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范二向唐三少提出每日限量供应四百石以前,东湖米行等粮食铺子早就做出了只卖上午不卖下午的决策,他们的铺子也早早的关了。
因为唐家米铺今天关门较晚,早上在东湖米行等处排队却买不着粮食的人,理所当然地转移了阵地;当唐家米铺卖完四百石粮食的时候,门口的长队还有两三百人。
这种时候唐家米铺宣布今天的粮食售罄,客人们能不急吗?
尽管如此,这些客人毕竟不是走投无路的流民,也不至于知法犯法,大白天的当街砸唐家米铺的门。
可架不住其中混进了十几个混混,是他们带动了这一波节奏。
这十来个混混有可能是对头派来的,也有可能真是想趁势打劫的,反正不是自发的、无组织的人员。
他们砸开了唐家米铺的大门之后,那些两三百排队的市民以及街上的流民,顿时就蜂拥而入,进入仓库内进行了哄抢!
巧的是,曹洗半个时辰前刚好将八百守军全部召集,而混混、市民和流民进入粮铺仓库的同一时刻,一百多守军正好巡逻至左近。
面对混乱的局面,曹洗一声令下,守军们顿时向那些背着粮袋冲出来的人举起了武器。
0190抢粮事件的背后()
许多不明真相的路过群众和等待买米的人,跟着十几个混混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唐家米铺,每个人都激动无比地将几倍于体重的粮食抗了出来。。。。。。
仿佛是一场属于庶民的胜利。
然而他们很快就意识到,等待他们的竟然是曹洗那冰冷的眼神,以及守军们手中那同样冰冷的武器。
扛着米袋从仓库中走出来的、刚才还激动无比的人顿时便惊愕起来,而后是扔下米袋四散逃跑。。。。。。。
随后豫章郡的衙役闻讯赶了过来,南昌县的衙役也闻讯赶了过来,唐家米铺的门口,也就此上演了一场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官兵就此对抢劫的民众,进行了一场血腥的镇压。
最先砸门的混混和跟风抢劫的民众惊慌失措地离开了唐家米铺,但被留下来的也有不少,其中还有十余人被当场打死,又有近百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范宁在几十个守军的保护下,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他先是命人将刚抓获的二百多抢劫犯押往牢狱,又令曹洗带领守军,立刻对豫章城内的流民进行驱逐,并在东阳门外架起了煮粥的铁锅。
外来的流民听说郡守开始在城外舍粥,自是半推半就地出了城,所以曹洗的人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将这几天涌入城内的四五千流民安排到了城外。
在此期间,城内的居民遇到这样的骚乱自是无比恐慌,纷纷跑回家中,关起了自家的大门。
范宁用过晚餐之后,便带着几个功曹对刚抓获的两百余罪犯进行了甄别和释放。——毕竟是郡衙的牢狱实在太小了,哪能装不下这么多犯人?而且,现在将这些人关起来,不是浪费粮食吗?
在简单的审讯过程中,范宁从一个混混口中,竟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他们的幕后主使。
得到这个意外收获之后,范宁当即命人对这个人实施了抓捕,而后他就见到了这个似乎有些印象的张德福。
在火把的照耀下,范宁终于认出了张德福,随之啐了一口,“张德福,原来是你啊!你不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愿意借粮给本官的吗?现在你非但没交出粮食,范二指使十几个混混进行打砸抢,你心中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张德福面对范宁的责问,当即哆嗦起来,却又高呼道,“使君,冤枉啊使君!”
“本官知道,被抓捕之后的人,就连杀人犯都会喊‘冤枉’的。”范宁点了点头,又戏谑着笑道,“昨日还是本官的座上客,今日就成了阶下囚,也不知你心中是什么滋味?”
张德福立时又叫起屈来,“使君啊,小人答应过你借给您的粮食,一定会兑现的;可要说指使混混抢劫,小人绝没有做这样的事!”
范宁冷笑起来,又继续掷地有声地说道,“若是没有人证,你以为本官有这么好的想象力?按律,组织和指使他人抢劫者,杖八十,流放一千二百里,财产充公。”
“不要啊!使君饶命啊!”张德福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吓得再磕起头来,“您就给小人一条活路吧,小人什么都听您的。”
范宁见多了虚与委蛇,对张德福的服软并不太放在心上。
此时见他呼天抢地的,也并不理他,只是缓缓走到他的身前,淡淡地问道,“唐三是不是已带话给你?你让人抢唐家米铺,是不是为了破坏票管会?”
张德福看着范宁的靴子,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而后带着哭腔解释道,“带了,带了!可小人并没有。。。。。。”
范宁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几十分贝,“然则你为何又对唐家下毒手?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没有。”张德福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死命否认起来。
“没有?到底有还是没有?”范宁冷言道。
“这。。。。。。。”张德福一时也不知做何回答才好,若是在范宁面前坦白,回去之后显然也吃不到好果子。
“好,好,好。”范宁的口中一连冒出了三个“好”字,随之拂袖转身,“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本官留你何用?”
张德福大急,匍匐着抱住了他的脚,“不是,使君留步啊!小人坦白,小人现在就坦白还不成吗?是他们连夜通知了小人,让小人抵制使君的票管会,又让小的务必雇人来这么一出,还说什么一切事态尽在掌握中。待此役过后,明公肯定是无法在豫章立足的,以后的天下。。。。。。”
范宁倒不是真的要走,他挣扎开张德福的手后便转过身来,脸上多了些嘲笑,“他们?他们是胡家?四大望族?他们的想法不错,可惜是画饼充饥罢了。”
张德福心下震动,又摇头道,“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也只是被他们利用的工具而已。”
“行了,本官现在也没时间处理你。”范宁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意态悠闲地背着手问道,“那你还是说说你知道的吧。”
张德福汗如雨下,摇头不迭道,“他们说不会崩盘,因为粮价牢牢控制在他们手里,他们说涨就涨,说跌就跌。。。。。。”
“他们凭什么能做到?”
“小人也是昨晚才听人说,是他们故意将粮价烘托上去的。先是造谣说朝廷要乱还要北伐什么的,再因为今年确实是四个月没见雨了,又将周边地区今年的大概收成预算做了出来,这才弄得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的。城内的市民也是信了这一套,才开始乱传谣言,仿佛真有什么粮荒似的。”
范宁皱起了眉头,人家说的这一套似乎也不错啊!
朝廷的确是挺乱的,报上去的有关救灾的折子都将近一个月了,可现在并没有得到任何批复!
而且像今年这样的天气难道不是百年一遇的吗?
粮价是一定会涨的,只是不该涨得像现在这样离谱罢了!
“然后他们调集重金,秘密收购其他粮商手中的存粮,大量吃进之下,粮商手中的存粮也就所剩无几了,他们还雇人在各个粮店排队抢购粮食。老百姓本来就慌了神,如此一来,更加人心浮动,排队抢购越来越多,可粮铺存粮本就不多啊。如此变本加厉地抢购,各家粮店谁敢开张?”
“原来如此。”范宁点点头,却不知该发表怎样的意见才好。
“城内的粮食,基本就在东湖米行等几家粮店手中了,他们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明公啊,他们手里的资金加起来实在太多了,您只有唐家的人帮忙,终究是势单力孤啊,还是自保要紧。”
“你倒真是好心,还关心起本官来了?”范宁哑然失笑,气得顿足而去。
“明公。。。。。。。”张德福意犹未尽,却没能及时抱住他的小腿,只是手还伸在半空中,一时尴尬不能自禁。
范宁随之吩咐身边的衙役道,“将张德福押往牢狱,先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豫章的粮价什么时候降下来,再放他走。”
张德福听了范宁撂下的话,脸顿时就绿了,却也开始真心祈祷起粮价快些降下来。
范宁审完张德福之后,又忧心忡忡地去了东阳门,站在城墙上默默地看着城外的流民,这些人多半是为了一口粮食而入城的,直到刚才才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问题是,自己又能够给他们提供多久的饱饭呢?
府库中的粮食,多久就会被他们坐吃山空呢?如今豫章的粮食基本集中在胡仲任等人手中,想要将粮价降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如果拦河坝工程能早一点上马就更好了!
而在离此不远的苏园中,范二与刘穆之、扶余清慧、甘纯等人,也正在讨论有关于修建拦河坝的事。
早在太阳下山前,范二走出书房后听说唐家铺子被抢时,他便预料到了这不是一次独立事件,而是有预谋的同行之间的恶性竞争。
范二所担心的,正是范宁刚才从张德福口中审问到的一切。
得知唐家铺子被人抢劫之后,他当时还非常不淡定地要赶去看看现场的,但他很快就听说曹洗带着大队人马赶了过去,而郡衙和县衙的衙役也赶了过去。
紧接着,有关于唐家铺子的各种各样的消息,就源源不断地传到了苏园。
从这些消息中,范二很快就分析出,这些带领着客人和流民一起进入唐家铺子打劫的混混,仅仅只是一帮业余选手罢了。
他们只是引领着一群流民进入店中打砸抢,甚至连火都来不及放一把就一哄而散了,根本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嘛!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范二就彻底地放下了心。
吃过饭后,范二组织的会议便按计划进行了,参加这次会议的主要人员有范二、刘穆之、甘纯、扶余清慧、甘绦以及冉小贱,缺少的人是雷恩加尔、蔡葵蔡芝。
范二先是对冉小贱的加入表示了欢迎,又对这几天的粮价飞涨及今天发生的唐家铺子被抢事件进行了点评,随后才把议题迎到了拦河坝工程来。
修建拦河坝工程,一来是为了解决流民到豫章的滞留问题,二来则是利用拦河坝的水力资源,使用拦河坝的水带动水力锻锤压榨甘蔗、以及锻打造纸所用的纸浆。。。。。。
于公于私,刘穆之、扶余清慧等人都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他们的讨论方向,主要还是该如何更好地实施这个拦河坝工程。
0191拦河坝工程()
翌日,豫章郡的天气依然如昨。
城内的米价却从每斗五十文涨到了每斗六十文!
豫章城的居民已经意识到,粮价在一时半会之内是不可能降下来了,所以天才刚亮就到各大粮食铺门口排起了长队,可各大铺子一天才出售多少粮食?
人们由此陷入了粮食危机的恐慌中,就连豫章书院也从这一天开始正式停课了。
这一天,各县的灾民开始涌来豫章城,城外的难民由昨天的四五千人,一跃而达到万人以上。
范二为这不断增加的灾民而揪心,一大早就乘船离开了苏园,为修建拦河坝工程前往三江源做实地考察,一直到了傍晚才回到城里。
七月初五,豫章郡的天气依然如昨。
城内的米价从每斗六十文直接涨到了一百文!
这个价格不但是十天前的六倍多,同时也追平了豫章城粮价的历史最高水平。
这一天,涌到豫章城外的难民数量已远远超过了两万人,范宁光是舍粥就用去了一百石米,这些米也是府库存量的二十分之一。
难民的数量要是按这个速度增加的话,库存的粮食能增加多久呢?
十天?八天?
在这一天中,唐家米铺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卖掉了范二规定的四百石粮食,同时卖出了两千张粮劵,更多的人却是拿着粮劵和银钱却买不到粮食。
胡仲任也似乎看到了大势,所以东湖米行等粮食铺子,卖出的粮食并不比唐家米铺多。
经过抢粮事件之后,他们已大致了解到了唐家米铺中的存粮有多少,同样也算出了唐家到底何时才能将库存中的米全部卖光。
等到唐家米铺中的粮食售罄,等到范宁将郡衙的府库败空,豫章的粮食市场,就完全是东湖米行等几家的天下了!
胡仲任也为此,命人大肆收购唐家米铺出售的粮食和粮劵,妄图以强大的资金全面挤跨唐家。
唐家也是一边出售粮食和粮劵,又一边命人排队去东湖米行等处购买粮食。
几家粮铺互相飙价,却又相互到对方的米铺门口排队购买粮食,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这样更多需要粮食的居民大呼不公。
可等到这一天傍晚时,蔡葵的船队带着两百石粮食进城的消息,还是狠狠地恶心了胡仲任一把。
蔡葵不但以朝廷救援的名义带回来了两百石粮食,并且宣称,以后每天都能将两百石粮食运到城中,交入官府的府库中。
这个消息顿时就将,担心吃尽府库中粮食的难民安抚了下来。。。。。。。
七月初六,豫章郡的天气依然如昨。
城内的米价却从每斗一百文涨到了一百五文!
唐家米铺和东湖米行等粮食铺子还在暗中博弈,他们大肆发型票劵,却又暗中到对方的铺子门口排队购粮。
至于明天的米价,估计会达到两百五十文!
后天呢?
大后天呢?
这样刚刚卖出了几千张粮劵的唐三少也感觉到了恐慌,现在他手上已握着几千贯的现金,但要和胡仲任继续博弈下去的话,还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能现在收手就好了!
唐三少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心思,但最后还是亲自到了苏园,找范二问计来了。
听了唐三少的烦恼,范二却没心没肺地说道,“这粮价还是涨得太慢啊,什么时候一斗米才能涨到两贯呢?”
旁边的甘纯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两贯?那一石米就是二十贯了!”
唐三少也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以前想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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