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秋晴翻了个白眼,“我听临安那妇人唤他之名,来俊臣,虽说和来臣俊一字之差,但其中显然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顿了下,补充道:“而且总有种感觉,他对来俊臣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忌惮,他甚至亲自说过这个名字,但并无惊雷落下。你我皆北镇抚司之人,深谙异人一事,应该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李汝鱼想了想,不着痕迹的将衣衫裹在一起,免得再被她看见不该看的尴尬地方,“也就是说,异人之名来俊臣,很可能不是他真实身份。”
毛秋晴点头出门而去。
李汝鱼陷入沉思,毛秋晴为何要提醒自己。
是想借自己之手杀这个来臣俊?
189章 大凉枪神()
因昨夜春梦缘故,李汝鱼不敢直视毛秋晴。
但梦境里那初尝云雨的感觉,总是无孔不入的在某个时候在脑海里浮现,让少年的心里不时的荡漾一番,颇有些食髓知味的先期病症。
是以不看则罢,若是和毛秋晴对视,李汝鱼自己都能感到出自己眼神的奇怪。
毛秋晴心知肚明,羞赧之余,对李汝鱼倒是多少有了些许的好感。
若是遇见其他腌臜男子,怕是要盯着自己看,脑子里更会有无数龌蹉的想法。
吃过早饭。
宋词和公孙止水愉快的去逛街,李汝鱼和毛秋晴、秀气青年坐在中院里汇整信息。
在李汝鱼没到开封时,秀气青年已经去摸过底。
只不过还没走进杏月湾,就被岳家王爷安排的人手给拦在了外面,根本没曾见到那位在杏月湾结庐而居的异人。
毛秋晴欲言又止。
李汝鱼咳嗽一声,“有什么问题?”
她应该不会一直记着早上的事情吧,做梦啊,梦境里发生的事情由得了自己?
毛秋晴想了想,“一来就动手,似乎有些不妥。”
和秀气青年相处,毛秋晴的杀意收敛得很好,虽然恨不得一刀砍死,但如今秀气青年伤势已痊愈,自己不是对手且不说,上面且有临安那妇人的威胁。
而且她明白一件事:杀了不秀气青年,落在他手里,比死还不如。
秀气青年哂笑,“你当岳家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都一样,别忘了,这里不是临安,是开封,是大凉天下唯一一处连女帝圣旨都可以如废纸的地方。”
李汝鱼沉默不语。
心中更多倾向于毛秋晴的说法,其实这一次杀人,内心深处是不愿意的。
北镇抚司总旗,捉拿异人是职责所在。
但异人也是鲜活生命,没道理一言不合就拔刀开杀,当然,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李汝鱼还是会出剑——但这位异人真的能威胁到女帝一手打造的盛世?
沉默了一阵,叹道:“先按兵不动,打探清楚杏月湾的情况再说。”
前院响起声音。
三人忽视一眼,起身走出去,发现是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负手站在院子角落的水缸畔,看着缸水里的睡莲,听见脚步声后转身看着三人,目光直接掠过毛秋晴和秀气青年,落在李汝鱼身上。
中年男人没甚表情。
但刹那之间,秀气青年如临大敌,不由自主的弓了弓腰,一只手已悄无声息的按在了剔骨刀上。
毛秋晴亦如此,浑身紧绷,汗毛倒竖,一股发自内心的威胁感油然而生。
中年男人站在那里,如枪。
李汝鱼武道修为不如毛秋晴和秀气青年,倒没有这种刻骨的感受,只是觉得中年男人充满了锐气,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犀利。
轻声问道:“尊驾有事?”
中年男人笑了笑,不答反问,“李汝鱼?”
李汝鱼点头。
中年男人依然笑眯眯的,说了声,若是无事,可愿意随我出城走走?
李汝鱼怔了下,“请。”
倒想知道这个不速之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汝鱼和中年男人离开后,秀气青年难得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思了一阵,转身走入后院,有些事还是早做绸缪,可不愿意死在开封。
毛秋晴沉默了一阵,提着绣春刀出了门。
走出繁华开封城,顺着汴河一路向上游行去,中年男子没有把李汝鱼当做少年看待,一语一言皆是同辈之人的交谈,为李汝鱼细细介绍了不少本地风情。
李汝鱼只听不说。
中年男子很喜欢少年的这种性情,出城后在介绍了本地粮耕风情后,便不再言语闲话,闻着稻香走在河畔,轻声说道:“这一次观渔盟约,那个男人为临安的陛下背了个大黑锅,天下读书人皆唾之为卖国贼,但不可否认,这位枢相公为大凉北方争取了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安宁。”
男子望了一眼平旷田野,有些讽刺的笑意,“然而安宁需要付出代价,若是今后北蛮再有些什么天灾人祸,作为北蛮之兄的大凉,于情于理上都会拿些东西救济一番,所以你看啊,这茫茫稻花香里,今后又有多少黍米将会送到北方草原上去。你说讽刺不讽刺,大凉竟然要给自己的敌人送去一片温暖。”
中年男子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然而北蛮狼子野心世人皆知,那位草原雄主……嗯,怎么说呢,用临安那妇人的言辞来说,大抵也应是一位异人,其心之大,千古未有,若等得北蛮国力昌盛之时,必然铁骑南下,那一日恐怕就不仅仅的满足于大凉的半壁江山,而要鲸吞大凉和大理,彻底统一这片天下。”
李汝鱼暗暗心惊,这中年男人的看得很远,这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视角高度。
中年人又道:“年号永安十二年,大凉从没永安过,永贞年号又能多少年?何为贞?何谓正?天下人或不尽知,但临安那位坐在垂拱殿里的妇人知晓。”
顿了顿,语出如斩钉截铁:“大凉的永贞,当是国内昌平,四夷臣服!”
李汝鱼深有同感。
中年男人有些赞赏的看了一眼李汝鱼,“那妇人眼光不错,假以时日,你必然会在大凉这天下书写一番盛世风流。”
李汝鱼略有吃惊。
他究竟是谁?
敢称呼坐镇垂拱殿的女帝为妇人,这大凉天下貌似没几个人有这底气。
中年男人知悉李汝鱼心中的疑惑,笑了笑,“是否觉得奇怪,天下大势在我眼里为何如此透彻?似乎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岳平川,山岳的岳,一马平川的平川。”
岳家一马平川。
这就是那位让大凉赵室夜不能寐的男子!
坐镇开封,掌镇北军,用枪如神,和枢相公并称大凉重器的岳家王爷。
李汝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到开封,他就来了。
而且是一个人。
他就不怕自己等人将他斩杀于此么,旋即转念一想,自己想多了,别说在开封杀岳家王爷,哪怕就是在临安,靠自己这几个人也伤不了这位王爷皮毛。
岳家王爷,大凉枪神。
190章 不喜欢太公的王妃()
负手前行的岳平川察觉李汝鱼没有跟上,回头看着呆站在那里的少年,“终究还是少年人,没有足够的心细。”
说完扬起手挥了挥衣袖,“毛秋晴和酷吏来臣俊,一眼就看见了这些。”
袖口银丝走边,纹绣如蟒。
世间衣衫绣蟒者,开封仅一人。
说完笑了起来,“来臣俊以为我要对你们下手,估摸着此刻正在盘算着如何逃出开封城,倒是毛秋晴勇气可嘉,悄然提了绣春刀跟在远处。”
这位坐镇北方的大凉重器,和狄相公截然不同,总是随和的笑着。
虽然笑意多犀利。
但终究给人一种很平易近人的错觉,实际上开封无人不知,这位王爷笑的时候,大多是他心情很差的时候。
李汝鱼回首望去,并不见毛秋晴身影。
身着蟒服的岳平川依然负手,自信睥睨,“走吧,我对你们并无恶意,至少对你没有恶意,来臣俊和毛秋晴么,看心情。”
在临安这一亩三分地上,那两人在自己眼里,蝼蚁般弱小。
李汝鱼默默的跟了上去,越发不明白这位王爷今日意图,究竟想干什么?
岳平川收敛了笑意,语气平淡了许多,反而给人一种别样的真实感,仿佛这位王爷就应该是一张面瘫脸,道:“你对当今天下大势如何看待?”
那妇人看重的人,应当有不错的见解才是。
李汝鱼想了想,“乾王赵骊掌控西军,野心勃勃,朝野无人不知,又得赵室支持,依附者众,但他并不是赵室的唯一选择,还有东宫那位太子。”
岳平川点头,“赵愭么”
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只是猜测,永安十二年,太子赵愭没让女帝抓住一丝破绽,根本不给她废太子的机会,真全是铁血相公王琨的功劳?
赵室尚有高人在后。
李汝鱼继续道:“所以赵骊现在还没有得天下的契机。”
岳平川冷哼了一声,“他也配?”
倒是可惜了坤王赵飒,若他不被逼得出走北蛮,将来说不准真能杀回临安,可惜这位坤王就算杀回临安也不回觊觎龙椅,只会真心辅佐太子赵愭。
“铁血相公王琨,门生遍朝野,朝堂之上,若非陛下强势,这位相公大有一手遮天之势,但要得天下,似乎差的更多。”
岳平川沉默不语,说了个不相关的事情:“弱世家是招错棋。”
李汝鱼当然不好点评这些事。
实际上以自己的见识和资历,也点评不了这事,继续道:“还有一人。”
岳平川笑了,“我?”
李汝鱼点头,“王爷坐镇开封,拥有大凉最精锐的镇北军,世袭罔替,哪怕是再愚钝的人也看得出,能威胁到陛下的,仅你一人。”
岳平川点头,“确实,无论怎么看,我都是最可能叛逆的人。”
又叹了口气,“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于我。”
李汝鱼忽然看着他,认真的问道:“那么,王爷会反吗?”
岳平川一愣,着实有些接受不了李汝鱼如此直白的质问,旋即笑了一笑,“若我说会,你是不是要拔剑相向?”
李汝鱼想了想,很认真的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我仅知一事,当今大凉天下国泰民安,纵然是今次燕云战事,大凉也没劳民伤财,永安盛世十二年,当惜。”
岳平川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片刻后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我本一片明月心呐。
说话间,来到一处缓坡。
纵目望去,远处是一片回龙湾,湾底处白桦树下修了一座精致别院,此刻院子里青衫的读书人捧书而作,丫鬟侍琴,一派祥和。
岳平川驻足,“看见那位读书人了么?”
李汝鱼点点头,应是前夜入城前,看见的那位直钩垂钓读书人,着实有些怪异。
岳平川沉吟半晌,“异人。”
李汝鱼讶然,旋即品出了其中的意味,“这样的异人在开封很多罢。”
南北镇抚司插足不了的地方,若是这位王爷睁一只闭一只眼,这个地方确实是异人在大凉天下的唯一的净土。
岳平川暗暗叹了口气,把自己绕进去了,这少年真是个沉稳得不像话,咳嗽一声,“这位异人有些不一样。”
李汝鱼哦了一声,“请王爷细解。”
岳平川沉吟了一阵,轻声道:“他本是开封一富贾,继承祖业之后,理应打理家业,却在永安元年搬出了开封城,在此结庐而居,平日里看书养鸟,偶尔垂钓。”
李汝鱼笑了笑,“直钩垂钓?”
岳平川点头,“看来你是见过他?”
“来开封的时候,路过此处,恰好看见过他垂钓。”
岳平川忽然也笑了,“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呐,今日且要看看,是否真是那位太公!”
李汝鱼讶然。
岳平川醒悟,才觉得自己说的没头没脑,于是耐心说道:“他于此处垂钓十二年,我早就知晓此事,也亲自来过,但他却不和我交谈,只说我不是他等之人。”
说到这,叹了口气,“连我都入不了他法眼,这天下还有人乎?”
兴许是知道说偏了,继续解释道:“开封虽无南北镇抚司,异人蛰伏的远比其他州府更多,不巧的很,我镇守北方,手上也有那么一些能人异士,又恰好能让某些异人开口,于是知道了这位直钩垂钓读书人的来历。”
“按照其他异人之言,这位直钩垂钓的读书人,应是某一朝开国谋臣,善兵,曾有直钩无饵垂钓而钓龙的轶事。”
“当然,只是推测他是那位太公,毕竟有异人能够知道他,那么未尝没有某些异人借他之名沽名钓誉的可能,比如城中那位如今正在寻思退路的来臣俊,他真的是异人来俊臣?”
李汝鱼悚然惊心。
岳平川居北方,却对临安那边也了若指掌,这势力有点骇人听闻了。
“所以,王爷你的意思是”
岳平川望向南方,似要透过千山万水,落在尚在临安的某个少妇身上,眸子里洋溢着少年般的柔情,“贱内说,她不喜欢这个太公,很不喜欢。”
这位身着蟒服的岳家王爷压低了声音,“所以我一直想杀了他,无论真假。”
那么今天便杀了他。
多简单的理由。
因为她不喜欢。
191章 太公亦只是大凉天下的路人()
李汝鱼沉默很久。
才说了句把蟒服男子呛得难受的话:“关我什么事!”
实在有些不喜欢这位王爷在自己面前装这一个逼,有本事跑到临安对着你家那位王妃说啊,在这里说有什么用?
岳平川五官抽搐了一下,无可奈何的道:“有关。”
李汝鱼不痛不痒的哦了一声。
岳平川强忍住一脚叫这少年踹飞的冲动,说道:“有个人,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杀,可你若是执意要杀,那我只好杀了你们,但如此一来,开封和临安便彻底站到了对立面,我纵然不反,南北之间也终究会有一场大战,到最后只会让赵骊和王琨得了渔翁之利。”
“所以呢?”
岳平川不说了。
只是对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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