不知林妹妹和薛姐姐,究竟谁能笑到最后,但这潭浑水他可没想过要掺和进去。
尤其贾政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万一自己答应下来,回头却被薛家给拒绝了,岂不是尴尬的紧?
可贾政也是一番好意,倒不便直接拒绝,于是孙绍宗只好采取了拖延**,赔笑道:“世叔,这婚姻大事,怕还要禀明我家大哥再做定夺再说婶婶对薛家妹妹爱若珍宝一般,您也该先问一问她的意思才是。”
贾政到底不是个蠢材,听了后面那话,顿时若有所悟的皱紧了眉头,嘴里嘟嘟囔囔的,貌似嚼着个‘林’字。
半晌,他才起身歉意道:“是我冒昧了,那等我回去仔细探问一番,再寻令兄说起此事不迟。”
咦?
听他这话,倒像是还没有放弃说媒的意思!
于是恭恭敬敬,将贾政送出了府门,孙绍宗心下便犯起了嘀咕。
万一贾政真能说服王夫人和薛姨妈,要将薛宝钗嫁给自己,自己是该答应呢?还是该拒绝呢?
话说那薛宝钗论颜色、论身段、论气质,都在尤二姐之上,偏也是一般的柔弱无骨,却不知到了床上……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孙绍宗便一路信马由缰回到府里。
刚甩蹬下马,赵仲基就巴巴迎了上来,略有些紧张的道:“二爷,大爷也不知为什么恼了,如今正在书房里候着,说让您回来之后,立刻过去见他。”
便宜大哥恼了?
自从贾迎春有了身孕之后,他不是喜的连下巴都笑脱臼了么,整日里吵吵着,恨不能立刻就大排宴宴昭告天下,宣布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这怎么突然就又恼了?
左右便宜大哥跟谁生气,也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故而孙绍宗毫不犹豫的到了书房,推门迈步就走了进去。
“大……”
谁知一声‘大哥’还没喊完,他就愣怔在了当场。
却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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