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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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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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恍然。

    几个呼吸后,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腥红着双眼,一身白衣手执长枪的君子旗破门而入,怒喝如雷,“我杀了你!”

    李汝鱼盯着递到自己咽喉的雪色银枪,不动如山。

    君子旗咬牙切齿,“以为我不敢杀你?!”

    李汝鱼示意即将暴走的花斑安静,淡然的拨开咽喉前的枪尖,“想不想知道你母亲昨夜对我说了些什么?”

    君子旗哀恸双目血红,“是你害死了我娘!”

    李汝鱼摇头,自顾自的说道:“你母亲给我说,衣冠丘实为衣冠冢,是大燕太祖慕容垂的衣冠,又或者是佩剑,她还说——”

    顿了下,“她说,你应该去北方,而不是困水于回龙一县之地。”

    “她不是因为我来才死,实际上你心里清楚,自你成为异人,就注定了她要死,否则便是你死。可以说她是因为我、因为柳向阳而死,但归根到底,是因为你而死。”

    李汝鱼的话如雷击,重重的敲在君子旗的心上,颓然的后退,靠在门墙上。

    七尺男儿,泪流满面。

    李汝鱼起身,话语里透着世故,仿佛他才是那个更年长的人,在教导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年,“好好活下去,别辜负了苏先生的一番苦心。”

    十四岁的少年站在二十岁的君子旗面前,却如高山。

    许多年后,君子旗还记得这个画面。

    但此刻,君子旗却觉得异常讽刺,转身出门,顿了一下身影,“敢杀人乎?”

    李汝鱼咧嘴笑了。

    君子旗走向楼下,“我助你杀柳向阳。”

    母亲因自己而死,但没有柳向阳的逼迫,母亲不会死,所以,请偿命!

    李汝鱼望着君子旗下楼出门,沉吟半响。

    杀人者人恒杀之,立场没有对错,都是为了活下去,欲杀自己的柳向阳,自然应该有赴死的觉悟,只是自己和君子旗两人,能杀掉一名高手拱卫的北镇抚司百户?

    门口倏然传来清脆女声。

    “眼瞎啊!”

    旋即是君子旗不留情面的叱喝:“滚!”

    回应这个滚字的是清脆悦耳的铿锵声,似是剑出鞘。

    李汝鱼讶然,还有人敢在回龙县和君子旗硬撼,找死么?

    只不过君子旗并不打算和那女人纠缠,那女人也似不愿意多事,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对峙了片刻后各自退让了一步。

    眼前倏然一亮,一道绚丽的光彩,如清晨阳光突兀的涌入眼帘。

    有女子进门。

    二九年华,一袭紫衣,腰间短剑,背负长剑。

    李汝鱼眉头蹙起。

    短剑,长剑……

    看其制式,和春风关死在自己手上叫张焦的那个汉子所背负的黑白双剑如出一辙,青城山来人了?

    还是位女侠。

    苦笑了一声,掩门。

    楼下传来女侠清脆的声音,“店家,一间上房。”

    片刻后女子上楼,在小二的带领下进入隔壁房间,倒是冤家路窄了。

    李汝鱼倒了热水,洗了把脸,又拿出刷牙粉和一枚精致的刷牙,推门下楼去后院,花斑兴趣缺缺的躺在房间里。

    刷牙归来,李汝鱼看着坐在房间里的紫衣女子苦笑,“青城?”

    花斑在一旁,龇牙咧嘴却不敢上前,显然吃过了苦头。

    女侠点头,阴鸷着脸,“李汝鱼?”

    李汝鱼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被紫衣女子压在手下的刀剑,摇头,“不是。”

    女侠冷笑,“怂货!”

    李汝鱼放下手中物事,淡定的坐到她对面,“你既然知道,何必多问,你是来为张焦报仇的?”

    女侠一脸绝然,“你既然知道,何必多问。”

    李汝鱼被噎了一下,苦笑道:“张焦并不是死在我手上。”

    “扯。”

    “杀他的人,应该是徐继业。”

    “继续扯?”

    “不信的话,你可以走一趟蜀中,去找客栈里当年的那个伙计,那人还活着。”

    “为什么要去蜀中?”

    李汝鱼讶然,“你不知道张焦和张雪晴的事情?你是他们什么人?”

    女侠握住了短剑,剑意渐昂扬,“他是我……师父。”

    师如父。

    李汝鱼点头,又摇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为张焦报仇,是不是应该先弄清楚,谁才是真正杀害他的凶手,别被有心人利用。”

    顿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在回龙县?”

    女侠缓缓拔剑,“重要吗?”

    李汝鱼无语……淡定的看着那把如雪的短剑,“你去过江秋州城了罢,也见过老铁了?那他应该告诉过你真相,张焦之所以殁于春风关,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女侠眼中泪水晶莹,映照着手中如雪短剑,杀意迸裂,夏初的房间里却如数九寒天,“可他死在你剑下。”

    李汝鱼忽然笑了,“别装了,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杀我。”

    她一来就找到自己入住的地方,又直接认出自己——回龙县除了君子旗有这个能耐,就只有江秋州的老铁能做到。

    而她也没有直接一言不合就拔剑,显然是见过老铁,只不过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老铁说的话。

    李汝鱼深呼吸一口气,“有些事我不知道老铁有没有告诉你,但我现在要说,否则我怕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张雪晴——就是你那未过门的师娘,并不是自杀,而是死在徐继业手中,那个县令公子巧遇张雪晴也是徐继业的安排,最后趁张雪晴被奸污后,徐继业派人杀了她,之后的事情老铁应该给你说过,你师父落入徐继业的圈套成为他豢养的扈从,最后于春风关死在我剑下,所以归根结底,你的仇人不是我李汝鱼,而是柳州徐家!”

    女侠呆若木鸡,“真的?”

    显然老铁并没有告诉她这些事情。

    李汝鱼对老铁有些故意,这贼眉鼠眼的老头子遮莫是故意的?

    叹了口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年目睹这件事的那个客栈伙计,被徐继业追杀后,逃到了蜀中,被老铁收留,你可以自去蜀中查证,老铁真没告诉你?”

    女侠抹了一把眼珠子,恨恨的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李汝鱼叹了口气,很认真很认真的道:“因为我快要死了,临死之前没必要再欺骗一位……漂亮的女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89章 这就是江湖?() 
刚到没多久的女侠兴冲冲去了蜀中。

    李汝鱼看着来去如风的女侠,口瞠目呆——这就被自己忽悠走了,感觉这不是一位双九年华的女侠,更像是个垂髫丫头啊。

    那心机单纯得像一张纸,说什么信什么。

    青城山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么,女侠如此单纯,这一趟仗剑复仇天涯路,会不会把她自己坑了进去,想来有些忍俊不禁。

    而离开回龙县的负剑女侠,在某个地方小憩时,后知后觉的惊醒,那少年……真的是个少年么,怎么感觉怪怪的。

    自己在他面前,仿佛更幼稚单纯。

    懵懂女侠负双剑,入蜀中,于锦官城锦江之畔遇见了白衣读书人,和一个捧剑负笈的小萝莉,然后……被小萝莉欺负得天天以泪洗面。

    直到数十年后,女侠也赌气不愿与之共一城一室。

    苏茗的丧事很简单,就在君子旗父亲的坟头畔,再开墓室,两坟相并望河东流。

    李汝鱼去上了一炷香。

    回到君子旗府邸,两人再次坐在院子里,有奴仆捧了棋盒来,李汝鱼只好陪下,不会下棋的少年,竟和君子旗杀了个旗鼓相当。

    当然不是李汝鱼棋道方面一日开窍,而是君子旗浸在丧母之痛里,心神泛散。

    李汝鱼将棋子放下,“如何杀柳向阳?”

    君子旗紧紧拽着手中黑棋,脸容渐渐狰狞,眸子里血腥气四扬,“他来,便杀。”

    李汝鱼哭笑不得,“这么简单?”

    君子旗摊开手,掌心那颗黑子落地,滚到远处,这位众安堂大龙头起身,那一瞬间睥睨天下,“人间事万万千,终究要落到一个兵字上。”

    何须复杂。

    你来,刀绣春。

    我迎,枪寒雪。

    陈庆之以七千精锐,取城三十二座,败敌军三十万,最终攻克洛阳,阴谋诡计有之,但最终还是兵锋无敌之故。

    我有众安百余人,何惧西卫十三所!

    说完,君子旗乜了一眼李汝鱼,“你怕了?”

    李汝鱼长身而起,淡然的说道:“曾经有位夫子,教导我读书时候说过一句话,人间事但求一快意,阴谋诡计千丝万缕,我只一剑去。”

    君子旗眼睛一亮,“这位夫子是个高人。”

    这已不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评价夫子,李汝鱼深有同感,还是犹豫着说道:“他与你一般,也是异人。”

    君子旗恍然。

    “杀了柳向阳,你是不是也要杀我?”

    君子旗默然,许久才抬起头,“如果有机会,我会。”

    李汝鱼点头,“好。”

    君子旗不解,“你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

    没有话说,是因为自信。

    君子旗笑了笑,不置可否,少年不知天高地厚。

    顿了下,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疑惑,“你真的只是个十四岁少年?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成熟稳重,又或者说,其实,你是个异人?!”

    否则如何解释雷劈而不死。

    李汝鱼懒得理他,“如果要杀柳向阳,你可以准备人手了,不过需要提醒你一句,我和老铁推测,柳州徐家那位致仕的兵部侍郎徐晓岚,很可能会来江秋州,毕竟徐继业死在我手上,对徐家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他们必须以牙还牙,才能保住名门世家的颜面。”

    君子旗不屑的哂笑,“一个旧时兵部侍郎而已,何以惧之?”

    李汝鱼叹了口气,“徐晓岚在未入仕之前,是广南西路第一剑道高手,顺宗朝嘉定六年,入仕兵部任职令使的徐晓岚前往燕州,在岳家王爷麾下,请缨自荐,任职裨将,率三千步卒在澜沧江阻挡北方蛮人八千援军。三千步卒死战死绝,徐晓岚一剑横身前,力斩三百甲士,为岳家王爷争得战争时机,得大军功而跃朝堂中枢,这人绝对不可小觑。”

    君子旗哦了一声,多有不屑,“就凭他?一个致仕数年,却在永安元年时晚节不保,沦为色中饿鬼,无女不欢的徐晓岚?”

    李汝鱼无语,心中倏然动了一下。

    永安元年?

    有点意思啊……

    君子旗哼了声,淡然说了句他若敢来,一并杀了便是,反正多杀一个也是杀,工部侍郎,还是个致仕的工部侍郎,又能怎样。

    看了看天色,轻声道:“走吧,带你去见我众安堂那群生死与共的……”顿了一下,君子旗才一脸柔情的说了两个字:“兄弟!”

    兄弟两字,咬得极重。

    回龙大酒楼,坐落在县城西区,三重高楼,后院宽广作雅间,平日里城内富贾官宦宴请宾客,大多会来此,不论酒菜如何,算是给回龙大令一个面子。

    毕竟这酒楼是他赴任后,他家那个小舅子盘下来的生意营当。

    今日酒楼不接客,大门紧闭。

    重楼后的雅间院子里,十七张八仙桌四四排开,酒菜已上齐,冒着热气,夏初的阳光洒落,热气腾腾间让人心烦意乱。

    除一桌外,其余皆满座。

    不多不少,一百零八人。

    人很多,却很安静,没有人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安静的坐在那里,望着首桌的两人。

    一袭白衣,儒雅中透着睥睨气质的大龙头君子旗。

    身穿便服,腰间却配着狭长绣春刀的少年。

    君子旗端起酒杯,环视众人一眼,良久不做声,旋即一饮而尽,“这一杯我敬大家,感谢各位这一年多的风雨同舟!”

    自行斟满,举杯,“诸位大概还不知情,北镇抚司长陵府西卫十三所新任百户柳向阳,以我是异人之名,即将缇骑压境,实则是青龙会意图吞并我众安堂,有北镇抚司出面,众安堂难以安渡此次难关,但我君子旗不认输,纵然明知是死,也要让青龙会知晓,君子不可欺!”

    一饮而尽,“吃了这桌酒,愿意留下来和我并肩杀敌的,今后便是荣辱与共的兄弟。”顿了一下,“若是不愿意留下,也请快意饮酒,小六在门口,离开众安堂的人都能得到一笔会子。”

    简单而直白,没有什么豪壮言语。

    安静了一阵,一个紫脸汉子起身举杯,一脸豪迈,朗声大笑道:“我等愿和大龙头生死与共,誓保众安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呼百应。

    十六桌人,举杯同声,“誓保众安堂!”

    声震屋宇。

    院子里热闹起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谁也看不出,这是一群即将搏命面对生死的汉子。

    李汝鱼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有些感触。

    这就是江湖?

    刀头歃血,生死与共,酣畅快意!

    有点喜欢这样的世界。

90章 这就是江湖!() 
但是。

    世间事情没有什么完美无瑕。

    譬如女人,再美的女神也多少会有瑕疵,永安九年,悬名《大凉豆蔻录》榜首,如今是大凉太子储妃的临安名门闺秀澹台绿水,其容颜绝世,美得不似人间女子,但也有弱听的天生缺陷。

    完璧,只是传说而已。

    江湖事情亦如此,那些所谓的热血共生死,并不是李汝鱼看见的那般。

    比如此刻……

    李汝鱼浅斟漫饮间,酒过了三巡。

    看见先前那位起来响应君子旗充满热血豪情的紫脸大汉喝了个七分醉,醉意熏熏间摇摇晃晃起身,笑着对众人说去小解,走入后院。

    许久不见归来。

    见李汝鱼一脸茫然,君子旗在一旁叹道:“他走了。”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神色有一些落寞。

    江湖,是无数刀头舔血人组成的江湖,却并不是歃血赴死的江湖。

    紫脸汉子的尿遁只是开始。

    酒过三巡后,不断有人借着尿遁离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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