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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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文豪崛起- 第4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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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赫煊苦笑:“重庆的飞机都不够,哪能顾得上自贡。”

    “唉,那倒也是。”王德升无奈叹气。

    南怀瑾不太清楚情况,问道:“成都也很少被一个月轰炸好几回,自贡这边居然被日寇盯上了?”

    “自贡产盐巴嘛,你们是空军部门的,连这个都不晓得?”王德升的话里有些怨气,并没有把这几个“特派员”太当回事儿。

    自贡有句话叫“不姓王,不姓李,老子不怕你”,只要不是河东王家和河西李家,任何人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清朝时候叙州知府的衙内跑来自流井,想要强抢民女,结果抢到王家小姐的丫鬟,直接被打得再也不敢踏足这刁民纵横之地,知府老爷还专门派人来给王家赔礼道歉。

    民国时期同样如此,别看什么孔二小姐嚣张,她要敢来自贡撒野,依旧只有被教做人的下场。

    王德升以为周赫煊是来视察防空的,随便说了些关于防空洞的情况,准备一顿饭菜就把他们给打发走。

    众人走进一家饭馆坐下,店伙计连忙来迎接:“四爷,你要吃点啥子?”

    王德升说:“每人一碗豆花饭,再切几个冷盘,打两斤高粱酒。”

    冷盘刚刚端上桌,饭馆里又进来两个穿长衫的中年人,店伙计笑问:“赖先生,王先生,你们两个要吃啥子?”

    “两碗豆花饭。”

    “咦,玉川你看,那人像不像是周先生?”

    “哪个周先生?”

    “你说哪个周先生?你前几天还在看他的《黑土》!”

    “周赫煊?莫不是他本人哦!”

    “快去问问。”

    “……”

    两个中年分别叫赖玉川和王任远,是“王三畏堂”总掌柜王子麟请来的私塾老师。这两人都是地下党,还在王氏家族发展了不少党员,甚至有两个王家子弟被推荐去延安读“抗大”。

    “四爷!”赖玉川和王任远走过去,先给王德升打了个招呼。

    王德升拱手笑道:“赖先生,王先生,两位也来吃饭啊。”

    赖玉川说:“今天塾里放假,我跟任远正好抽空出来看川戏,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四爷。”

    王任远问:“这几位是?”

    王德升说:“重庆来的周先生,视察防空工作。”

    一听果然姓周,赖玉川恭敬道:“可是周明诚先生?”

    周赫煊笑道:“正是。”

    王任远连忙说:“周先生好,稀客,稀客。”

    赖玉川对王德升说:“四爷,周先生来了,你咋不请一爷亲自接待?莫要怠慢了客人。”

    王德升有些懵逼,低声问:“这人很有来头?”

    “来头大了,”赖玉川说,“这才两三年,你就忘了‘周神仙’?”

    王德升猛地站起,瞪大眼睛道:“就是那个东华帝君转世,活人无数的周神仙啊!哎哟,我真是瞎了狗眼,周神仙你莫要怪罪。”

    四川大旱的时候,自贡受灾也很严重,周赫煊从美洲购来的粮食大概分了五百石过来。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周神仙的大名却流传甚广,大半个四川境内,目不识丁的老百姓提起都要竖大拇指。

    周赫煊笑道:“没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我就是到自贡来转转,顺便拜访一个老朋友。”

    王德升说:“周神仙,这个小店子太寒酸了,我们去大安寨。”

    周赫煊道:“就在这里吃就行的。”

    赖玉川劝道:“周先生还是去大安寨吧,王一公对您佩服已久,见到您本人肯定高兴。”

    王一公就是自贡首富王德谦,也称王一爷、王大善人。他不仅是抗战期间全国个人捐款最多的,而且每年都要捐800石稻谷和300石食盐,并送出数十个王家子弟去参加八路军和远征军。

    周赫煊被几人强拉着去大安寨见王德谦,店伙计更是跑到街上大喊:“周神仙来了,快来看周神仙哦!”

    “周神仙在哪里?”

    “前头最神气那个!”

    “也没得三头六臂嘛,长得多好看的。”

    “周神仙来了,日本鬼子的飞机就不敢凶了!”

    “周神仙保佑我儿的病快好哇!”

    “……”

    周赫煊瞬间变成被围观的大熊猫,不过没人过来阻拦,都远远的跟着评头论足,还有些大姑娘小媳妇儿指着他偷笑。

    钱吉下意识的合十说:“阿弥陀佛,周先生这是修的菩萨道,大慈大悲真佛陀。”

    南怀瑾也是感慨不已,这一幕让他印象深刻。

    几十年后,南怀瑾在台湾南禅七日讲达摩祖师时说:“梁武帝是非常信佛的,自己做皇帝,又讲经又说法,又把自己的身体布施给庙里做佣人,搞得满朝文武凑钱把皇帝赎回来,不晓得搞些什么东西……这对佛家来说是个丑陋的事情。信佛是好事,但梁武帝的行为和做法并不聪明,很丑陋。报冤行,随缘行,对于此事无所求,这就是修行。你为了修行而刻意做什么事情,有了功利性,那就是不是修行。我以前认识一位先生,他出资千万从美洲买粮赈济四川,川内百姓都叫他周神仙,也有很多人叫他周菩萨。他做这些就没有功利性,纯粹出于一片善心,他没意识到自己在修行,但却恰恰就是一种修行。所以当时我的朋友钱吉说,周先生修出了菩萨道,是大慈大悲真佛陀……”

924【四川首富】() 
    其实,王德谦不仅是自贡首富,更是四川首富,重庆那个“汤半城”只是小儿科。

    当然现在不能说四川首富了,因为四大家族内迁嘛。

    去年底,日本特务机关统计了国府官员在上海国际银行的存款,常凯申、宋美龄夫妇合计1186万美元,宋子文637万美元,孔祥熙635万美元。而当时中国国内银行的存款总额(不含沦陷区)折算成美元才7亿多美元,按黑市汇率算就更少——不到3亿美元,四大家族绝对称得上富可敌国。

    这份存款统计报告是日本政府的内部资料,并未拿出来宣传,后来存放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档案室,应该没有作假可能。

    四大家族的钱怎么来的,咱们就不讨论了,王德谦的钱那真是赚得不容易。

    自贡(包括富顺)作为四川的头号税收来源,从清末明初以来就被各路盯上,连云南、贵州的军阀都要跑过来分一杯羹。对地方军阀来说,只有控制了自贡,才能真正控制四川。

    王德谦虽然出身于大富之家,但他接手家业时已经快破产了。

    家族内斗不休,军阀轮番蹂躏,政府重税盘剥,竞争对手围攻陷害……王德谦艰难战胜两个弟弟继承家业,时值盐价大跌,全厂停产,卖了几百口盐锅才够还分期债务。族人又闹着强行分家,一番折腾下来,王德谦连盐井都没了,只有一些天然气井,所得利润还不够还债。

    王德谦大刀阔斧的进行企业改革,渐渐收回了几口盐井。但刚有起色就遇到盐井失火,摊上人命官司,接着又在修灶时遇到业主纠纷,导致新井停工,并向政府交纳巨额保证金,而这时两个弟弟还在跟他打官司要分家产。

    就是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一度破产的王德谦,只用了十多年时间就成为四川首富。

    他信佛崇道,他救济穷人,他捐款抗日,他勤俭朴素……这些都是真的。但他也圆猾无赖,霸气强硬,阴险狡诈,手冷心黑。由于欠着巨款,他连续好几年躲在山里不敢外出,身边随时跟着几十个心腹打手,所有生意都是在山中佛堂里遥控指挥。

    自全面抗战爆发以来,王德谦就整天修佛,也不应酬,也不出门。只因国民政府太过厉害,所有食盐统收统卖、低买高出,整个盐业市场都被政府控制了,盐商们只需负责生产就是。再加上法币不断贬值,火爆的盐业生意利润微薄,到新中国建立以前,这位四川首富实质上已经破产。

    这就跟战时钢铁企业破产一样,盐业公司也能被搞破产,不得不说国民政府很有能耐。

    也因此,王德谦对国党是无比仇视的,他的企业不许出现任何国党支部。同时,他又默许地下党在身边发展,家族子弟被推荐去延安读书也乐见其成。

    听闻大名鼎鼎的周神仙来了自贡,王德谦立即带人到大门口迎接,他哈哈笑道:“久仰周老弟大名,今日得见,此生无憾!”

    “王兄客气了,你的善名我在川东都有耳闻。”周赫煊随口送了句奉承话。

    这句话让王德谦很受用,他现在无心经营产业,反而对名声更为看重,高兴道:“能为国家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已经很满足了,善名恶名皆是虚妄。”

    周赫煊介绍道:“这位是还俗僧人钱吉,这位是佛道双修的南怀瑾。”

    王德谦拉着二人的手说:“周老弟的朋友,自然都是青年俊杰。我痴迷佛法多年,正好向二位请教请教。”

    “请教不敢当,互相印证。”南怀瑾和钱吉连忙说。

    王家的宴席并不奢侈,只是豆花、回锅肉等寻常菜品。众人刚坐下还没动筷,突然就有佣人禀报:“一公,曹市长来了!”

    “快请他进来。”王德谦热情地说。

    曹任远是自贡首位市长,同盟会员,曾参加过广州起义、武昌起义和四川保路运动。他在东京农业大学读过农业,又在美国密歇根大学读过化工,接着是芝加哥大学、威斯康辛大学读硕士,然后去德国读博士。

    民国时期最流行的阴丹士林布,即是曹任远在读博士的时候发明的。这种布料被知识分子誉为民族骄傲,堪称“国布”,那时的旗袍、长衫都以此布作为首选。

    我们前文提到过弘一法师的轶事,他曾经抵制洋货只穿国布。有学生送他一件好衣服,他嫌布料高档坚决不穿,后来得知是国货才欣然接受——那件衣服就是阴丹士林布做的。

    像曹任远这样留洋归来的同盟会员,名气资历能力皆有,在中央政府做副部长都足够了,却被派来做自贡市长,可见他的仕途有多黯淡。原因很简单,他跟错了人,他是胡汉民的心腹,专门跟老蒋唱反调。若非他是著名的化工博士,而自贡又产盐,这自贡市长都轮不到他。

    “一公,”曹任远问候了一声王德谦,才热情地握着周赫煊手说,“周先生,你来自贡也不说一声,让我好尽地主之谊啊!”

    周赫煊笑道:“曹博士客气了。我来自贡主要是访友,没想过要惊动你。”

    曹任远笑道:“冯将军在信中,多次提到你的义举,令在下佩服之至!”

    曹任远和冯玉祥也是老朋友,长城抗战之后,他曾协助冯玉祥在张家口组建抗日同盟军,就是吉鸿昌、方振武所在的那支军队。

    兜这么个大圈子,原来都是朋友,难怪冯玉祥号召献金抗日的时候,王德谦会一口气捐那么多钱。

    曹任远在自贡当市长时比较清廉,对盐商的盘剥并不严重,所以他跟王德谦关系非常好。但过不了多久,自贡就要换市长了,盐商们被坑得欲仙欲死,对国党的恨甚至不轻于恨日本人。

    桌上很快添了副碗筷,曹任远本就是四川人,他主动聊起周赫煊在四川的事迹。当谈到周赫煊和刘从云斗法时,把整间屋子逗得哈哈大笑,连旁边伺候的丫鬟都在捂嘴。

    王德谦不屑地说:“刘从云这个人啊,我是比较熟悉的。他是威远人嘛,大安寨过河就是威远,攀上刘湘之前经常来大安行骗。当时我刚刚接手盐号,倒霉事情一大堆,刘从云拿着副罗盘要给我看风水。看个鬼的风水哦,满嘴胡说八道,老子直接让打手把他轰走了。”

    南怀瑾对佛道之事颇为关心,问道:“周先生,刘从云到底有几分真本事?若纯属行骗,怎么又有那么多人上当?”

    周赫煊笑着说:“那我就给你现场演示一下。“

    “怎么演示?”南怀瑾问。

    周赫煊说:“我给曹博士算命。”

    曹任远乐道:“周先生亲自给我算命,真是受宠若惊啊。”

    周赫煊道:“曹博士,请你说一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曹任远立即配合:“我是光绪十九年腊月十二丑时出生的。”

    周赫煊装模作样的掐指算起来,突然道:“你是家中独子!”

    曹任远摇头道:“不是。”

    南怀瑾哈哈大笑:“周先生算错啦!”

    周赫煊一本正经的强调道:“你肯定是独子!”

    曹任远说:“我有两个兄弟。”

    周赫煊道:“你再想想,你到底是什么时辰出生的?”

    曹任远有些迷糊,回忆说:“应该是丑时吧,我妈生我的时候还听见鸡叫。”

    周赫煊道:“鸡叫一般在凌晨3点以后,那时已经算寅时了。子午卯酉弟兄多,寅申巳亥三两个,辰戌丑未独一枝。如果是寅时出生的,那三兄弟正好,不是我算错,是你把自己的出生时辰记错了。”

    “难道真是我记错了。”曹任远还真搞不清,因为清末时期有钟表的人家很少。

    周赫煊说:“也有可能是令尊令堂没搞清楚,都大半夜的,丑时和寅时很容易弄混。”

    曹任远摸摸脑袋,突然反应过来:“你骗我的吧?”

    “哈哈哈哈,”周赫煊大笑,对南怀瑾说,“看到没有,这就是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对付曹博士虽然不管用,但足以欺骗那些愚夫愚妇了。这算命看风水都有套路,再加上察言观色和随机应变,如果再读过一些道家典籍,行走江湖简直无往而不利。”

    王德谦在一旁看得直乐呵,他说:“周老弟高人也!”

    钱吉笑道:“难怪美国人称你做远东巫师,果然有一套。”

    王德谦说:“命非天定,全靠人为。行善因得善果,自然儿孙满堂,像刘从云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

    南怀瑾问:“一公修的是佛家何宗?”

    王德谦说:“净土宗。”

    南怀瑾道:“我曾在杭州遇到过一位净土宗大师。”

    王德谦来了兴趣:“哦,到底是哪位?”

    得,这两人开始讨论佛教了。

925【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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