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卫若兰也插嘴道:“这可不是什么儿戏,而是一下子杀了六个人的滔天大案,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彼此之间,如何能信得过?又如何能做到环环相扣?!”
孙绍宗微微一笑,反问道:“卫大人难道忘了,你自己最初做的判断?能让五个陌生人合谋杀人的,自然是‘同仇敌忾’四个字!”
“同仇敌忾?”
“正是‘同仇敌忾’!”
孙绍宗侃侃道:“这五个人虽是天各一方,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来往,但却未必不能有相同的仇人!”
“当然,他们之间肯定还有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在穿针引线,所以他们才能做到通力配合、滴水不漏!”
“会是什么人干的?”
卫若兰心急火燎的追问着:“他又为什么要费尽苦心,设计这样一个异想天开的杀人手法?!是与这六人有仇,还是有其它的目的?!”
孙绍宗两手一摊,一副‘你问我、我又该问谁’的样子。
卫若兰先是有些失落,紧接着却又松了口气,脱口道:“原来你也有不晓得的事情!”
孙绍宗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货刚才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全知全能的吧?
其实这次,他之所以一来就既能洞悉案情,还真不是因为智商碾压了祁师爷和卫若兰,而是因为他比两人多了六百年资讯的积累——14xx年的人,当然不可能看过《东方快车谋杀案》!
而孙绍宗非但看过小说、电影,还曾经亲自处理过类似的案子——在网络时代,一群在现实中素不相识的人同谋作案,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所以他在发现所有人的证词,都与验尸报告严重不符的时候,就已经在怀疑这种可能性了。
书归正传。
却说孙绍宗又正色道:“我眼下虽然还推断不出,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又是为的什么目的——但能让人心甘情愿,参与这等血腥屠戮的仇怨,一生中总不会遇到太多,而且往往也难以瞒过身边的人。”
祁师爷闻言眼前一亮,立刻道:“我这就去把赵掌柜喊来,再派衙役把张凯的妻妹叫来询问!”
这祁师爷倒是挺机灵的,只可惜跟北静王沾亲带故的,否则孙绍宗还真忍不住想要挖墙脚了。
不多时,那赵掌柜便先一步被带了进来。
“大人!”
他一进门便双膝跪倒,哭丧着脸道:“小老儿并未有意欺瞒,实在是……实在是过了这许久,有些记不真切了!”
看来他是以为,自己被单独叫来是因为口供不够清楚,所以要重新进行盘问呢。
“我且问你。”
孙绍宗肃然道:“你和那周八斤是何时相识的?”
“这……”
赵掌柜诧异的抬头望了孙绍宗一眼,又忙低头道:“小老儿与他父亲自小便相识,这周八斤更可以说是小老儿看着长起来的。”
原来还是世交!
孙绍宗心下一喜,忙追问道:“那你应该晓得,他家里曾出过什么祸事喽?”
“大人怎得晓得他家里出过祸事?”
赵掌柜纳闷道:“这事儿八斤从来不肯对人提起的。”
“啰嗦什么!”
卫若兰在一旁不耐烦的呵斥着:“快说他家究竟出过什么祸事!”
那赵掌柜吓的一缩脖子,忙一五一十的将周家往事讲了出来。
却原来在六年前的上元灯节,周八斤的父亲带着周八斤和年幼的弟弟去逛灯节。
因周八斤贪玩惹祸,不小心撞翻了人家的摊子,周父忙着向摊主赔礼道歉,一时忘了照看幼子,结果周八斤的弟弟便被两个外地女子拐了去,从此渺无音讯。
周父回家后与妻子闹得几乎反目,最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云游天下寻找幼子,从此亦是渺无音讯!
周母接连失去了儿子和丈夫,也积郁成疾在两年后不治身亡。
后来还是赵掌柜念及情分,收留了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周八斤,最近又让他做了这隆盛老店的大伙计。
虽说只听了周家的往事,还不能确定其它人的情况,但真相却已经是呼之欲出……
啪~
卫若兰一巴掌拍在方桌上,咬牙切齿的骂道:“该杀!杀的好!”
赵掌柜又被他唬了一跳,急忙磕头道:“小老儿并未欺瞒大人,还请大人饶命啊!”
“好了好了,卫大人说的不是你。”
孙绍宗面沉似水的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待赵掌柜诚惶诚恐的退出去之后,孙绍宗又忍不住叹息道:“如今能让这天各一方的人同仇敌忾,又不惜以身犯险的,果然也只有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了。”
“不管了!”
卫若兰又豁然起身道:“甭管这案子最后如何,我都要上书请陛下赦免他们!”
这厮心头倒也还有几分热血。
“赦免你就甭想了,本朝法律并不鼓励血亲复仇。”孙绍宗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不过酌情从宽处置,倒是题中应有之意。”
第345章 隆盛老店灵异事件【真相篇】()
“呜呜呜……老汉原居沧州府,五年前端阳节带着孙儿在街上看舞狮,谁知竟被那些杀千刀的恶人寻衅拦住,又趁小道与其理论时,拐走了我的乖孙儿!”
“我丢了孙子,也不敢回家去见妻儿,便四下里颠沛流离,足足找了一年有余,却是半点音讯也无。”
“后来我在通州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全赖青云观的道友们施医赠药,才勉强撑了过来,自此之后,我便在青云观做了出家人。”
“说是出家,可我……我这心里却是一日也未曾忘过家人啊!呜呜呜……”
却说孙绍宗等人,在那隆盛老店里等来了张凯的妻妹,一问之下,果然那张凯夫妇的独生女,也在四年前被人拐了去。
如此一来,五人当中便有三个具备了共同的仇怨,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口供,存在互相包庇的可能性。
于是孙绍宗当机立断,重新提审了周八斤、张凯等人,先将他们‘记忆过于深刻’的疑点指出,又抛出了亲人被拐卖的隐情。
谁知这一提起‘亲人被拐’,现场顿时就变成了‘诉苦大会’!
这边李道士控制不住情绪,涕泪横流的倾诉着往事,那边厢酒楼伙计王二狗也不甘示弱,将头在地上撞的山响,哭嚷道:“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小人家里虽然遭了灾,可身边也还有些浮财傍身,原本是想等洪水退了,便回老家安生过日子。”
“谁成想那几个杀千刀的贼人,趁着小人出外买粮食的时候,硬是掳走了我的妻女!”
“小人一路打听着追到了涿州地界,就听说有个女子投了河,相貌身段与我家娘子仿佛,小人便忙赶过去辨认。”
“呜呜呜……结果正是我家娘子啊!”
“我家娘子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才有貌,却……却被他们折腾的全身没一块好肉,又……又在那水里泡了……泡了三天两夜,捞出来都……都不成人样了!”
听他二人说的一个比一个凄惨,莫说是张凯夫妇、周八斤三人感同身受,便是一旁的赵掌柜也是老泪纵横。
卫若兰更是几次跺脚痛骂,连道那六人万死不足,便是掏心剜肺都是便宜了的。
孙绍宗和祁师爷虽也为之侧目,可毕竟都是老刑名了,见过的人间惨剧数不胜数,因此倒还勉强把持的住。
待那众人痛苦了一场,情绪稍稍稳定了,孙绍宗这才开口道:“依你等方才所言,这些恶贼非但曾经多次拐卖幼童,甚至还有命案在身,你等若是发现他们的行踪之后,便立刻禀报官府,这些恶贼必定难逃一死!”
说着,他身形微微向前一顷,沉声喝问:“原本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其明正典刑,你等却又因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私自杀人?!”
扇面也似跪在地上的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那周八斤愤愤道:“那些恶贼背后有人撑腰,我们几个平头百姓,手里又没有铁证如山,如何告的倒他们?!”
“没错!”
张凯接口道:“我听说好些大户人家,就专爱从他们手里买那有姿色的童男童女,以供……以供……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孙绍宗蹙起眉头,又追问道:“你们这番指责可有实证?”
“对!”
卫若兰在一旁继续跳脚道:“快说!到底那个忘八羔子是他们的后台,本公子这便去将他拿了来!”
周八斤和张凯却都有些语塞,显然并没有实证,不过张凯却仍是梗着脖子道:“若说他们没有后台撑腰,却如何在这河北、京城横行了数年,都没见官府捉拿他们?!”
“大胆!”
祁师爷在旁两眼一瞪,呵斥道:“你怎知官府没有捉拿过?孙大人去年在刑名通判任上,便曾破获过数起拐案,救下的幼童近百人!”
张凯如今也是豁出去了,不理会张周氏在旁边如何拉扯,依旧梗着脖子道:“我不管旁人,我只知道这几个恶贼逍遥快活的很!”
“你!”
祁师爷恼怒的一甩袖子,道:“当真是强词夺理!这京师人丁何止百万?孙大人便是再神目如电,也难免会有几个漏之鱼……”
谁知不等他说完,张凯又争辩道:“那为何漏的不是旁人,偏是这几个杀千刀的畜生?!”
“你你你……”
“好了。”
孙绍宗摆摆手,示意祁师爷稍安勿躁,这张凯明显已经钻了牛角尖,便是说破天去,他也一样认定那些人贩子和当朝权贵有所勾结。
不过……
这指控却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眼下各家买来的丫鬟、小厮当中,谁敢保证就没有被人贩子拐卖的?
不说旁人,香菱便是最好的明证!
因此孙绍宗也无意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那我再问,你等是如何串联起来,将这些拐子诱到此处,又是如何取了他们的性命?”
几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随即张凯第一个拍着胸脯道:“是小人动手杀的人——呸~是小人杀了这几个畜生不如的狗贼!”
“不!”
周八斤随即也忙道:“人是我杀的,张大哥只是负责把他们的心肝挖出来罢了!”
那李老道和王二狗却没这等胆量与担当,在一旁跪伏于地默然不语。
眼见这二人争着抢着认罪,孙绍宗便又点名道:“周八斤,你来说,从头开始给本官仔细道来!”
周八斤膝行两步越众而出,慨然道:“半个月前小人忽然听说,这六个恶贼近期要来咱们隆盛老店歇脚,便提前召集了大家伙儿,又准备好了蒙汗药……”
却原来那六人刚到店里住下不久,便被周八斤用蒙汗药给迷翻了。
张凯趁夜越墙而入,用绳子将他们绑了起来,又伙同妻子、周八斤、李老道、王二狗等人,连夜运出了他们的衣服、行李,防止事后有人查出他们真正身份。
这之后,张凯与周八斤又轮流审问了一番,想要逼问出众人被拐走的家人,究竟被卖到了何方。
结果除了对王二狗的妻女,六人还算有些印象,其余的幼童竟只记了个大概府县,连买主的姓氏都忘了,压根也无从找起。
周八斤一时怒不可遏,便按照原定计划,用匕首将他们挨个捅穿了心窝,然后再由曾经做过屠户的张凯,将那六颗黑心掏了出来。
这之后,王二狗自导自演了一出订餐的戏码,将酒菜送到院里,又把六颗心脏用食盒携带出去,喂给了附近的野狗。
这之后,张凯假装被隔壁动静吵到,又与妻子唱了一出双簧,进一步制造出了那六人还活着的假象。
最后李老道又来跑了个龙套,将这件案子彻底坐实成了‘灵异事件’!
听周八斤说到这里,孙绍宗却是冷笑连连:“如此说来,你便是此案的主谋了?那我且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来隆盛老店落脚的?你身为店里大伙计,又是如何出京联络众人,却不被掌柜的发现的?”
“大人!”
赵掌柜忙附和道:“我们八斤肯定不是主谋,最近他从未出过京城,这一点小老儿敢拿性命担保!”
“掌柜的!你……你……”
“他的确不是主谋!
周八斤急的直嚷嚷,旁边张凯却是昂然道:“老子才是真正的主谋,一切都是老子谋划的,你们肯定想不出,老子亲手将那些畜生的心肝掏出来时,究竟是何等的快活!哈……哈哈哈……”
“不是我相公!”
谁知张凯正自狂笑,那张周氏又尖叫了起来:“是一个蒙面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是他找上了我们,又想办法把那六个恶贼引到了客栈里!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才是真正的主谋!”
“你这贱人,怎敢恩将仇报?!”
张凯听自家婆娘竟然把实话说出来了,顿时暴跳如雷,一边喝骂着一边就要上去厮打,却被几个衙役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身材高大的蒙面人?!
旁边孙绍宗和祁师爷面面相觑,却是同时想到了‘踏青案’里昙花一现的蒙面人!
第346章 挑衅()
四月二十七,宁国府。
正是每日里午憩的时候,可尤氏躺在榻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一夜旖旎过后,她颇慌张了几日,每每想起自己那晚的冲动行径,都是后悔不迭诚惶诚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府里上下风平浪静,丝毫没有传出半点风言风语,于是那慌张感也便渐渐的消退了,取而代之涌上心头的,便是那蚀骨铭心的滋味。
三分忐忑、三分禁忌、加上那从未体会过的勇猛酣畅,让尤氏每每回想起来,都免不得有些情难自禁。
今儿,也并不例外。
她在榻上辗转反侧半响,忽然把一条纤细匀称的腿儿翘起,新月也似的足弓往回勾着,似乎要把那雄壮魁梧的身子,凭空勾摄到自己榻上一般。
半晌,尤氏虽是‘无功而返’,那巴掌大的瓜子脸,却早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