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望远镜中,范二却看到了将近一千人,他们对邬堡的抢劫和放火都是具有毁灭性的,邬堡中传出的凄惨的叫声,在此已是可闻。
“展开队形,杀!”冉小贱一声令下,他的脚步已莫名开始加快,热血也就此沸腾。
0294驱狼逐虎()
陌刀队在行动中列成了半月阵,他们又在冉小贱的命令下,缓缓向不远处的邬堡一步步迫近。
他们的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在冬日的土地上踩出轰隆隆的声响。
这样的声响,使得刚才还沉浸在劫掠与杀戮所带来的狂欢中的米贼,终于意识到了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高举在范二和袁皙儿身旁的殷红色的“袁”字大旗,足以说明一切。
“官军来了!”
“咱们杀出去吧!”。。。。。。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甚至没有得到领头者的命令,便纷纷扔掉了背上的粮袋和财货,开始寻找不知丢于刀枪木棒。
邬堡门口变得混乱起来,一个稍微清醒的米贼匆匆走入了邬堡中,“不好了!卒长不好了!”
米贼的头领在教中的职务只是道卒,整个五斗米教中至少有两百道卒。
道卒之下就是跟着他出来抢劫的这些道民了,道卒之上则有道兵、道令、祭酒、道君,——道君也被称为“天师”。
这道卒正在看着手下清点今天的收获,被刚进来的道民一打岔,不由得皱眉问道,“怎么了?说!”
“外面好像来了官兵,有。。。。。有好几百人!”
“好几百人!那还愣着干什么?快拿起武器,跟我杀出去!”道卒顿时怒气冲冲,他并不觉得几百官兵有什么可怕的。
他拿起长矛后,转身便往外走去,邬堡中的米贼也都拿起武器跟了出来。
邬堡外的米贼因为感受到黎民军的气势,情不自禁地缓缓后退。
邬堡内的以道卒为首的米贼,则幻想着出去杀光外面那几百个不知死活的官军。
成百上千的人顿时在邬堡的大门口乱作一团,道卒看着这样的混乱也终于再次怒喝起来,“都嚷嚷什么呢?都跟老子一起杀出去!”
随着这一声呼喝,邬堡门口的米贼终于安静了一会,而后纷纷退往两边,让出了一条通道。
道卒对下属们此刻的表现还是甚为满意的,可他抬眼看到离自己不到百步的敌人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这支好整以暇、铠甲鲜明的武装,实在是太颠覆三观了吧!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真的不是天兵天将吗?
道卒的腿顿时就软了下来,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逃跑,可自己身在邬堡之中,又能往哪儿跑呢?
可要是杀出去吧,自己凭什么?
看着身边拿着锄头和扁担的道民,道卒的心都在滴血,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颤抖着高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有何贵干?”
随着这一声喝问,陌刀队员们终于在冉小贱的举手示意下同时停下了脚步,他们此时与邬堡的大门不过十丈而已。
冉小贱本就站在前头,他有些蔑视地看着眼前的米贼,又抬手指向袁皙儿身后的大旗,高声喝道,“我们由吴郡城赶来,就是为了阻止你们作恶的!想活命的,马上放下武器!”
对面的米贼听到冉小贱的威慑时,心中还是有些意动的,可他们不会忘记,数千五斗米教徒就在十余日前被吴兴郡守残害的事。
他们怎么可能因为冉小贱的一句话而投降呢?
“杀出去吧,卒长!”
“他们也就四五百人而已,杀光他们!”。。。。。。
经过短暂的恐惧过后,许多人开始知耻而后勇,纷纷向领头的道卒谏言,其中也有不少想浑水摸鱼、趁着混乱逃脱的。
“那就随我一起从吧!”领头的道卒举着长矛,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了对面的黎民军。
跟在他身后一起冲出来的,不过百十人而已。
此时的他们,与拿着长矛对风车怒吼的唐吉可德何其相像?只是后者高叫着的是骑士的信条,而他们喊叫的是五斗米教的教义。
教主的宝训并不能令他们刀枪不入,这些冲向陌刀队的五斗米教徒,没有一人坚持到两个回合。
真的猛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猛士们倒下后,剩下的那些米贼们便只好跪地求饶了。
轻而易举的战斗,让冉小贱对刚才的杀戮有了一丝怜悯,他看着敌人纷纷跪下后,却又大声高呼起来,“都放下武器,站起来!不许跪!”
随着冉小贱的这声呼喝,投降的米贼更又不知所措了,他们也不知是该跪着还是该站着。
冉小贱遂又继续下令,“排成十列,都给我走出邬堡!”
米贼们并没有经过阵型的训练,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列”是什么意思,但冉小贱手中的弓箭分分钟教他们做人。
仅仅只过了一刻钟,跪地求饶的近千米贼就被列成了十列纵队,浩浩荡荡地走向了下一个邬堡。。。。。。
范二和袁皙儿则留下来做善后工作,可惜刚才的米贼实在是太残暴了,他们能够救下来的幸存者甚至连五十人都不到,其中的青壮更是寥寥可数。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范二在做善后工作时还碰到了两个米贼,他们竟然企图冒充邬堡内的人来躲过被俘虏,可他们又怎么能逃得过幸存者的眼睛?
这个两个米贼自然是被就地正法了,而袁皙儿的旗下,则多了七八个自愿追随着前往下一个邬堡的青年。
在孙恩之乱之前,三吴的百姓是不屑于当兵的。
可现在。。。。。。
三吴的百姓先是遭到米贼的洗劫,随后而来的则是装扮成盗贼的北府军,再而是米贼的新一轮的洗劫。。。。。。
这样的遭际,与乱世有何区别?
时代已经变了,百姓的思想也已改变,谁都知道当兵的人在乱世中更容易生存下来。
当兵的人所要面对的危险,仅仅是与敌人的战斗罢了。
可那些没有任何自卫能力的老百姓呢?他们需要面对军队、盗贼、流寇、饥饿。。。。。。
当兵的可以吃上饱饭,组织上还配给妻子,他们虽然失去了自由,却可以苟活下去,这对灾难深重的乱世民来说,这些条件已经够优越的了。
那七八个追随袁皙儿的百姓,正是早就萌发了从军的想法,这才在袁皙儿的邀请下欣然答应了她。
将邬堡内百姓的情绪安抚了一番之后,范二和袁皙儿不得不急急离开,赶往下一个邬堡。
当陌刀队驱赶着俘虏到达下一个邬堡时,因为这儿离米贼登陆的海岸更近的缘故,他们的抢劫已经基本上结束了,可他们需要搬运粮食、驱赶各种禽兽,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太快。
意识到身后追来的是敌人时,他们同样选择了有组织的战斗,可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并不是陌刀队,而是被俘虏的米贼。。。。。。
被俘虏的米贼早就放下了武器,他们在从被俘虏的地方到达这儿的路程中,企图逃跑的几个都被射杀了,所以他们意识到无论逃跑还是回头都只有一个结果,——死路一条。
而往前冲向自己以前的兄弟时,却有可能存活下来,当然也更可能立即被杀死。
两难的选择下,绝大部分人还是徒手空拳地冲锋了。
自相残杀无疑的悲壮的,但这样的悲壮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陌刀队很快就加入了战斗。
尽管加入战斗的只有一半人,可第一次见识到陌刀队的刀光剑影的米贼,终究还是选择了转身逃跑。
旷野中的溃兵并不好控制,好在这些米贼溃逃的方向基本上是一致的,——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选择了原路返回,纷纷逃往他们刚才登陆的海岸。
范二和袁皙儿赶到第二战场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袁皙儿看到此景此情,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这。。。。。。”
这和说好的根本就不一样嘛!敌人这么分散,实在是不好俘虏他们啊。
“没关系!他们不是都往南退的嘛?这条路上一定还有数股米贼,咱们俘虏他们不就是企图冲乱敌军主力的阵脚吗?如今的情形虽与咱们的计划有些出入,但结果是一样的。”范二遥遥头,笑着安慰了袁皙儿几句,又对甘绦传令道,“命令冉小贱,接下来不用去其他邬堡了,就一路往前驱赶他们,速度快一点!”
甘绦应诺而去,队伍的速度也因此快了起来。
无论是已经被俘虏的一千余米贼,还是刚刚战败回身逃走的一千余米贼,他们此刻都像是遭遇了森林大火的飞禽走兽。
除了继续往前飞奔,谁敢回头?
而因为黎民军的脚步加快的缘故,两股米贼已经契合了起来,似乎这两千多人都成了黎民军的俘虏,而事实并不如此。
你追我赶的队形自然是壮观无比的,可刚刚从另一个邬堡中出来,身上还背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同时还驱赶着家禽走兽的另一支米贼并不以为如此。
他们听到了身后的凄厉的哭爹喊娘声,回过头时才发现,迎面而来的是成百上千的同样是米贼的兄弟。
他们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兄弟们身后到底有多少追兵,这些追兵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他们只是潜意识地扔下了背上的重物,转身而逃。
0295入城()
黎民军就像野兽狩猎一样,驱赶着前来各个邬堡中打劫的米贼,他们的队伍很快就由最初的一千五百人变成了两千五百人。
随后是四千多人、五千多人。、六千多人。。。。。。
许多还在路上运送着战利品的米贼,甚至都不知道后面的米贼为什么落荒而逃,就直接扔下了手中的货物选择了向前奔走。
这个兵败如山倒的坏消息传到孙恩耳中时,他与范二的距离甚至连两里都不到了。
孙恩的斥候并没能接触到第一批投降黎民军的米贼,所以他并不知道现在追杀自己人的军队的来路,但这并无碍于他的脑补。
刘牢之亲自率领的北府军,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第一个怀疑对象。
孙恩的天敌显然是刘牢之无疑,他在面对后者时从来就没有一点信心,每次做出的举动都只有一个,——转身离开,千里之外。
这一次,孙恩做出的举动似乎并没有例外。
他听到出外打秋风的将士们被追杀的消息后,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将大军立即撤到船上去再相机行事的命令。
若是不是因为孙恩的这一道命令,海盐的城门或许在下一刻就会被米贼攻下了。
守城的刘裕等北府军,以及城内的百姓都应该感谢孙恩。
或许,他们更应该感谢黎民军。
几乎都不需要侦察兵的报告,范二便欣喜地就能从望远镜中看到,围城的米贼已经开始缓缓后撤了。
范二在望远镜中看到的,还有两丈来高的夯土城墙,以及衔尾追杀出来的北府军。
“敌退我追,刘寄奴对战局的把握真的不容小觑啊!而且只以数百人就敢追杀百倍于己的敌人,这胆子也太肥了!”范二在望远镜中看到了刘裕的大旗,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又命令甘绦道,“传令冉小贱,放慢速度与米贼分离,放他们入营吧!”
在陌刀队的刻意放慢速度之下,在被一路追杀的米贼见到了一线生机而拼命冲锋之下,米贼的缓缓后撤的阵线顿时涌入了数千人,他们的队伍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幸运的是,范二的黎民军和刘裕的北府军都适可而止,渐渐和米贼分离开来,只远远地看着他们相互践踏,狼狈而逃。
黎民军和北府军终于汇合,刘裕也在十余亲兵的拱卫下龙行虎步地走向袁皙儿的大旗。
陌刀队给予刘裕等北府军将士们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即便是此时的刘裕,身上穿的也不过是一件链子甲罢了。
他们真的没见过,像陌刀队这样穿着打扮的队伍。
就算是皇帝的近卫军,也没有他们现在穿着的这样华丽的装扮,而他们的制式武器,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一支富贵兵团,他们的战斗力深不可测!
刘裕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想法,但最让他惊讶的,还是会此时此地遇上范二。
范二和袁皙儿此时都已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并且摘下了他们的面甲,他们见到刘裕走过来之后,同样迎向了他。。。。。。
还离着范二三四丈远时,刘裕便立足了脚步,脸色复杂地看着范二,“怎么是你!”
“刘司马别来无恙啊!”范二也立住了脚步,感慨了一句之后,便笑着向他引荐了袁皙儿,“这位是袁府君的女公子,我此次来此全是因为她,我现在也以她为主。”
刘裕与范二的第一次相见还是在太远二十年的冬天,那时候的刘裕已经听到了他的声名崛起,也知道他刚刚继承了武兴侯的爵位。
最令刘裕印象深刻的,便是范二剑不离身却又平易近人的做派。
刘裕从来都没想过今后自己与范二会有什么交集,然而他在三个月前再次听到了范二的消息,——范逸之协助殷仲堪守住江陵,并逼迫桓玄自尽,收编桓玄的士卒后又带着他们进了寻阳城,江州从此成了他的天下!
得到这样的消息,刘裕并没有将当日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范二联系起来,但得到了更多的消息之后,他还是惊喜地发现,——那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刘裕对范二的突然崛起是无法理解的,他更无法接受的是范二突然出现在此。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竟然说自己是为女人而来的,还“以她为主”!
这难道是个多情种子吗?
杀出城门之后,刘裕便很快得知了带兵前来解围的是袁崧之女了,但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吴郡的将士们穿得这么豪奢。
直到范二的出现,他终于算是想通了这一切。
刘裕对范二笑着点点头,又转向袁皙儿,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多谢袁家娘子的解围,若非你带兵及时赶到,只怕我们就殉城了。”
袁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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