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柄五十年- 第48部分

　　　　林应元遂没有理会于他，直接对着手下下令道：“你带着本使的信物去历阳城中调看计薄，给本使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要整村青壮全跟着吴王走了！”

　　　　林应元话中带话，最后一句更是越说越大声，故意说给荀林听。

　　　　这下可把荀林吓得不轻，他们历阳是九江郡的，是朝廷下辖的，没有县府首允，或者官方调动，是不能到诸侯王手下听差的！

　　　　林应元一旁的小校领命作势大喊道：“喏！”说罢抬腿就要迈上路板有下船。

　　　　就在这时，渔场边泥泞的道路上，远远有几骑冲了过来，马蹄声，马鸣声大老远都能听得见。

　　　　众人回头，看见为首的一名骑兵打的也是大夏的官旗，

第九十三章　你是伪官？（）　
远处正在快速狂奔的几名骑马之人，为首一身青色衣袍。有别于军中的红色戎装，这显得有些宽大臃肿，头上则是木质的束发冠。

　　　　在场之人基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标准的大夏朝刀笔吏装束！

　　　　为首那人此时正单手扯着马缰，脚下正用力夹紧马腹，引得胯下坐骑嘶鸣不断。后背上则插着三支长方形的红色标旗，中间的旗子写着“夏”，右边上书“九江”，左边则是“历阳”，代表着他们的来历，正是历阳的县差无误！

　　　　那人背后几骑中间一人是棕色官袍，宽大的衣袖在风中飘舞，衣袖飘飘十分引人注目。身旁其他几人则是跟为首之人一样青色衣袍护在四周。

　　　　几个眨眼间，只觉得马蹄扬起的漫天泥污还没重新落下，几骑就已经冲到众人眼前。

　　　　眼看着最近的那个人就要冲撞进人群之中，好几个胆小的渔民正准备走到一旁避开。为首那人则一个打紧，扯紧马缰，前蹄扬起，然后再重重踏下来，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踩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泥坑。

　　　　那人停下来后，先是冷视了一眼全场，看到这里不仅有老弱渔民，还有一群统一装束的青壮。最后一眼扫到岸边还有一艘官船，上面还有一个身着棕色官袍之人，心中大惊。口中原本想好的几句威喝的词句顿时消散一空，只剩下干巴巴的：“历阳尉到！”

　　　　话音刚落，他身后几骑业已来到众人之前，同样也是到人前才勒马停下，脸上尽显倨傲之色！

　　　　居中那人傲眉一扬，也没有顾着扫视一眼全场，只看着岸上的人群，左手牵着马僵，右边拿着马鞭指着众人，“谁是此间里正啊，出来与本官答话！”

　　　　“又来了。”此时荀林心中哀叹一句，刚刚来了江都王氏，这还算好，人家是来施赈的，米都抬出来了。

　　　　后面来了朝廷天使、御史大夫李公钦点的御史，一来就直接开口要征发民夫！虽然去修堤管吃管住，在水患后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但是把村里仅剩两个有些力气的抽走的话，谁还来照应他们他们这些老的小的？

　　　　最让他担忧的还是御史要查他们村的人口计薄，如果查出个什么来，到时候免不了要得罪朝廷人马！

　　　　现在好了，那头还没解决呢，这头又来了历阳县尉！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差事等着他呢，搅得荀林心中烦躁不已。

　　　　现在历阳尉在前头喊话了，荀林只能戚戚的看了林应元一眼。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便转身来到历阳尉身前作揖抱拳道：“下官正是便是此间里正荀林，见过历阳尉！”

　　　　“你就是荀林？”历阳尉轻轻踢了一下马腹往前走了几步，在荀林面身旁转了几圈，打量了好久后才策马回到荀林面前，略带玩味的看着他。

　　　　荀林心中升起一丝猜测，但是他不敢托大，当即点头称：“是！”

　　　　历阳尉得到荀林肯定的回答后，当即莫名的干笑了两声，然后盯着荀林考说道：“早闻历阳有一荀氏，曾出一人斩杀横行九江多年的悍匪杜如风。今日一见，荀里正虽已古稀之年，行之仍不用拄杖，话语之间亦是中气十足，看来勇风不减当年啊！”

　　　　历阳尉一番话说得荀林一阵错愕，刚才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这又是一个知道他斩杀杜如风之人。有别于王宁的是，此人眼光独到，一眼就看穿了那人就是他。

　　　　即便如此，荀林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渔村的里正，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哪里还敢拿自己当年的勇风说事。

　　　　不由得老脸一红，谦谦回道：“当年之事不足挂齿，不必再提！今日县尉来此，不知有何差遣？”

　　　　“老英雄还真是谦虚！”莫名间，历阳尉的话锋一转似乎带着一丝不快，“今日某来比也是奉了汤县令之命前来征用徭役，现在县里人手不足，还请荀里正配合则个！”

　　　　历阳尉后面越说越阴阳怪气，似乎对他确定了荀林是老英雄的身份后变得有些反感。

　　　　不过荀林没听进去话锋的改变，只有后半句落在荀林耳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朝廷要来征发民夫修河堤，现在县里要来征调徭役！这就是生吞活剥了他也做不到啊！

　　　　荀林现在两头为难，只能抱着双手，一会看看林应元，又看了看历阳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

　　　　历阳尉看到荀林一会看前一会看后，行为举止十分怪异。便抬头把目光从荀林身上转移开来，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荀林所看的方向。

　　　　历阳尉现在才注意到这里竟然还停着一艘官船，上面挂着一支夏的赤色旗帜十分显眼。顿时心中大惊失色，自己刚才只顾着看荀林，竟然忽略了这艘官船。

　　　　要知道县里可没派出官船，这上面可别有大人物！

　　　　目光转动，历阳尉很快就看到船上不少士卒荷枪而立，士卒正中间一名棕色官袍的人正反手而立，仔细一看，那人正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历阳尉当下顾不得荀林还没作答便翻身下马，身旁几个青色衣袍的侍从也赶紧下马跟在身后，几人几步间便来到岸边。

　　　　因为不知道船上之人身居何职，历阳尉只能用平职见面所用的拱手礼轻轻打拱问道：“在下历阳县尉石琮，不知船上是哪位同僚……？”

　　　　林应元原本看到有几个骑兵过来还有些惊讶，但是等到那人在荀林面前自报身家，林应元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便板起脸色等着那名历阳尉来自己面前。

　　　　现在历阳尉石琮主动站在眼前，林应元正要开口回应。突然船舱之中走出一名侍卫匆匆来到林应元耳旁低语几句，林应元这才知道自己那丝预感所指为何了。

　　　　打发走那名侍卫后，林应元再次上下扫视了石琮一番，开口轻蔑的说道：“如果某所记不错，历阳尉应该叫石昉，并且已在句容为吴王太子所害，此亦为朝廷索要吴王太子之罪名。怎么，今日你这历阳尉，究竟是自己代领，还是历阳令擅自任免，亦或者……”

　　　　林应元说到这里话音再次变得低层，拖了好久后话锋上提，变得十分严厉的说道：“你是吴王所任免的伪官？”

第九十四章　世家门阀（）　
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前虞朝在地方的豪强、世家门阀出人出钱，更是冲锋陷阵！待太祖皇帝坐稳天下后，感念世家门阀之功，令丞相制定一本位列姜氏诸王之下的《门阀律》，用以养世家牵制诸侯王，三股势力同坐天下！

　　　　按律，凡任何出任过秩千石的地方官员，三代之后的嫡系子弟可称世家，民间也都习惯称之为豪强大户。

　　　　凡出过一任秩真两千石的地方官员则可以称为世家大族。这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户，良田几千，仆从无数。

　　　　要是祖上三代内，有两人以上出任过中央朝廷的三公九卿，则可以称门阀！门阀位在机枢，手中掌握的权利是地方世家豪强远远无法企及的。

　　　　这些世家门阀几乎是与天子共掌天下的代表。尤其是门阀，更是世家中巅峰的存在，常起之所以能废立天子，皆因为他得到了门阀与诸侯王的支持。

　　　　还有如江都王氏，就是江南一代有名的世家大族，只不过到这一代没落了。若当代家主去世前族中再无人能出任两千石官员的话，就要被降级为普通豪强了。这件事已经广为人知，因此姜或命人打着王氏的旗号赈济灾民，荀林等人现在都还没有生疑。

　　　　夏律又规定，民间布衣不可以随处流动，除了服役外，每年在属地之外的时间不能超过六个月。

　　　　但是世家门阀则不受此限制，不仅可以四处求学任仕，还能随意经商，这为世家的壮大提供了便利。

　　　　因此，要严格来说的话，一个历阳当地的豪强世家被吴王征辟为官，大夏律是允许的！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石琮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林应元，遇到了躲在船舱里的姜或！

　　　　原本官船之上，姜或因为懒散惯了，还伸不直腰板，便直接打发林应元穿着官袍出去逼问荀林。想借机一探此间青壮的去向，他有一种预感，这里的青壮的失踪跟那日袭击使团的水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躲在船舱之中的姜或此时正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进展，突然来了一个历阳尉！这让他的思绪一下子飘到那日在广陵城南粥厂，那个为了交托血书而油尽灯枯的历阳游缴卢季，以及那封血书落款处清清楚楚写着历阳令吴起潜、历阳尉石昉。而且石昉在句容被害一事在广陵城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是现在有人自称历阳尉，姓石名琮！这就值得玩味了！

　　　　历阳两万人刚从吴地放回来没多久，九江郡不可能那么快就有任免命令下来，因此他的出现勾起了姜或的好奇，直接派人去叮嘱林应元厉声询问了一番。

　　　　林应元只是盘问了数句，问一问这个历阳尉的来历，但是这数句传在石琮耳里句句犹如刀兵加身，浑身不自在！

　　　　没想到来人竟然这般清楚历阳之内发生的事，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尤其最是让石琮胆颤心惊的是对方直指他是吴王所任免的。要知道历阳县乃陛下之县，非吴王之县，如果这个历阳尉是吴王任免的，那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此话不仅诛心，恐怕还要诛人啊！

　　　　石琮触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身冷汗，站在船下，身形不觉有些颤栗起来，“某。。。。。。某。。。。。。”一时间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

　　　　上面的林应元见状，咧嘴一笑，知道了他来路不正那就可以了。不过此时林应元还打算有事要询问石琮，不会在此撕破脸，便缓和了语气问了句。

　　　　“不知石县尉与你是何干系！”

　　　　石琮知道他所说的石县尉是指石昉，松了一口气后用略带沉重的语气答道：“石昉乃是家兄名讳，日前在吴地遇害。下官不才，原为县中佐官，后来吴县令见家兄遇害，便拨擢下官代领历阳尉一职，正式任状还没下来！”

　　　　“原来是吴县令所举荐的代县尉啊！刚才是某妄加揣测了，还请石县尉不要放在心上！”林应元恍然大悟，露出一脸对刚才话说得太过的歉意。

　　　　“不知上差是？”这边石琮放下了悬着的心，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再次作揖发问。

　　　　这时林应元却不再答话，身旁一个亲卫则抬手喝到：“此乃朝廷天使、御史大夫李公钦点巡江御史，沿路盘查水匪，征调民夫修理河堤，历阳尉不得无礼！”

　　　　林应元等人报出身份，石琮得知对方是御史大夫李承钦点的临时巡江御史，前来征调民夫和盘查水匪，脸色又变得跟之前见荀林那样有些不自在。

　　　　但是上差林应元没有直接喊话，而是让一个亲卫来说不得无礼，那意思就是要让石琮上前见礼了。

　　　　迫于对方身份高于自己，石琮就算再不自在暂时也不敢如何，连忙带着身后几人再次见了一礼。“不知是上差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林应元见对方被自己压了下去，便不再多疑，只是开口问着：“石县尉来得正好！某奉天使之命沿大江巡查水匪，征调民夫修堤，今日某到此，此间里正却说全村上下仅剩老老小小二十四人，某正打算差人去县里调看计薄，恰逢石县尉也来征调民夫，同为朝廷办事，还请石县尉如实告知吧？”

　　　　虽然林应元话语间说的客客气气，但是话语间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你石琮既然会来这里就一定是知道人口实情。

　　　　石琮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真没听明白林应元话外之意。只是笑着回道：“既然上差是奉天使之命前来，下官怎敢争功，某这就往下一处去！”

　　　　说罢，石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后作势转身欲走。

　　　　好在林应元反应快，当即怒喝一声：“嗯？石县尉要去哪？”

　　　　“下官……下一处下官也不敢争，下官这就回吴县令处禀明情况！”石琮脸色愈来愈难看，似乎极不愿意再待在这里，见林应元大声喝问，赶紧躬身道要回去，然后转身就要去上马。

　　　　就在此时，背后大江之上江风大作，众人的衣襟、衣袍皆迎风大作。石琮领着几个手下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得身旁一人发出惊天惨叫！

第九十五章　好好回忆（）　
石琮似乎极其不愿意直接面对林应元的问题，只便假意要回去禀告历阳令，胡乱答了几句，匆匆转身就要告辞。

　　　　但是石琮几人才转身走出几步，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听得声音是从耳边传来的，眼角还闪过侍从栽倒在地的身影。石琮心中一惊，右手顺手抽出佩剑惊恐的环顾四方，看到是一个跟在自己身旁的侍从右腿中了一箭，并没有害了性命，还道是船上的人暗中行凶，遂拿剑指着林应元大怒问道：“上差这是何意？”

　　　　石琮这边拔剑怒喝，船上的林应元也是一脸疑惑，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身边的亲卫，怒道“是谁干的？”

　　　　身旁亲卫连忙摇头，嘴上没有回答。

　　　　但是下面石琮身旁的几个侍卫却没有这么安分，看到有人受伤，其中一个大喊一声：“二哥！”

　　　　那人上前查看了一下伤口后，发现长箭已经贯穿整个右腿，当即转头怒视着船上的林应元等人，咆哮一声，便伸手拔出佩剑，把目标定在林应元身上，起身冲杀过去。

　　　　但是守在官船下面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