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更硬气,会导致日本的国际外交状况更加险恶。
这是个很扯淡的事情,不知道中央政府当时在想什么。
前些日子,国际太平洋学会预定在上海举行,胡适被推选为会议主席。由于九一八事变的爆发,胡适决定延期举行会议,后来经过仔细考虑,又决定不延期。胡适认为,“因为本次太平洋会议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以提出中国事件供讨论”,他想利用会议谴责日本的无耻行径。
可惜一群国际知识分子开会,根本翻不了天,顶多也就激起外国学者对中国的同情心。
周赫煊也是接到会议邀请了的,不过会议期间,他跟随张学良去了锦州。
对于张学良,胡适在文章里是如此评价的:“东北的沦陷,虽然不是那一个人应负全责,然而张学良先生以军政两方的全权领袖资格,负的责任最重最大,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少年的得志,几乎完全毁了他的身体和精神……以身败名裂的人,妄想支撑一个不可终日的危局,将来再要寻一个可以从容下台的机会,怕不容易得了。”
周赫煊送走胡适,摊开纸笔开始抽烟思考,良久动笔写下标题——日本政治的二元属性以及关东军的东北扩张计划。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菊与刀》一书虽然全面阐述日本,但许多细节不可能写清楚。
既然胡适创办了《独立评论》,周赫煊正好借助这个平台,深入剖析日本各国的情况。每篇文章写一个方面,几年下来,至少能给中央政府那些官老爷们提供点抗战参考意见。
450【文章】()
东北腥风血雨,关内争斗不休,奉化乡下却犹如世外桃源。
下野回老家的常凯申,似乎完全不理会国际国内的纷争,整天游山玩水过得好不快活。他在1月1号的日记里写道:下午与妻及大伟往奉化城北游行,天朗气清,颇得一时之乐。又在1月2号的日记里写道:上午祭慈神后与妻等往游妙高台、雪窦寺。下午下山游仰止桥中山亭观瀑……
只在1月上旬,常凯申就外出游弋了五次,期间总结自己的政治斗争经验,全部都记录到日记中。
但这并不意味着,常凯申跟外界彻底隔离,他甚至把部分侍从室搬到了溪口老家。
侍从室,名字听起来很普通,但再过几年,常凯申的侍从室就能让人闻风色变。
常凯申此人嗜权如命,大小权利都要一把抓,遇事喜欢独断专行,谁来劝都没用。他曾多次说:“我的决定就是命令,不要再在行政院讨论。”
用陈布雷的原话来讲:(常凯申)处理国事如同处理家事,事事都要亲自处理。
这种如同皇帝的独裁统治,就需要身边有一个机构为他办事,为他谋划,为他控制人事和收集情报,还要为他提供安全警卫保障,于是“常凯申侍从室”诞生了。
“常凯申侍从室”是一个畸形怪物,从30年代中期开始,成为所有政府部门的太上皇。有点像雍正的军机处,辅佐皇帝处理军国要务,用谕旨的形式对各部门和各地官员发布命令。
清晨,农家小院。
常凯申正在陪大病初愈的宋美龄散步,侍从副官李大伟默默跟随,周围还站着一些负责安全的侍卫。
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常凯申坐在石凳上,说道:“今天有什么消息?”
李大伟立刻拿出一封电报函:“苏联再次提出,希望能够用大公子换回牛兰。”
“大公子”就是常凯申的儿子尼古拉同志,如今在莫斯科兵工厂担任政治军事课老师。而“牛兰”本名雅各布·鲁德尼克,则是共产国际联络部中国站的创立者,前不久刚被国党抓捕关押。
苏联用常凯申的儿子换回共产国际中国总联络人,这对双方来说都似乎是划算的买卖。
常凯申拿着电报看了片刻,吩咐道:“不予理会。”
“是。”李大伟立即记录“圣谕”。
常凯申想起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心中颇为感慨,闭眼道:“继续说。”
李大伟又拿出一份文件:“南京政府那边,第五次发电邀请总座回宁主持大局。”
“不急,慢慢来,时机还未到。”常凯申说。
李大伟又拿出一份电报说:“东北密电,溥仪已经选出了新的皇后人选,很可能下个月就登基称帝。土肥原贤二已经担任哈尔滨特务机关长,黑龙江的马占山,有投降日寇的倾向。”
常凯申眼睛猛地睁开:“致电张汉卿,让他稳住马占山。马占山是东北抗日的旗帜,这面旗帜倒不得。”
李大伟陆陆续续又汇报了一些消息,最后拿出一叠报纸和杂志,供常凯申独自阅览。
常凯申随手翻找,抽出《独立评论》说:“这是什么杂志?以前都没见过。”
李大伟解释道:“这是胡适、蒋廷黻、丁文江、傅斯年等人新创的杂志,昨天从上海送来的,听说颇受政界和知识分子青睐。”
“咦,居然有周明诚的文章!”常凯申迅速浏览目录,翻到周赫煊的文章那页。
只见文章写道——
“历史上,任何一种政治制度,均是其国家、民族政治文化传统与所处时代相互作用的结果,日本政治的二元化权力体系的形成与发展,正是对此的一个典型解释案例……古代的日本政治,长期处于权力与权威分离的二元状态,但又与现代具有不同的内涵。日本古代二元化权力体系,初期表现在天皇朝廷与摄政、院政二元对立共存,后期表现为天皇朝廷精神权威与幕府的二元对立共存。明治维新后,日本政治由古代单一的二元化权力体系,发展为多重的二元化权力体系,初期表现为天皇朝廷的精神权威,与下级武士改革派操控的政治权力二元共存,中期表现为内阁权力与元老权力的二元共存,现在表现为内阁权力与军部权力的二元对立共存……”
“日本内阁的行政权,与军部的由‘统帅权独立’宪法原则形成的军令权并立存在。军部的军令权在实际的政治运行中,比内阁的行政权相比,具有明显的优势地位。军部的优势存在,不仅在于军部拥有直接和天皇对话的权力,同时‘陆海军大臣现役武官制’和军部对陆海军大臣的推荐权,更形成了军部对内阁的强势地位。日本内阁在与军部的斗争中,还要受到枢密院的掣肘,因此显得更加弱势。”
“政令与军令分离的二元化权力体系,是立宪天皇制的最大隐患。从根本上讲,军令也是政令的一部分,正常的国家应该实现军政统一。”
“在日本的立宪天皇制下,宪法所明确规定的‘显性权力’,以及宪法没有规定的‘隐性权力’,实际上也处于二元对立中。首相元老推荐制、重臣会议和内阁陆海军大臣军部推荐制超然存在,明治宪法虽然形成了多元权力系统和横向、纵向的复合制衡机制,但实际运作中往往制而不衡。”
“以上这些,都酿成了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军部对日本内阁的全面压倒性胜利。因此,中国想要利用内阁扼制关东军的想法,是极为荒谬的,也是完全不可取的!日本内阁就是一尊泥菩萨,他自保都难,又如何能帮助中国?”
常凯申把这些内容读完,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对日本政治权力体系有了高屋建瓴的认识。
周赫煊在讲完日本的二元政治后,又用台湾和朝鲜做例子,分析日本人在东北可能实行的日化统治。他呼吁,除了在战场上要抗日,在文化思想领域也要抗日。如果东北短期内无法收回,那就要做好长远打算,不能让东北的下一代成为满脑子日本思想的“归化民”。
周赫煊在文章里的原话,是这样对沦陷区的东北同胞说的:“抗日不一定要提枪杀鬼子,每一位父亲,每一位母亲,应该告诉你们的孩子,他是中国人!每一位知识分子,你们在日寇铁蹄下艰难生活,不一定要与日寇刺刀见红,但应该时时刻刻不忘传播中华文化和思想!这也是抗日,文化战线上的抗日!日寇能占领我们的领土,却不能奴役我们的精神,只要心是中国心,那么东北始终是中国人的东北。”
常凯申再翻阅其他人的文章,比较之后说:“还是周明诚看得明白,既知日本事,也知中国事。他清楚东北一时难以收回,已经在做长远打算了,不像其他人整天闹着逼中央抗日。此人实为国之干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李大伟提醒道:“总座,周明诚好像跟张汉卿闹翻了。”
“闹翻了也不能用,看他写的文章,这个人路线有些偏左。《大国崛起》我也看过,他对苏联的发展非常看好,可别是个隐藏的赤党。”常凯申连连摇头道。
李大伟说:“那倒不至于吧。”
常凯申想了想,说道:“等我这次复出,再把他招来详细聊聊。”
451【闲谈】()
北平,太太家的客厅。
丁文江举着本《独立评论》,拍手赞道:“周先生这句话说得好!日寇能占领我们的领土,却不能奴役我们的精神,只要心是中国心,那么东北始终是中国人的东北!”
清华大学历史系主任蒋廷黻叹息说:“话讲得虽好,却不能改变东北沦陷的事实。”
丁文江道:“不管如何,周先生这篇文章,对日本政治体系的阐述极有见地,也解释了为何日本内阁会向陆军部妥协。”
二人说话之间,金岳霖也走进客厅。他这次是独自前来,已经跟同居多年的美国女友分手,心中爱慕着已经嫁人的林徽因。
“老金快过来!”蒋廷黻招手道。
金岳霖笑呵呵地问:“你们都聊上了?”
丁文江说:“在聊周先生的文章。”
林徽因端着咖啡过来,笑道:“今天周先生也要来,估计就快到了。”
“真的?”丁文江兴奋道,“我对他可是慕名已久,一直想亲眼见见。”
“谁要见我啊?”门口突然传来周赫煊的声音。
梁思成拍手笑道:“哈哈,说曹操,曹操到!”
周赫煊大步走到客厅,抱拳道:“诸位先生好,我来得有些迟了。”
“不迟,有些人还没到呢,”林徽因问,“明诚是要茶,还是咖啡?”
“茶吧。”周赫煊坐下说。
没过多久,胡适、徐志摩和傅斯年联袂而来,大家纷纷热情问候。
历史上,徐志摩此时应该已经空难逝世了,死在前往北平听林徽因讲座的路上。
周赫煊顺手救了徐志摩一命,他当时人在锦州,无法出席在上海召开的太平洋学术会议。于是拍电报给徐志摩,希望徐志摩代替他在会议上发言。
一边是林徽因的讲座,一边是周赫煊拜托出席会议。徐志摩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把老情人放在一边,跑去上海代替周赫煊开会。
结果很快传来北边飞机失事的消息,把徐志摩都吓尿了,后怕得不行,他要坐的就是那架飞机啊。
但有时候,徐志摩又恨不得自己死在那架飞机上,现实太让他痛苦了。
徐志摩身兼两所大学的教授,月薪差不多600元左右,却根本不够陆小曼的挥霍。他甚至都没钱在北平租房子,一直寄住在胡适家里,整天为赚钱而奔波,以前的许多朋友也渐渐疏远。
为了赚钱,徐志摩甚至主动当房产中介,替蒋百里出售上海的房子,只为赚点跑腿钱填债务窟窿——那张空难机票是朋友送的,徐志摩可没钱坐飞机。
一个浪漫激情的诗人,生生被逼成房屋中介,可见娶个靠谱老婆的重要性。
两个多月前,冰心在燕大遇到徐志摩,在问起过往的一些事时,徐志摩当场提笔写道:“说什么以往,骷髅的磷光。”
周赫煊看到徐志摩憔悴的样子,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救错人了,或许徐志摩死于空难也是个很好的结局。
“哈哈,大家都在啊,亦农(张奚若)呢?”徐志摩爽朗地笑起来,把烦心事都藏在心里。
林徽因解释说:“亦农今天有事,恐不能来。”
张奚若、徐志摩和金岳霖在美国时就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老徐交游还是很广阔的。
“来了,来了,刚把事情办完就来了!”张奚若快步走进客厅。
张奚若是个政治学家,外号“棱角先生”,一辈子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他给辛亥革命买过军火,当面痛斥过老蒋搞独裁,也给解放军带过路,保护过京城古建筑,还给新中国起了国号(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位先生也算是时代的见证者。
张奚若的思想观点很对周赫煊胃口,比如在《全盘(和谐)西化与中国本位》一文中,张奚若主张有选择性的接受西方文化价值。
如今国难当头,太太家的客厅也没心情风花雪月,而是讨论着中日关系和抗战的问题。
胡适首先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中央和地方都没功夫抗日。九一八事变,还是得靠外交手段解决。”
张奚若可不给胡适面子,当众反驳道:“如何靠外交解决?弱国无外交,所谓外交手段,不过是摇尾乞怜而已。现在的当务之急,该当是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从二人的对话当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性格,胡适偏软,张奚若硬得很。他不服就是干,以后不但怼老蒋,还要骂太祖。
所以到七七事变前夕,面对日寇的步步紧逼,胡适和张奚若做出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反应。
胡适深感中国的对外无力,害怕华北变成第二个东北,因此主张用热河省换取华北的安宁,他认为中国抗战是没有希望的。而张奚若呢,则大声疾呼要求抗战,而且指名道姓地怼宋哲元(华北当局负责人),导致《独立评论》停刊数月之久。
当然,胡适只是性格软弱,他那颗爱国之心不容置疑。后来淞沪会战破灭了日寇三个月占领中国的野心,顿时让胡适看到抗战希望,从此变成积极的抗战派,还奉劝过汪兆铭等汉奸不要乱来。
此时此刻,胡适和张奚若争吵不休,一个坚持认为应该使用外交手段解决东北问题,一个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