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孙绍宗忽然又想起一事,忙吩咐道:“你待会别忘了给大兴县去一份公文,责令他们诚心任事,切不可再玩忽大意——这徐怀志也不知怎么搞的,只最近的一个多月里,他们错判的案子就有好几桩了!”
孙承业赶忙应了,又细问了公文的语气与尺度,也不去动那西瓜,便匆匆的去了刑名司里书写公文。
这侄儿处理起公务来,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却说吃了大半个西瓜,又灌了些凉茶,孙绍宗这才算是去了心头的燥意,不情不愿的重新披好官袍,踱着四方步回到刑名司里。
本来准备在堂屋里换上常服,便携了礼物直接去魏老伯家中。
谁知还没等把那官袍脱下来,便听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宁国府的亲眷,有要事上门求见。
宁国府的亲眷上门求见?
孙绍宗听了这话,便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和宁国府的关系也只是泛泛,怎得竟还有宁国府的亲眷找上门来?
第364章 尤三姐诉冤()
虽然不知这宁国府的亲眷,来府衙求见自己究竟是所为何事。
但人既然已经来了,见总还是要见一下的。
故而孙绍宗便吩咐门子,去把人领到了刑名司中。
不多时,就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跟着门子进来,冲孙绍宗拱手道:“小生见过孙大人。”
只是孙绍宗一见这人,却不禁皱起了眉头,抬手挥退了门子,便狐疑的问了句:“尤姑娘今日,莫非也是闲逛至此?”
却原来这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不是别个,正是有日曾在街上巧遇过的尤三姐!
上次还能说是巧遇,可这次她又女伴男装找上门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这小妞相中了自己,想要兜搭……
噗通~
刚想到这里,就见尤三姐屈膝跪倒,双目含泪道:“大人!小女子眼下实是走投无路,所以只好厚颜前来求助大人了!”
这又是怎么话说的?
孙绍宗皱眉道:“你既是宁国府的亲戚,遇到难处也该去他们府上求助,因何放着亲戚不求,却求到了本官头上了?”
“孙大人!”
尤三姐泪眼婆娑抬起头,悲声道:“那贾珍父子何曾将我和姐姐,当成过什么正经亲戚?如今他们是日夜相逼,恨不能将我与姐姐亵玩于鼓掌之中!”
说着,她又叩首泣拜道:“实不相瞒,小女子今日冒昧上门,就是为了求大人出面,从这父子二人口中,护住我与姐姐的清白之躯!”
清白之躯?
孙绍宗无声的咧了咧嘴,随即却是正色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本官就一定能管得了此事?”
“大人素有青天之称,刚正不阿天下知名!”
尤三姐侃侃道:“而且自从大人破了那‘阴煞’之局,贾珍父子私底下便对大人畏惧有加,常说大人有鬼神莫测之能,最是招惹不得故而只要大人肯出面维护我等,贾珍父子必会退避三舍!”
这说的,倒还真是在情在理。
不过……
她这话也只能蒙一蒙不明就里的人,而孙绍宗那晚在宁国府里,非但擎着尤氏的天足来了个‘一夜鱼龙舞’,也顺带从她嘴里听了不少有关于尤二姐、尤三姐的事迹。
那尤二姐倒也罢了,不过是个随波逐流的温吞性子,面对贾珍、贾蓉父子的窥伺,虽因胆怯不敢抵抗,却也并非是心甘情愿受辱。
但这尤三姐却颇有些乐在其中,常在贾珍贾蓉面前,刻意施展些烟视媚行的手段,引逗的这父子二人出尽丑态。
如此一个浪荡女子,却忽然跑到自己面前,求自己保全什么清白之躯,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故而听她唱念俱佳的演完了这一出,孙绍宗便忍不住冷笑起来:“可据本官所知,尤姑娘怕未必像你自己说的那般清白吧?”
尤三姐闻言心下暗道好险,这孙大人果然如同大姐预料的一般,已经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若是自己不明就里,直接央人与那柳公子说合,少不得一桩大好的姻缘,便要折在这孙大人手里了!
到这里,她对尤氏倒真生出了几分感激只是她却那里晓得,这些话原本便是出自尤氏之口?
却说尤三姐毕竟是有备而来,虽被窥破了虚实,倒也并不怎么慌张,只绷紧了小脸,肃然道:“既然大人把话说到这里了,小女子也不敢有所隐瞒,以前我的确是有失检点,只勉强算是大节不亏。”
“但自从端午那日,小女子凑巧撞见一个人,便决心要痛改前非,再不与那贾珍父子有所牵连!”
端午那日凑巧撞见一个人?
那不正是自己么?
虽然知道这女人八成是在胡诌,但听一个绝世妖娆口口声声的说‘对自己一见倾心’,还是让孙绍宗心下隐隐有些自得。
谁知尤三姐随即却道:“此人正是大人的至交好友柳湘莲柳公子!”
咦?!
孙绍宗瞪大了眼睛:“你说谁?!”
“柳湘莲柳公子!”
就见尤三姐美目迷离的喃喃道:“见到柳郎那一刻起,奴便立誓非他不嫁!”
靠~
幸亏方才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否则这人可就丢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被女子一见倾心的事儿,若是放在柳湘莲身上,倒还真不显得突兀至少孙绍宗就知道有好几个青楼女子,被柳湘莲迷得神魂颠倒,非但不要嫖资,还心甘情愿倒贴了不少体己钱。
只是想不到这烟视媚行的尤三姐,竟也被柳湘莲迷住了心窍!
心下正不知什么滋味儿,却听尤三姐又道:“不管奴这蒲柳之姿,能否入得柳郎法眼,这清白之躯奴却是一定要为柳郎守住的奴听说大人与柳郎乃是世交,所以才厚颜求到了大人头上。”
“万望大人看在小女子对柳公子一片痴心的份上,千万搭救我姐妹一回!”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要替柳湘莲守节了?
还真是……
孙绍宗无语半响,方摇头道:“你这我也分不出真假,更用不着分真假等改日我将这前因后果与柳贤弟说了,且看他如何决断吧。”
“他若是愿意帮你,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尤三姐闻言大喜,忙又一个头磕在地上,随即从腰间扯下条锦帕,双手托举过了头顶。
孙绍宗眼瞧那锦帕上,密密匝匝的写满了蝇头小字,只道是尤三姐写给柳湘莲的情书,便顺手取了,随口道:“放心吧,这东西我会一并转交给柳贤弟的。”
谁知尤三姐却摇头道:“大人误会了,此物并非奴家赠给柳郎之物,实是受我家二姐所托……”
“怎么?!”
孙绍宗脱口惊呼道:“你家二姐也瞧上柳湘莲了?!”
乖乖~
这长的帅就是占便宜,都有姐妹花上赶着要效仿娥皇女英了!
那尤二姐虽逊了这妹妹三分风骚,却也是个极为难得的美人,尤其那逆来顺受的性子,正方便大享齐人之福!
“不不不!”
尤三姐见闹了乌龙,忙解释道:“昨日家姐听说小女要来向大人求助,便说诉冤岂能没有状纸?于是亲自在锦帕上写下了要诉的冤屈,托小女子携来面呈大人过目。”
顿了顿,她又语带双关的道:“还请大人瞧仔细些,切莫辜负了我家二姐的一番心意!”
因感冒发烧,请假一天。()
第365章 意外的同情者()
晚上从魏老伯家中出来,左右离孙府也没几步路,兄弟二人也便懒得骑马,将各自的坐骑交由家仆牵了,安步当车边走边聊。
主题内容,自然是不日便将正式展开的‘木材生意’。
通过贾迎春做中人,双方有来回几次讨价还价之后,大致的章程终于算是订立了下来。
十万两银子的本钱由孙家负责筹集,赚得利润两家五五分成,不过这期间的一应开销,都从孙家应得的利润中扣除。
没办法,这等‘官倒’的买卖,背景关系才是最值钱的,也就是王熙凤是个女儿身,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再加上最近手头也有些紧,否则这买卖还真不一定能落到孙家手上。
至于派去南边儿的人选,也大致已经拟定好了,孙家这边自然是以程日兴为主,以孙家门房刘安、以及金陵来的家生子孙禧为辅;王熙凤则是将陪房小厮来旺,以及另外两个心腹安插了进来。
另外,考虑到这买卖要持续两三年之久,后面通过利滚利,所涉及的金额也会越来越大,难免会有人被银子迷花了眼。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孙绍宗准备把本金存放在金陵长房手里左右都是在江南,平时谈妥了生意,再去金陵支用银子也不迟。
“对了。”
说完了以上这些细节,孙绍宗又补充道:“我准备从冯薪那里,借几个好木匠使使毕竟是做木材生意,总也要有几个懂行的跟着。”
这生意打从一开始就是由孙绍宗主导,便宜大哥除了负责筹集本钱,甚少对生意过问什么,此时听他说头头是道,便更是乐得撒手不管。
而且比起这个,他显然更关心旁的事情。
譬如说……
“二郎,你说那蒋玉菡编排的新戏里,有没有提到我?”
“这个……”
孙绍宗想了想,摇头道:“他排演的场景,好像都是在府衙和凶案现场,没有咱们府上露脸的机会。”
整个孙府都不露脸,便宜大哥自然也就没有登场的机会了。
“可惜、可惜!当真是可惜了的!”
孙绍祖又是扼腕叹息,又是顿足捶胸的道:“原本以为不过是在王府里瞎演演,哪成想竟要在狱神庙搭台子这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愣是给白白错过了!”
眼见他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孙绍宗心下不由莞尔,忙宽慰他说,蒋玉菡日后还准备根据演出反响,对这出《孙公案》进行增减的,届时再拜托他添些戏份,也便是了。
说话间,兄弟二人便已经到了府里。
与便宜大哥彼此别过,孙绍宗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后院,刚跨过那月亮门,便听西北角凉亭里有人吟诵着诗词。
循声望去,却原来是阮蓉、香菱嫌屋里太过闷热,便携了儿子在西北角的小亭里纳凉。
“怎么不在屋里加两盆冰?”
孙绍宗大踏步赶了过去,奇道:“我去年冬天的时候,不是特地让人多备了些么,难道这么快又用完了?”
“总用冰盆解暑也不是好事儿。”
阮蓉便从躺椅上起身,指着一旁摇篮里的儿子道:“咱们这些大人倒还罢了,毅儿背上起了一层的红疙瘩,听大夫说是什么湿疹,怕就是乱用冰盆闹得。”
冰盆这玩意儿,到底还是比不得空调好使啊。
孙绍宗老实不客气的霸占了那躺椅,顺势把阮蓉揽到了腿上,又从奶娘手里要过了蒲扇,一边给儿子赶着蝇蚊,一边笑道:“其实在外面纳凉也不错,赶明儿弄个细密些的帷帐,咱们干脆就在外面过夜算了。”
一旁的香菱听了,面上颇有向往之色,瞧她那灿若星辰的眸子眨呀眨的,八成是又联想到什么诗词上去了。
但阮蓉却是立刻摇头道:“还是别了,后半夜天寒露水重,你瞅瞅这小的小、孕的孕,万一染上风寒可怎么得了?”
香菱一听这话,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也忙应声虫似的点起头来。
“对了。”
孙绍宗忽然想起什么,便从袖袋里取出方帕子,塞到阮蓉手里,道:“今儿我收到一份状子,你且瞧瞧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孙绍宗整日里断案,但把‘状纸’带回来让自己过目,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故而阮蓉忙喊石榴掌灯,逐字逐行的瞧了起来。
起初倒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哭诉自己被身为权贵的亲戚逼迫,几乎要沦为玩物,因此希望孙绍宗能出手搭救。
但写到这里,话锋却陡然一转,倾诉起了那日见到孙绍宗后,被他那英雄气概所慑,心下久久难忘之下,竟化作了一缕情思,挥不去、斩不断、煞是难解难分。
后面又隐晦的表示,若是孙绍宗肯出手搭救,便情愿不求名分的以身相许。
阮蓉看完之后,不由纳闷道:“这是那家的姑娘,不过是告个状罢了,怎得还把身子给搭上了?”
“恐怕告状是假,搭上身子才真的!”
孙绍宗把今日尤三姐喊冤的始末,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最后哂笑道:“那尤二姐听说最是胆小怕事,如何会平白写下这么一封‘状纸’?
“依我看,这封信即便不是尤三姐的手笔,也是她再三催逼的结果。”
“目的么,自然是希望我得了这‘白捡的便宜’,也好在柳兄弟面前下些力气,撮合二人修成正果。”
原以为阮蓉听了这番话,定会恨那尤三姐胡乱拉郎配。
谁知她默然半响,却是幽幽叹道:“你们男子若是瞧上哪个美人儿,费尽心思弄出许多花样,也只是一场风流佳话;换成我们女子若是瞧上哪个男人,若稍显的主动些,便是天地不容了么?”
顿了顿,她又反问道:“难道她不替姐姐另想出路,而是任由姐姐沦落到贾珍、贾蓉父子手中,才算是恪守本分?”
作为一个勇于私奔的女子,阮蓉对尤三姐的观感,显然和孙绍宗预料中的颇有出入。
孙绍宗咂咂嘴,迟疑道:“那依着你的意思,我还真就该在柳贤弟面前,替她说上几句好话喽?”
“我可没这么说。”
阮蓉将身子往孙绍宗怀里一靠,轻声道:“不过柳公子平日里时常眠花宿柳的,怕也是有失检点吧?再说柳公子曾立誓非绝色女子不娶,听老爷的形容,若那尤三姐当真大节不亏,与他倒也还算般配。”
这还不就是让自己替尤三姐美言的意思?
孙绍宗无语半响,又忍不住试探道:“那尤二姐……”
阮蓉无所谓的道:“老爷若是喜欢便纳回家呗,左右日后拈酸吃醋的差事,也还轮不到我头上。”
自从生下儿子之后,她貌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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