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后他就进入一种无欲无求的状态,在丞相职上待上几年就打算告老返乡,此时断然不会轻言重罚吴王。
不过天子追问了,司马和还是再次打拱说道:“吴王此举虽于旨有违,但不失为救民之策。臣愚见,遣使一人勒令其交出历阳两万县民,罚万金即可。”
“姜卿,你执掌宗正府多年,你来说说吴王该当何罪啊?”见司马和坚持从轻发落,以示皇恩,姜意没有再问,转身点了宗正令姜歆。
“臣附相议!”
宗正令姜歆被点名,当即站起来打拱附议。在场众人之中,姜歆是唯一的姜氏宗亲,也是年事最高之人。让他出头去点一个诸侯王的罪名,他可不傻。
他一个姜氏旁支,能出任宗正令已经是当官当到头了。原本他因为与常起私交甚好,在宗正令一职上可以帮助常起调解天子与诸王之间的矛盾,现在常起不在了,他也想等着过段时间告老还乡呢。
看到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和掌宗亲诸王事的宗正令都不同意重罪吴王,姜意心里愈发的不快了,这两个老狐狸,深谙黄老无为之道,问了跟没问一样,朕要是想从轻发落还用得着重开这罪议之举吗?
“李卿……”不再理会二人,姜意当即点名李承这个首倡者了。
李承被点名后,傲然起身走到众人中间,对姜或打拱厉声说道:
“臣以为,天子当以重典树威!今日吴王吞朝廷县民,朝廷若不重罚,明日再有个诸侯王吞我朝廷郡县,到时候朝廷如何自处?所以!”李承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臣以为丞相所言之罚外当加一条削吴王丹阳郡,并执吴王太子入京服刑,以示天子之威,方可震慑诸王。”
李承的话犹如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殿中的千层浪。众人睁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司马和又看了看李承,两人这意思要针锋相对啊!
一旁正老神自在的司马和也被常起的“削丹阳郡”所震惊了,他有想到李承要借机搞事情,但是这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当即起身反驳道:“李公所言之罚是否过重?吴王封地乃太祖皇帝亲赐,轻言削夺郡县,若引起诸王作乱,到时候苦的可是天下苍生!”
李承看清了开口说话的是司马和,也不客气的说道:“非也!丞相之议虽可示皇恩浩荡,但今时已不同往日。诸王皆可自置吏,手握封国军政之权。倘若朝廷不趁此时机树威,诸王皆以朝廷软弱可欺。届时若有诸侯自大,举兵反叛,遭致宗室离乱,方为苍生之祸也!”
“臣附议!”李承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起身打拱说道,众人看去发现是执金吾李信。
“臣附议!”李信一旁的卫尉杨安也随之起身附议。
一旁的司马和被李承这么一说,一时有些语塞,当即不再坚持,不再表态退回座中。
龙位上的姜意看到李承说退了丞相司马和,而一旁的宗正令姜歆也是一言不发。又有李信和杨安两人附议,当即高兴的说道:“另外几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等附议!”其他几个如太常、光禄勋、廷尉皆明白皇帝心中已有定策,哪里还敢有异议,纷纷起身附议。
“好!既然诸卿皆以吴王当重责,以树天威,那谁愿为使前往吴国宣旨?”
按制朝廷治罪内外宗室都是遣宗正令府下的都司空令为使,但是这一次要降罪的可是一个坐拥三郡的诸侯王,如果处置不当可以激起诸侯之怒,姜意不敢托大,想在众人之中选一人为使。
听到皇帝要在他们众人之间选使,一些想保持中立的臣子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出声说话。这一次出使,可是得罪人的差使,谁都不想参一脚。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姜意才发问没多久,李承便站出来说道:“臣愿为使。”
“李卿,此去舟车劳顿,耗时日久,可想清楚了?”姜意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区区劳苦,可挡不住陛下天威驾临!”李承作揖道。
“好了,御史大夫与内史两处公务就权劳丞相暂且延揽,李卿明日便启程南下。朕也乏了,诸卿且退下吧!”见吴王一事都安排妥当了,姜意便起身逐客了。
众人也识趣的唱喏退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夜遇醉汉()
当夜,姜意在上林宫中设宴为李承践行。
宴上只有君臣二人,李承因为翌日还有差使,遂只小饮几杯,独姜意一人在那里杯盏频频。酒至酣处,李承见姜意已有醉意,便起身告辞退下了。
李承刚走出上林宫门,早就有四个随扈在门外侯着。但是今夜李承突然来了兴致,便没有上车驾,只让一人驾车在身后跟着,其他三人则护在一旁。
这一次他想走路回去,散散酒气。家中老妻一向不喜欢他喝酒,即便是天子设宴。
李承起身于布衣。
虽现已经身居御史大夫之高位,却仍住着之前任决曹史时张通所赐位于城东一处两进私宅。李承本人也一直保持着朴素的生活,府中只养了一对老夫妇为奴仆,平时出门仅有朝廷调派的四个随扈,因此常为人所称赞。
但是没人知道,李承这个人,念旧。
没多久李承等人便走出了北城范围,来到了商贾聚集的中城。别看现在已经是戊时,但是中城之内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走在大街上老远就能听见吆喝声、吵闹声、还有士卒夜巡的训斥声。
夏制虽限制商贾出仕,但并没有在其他政策上抑制商贾发展,因此大夏的商业十分发达。尤其是京师安夏,在规划的时候就设立了完整的坊市制度,城内设四个市,城外设八个坊,这都是商贾最活跃的地区。
而且夏制规定除了国丧期间行宵禁,大部分时间是允许夜市存在的。
因此李承选择一路步行回家,既能散散酒气,又能在热闹的夜市里穿梭,也是别有一番惬意。
走了大概两刻钟,差不多要从戊时进入亥时了。
正好经过拐角一处酒摊,听到两旁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几个醉汉正在吵闹,李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加快了原本惬意的步伐。
还没走出几步,突然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猝不及防间,身旁的随扈还没做出反应,一个黑影急匆匆撞了过来。
两人相撞之后,随扈赶紧上前扶住了正在倒退的李承,才让他没有摔倒。但是对面那个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当即就摔了个狗啃泥,就连怀中的东西都散落一地。
但可能是因为已经喝醉的缘故,那人并没有随手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也不看李承等着,转着圈在原地高声喊道:“谁走路这么不长眼睛,啊,谁撞到我的!”但是这个醉汉虽然嘴上嚷嚷得厉害,但脚下喊了两声后便随便找个了方向继续一步三颠的走开了。
李承身后的随扈抽出佩剑想上去押住那人,治他一个冲撞之罪,但是李承在身形站稳后出手制止了他。
看着渐行渐远的醉汉,李承朝着地上的指了指,示意随扈去捡起来。有个随扈机灵,立马跑过去捡起东西,打开后发现是几卷书册,连忙拿给李承过目。
李承也有些疑惑,刚才那个醉汉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不像个士子啊,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书册?
于是取出一卷打开一看。
才看了几眼,李承便圆目怒瞪,当即合起卷册抬头找起那个醉汉来,却发现此时四周虽然通火通明,熙熙攘攘,可哪里还有醉汉的踪迹。
知道对方可能闪了,李承随即指了两个随扈让他们去找那个醉汉,自己却上了跟在身后的车驾,借着灰暗的灯光继续看起了这几卷书册起来。
好一会后,两个随扈悻悻来报已经寻不见那个醉汉,李承叹了一口气,这才放弃了继续寻找醉汉的希望。
沉默了好一会后,用肃穆的口吻说道:“回上林宫。”
“喏。”身边的随扈没有问为什么,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可以了,当即调转方向朝着上林宫驶去。
此时城中某个坊间小巷,李承要找的醉汉正正大步流星的来到一处民宅有规律的敲着宅门,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敲了几下后,吱的一声宅门被人打开了,朝着四周看了看后醉汉立马闪了进去。
进了民宅后,有个黑衣长袍的儒士迎了上来,看到醉汉后开口问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王六儿啊,怎么,事情办妥了?”
那醉汉立刻抱拳答道:“已经办妥了,盯了好几天才等到的时机。要不是借着点酒力,还真不敢冲撞一个御史大夫,幸好我机灵立马起身装醉就走了。”
“嘿,办妥了就成,下去领赏吧。”打发走了醉汉,那个儒士进到一旁的房间拿出一策竹简,然后提笔在一片竹简上写了几句话装起来。
至于李承这边,几人一路不停,很快就折返回到了上林宫外。
看到深夜有车驾到宫门前,立刻有宫门校尉迎了出来,正想开口询问嗯,看到车驾上下来的是刚刚离去的御史大夫,连忙打拱说道:“李公缘何去而复返?”
“劳烦校尉通报一声,本官有急事求见天子!”李承手里拿着东西,根本没闲情跟宫门校尉打岔,当即开口就让他去通报天子。
“还请李公稍等!”李承是何等身份,宫门校尉也不敢推脱,转身就入宫禀告了。
在平时三公九卿觐见天子只需要侍卫和黄门在前边上禀,他们则边进宫即可。
但现在是夜间,没有任何臣子有特权可以不宣就能入宫。就算他是天子的授业恩师、御史大夫、令内史事的李承也不行。
宫门离后殿有一定的距离,而且宫内不能驰马,在夜间逐级通报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
别看李承此时正挺着笔直的身躯在宫外门耐心的候着,但是他的内心却从没平静下来过。
刚才那名醉汉丢下的几封卷册,里面详细的记载了吴王姜择这几年来的种种劣迹,包括吴王驱逐朝廷设下的官吏,侵吞吴国封地内的铜铁盐等矿地。
虽然内中真假并没有派人去查清楚,但是自己明天就要出使吴国,展开削藩第一步了。今晚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意味着吴王已经在封地内拥有了先机,明天他就这么出使吴国削其郡县,要是吴王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举措,那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承心中久久拿不定主意,也愈发明白了自己想要剔除诸王权势的难度。
第五十四章 一力降十会()
翌日凌晨,刚下过一阵晨雨,街上的湿漉漉的没有几个行人,除了赶路的就是还在当值的京师巡卫。
卖早点的老黄早早的就支起了面摊。
他在这安夏城中已经卖了四五十年的早点了,有多久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他从小时候就跟着父亲,一辈子守在了这个早点摊上。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起码衣食无忧。
不过别以为老黄煮了这么久的面,手艺就会好了。但是最值得他骄傲的就是御史大夫李承几乎每天的都来照拂他的摊点。
每当有人说老黄的面难吃,他都会提高语调说上那句说了无数次的话:“李公还是个布衣的时候,就在小老儿这吃面了,到现在李公高居御史大夫,还是天天来这吃面,就你嫌弃!”一般听到这话,谁都不敢再接话了。
因为摊点离李承的私宅很近,老黄刚下头汤面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到李承带着随扈正走过来。
随即拿出五副碗筷,在每个碗底撒上葱花,加上几粒细盐,再把烫好的细面放了进去,最后再打一勺热开水到碗里。
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五碗热腾腾的清汤面就做好了。
也就是这样简单又清淡的清汤面,按那几个随扈来说:自调到李公身边当差后,天天早上吃这清汤面,嘴里都淡出味了。
但是李承确实百吃不腻!
他早年家境清贫,吃不得那金玉美食,每天就来老黄的面摊上吃面。那个时候老黄还是个少年郎,跟着父亲在这里卖早点,见李承穷迫,私底下好几次偷偷免去李承的面钱。
李承也很感激老黄,因此养下了这个习惯,即便现在身居高位了,也会每日都来照拂一下。
李承等人到摊前的时候,面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凉,老黄上前先见了一礼貌,再招呼李承到一条长长的案桌边座下,这才端上面。
几个护卫也随后落座,一脸愁云的动着筷子扒拉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李承吃得津津有味,他这个人啊,就是念旧。
年少时吃过的一碗面都能吃上几十年,更何况落魄时伸出援手的人呢?
不过今天李承的心思可不全在这碗面上。
一边吃着面,一边打量面摊不远处的安夏大街。看得偶尔会有几个身着兵装的士卒驰马奔过,又询问了老黄几句,得到老黄肯定的回答后,这才踏实的吃起了面条。
吃完后,李承刚放下筷子,一旁有个随扈机灵,看到后知道他不会再吃第二碗了,立马放下手头还剩下的半碗面,起身跟李承告了退,一溜烟的跑去府中赶来车驾。
剩下的三个随扈则皱起了一脸苦瓜像,在懊悔着自己没有眼尖早点看到李承吃完面好去赶车,只能继续埋头扒拉起来。
没一会,车驾来到摊前,李承从衣袖中掏出几枚铜钱摆在了桌上。老黄也没有推辞,直接过来收走了钱然后送着李承上了车驾。
上了车驾后,李承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直奔城北御史大夫府,而是径直的朝着城东去了。
一行出了东三门中南门承天门,直接来到承天营。这里是诸侯进京必须逗留的地方,也是朝廷派使节出使诸侯国的起点。
到了承天营后,李承还没有下车驾,立马就有一堆士卒迎了上来。带头之人一身明光甲胄,径直打马来到李承车驾旁,抱拳说道:“见过李公!”
李承看了眼来人后,也笑着脸说道:“杨卫尉多礼了!这次出使吴国宣诏,有劳杨卫尉一路护送了!”
“哈,李公还是这般随性!”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