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样的消息后,袁皙儿和范二的内心是崩溃,他们面面相觑了半天,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鲍嗣之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募到这么多的人,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报上来的数字有一定的水分,二是他早就已经招募了大部分士卒,之前附和袁皙儿以及现在来报喜,都只不过是做戏而已。
那个可能更符合真相呢?
袁皙儿对这个问题没有深究下去,只是鼓励他好好看守城门罢了,她当然也在口头上答应了向吴郡申请粮草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年头能招到人打仗就挺不容易的了,若是还让人家自备干粮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鲍嗣之得到了该有的承诺,遂欢欣鼓舞而去。
范二却心神不宁起来,鲍嗣之手上掌握着这样一支武装,对他而言并不是好事。
因为鲍嗣之既可以帮袁皙儿抵御米贼,但他同样可以开城投敌。——他的名字便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若是鲍嗣之在城内做起乱来,五百黎民军和八百北府军也是不够看的,至少范二没有在敌人的前后夹供中生存下来的信心。
不过,如果鲍嗣之诚心作乱的话,大概就不会特意来向袁皙儿报备了吧?
范二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担忧告知袁皙儿时,冉小贱却急匆匆地走到了范二的屋外,低声与门外的护卫说着什么。
范二已经听到了冉小贱的声音,遂抬头望向门外开口道,“谁在外面?”
“主公,刚才敌人射来一支箭,箭上有一封给您的信。”冉小贱掀帘而入,边说边往里走。
范二接过绑在已经拔掉箭头上的箭上的信件,只读了几行便皱起了眉头。
他一边读信一边摆手让冉小贱坐下,随后便抬头解释起来,“这是孙恩的亲笔信,他在此时给我写信,也算是题中应有之义了。事实上,早在米贼八月初退回海岛之后,孙恩便辗转听说了荆州和江州的巨变,随后他便封我为大祭酒,并倡议我与他一同出兵杀向健康。这一次他能够猜到我来了海盐,大概了意识到陌刀队的威力了吧。。。。。。说实在的,我当年也与孙恩、卢循把酒言欢,此前还真没想过在战场上该如何面对他。”
毫无疑问,孙恩邀请范二一起出兵杀向健康的提议,还是有着相当的建设性的。
可实际操作的可能性呢?
范二当然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请求!
一来是因为孙恩不该在倡议范二出兵的同时封他为大祭酒,毕竟范二此时已经是江州实际上的统治者了,他怎么可能再甘愿屈居孙恩之下?
就算是要进攻健康城,范二也不会为孙恩做嫁衣,帮助孙恩进城。
第二,江州现在还很不稳定,虽然前不久已经开始扩军,可这些人才训练了几天?若是他们倾力攻打健康的话,他们的后背岂不是暴露给荆州了?
殷仲堪本来就已经对日渐强大的范二有了戒心,他会错过偷袭江州的最好机会吗?
所以,范二从江州带兵攻入健康前,至少是在平定荆州的情况下。
第三,最重要的是,范二早就将江左政权看成是冢中枯骨了,想要夺取政权何日不行?可夺取了政权之后呢?
范二的最终目的不是取而代之,而是要从根源上改变江左的羸弱,这至少意味着,——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夺取江左的政权,而是将解放区变得更好。
至于改革解放区的工作,白莲乡根据地仅仅只是一个试点而已,而三江源的模式也还没有走出去。。。。。。
范二的下一步计划是夺取荆州,并让江州和荆州的经济走上一个新的台阶。
至少这两个州的人民生活水平,要比一年前的三吴地区更加富裕才行,这就需要范二在这两个地区大力推广新的商业制度,以及白莲乡根据地的新农村模式了。
这些计划都要在明年春天以后才能大力推行,范二眼面前最需要做的,当然还是击退孙恩,先安全回到吴郡,再带着袁皙儿回江州。
由孙恩想到朝廷,想到殷仲堪以及荆州和江州的事,范二禁不住苦笑起来,笑到一半时却又灵光一闪。。。。。。
袁皙儿和冉小贱当然都知道范二不可能像孙恩投降,可他们又该如何开解他才好呢?
直至看着他的苦笑变成欢笑,两人才终于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范二坐直了身子,神秘兮兮地低声问道,“你们说说,孙恩现在给我写来这么一封信,这是否意味着他今天晚上不会来攻城?”
袁皙儿点头道,“可能性应该不大,一是因为他需要等你的回复,二是因为晚上太冷了,他们就算是攻城,又有什么战斗力?”
“这才十一月啊,将士们以后怎么与拓跋珪的士卒战斗?看来是该早点将棉花找到,并大面积推广了,用鸡鸭的绒毛做成羽绒服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范二摇摇头,将这样的思绪抛掉之后,便沉声提议道,“孙恩既然向我劝降,大概不会料到咱们晚上会去劫营吧?所以我提议,咱们晚上出城偷营!”
冉小贱当即附和起来,“主公的提议不错,如果咱们不偷营的话,明天就会面对着米贼的全面进攻了。如果因为这一次的偷营让他们知难而退的话,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吧?”
范二和冉小贱都认为偷营的主意不错,袁皙儿也就只能点头了,毕竟她的护卫和新收的士卒连一百都不到。
更重要的是,他们如今虽举的是“袁”字大旗,实际上还是以范二为主的,不知道这一点的大概也只有海盐城的老百姓了。
范二和袁皙儿将晚上偷营的初步设想确定下来之后,便命人将刘裕请了过来。
来南门的路上,刘裕的心思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对突然出现的范二有着警惕之心,他甚至以为袁皙儿约他来此是因为范二要招揽自己。
可他听了范二说出偷营的提议后,终于意识到真是自己想多了。
范二也想过开口招揽刘裕,可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显然是齐心协力地击败孙恩。
如果现在就对刘裕抛出橄榄枝,会不会让他心生芥蒂?
与其如此,倒不如等到击败了孙恩之后再聊其他事呢!
用兵之道以计为首,自认为有战术思想的人是不屑于与敌人正面硬碰硬,因为这样的结果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刘裕当然也想过使用偷袭战术,所以听说范二和袁皙儿做出了偷营的计划后,当即鼓掌一应,三人算是一拍即合。
三人又经过一炷香的讨论,终于算是将偷营计划的具体细节敲定了下来,而后各自命令士卒即刻休息,约定好在三更时分起床吃饭。。。。。。
时间流逝,朦胧的月亮渐渐西沉,在范二的望远镜中,只能看到米贼的地中零星点缀的火把。
“开城门,准备出击!”范二发出这个命令后,便整了整身上的披风,与袁皙儿一起走下城头,翻身上了马背。
冉小贱带领的四百陌刀队,也早已整装待发,他们听到命令后便开始往外走去。
留下守城的,仅仅是刚被袁皙儿收留的几十人而已。
与此同时,刘裕也带着八百北府兵,悄悄地走出了西门,并缓缓逼近孙恩的大营。
“准备,攻击!”范二说完这句话时,便亲自点亮了一支火箭,一箭射向了米贼的营地上空。
“这是。。。。。。。搞什么啊!”米贼的营地中当然也有放哨的士卒,可他们看到一支火箭如同昙花一现般开在自己的营地上空时,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下一秒,营地西面传出了一阵阵急促的锣鼓声,随后便是无数的火箭在营地周围被点亮,这些火箭如蝗虫一般飞入了营地中。
“敌袭!”刚才还不知范二的信号箭是什么意思的米贼,刚喊出两个字时,便被一支支火箭如水般当头泼下。
营地北面也响起了鼓声,他们同样射出了一支支利箭,许多往这个方向哭喊着逃跑的米贼顿时意识到自己选错了方向。
更多的米贼终于在各种各样的逃命的脚步与惨叫声中醒了过来,他们甚至都来不及穿上鞋子就加入了跑路的溃兵中。
一时之间,营地火光漫天,被弓箭射死及被践踏而死的米贼不计其数。
“稍安勿躁!”孙恩大喝一声,光着脚丫就冲出了帐篷,在此之前他怎么都没想到范二会这样无耻。
然而,无论是他的心情还是呼喊,都并没什么卵用。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稍安勿躁的人,大概不会跟随孙恩作乱,而是躲在山中做隐士了吧?
所以营中的米贼继续四处乱跑,互相践踏。
孙恩是一个智者,智者肯定知道血肉之躯不能与火弓箭抗衡,所以他果断光着脚丫子翻身上了马背。
陌刀队的真正攻击,这才刚刚开始。。。。。。
0298向自己人举起了刀()
孙恩上马之后,立即高呼起来,“传我的道令,所有道民皆往海边撤退!”
他身周的米贼自是轰然应诺,一边护卫着孙恩等人后撤,一边高呼着传达他的命令,可此时的营地早就炸了锅,他的命令又怎么可能传遍全军?
但营地中的米贼们不管听没听到孙恩的命,令都已不重要了。
在遇到危险时寻找安全之地,原本就是人的本能,他们并不一定需要得到孙恩的命令才会选择逃跑。
早在孙恩下达撤退的命令之前,营地便已乱做了一团。
有的人四散逃跑,少数的人已经吓得挪不动脚步,还有一部分人直接被利箭和陌刀残杀在营地中。
当米贼发现攻击的敌人来自营地北面和西面后,他们终于算是就对逃跑路线,做出了最佳选择。
往南逃向海边的米贼数量最巨大,这些人以孙恩为主,总人数大概有七八万人。
逃往东面的米贼则以卢循为主,人数大概在两万多人。
这十余万人一直逃出了两里之外,才意识到敌人并没有追来。
可此时无论是孙恩还是卢循,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让跟在他们身后的米贼完全停下来。
既然停不下来,孙恩所幸就退到了海边,继而让人给卢循带去了另一个命令。
此时黎民军和北府军已经胜利会师了,他们对这次夜袭的结果,显然异常满意。
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完成了战前的部署,他们在几乎没有伤亡的基础上,彻底打乱了敌人的节奏。
袁皙儿和刘裕已经开始商量着如何分配战利品,至于该如何处理刚才俘虏的那些吓破了胆子的米贼,倒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袁皙儿和刘裕正在低声商量时,海盐的西门却在此时打开了,随之出来的便是一支打着火把的队伍,为首的正是怒气冲冲的鲍嗣之。
鲍嗣之翻身下马后,很快就在几个亲兵的陪同下找到了袁皙儿和刘裕,有些气急败坏地责问起来,“这么重要的行动,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袁皙儿和刘裕之前不约而同地忽略了鲍嗣之,并将他排除在这样重大的军事行动之外,或许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考虑,但有一条总是不谋而合的。
他们都认为,鲍嗣之能够提供的战斗力有限,就算是他加入了行动中,也无法提供积极的作用。
袁皙儿和刘裕的做法显然伤到了鲍嗣之的自尊,所以他现在连名士风度都忘了。
刘裕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有些尴尬地解释起来,“鲍公子所领的队伍,是我们的希望所在啊,我们都认为先将他们隐藏起来,关键再出动他们比较合适。”
袁皙儿也点点头,“杀鸡焉用牛刀?鲍公子还是先将他们带回去守城吧,若是逃往东面的敌人返身回来攻城,海盐城危矣。”
鲍嗣之并不满意于两人的解释,因为他看到他们的人一直在清点战利品时,心中便早已不淡定了。
据他所知,无论是刘裕还是袁皙儿在此之前都没有打过几次仗。
既然他们能轻而易举地击溃敌人,难道自己不行吗?
他们自己商量着半夜出来攻城,却将自己蒙在鼓里,他们难道不是为了独吞战功吗?
这两个人太可恶了!
一旦有了这种种想法之后,鲍嗣之也变得执拗起来,“如今米贼已被你们冲散,为什么不将他们赶得远远的?我愿率领海盐的一千五百子弟兵往东追赶,希望袁家娘子和刘司马能够成全!”
袁皙儿摇摇头,“刚才我们没有追赶,是因为担心留在营地的人破坏战利品,而且我们的人数也不算多,若是他们意识到这一点返身杀回来的话,最终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我这不是有一千五百人吗?咱们的人数加起来也将近三千了,再驱使这些俘虏打头阵,难道还要惧怕那些吓破了胆子的溃兵?”鲍嗣之一指或跪或坐在营地中的精神萎靡的俘虏,信誓旦旦地反驳起来。
袁皙儿对于鲍嗣之的执拗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刘裕只好为他解围道,“米贼已经大大小小打了十余次战役,他们已经有着相当丰富的作战经验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们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还是先将战利品带回城去,明日再做打算。况且你的士卒不是刚刚才招募上来的吗?他们最需要的还是训练,如果非要让他们与米贼对敌,只怕。。。。。。。如你刚才所言,将俘虏作为先头部队,万一他们转回头反噬咱们呢?”
鲍嗣之依然摇头坚持,“我认为现在就是最佳时机,如果让他们重新组织起来攻城的话,到时候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他现在的心情,一是痛恨袁皙儿和刘裕没有将这次重大的行动通知自己,二是他也急切地想要用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
与米贼正面对敌,鲍嗣之恐怕是不敢一战的,可要是追击跑路的敌人,来一场顺风顺水的战斗呢?
此时的敌人只顾跑路,应该不会有什么战斗意志,如果能将他们再次杀散顺便捡捡尸体,这还不能算是完美的处女战吗?
袁皙儿看了一眼范二,只得点头道,“那鲍公子就准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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