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旗笑了笑,“这不敢奢望,只是不明白一点,以霍将军过往威名,为何不一战阻我等,将军若是死战,这晋州城我怕是拿不下的。”
霍姓武将摇头,“不好说,虽有五百人,可无人愿战。”
又道:“接下来如何南下?”
君子旗笑而不语。
霍姓武将也不追问,知道对方的戒心所在,毕竟今日立场,虽然双方共一桌,但实际上依然是敌对关系,沉默半晌,“走罢。”
君子旗起身,“已见过将军,不打扰了。”
霍姓武将身也不起,“慢走不送。”
君子旗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以武人礼恭谨行礼,“将军出身霍家,受当年霍燕青反叛牵连之罪,岳平川和女帝忌惮将军,若非如此,以将军之才,得十万镇北军可平北蛮,着实叫人遗憾。”
霍姓武将脸色变了刹那,旋即一脸落寞,“给我十万镇北军,谁敢?”
岳平川不敢。
女帝更不敢。
因为那一日,我若得十万镇北军,不管是北上平北蛮,还是南下取临安,都不过是举手之劳耳。
君子旗看着身旁的少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敢。”
李汝鱼怔住。
霍姓武将亦怔住,许久才叹了口气,“你这想法很天马行空,不错,我喜欢。”
目送几人离开后,霍姓武将思忖了很久。
君子旗其人,有儒将之风,行军之术堪称秒绝天下,若给自己一千铁骑,能不能阻他?
霍姓武将没什么把握。
但他既然甘心成为那少年的附庸,尤其是话里行间,隐然有视那少年为雄主的意思,这就值得揣摩了,难道这位少年,真是某个雄主异人?
霍姓武将忽然大笑,若有得那一日,我倒要看看,是去君子旗能先定大理,还是我霍某人先平蜀中北蛮。
只可惜这一日怕是永远不可能。
这片天下,怎么轮,也轮不到那少年来争鼎天下罢。
323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
走出游骑将军府,李汝鱼示意阿牧毛秋晴随夏侯迟先走。
只剩两人时,李汝鱼才看向君子旗,“你认识他?”
此认识不是简单的认识。
君子旗作为一个诡异的异人,他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那么他“认识”的这个霍姓将军,很可能也是一位异人。
君子旗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承认,有些拿捏不定,“在观渔城这段日子,听闻不过这位将军的事迹,很难说他是否是我知道的那人,但他是霍燕青之后,这是无可置疑的事情,否则岳平川和女帝也不会一直压着他,就是怕大凉再出现一个不可掌控的霍燕青。”
“所以,来晋州其实是别有目的?”李汝鱼终于醒悟。
君子旗点头,“将来若是有一天,你真的有资格代表着女帝和赵长衣、岳单争夺天下时,一定要请这位将军出山,他若在,大理必灭北蛮必平!”
李汝鱼沉默许久,“你不行?”
君子旗苦笑,“你还没明白么,这天下异人横生,先不说大凉天下,就说逃入北蛮的大凉坤王赵飒,我便没有多少把握能胜之。”
自己有绝对自信。
可岳单、赵长衣、赵骊、赵飒甚至于如今坐镇建康的狄相公,又有几个是弱者?
……
……
晋州的战事,当事人觉得莫名其妙,可传到开封、临安和成都府的战事消息,却是如火如荼,双方大战了一日一夜,最终君子旗险胜拿下晋州。
真相如何,晋州这边心口同一,没人会被判那位霍姓武将,就是当地老百姓,也对此三缄其口——霍姓武将在晋州的威望,已不输当年岳平川。
就在所有人都摸不透君子旗意图时,这一千铁骑忽然东进。
从晋州出发,一路以狂风扫落叶之势,掠过德隆府,破了相州城。再继续东进,绕过大名府,直击齐州,其后南下攻破兖州。
这三场皆是硬仗。
然而无人可阻君子旗,一千铁骑如一柄匕首,直直穿过这三州地境,搅烂防线后,再趁势强行南下,其锋芒所指处,竟是徐州。
完完全全绕过了开封府。
一旦君子旗所率兵马攻破徐州,就能跳出北方牢笼,长驱南下和出了寿州前来接应的凤翼轻骑汇合,那时候就算镇北军倾巢而出,而无法留下这位奇将。
对此,奉女帝旨意接应的凤翼轻骑统率也很无奈,先前以为君子旗要从左翼南下,凤翼轻骑于是调动到寿州左前翼的蔡州到颖昌府一带。
结果君子旗忽然东进,这位凤翼轻骑统率无奈,只能率领大军赶赴寿州右翼,在应天府右下侧一带游曳,希望能接应上那一千人。
一路所向披靡,但有遭遇战,这一千多人也能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破阵,若是遭遇城池,大城,君子旗绝对不会攻,但若是城防极差,没有驻军的城池,君子旗则会毫无畏惧的攻城。
没有一位守将能留下君子旗的兵马。
甚至于破了兖州后,君子旗的兵马竟然达到了两千人,声势越隆,所经大小战役,从无一场败绩,其间齐州守将不服,然后他死了。
随着数场小战事,北方有个游荡的说书老人,带着小孙女游走在各大军镇,以说书为营生,讲述各种奇谈话事。
其间穿插了不少君子旗一路南下的神奇故事。
也不知是谁先提出,北方君子旗所过之地,渐渐有了一个白袍银枪的传说,说这位忽然声名鹄起的镇北军叛将,被推为天罪星下凡尘,更有甚者,有人甚至喊出了“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说辞来。
至于罪魁祸首是谁?
说书老人已带着小孙女前往晋州……
尽管君子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天下所有名将都看出了一个症结所在:君子旗绕不开徐州。
无论他怎样,欲要彻底跳出北方,必须从徐州辖境经过,而不巧的是,徐州有大量镇北驻军,五千余步军外,尚有三千铁骑。
这是君子旗必须面对的最后硬仗。
君子旗会迎难而上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只有破了徐州,才能和凤翼轻骑汇合……而这一战,他得不到凤翼轻骑的支援,毕竟镇北军和临安还没有真正撕破脸皮。
凤翼轻骑若是出击,师出无名。
徐州,倏然间吸引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
看出个中巧妙的开封那边,岳单终于提着方天画戟,欲带着那位道人出了王府,前去徐州阻截君子旗和李汝鱼。
只不过岳单没能走到徐州。
除了开封城数十里时,有人拦路,是一位身着便服的小太监。
小是指年岁。
实则上这位小太监在临安时,便已是东宫百宦之首,如今在开封,也是太子赵愭心腹,虽然并无多少可以影响局势的大权,但在开封皇宫里,却是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仅次于相公王琨。
看见张攘出现,岳单有些疑惑,“王相公之意?”
这位平步青云,短短一两年之内便从一个小黄门跃升为东宫百宦之首的青年太监笑意柔和,“非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岳单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太子殿下是何意?”
张攘依然柔和的笑,“殿下的意思,请殿下不要去徐州,君子旗和李汝鱼能否离开北方不重要,但殿下离开开封的时间绝对不能过久。”
第一个殿下是赵愭,后两个殿下则是指岳单。
跟在岳单身旁的道人蹙眉,“太子殿下担心什么?”
张攘轻叹了口气,“如今北方虽然是王爷天下,但相公王琨组建小朝廷之心昭然若揭,等他一旦功成,怕就是要和临安画土而治,如果王爷去了徐州,被王琨趁势那些镇北军,这北方将彻底沦落入王琨的掌中,还望王爷三思。”
岳单哈哈大笑一声,“他拿得了镇北军?”
天大的笑话。
张攘却笑着摇头,“王爷可千万不要小看了王相公,他既然敢放弃临安朝堂的根基,陪着太子殿下来北方,难道没有凭仗?况且王爷在临安杀了独孤鹫满府,这枚毒药尚未划去,王琨若是趁您不在开封,很可能真的会彻底掌控镇北军。”
顿了一下,摇头道:“如今王爷和太子殿下在一条船上,且莫让王相公渔翁得利了去。”
324章 十常侍?()
岳单悚然惊心。
这确实有些说不通,王琨敢来北方,就凭仗一个任红婵拿捏自己?
也许镇北军中真有他的人。
张攘最后一席话彻底将岳单前去徐州的计划崩碎:“太子殿下让奴婢转告王爷一句话: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王爷虽有异人无双之姿,但面对这位白袍神将,哪怕岳平川王爷在世,也不一定能稳胜这位君子旗,他亦是一位天下无双的异人。”
顿了一下,“相公王琨已经暗地里让那个抱剑青年去了徐州,王爷还是请回罢,毕竟开封还是需要您坐镇,没有您的镇北军,太子殿下独木难支,只能彻底沦为王相公的傀儡。”
岳单看向道人,“贤师以为何?”
道人蹙眉深思了许久,“善。”
岳单终于心动,却保有戒心的看向张攘,有些不解的道:“你在临安时,作为相公王琨的眼线潜伏在太子东宫,为何却忽然成了太子殿下的心腹?”
张攘依然柔和的笑,有一丝阴险意味,“此一时彼一时也。”
若是等王琨坐大,太子赵愭沦为傀儡,最后甚至很可能会被王琨杀害,那时的自己也将无立足之地,而辅佐太子赵愭拿下王琨,有岳单辅佐的话,自己便是从龙近臣。
若太子赵愭能够和临安女帝分而治之,自己便是这北方之国的百宦之首。
孰轻孰重,很简单的选择。
岳单紧紧盯着张攘,掩饰了杀意,冷声道:“你知道,我是异人。”
张攘笑了起来,“奴婢知道,天下人都知道。”
眼睛忽然一转,想到了什么,“甚至于王相公、太子殿下以及奴婢都知道,春末才来到开封,成为王爷心腹谋臣的这位大贤师,亦是异人。”
道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岳单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不再掩饰杀意的冷声道:“有些事天下人不知,但作为异人却可以知道很多,比如你这位大太监,究竟是不是异人?”
张攘摇头,“奴婢若是异人,何至于成为宦官。”
岳单冷笑一声,“张攘之名,着实不能不让人多想,我若记得没错,曾经有这么一群宦官,把持朝政搜刮钱财致使朝野纷乱,世人列十人为名,其中一个大太监封列候,深得帝宠,竟被当朝天子谓为天子之父,后杀了一位大将军,被重臣杀尽十宦,这位封侯的大宦官最终投水而死。”
说得这些话,天穹骤然闷雷滚滚。
道人蹙眉,扬了扬手中道剑,发现并没有惊雷落下,便不再出手蒙蔽天机。
张攘神色有过刹那的吃惊,旋即闻言苦笑,“王爷想多了。”
岳单哦了一声,“是么?”
张攘恭谨的行礼,“奴婢还要回去禀报太子殿下。”
岳单挥手,“去罢。”
待张攘走后,岳单和道人互视一眼,都笑了。
从始至终,两人就没想过离开开封,太子赵愭都能看出来的境况,两人又怎么不知道,这一次假意离开开封,不过是试探一下太子赵愭和王琨。
果然有所获。
太子赵愭并非表面那般软弱,而是在扮猪吃虎。
不过倒是和自己的意图不谋而合,毕竟王琨强势,若是被王琨坐大,两人都将被压榨得没有生存之地,当下境况,和太子赵愭联手确实是压制相公王琨的上策。
“是那位十常侍?”
道人沉吟良久,“不好说,毕竟他并无过人之处,恐怕这人就算是曝露身份,也不见得会引惊雷。”
岳单摇头,“我倒是听到另外一个说法。”
“哦,什么说法?”
岳单长出了一口气,“若张攘是那位投水而死的列候大宦,不可小觑,毕竟当年曾有传言,这位列候大宦,亦是剑道高手。”
道人讶然,“我怎么没听说过?”
岳单不甚在意,“无妨,只要他不是夫子那般的剑道谪仙,我皆可战之,如今镇北军内究竟蛰伏了多少异人,这些异人是否会被王琨所用,着实是个头疼的问题。”
这都是先王岳平川留下的乱局。
开封城不容北镇抚司插足,甚至于整个北方境内,异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岳平川只是压制着这些异人,不让他们崭露头角,留下了诸多隐患。
暗叹了口气,“可惜,先王在南下临安时解散了剔异营。”
剔异营,是一个类似北镇抚司的组织,由岳平川亲手组建而成,这些年究竟掌握了多少异人内幕,只有岳平川知道。
或许早就猜到结局,在南下临安前,剔异营被解散,曾经就职的人岳单掘土三尺,也找不到任何踪迹,不得不服那个父亲。
他根本就不愿意剔异营落到自己手上。
若是得到剔异营,镇北军乃至整个北方区域的异人便皆在掌控中,不输大凉女帝的北镇抚司。
道人颔首赞同,“剔异营那些人去了何处,还想需要继续调查不能松懈,但是当下,我们是否可以争取一下晋州那位霍姓武将?”
岳单摇头,“不好说这人是否是异人,先王在世时也拿捏不准,但不让这人被王琨所用是当务之急,好在他纵容君子旗的把柄落在了我们手上,若是他真的被王琨笼络,大不了杀之,但是关于和太子赵愭盟约这件事,我们还需要长远谋划,毕竟”
任红婵还在王琨手上。
只有亲自和王琨交锋过才知道这位铁血相公有多可怕,他走的每一步都早已经谋划好,别看放弃了临安根基来到开封,然后坐拥镇北军的自己,竟然拿他无可奈何。
甚至于还得帮助他组建小朝堂。
只怕下一步,便是真正的撕破脸皮和临安裂土分治天下。
岳单忽然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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