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柄五十年- 第51部分

　　　　赵枫从一开始就没见过王先生说话，也习惯了他有话就递个竹简过来，遂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收在手心，抱拳回道：“先生大度！”

　　　　恭维了一句，自觉两人冰释前嫌，赵枫没有犹豫又开口说道：“某有一事还请先生教我。”

　　　　姜或眉间一抬，知道赵枫这是对他开了心防，把自己当成主心骨了，便伸出手示意他说出来。

　　　　“这水蛟龙赵某定不会认错，但是今日他们只有几人，形迹可疑。加之逃了一个还没有回音，石琮又在那死不承认，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处之？”

　　　　赵枫心里虽然已经有了腹稿，但是他还是特地跑来问王先生。姜或听罢也沉思起来。

　　　　大概有那么一小会，姜或才回过神来，看了赵枫一眼后提笔写了好一会。身旁的侍从赶紧接过递给赵枫。

　　　　“历阳县尉有鬼！可往历阳县城一探究竟。历阳令吴起潜曾以血为墨，上书朝廷痛陈吴王劣迹，足可见其之忠。况且水蛟龙在手，贼匪定无处可逃，赵都尉且宽心。”

　　　　赵枫拿过竹简看了一眼，觉得王先生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当下大喜过望，躬身拜道：“先生与某之所想不谋而合。这历阳城我们去探一探究竟，看他到底还是不是朝廷之历阳。”

　　　　说完后，赵枫又想起什么，看着王先生问道：“先生是否同行？”

　　　　姜或点了点头，提笔写道：“此行可能凶险，你我一共才六百兵马，不能大意分兵，当同去。”

　　　　赵枫结果竹简，满意的点点头，“那赵某到船下等先生。”

　　　　说罢赵枫行礼告退，姜或身旁的侍从连忙相送几步。

　　　　历阳水匪，让赵枫太期待了。

第一百章　出发历阳（）　
赵枫退出去后，姜或闭眼自暇了一会。

　　　　听得舱外传来的声音，有怒喝，有齐声呐喊，夹杂着哀嚎声，偶尔还传来一两句赵枫和林应元在那大声训斥。

　　　　听到赵枫的训斥声，姜或突然睁开眼，拿起案桌上的毛笔在竹简上悉悉索索的写了起来。

　　　　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外面原本杂乱不堪的声音被整齐划一的士卒喝喊声所替代，还伴着几声马叫嘶鸣声。

　　　　船上拢共只备了两匹马，就是给姜或和赵枫有上岸的时候代步所用。现在听见船外有马叫声，还不是一匹，姜或知道这是外面准备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拍了拍衣袖，整理一下衣冠。

　　　　正抬步就要走出舱门的时候，刚好门外一个人影走近上前拜道：“王先生，马匹兵卒皆已整备完成，赵都尉让下官来前来延请王先生，我们这就前往历阳城。”

　　　　姜或一听就知道是林应元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林应元见状连忙带着几个随从紧紧跟在后面。

　　　　走到船边，姜或停步扫了一眼四周。看到三艘官船已经全部停靠在岸，每艘船上只留下少量士卒看管。

　　　　岸上晒网场里的渔网和树架已经全被挪开，并不开阔的渔网场上现在站满了人。清一色赤色戎装随风舞动，胄羽徐徐，可能是因为角度原因，姜或从船上看下去倒也蛮有章法，不仅暗暗佩服。

　　　　赵枫此时正领着另一个军侯和其他军中佐事司马、屯长等人在船下候着“王恪”。

　　　　按夏制，军中五人一伍，设伍长，五十人为一屯设屯长，五百人为一部曲，设军侯。按说他们一行六百人，也就一个军侯，但是他们确实李承所点的各率三百人，因此三百人成一部曲，除了林应元外还有一个军侯。但是这个军侯就是实实在在江都大营里出来的，姜或就不认识了。

　　　　赵枫等人不远处，则是被捆起来的石琮和他的侍从，每个人身后都有不少士卒亮着武器看守着。还有一个人整个摊在用渔网临时弄起来的躺床上，姜或料定此人就是赵枫口中的水蛟龙没错了，遂多看了几眼。

　　　　但是水蛟龙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刚包扎过来，脸色还是十分苍白，加上两人离得远，姜或多打量了几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在石琮等人的不远处就是那二十几个老渔民和小孩了，渔民外围是一些布衣劲装打扮的青壮，这些人正是姜或派出去伪装成江都王氏的士兵。而那些被看住的老渔民隐约可见他们脸上一个个愁容惨淡，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地方。

　　　　顺着目光看过去，姜或看到的是三个发须已经些许发白的老汉，都是一身布衣装扮，倒像是此间渔民，料定其中应该有一个是里正。

　　　　荀林斩杀杜如风的时候，姜或还不在广陵为王，自然没听过他的传闻，也对荀林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带上他们说不定有其他用处，便一起带上了。

　　　　晒网场不大，六百多个人现在一起都显得有些拥挤。姜或看了几眼就把里面的人物尽收眼底。

　　　　船下赵枫看到王先生露脸，连忙领着军侯、屯长一众人等抬手先见了一礼。

　　　　姜或见状，也抬手抱拳，意思了一下。现在他还不急于下船，放下手后便从衣袖中拿出备好的竹简交给林应元。

　　　　林应元看到姜或的动作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旋即被姜或怒目瞪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接过。

　　　　接过竹简，林应元拿顺手看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姜或的意思，遂清了清嗓子，朝着船下大喊道：“王先生抱恙在身，口不能语。今日林某奉命在这里替王先生说几句。”

　　　　“旬日前有一伙水匪在大江上袭击了李公所在的朝廷使团，当朝卫尉、成安侯殒命，赵都尉受伤，更是有数百京卫营兵被杀。我朝积威百年，未曾有过天使遇袭，更是不曾有当朝三公九卿命丧匪手。这一事简直骇人听闻，天子震怒，四海皆惊。尔等身为我大夏勇士，进当克敌开土，退当捍卫天威。今日在此擒获逆匪水蛟龙，通贼县尉石琮，现在我要带你们去击杀残余水匪，还我大夏天威，尔等惧吗？”

　　　　林应元自上而下在大江旁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甚至是用着喊出来的。

　　　　整个晒网场上的人从林应元开口后就没人说话，静悄悄的认真听着。直到林应元喊完，赵枫因为兵败一事没有说话，倒是赵枫身旁那个军侯带头跟着振臂高呼一声。

　　　　“不惧！不惧！”

　　　　他们带来的六百人各个都是青壮精卒，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听得那人高呼，便跟着一齐开口齐声喝应，声音整齐划一，颇有些声势。

　　　　眼前这一切，那些个渔民看在眼里，惊在心里，他们一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这次水灾逃难到吴国估计也是他们去得最远的地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都被吓得不敢说话。

　　　　但是石琮和他的侍从却没有惧色，好像这些士卒被调动的士气，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一般。

　　　　士卒们只应了一句便停了下来，没有多余的话。姜或欣慰的看了一眼，朝着林应元看过去，示意他继续说。

　　　　“不过大家也不要有情敌之心！这些水匪平日里名不见经传，却能突然出现，全灭三百京卫，焚烧击杀随行数百营卒，定有他人暗中相助，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

　　　　林应元边说边盯着石琮看，看得石琮神色大变，好像一点心思都被看穿一样，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姜或见此干笑一声，带头走到船下，林应元依旧紧随其后。赵枫则上前凑了过来，身后是几个士卒牵马上前。

　　　　姜或和赵枫两人上马，立刻有一个屯长领着五十人带着荀林三人走在前头，由荀林带路去历阳县城。

　　　　先头部队出发一会，后续部队则慢慢跟上，姜或和赵枫骑着马走在中间。

　　　　姜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次历阳之行，可能不简单。

第一百零一章　奉命在此（）　
前面有几十个士卒打头先走一段距离，姜或和赵枫这才领着兵马紧随其后，几百人很快就离开了无名渔村的范围，整个晒网场恢复了宁静和空旷。

　　　　赵枫原本想要带走荀林让他在前带路，他可不敢让石琮带路。听到要抓走荀林，渔民里顿时闹腾起来，荀富、荀成坚持要跟着一起去。最后实在不愿意动手的情况下，只好让荀富跟在荀林身边，其他人等则留在村里由王宁带人看着。

　　　　赵枫给的命令就是，绝对不能走脱了一个，但是没有命令之前也不能轻易伤人！

　　　　至于姜或他们一行，从渔村到历阳县城一路过去基本都是破败的泥泞小路，跟他们平日里走的平整又宽大的驰道可谓是天差地别。

　　　　士卒们都是种田郎和渔民出身，这点路途倒不如算什么。但是姜或就不同了，平日里以广陵王的身份出行几次，都是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即便他现在是骑马，也因为坑坑洼洼太多，觉得有些颠簸。

　　　　渔村到历阳县城有段距离，常走的渔民徒步的话也要走上三两个时辰，但是他们现在一路急行军，才走出一个多时辰，便离历阳县城不远了。

　　　　“再走一会就要到县城了，里正带我去过城里，可热闹了！”

　　　　荀富因为有点傻傻的，领头的带兵屯长便让他走在前头，也没有多加看管，所以一路来话特别多，荀林也特别无奈，加上身不由己，见到官兵不管，便没有多加呵斥。

　　　　“我说你这话一路来说过多少次了，看着点带路，可不要带着我们瞎走，否则到时候少不了赏你一剑！”

　　　　一路来荀富一直在说要到了要到了，前头领路的带兵屯长在他又说了一遍要到了，当即有些不耐烦的假意要抽出佩剑骂上一句。

　　　　但是荀富并不害怕，只是痴痴的傻笑了几声，然后走上一座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木桥。

　　　　大江左近，免不了有不少大河小溪汇入大江一同流进海里。单是历阳境内的河溪有名的，没名的更是不计其数。

　　　　荀富刚上去的木桥下面就是一条不知名河溪，水不深不浅，大概有一个成年人胸口高，很明显不能淌水过河。而这座桥经过洪水肆虐，看起来已经摇摇欲毁，荀富脚下力气稍微用大点，都有点打晃。

　　　　后面的士卒看到木桥已经吱吱作响，犹豫了一下想等荀富过去了再上桥。

　　　　这边荀富刚过桥，对面大树下歪歪斜斜的躺坐着几个胥吏打扮的壮汉。看到有人，几个胥吏立马翻起身子，拿上随身佩剑来到荀富面前，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人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用不屑的眼神打量他一眼，看到是一身布衣装扮，立刻张嘴喃喃骂道：“哪个村的？想要去县城领粥吗？吴县令有令，所有人不得擅离户籍地，否则以谋反罪论处。那可是要杀头的，现在赶紧打哪来就滚回哪去。”

　　　　荀富这才注意到有几个官差拦路，而且个个手里都拿着武器，被吓了一跳。当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回头看了荀林一眼。

　　　　那几个官差刚从树下爬起来，没有注意到有官兵在桥的另一边，现在目光跟着荀富往后才看到桥的那边站满了人，也是被吓了一跳。待得再仔细一看，发现全是官兵，这才收起不屑的神情，换了语气说道：“你们是哪里的征调的差役，要去往何处？可有印信竹符在身？”

　　　　“哼。什么差役，我们是广陵兵差，奉朝廷天使之命来此缉拿水匪，闲杂人等给我闪开。至于印信竹符，全在赵都尉那里，你一个小小胥吏，要是敢过问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上一小会，都尉就到。”

　　　　领头屯长见到有胥吏拦道，憋了一肚子气的他立刻过桥大骂那几个人，然后不等那人回复，对着荀富大喝道：“还傻笑什么，前面继续带路。”

　　　　荀富听后继续傻笑着往历阳方向走去，屯长回身挥手示意后面继续跟上。而那几个胥吏官差可能是被都尉的名头吓到了，赶紧退到一旁赔笑候着。

　　　　只是前面的屯长、荀富走了，后面的士卒才跟上，谁也没注意到路边的胥吏里少了一个人。

　　　　不一会，因为桥破，晃动甚剧，大家担心桥塌了，所以一次只能容两三人小心通行。造成前面的队伍被细细的拉开成一条直线，后面大部分兵卒却被堵在另一边等待着过桥。

　　　　等姜或一行后面赶上的时候，这里已经滞留了大量人马，遂打马凑上来看个究竟。

　　　　来到河溪旁，才看到是桥体破烂，对面还有几个青色胥吏装扮的人，赵枫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他们几个人是谁？”

　　　　“回都尉，他们是历阳胥吏，说是奉命在这里设卡拦截灾民进城。”一个屯长在这里有一会了，刚看到时也问过，现在都尉来问，赶紧抱拳回道。

　　　　“把那几个人抓起来！”赵枫听到是历阳胥吏，立刻瞪大了眼珠子，朝着刚过桥的几个士卒喊到。

　　　　那几个士卒听到赵枫大喊，刚开始有些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一眼后发现赵枫拿着马鞭指着他们，这才有几个士卒会意过来抽出武器上前就要抓住那几个胥吏。

　　　　那几个胥吏在这里也有一会了，不曾想才见到赵枫就要抓人，纷纷拔出武器跟那几个士卒对峙起来，“我等奉吴县令之命在此，你们为何抓人。”

　　　　“聒噪。”士卒们只听都尉的，哪里听得胥吏在那辩解，后面上来的几个人一同上前要抓人。

　　　　“哼。这个赵都尉这回倒不傻吗。”领头胥吏旁边一个胥吏见到官兵围了上来，操着一口异于历阳口音说了一句，边说边退后一步，然后把手放进嘴里，吹起了口哨。

　　　　“不好，这是水匪，保护王先生！另外看住水蛟龙！”赵枫听到口哨，立刻想起的就是那是大江之上水匪出现前的口哨声，记忆深刻。

　　　　认出了水匪的信号，赵枫赶紧打马来到姜或身旁喊到：“这是水匪发信号，他们在附近可能有埋伏，王先生先后退几步，这里我来解决。”

　　　　姜或听罢确实摇摇头，想说赵枫轻视自己了，但是他现在装作口不能语，无法说话。

　　　　身后步行的林应元此时才是最紧张的人，他是知道姜或身份的，哪里能让姜或冒险，赶紧上前拉住姜或的马僵往后走了好几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林应元刚勒马走出去的时候，身后刚才姜或站的地方突然有一支短箭射来，射中一旁的卫士，那人应声栽倒在地。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