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柱抢着道:“那客人生的很是富态,衣着打扮也不差,瞧着倒像是个有钱的买卖人。”
许胜力也忙补充道:“我觉得他有些鬼鬼祟祟的,怕不是什么正经买卖人!
虽然两个店小二说辞不太一样,但是商人的身份,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孙绍宗便又追问道:“那少年人呢?瞧着衣着打扮如何?”
这次刘铁柱就没的说了,只能眼巴巴瞧着许胜力回禀道:“那小哥儿生的细皮嫩肉,初看像是挺傲气的,可仔细看时,又像是透着三分心虚,不大像是公子少爷,估摸着是大宅门里有些身份小厮。”
怪不得他主要负责伺候雅间,这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要比刘铁柱高出不少。
鬼鬼祟祟的商人、大宅门里有些身份的小厮……
将这两个人的身份代入到案件当中,孙绍宗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随即下令道:“来,咱们试着排演一下。”
说着,先让刘铁柱下了楼,又让仇云飞独自坐到了那张桌子旁,扮演那鬼祟商人。
而孙绍宗自己,则是扮演起了那‘俊俏少年’,先去楼下柜台上拿了些东西,然后顺着楼梯蹬蹬蹬的上到了二楼。
到了楼上,就见一群人都傻愣愣的瞧着自己,压根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孙绍宗无语,只得冲那许胜力打了个手势,交代道:“就按照你昨天的样子,过来准备招呼我——仇检校,他只要一动,你就起身喊我过去。”
两人这才恍然,许胜力忙满面堆笑的往前凑,而仇云飞则是大咧咧起身,嚷道:“这儿、这儿呢!”
孙绍宗却没急着过去,而是问那许胜力:“当时那商人,可是这般招呼的?”
许胜力迟疑道:“那人的嗓门,好像要比小衙内的声音要小上不少,似乎不乐意让别人听见似的——语气也要亲热上不少。”
孙绍宗点点头,却没有让两人重新来过,而是大踏步到了那桌前。
先按照许胜力的描述,背对着楼梯口坐下,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黑黝黝的物件来。
“瞧瞧!”
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嗓音里的得意与炫耀:“这可是上等的好物件,别处求都求不来,也就我们府里能找见!”
仇云飞被他的举止言谈所慑,也不禁有些鬼祟起来,探头盯着那物件仔细打量,却见那黑不溜秋的,竟是一方砚台。
而且还是最普通、最便宜的劣质品,估计一两银子就能买上两打!
偏孙绍宗还是一脸炫耀的模样,像是在显摆什么宝贝似的!
没奈何,仇云飞也只能还以‘你特么是在逗我么’的表情。
便在此时,孙绍宗回头向许胜力问道:“那少年人坐下之后,甲字号雅间的客人,是不是紧跟着就上楼了?然后你就忙着去招待他们,忘了这边儿?”
“对对对!”
许胜力使劲点头:“老爷说的半点不差,我本来想过来招呼一声,看看添了客人,要不要再添些酒菜。”
“可巧,这时两位老熟客就带着朋友来了,呼呼啦啦能有十几个人,小人忙着招呼他们,后来就没怎么注意散座的情况。”
见果然如同自己所料的一样,孙绍宗便伸手一指那甲字号雅间,让许胜力先到里面坐一会儿,然后又让蒋老七,去喊了在厨房等候的刘铁柱上楼。
“是你?!”
等蒋老七领命去了,孙绍宗忽然站了起来,对这那空无一人丁字间,惊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便匆匆的进到了那丁字号雅间里。
谁在里面呢?
里面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么?
这青天白日的,难道孙大人见着鬼了?
还是个老熟鬼?!
捕快们正看的浮想联翩,就见蹬蹬蹬从下面跑上来个刘铁柱,傻愣愣的站在楼梯口,与众人大眼瞪小眼。
便在此时,只听丁字间里有人咬牙道:“你个舔腚沟儿的……”
后面的声音渐弱,只能听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动静。
仇云飞正犹豫着,要不要贴到门上听个究竟,就听那声音陡然又是一高:“好好好,你要我死是吧,我……”
这陡然一高之后,声音就又模糊不清起来。
仇云飞终于忍耐不住了,凑过去便准备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
谁知便在此时,那房门吱呀一声左右分开,孙绍宗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那刘胜利道:“当时你听的动静,是不是和方才的差不多?”
“对对对,就是这动静!”
刘铁柱忙把头点的小鸡啄米一般:“所以小人一听,就知道里面吵起来了!”
“果然是这样。”
孙绍宗喃喃自语着,便又坐回了那原来方桌旁,一脸若有所悟的样子。
仇云飞忙跟着凑了过去,好奇心作祟之下,也顾不得摆什么高冷了,探着脖子好奇道:“大人,你……您方才不会是瞧见什么脏东西了吧?”
“滚!”
孙绍宗白了丫一眼,又成竹在胸的道:“本官方才,是在模拟那少年与死者生前的互动,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此案离真相大白就不远了!”
第267章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离真相大白已经不远了?!
在场众人都有些傻眼,刚才除了孙绍宗那一惊一乍,好像是见了鬼似的举动之外,貌似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吧?
难道治中老爷,刚才是跟妖魔鬼怪打听到了什么线索?
“唉。”
眼见众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孙绍宗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遇到事情记得多看多想多试,否则你们怎么当的好捕快?”
“也罢,左右我要还从头梳理一遍,就把我刚才推断案情的思路,简单的跟你们说一下吧。”
一听孙绍宗要梳理案情,捕快们忙都屏气凝神的围了上来——虽说未必能干一行爱一行,但他们对于破案的事情,总还是比普通人要关切许多。
“咳。”
孙绍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首先是尸体,蒋捕头曾经推断,死者是被棍棒砖石之类的钝器所杀,而我则是在这基础之上,通过更加仔细的观察,分辨出那应该是砖石一类的钝器,造成的伤口。”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在尸体的伤口处,可曾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伤口处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觉都有些讪讪,他们虽说也是在勘探现场,但观察的细致程度,却哪里能和孙绍宗相提并论?
再者说了,以他们的知识储备量,就算真看到了什么蹊跷,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当然,其中一些人经过提示之后,还是可以反应过来的。
比如说……
“对了!”
仇云飞跳将起来,小学生似的抢答道:“我曾听老徐说,一般要是砖头石头砸出来的伤口,总免不了会沾上些碎屑粉末——可那伤口好像挺干净的,至少没看见什么石头粉末!”
啧~
这小子跟着仵作老徐,倒还真学了不少本事!
只可惜,老徐只在停尸房里能挥洒自如,一出门就唯唯诺诺的,完全发挥不出实力来,否则把他拉出来查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错!”
心下遗憾着,孙绍宗便大声肯定了仇云飞的发现,并进一步补充道:“一般的砖头、石头在受到剧烈撞击时,总会掉落些粉末、碎屑——只有经过长期冲洗,或者反复把玩的石头,才会例外。”
“当然,这所谓的例外,也只是在外部完好的条件下的,如果在撞击之后发生碎裂,自然也会掉落粉末。”
“故而这凶器的质地,应该相当的坚硬。”
“武庙街附近并没有河流,因此就地寻找鹅卵石之类的石头,显然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凶器若是鹅卵石,凶手也没必要带走。”
“所以,那件凶器必然是可以暴露凶手的身份,并且曾经被长期冲洗、把玩过的石制器物。”
能暴露凶手的身份,而且曾经长期重新、把玩过的石制器物?
众人听到这里,再联系刚才孙绍宗古怪的举动,两个字便在嘴边儿呼之欲出!
“砚台!”
抢在头里把这两个字吐出来的,自然是百无禁忌的仇云飞,他激动的道:“是砚台对不对?!所以你才拿了那破烂玩意儿,来临时充数!”
“正是如此!”
孙绍宗点头道:“我当时就曾经怀疑过,凶器有可能是一方砚台——然而在正常情况下,谁会在半夜三更时,在随身携带着一方砚台呢?”
“难道他一开始,就是想拿砚台做凶器杀人?”
“这恐怕不太可能吧?”
“所以,凶手随身携带砚台出来,肯定是有另外的,比如说……”
“我知道了!”
仇云飞又福灵心至的嚷了起来:“他偷了主人家的砚台,想要卖给别人!”
“没错!”
孙绍宗说着,指着刚才自己曾做过的位置,道:“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奸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厮,两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酒楼里接头,正是为了要盗卖主人家的‘砚台’。”
“许胜力看到的,就是此时的情境。”
“然而就在许胜力招呼着熟客,进入甲字号雅间之后,意外却忽然发生了——那小厮突然撞上了熟人,也就是死者潘又安!”
“潘又安是卯正二刻【晚上八点半】到的酒楼,至亥初【九点】约莫是两刻钟的时间,既然是为了借酒浇愁,店里卖的那种半斤装黄酒,两刻钟也差不多该喝完了。”
“故而潘又安探出头来,应该是想招呼店小二上酒,却不曾想与那小厮撞了个正着!”
“潘又安与那小厮应该是相当熟悉的,所以他并没有怎么费脑子,就瞧出了这两人之间的猫腻。”
“那小厮见事情败露,急的追进雅间里,先是软语相求,继而便开始危言恫吓起来——这也正是刘铁柱回到楼上后,模模糊糊听到的争吵声。”
“等刘铁柱再次下楼去厨房点菜时,那小厮与潘又安不欢而散,又不敢继续留下来与奸商交易,便匆匆带着砚台离开了慧云楼。”
“故而在刘铁柱的印象中,那奸商一直是独自一人;许胜力则以为,那小厮一直**商在一起。”
“事情到此,本来应该告一段落了。”
“但那小厮离开慧云楼之后,却是惶惶不安,或许他想着再和潘又安交涉一下,好让潘又安不要揭发自己的所作所为。”
“又或者,他当时便已经准备要痛下毒手了!”
“总之,等到子夜时分,那潘又安喝的酩酊大醉,晃晃悠悠出了慧云楼,那小厮便随后跟了上去。”
“眼见左右无人,为了掩盖自己‘盗卖主人家财’的行径,小厮恶从心头起,便在胡同口用砚台砸死了潘又安,然后把尸体丢弃到胡同里,匆匆逃走了!”
“再然后,大约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潘又安的尸身,却并没有选择报官,而是偷走了尸身上的财物,从而引发了‘杀人劫财’的误判。”
耳听得孙绍宗娓娓道来,恍如曾亲眼见到那凶案发生一般。
偏其中所用到的种种细节、线索,都是在众人眼皮底下查问出来的,让人感觉好像自己只要努力,也一样可以做到的样子。
但在场众人却都是捕快出身,如何不知道破获这种‘无头命案’的难处?
越是跟以前办过的案子对照,似孙绍宗这般于细微末节处见真知,又能将种种线索串联并补全的本事,便越显得神乎其神、高不可攀。
恐怕他们就算再努力上三辈子,也未必能及得上!
“大人的推断每次听来,都让小的叹为观止啊!”
赵无畏毕竟跟孙绍宗的时间最久,故而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听他啧啧有声的拍起马屁,蒋老七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就是一阵马屁如潮。
“好了,这些没用的话就不用说了。”
孙绍宗摆了摆手,道:“仇检校、赵捕头、蒋捕头,你们三个再带上那许胜力,跟我一去指认真凶。”
“指认真凶?!”
蒋老七不由惊呼道:“大人难道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
啪~
还不等孙绍宗回答,仇云飞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没好气的呵斥道:“你是猪脑子啊?!那潘又安年纪轻轻,又是在大宅门里当书童的,他上哪认识外人去?”
“就算真认识几个,他自己的事儿都料理不过来呢,还有心理会别人家的私事?!”
蒋老七被他吼了这几声,终于也开了窍,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说那凶手……那凶手也是荣国府里的?!”
“没错。”
孙绍宗笃定道:“那凶手必然也是荣国府的小厮!”
第268章 葬花塚上葬人魂()
却说孙绍宗带着人到了荣国府里,寻贾琏将这前因后果说了,只听贾琏得又惊又恼。
惊的是这短短年余,自家竟出了这许多杀人越货的魔王,只略略一想,他便觉得脊椎骨发凉。
恼的却是,那潘又安他最近才刚刚‘收用’了,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谁知竟还是传出了‘舔腚沟儿’的说辞!
因兹事体大,贾琏当即下令让府里的年轻小厮,全都到前院集合,好让那许胜力挨个辨认清楚。
这消息传开之后,旁的小厮都急着往前院赶,偏有一人不进反退,慌里慌张的钻进了省亲别院之中。
他一路跌跌撞撞逢人便问,等寻到了那沁芳闸桥旁的桃林附近,便见那犄角旮旯里有一对儿少男少女,正拄着花锄在哪里说说笑笑。
“二爷!”
那小厮撕心裂肺的呼喊了一声,紧接着飞奔过去一个头磕在地上,耸动着双肩,哭丧也似的嚎道:“求二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救吧!”
那少年却正是贾宝玉。
宝玉被来人吓了一跳,慌张的往后退了半步,脚下一软,才发觉自己不小心竟踩了林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