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
李汝鱼又倒了一碗酒,看向那一千视死如归的老兵,大声道:“也许诸位中有人还记得我,我呢,在观渔城呆的不久,但我知道了观渔老兵之心。”
又道:“今夜出城南下,我等便成了镇北叛军,九死一生,心中所谓之事,不过是劝谏岳王爷,劝谏天下人珍惜当下,我等之心,愿北蛮不度留人河;我等之心,愿永贞久安;我等之心,愿盛世惶惶不歇;我等之心,千秋万载之后,会有后人记得,观渔城曾经有这么一群汉子,为了守护故土,为了守护大凉子民,为了守护天下河山,愿一死青血洒东土。”
“这一碗酒,敬明月!”
明月知我心。
“这一碗酒,敬故土!”
故土在我心。
一饮而尽。
一千壮士同声语,壮志豪情,“敬明月,敬故土!”
一千壮气,声震云霄。
饮酒,摔碗。
夏侯迟大手一挥,“大家回去收拾一番,即刻出发!”
说完和君子旗一起,带着李汝鱼率先走向城门,身后,一千老兵刀剑在手,默默散去。
四千人,默默的看着他们,又默默的跟随。
没有人生出其他心思。
李汝鱼、夏侯迟和君子骑马站在城门前百余米下的空旷平野里,沉默的看着到处都是灯火的观渔城,许久,李汝鱼才没有多少底气的问了一句:“他们会来吗?”
夏侯迟笑了一声,“也不看看是谁带的兵。”
君子旗点点头,“这一点,老夏确实做的很好,就算是带兵十几年的老将,也不一定能做的比老夏更好。”带病打仗,老夏不如自己,但治兵方面,老夏真不输自己。
夏侯迟嘟囔了一句,老子就是十几年的老兵。
还有,老子姓夏侯!
陆续有人前来,在花小刀等人的指挥下,每一人都挑选了两匹战马,都是观渔老兵,历经战事,没有一个不会骑马作战。
半个时辰后,再无人出城。
观渔城大门迟缓而沉重的关闭,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花小刀很快来到三人面前,声音激动:“将军,一千人,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李汝鱼笑了。
夏侯迟大笑,笑得很快意,我调教出来的兵,怎么可能临阵脱逃。
君子旗暗暗点头。
兵在精而不在多,这一千老兵,足以抵一万!
片刻后,毛秋晴和阿牧归来,毛秋晴低声道:“没有人通风报信,也没有人意图捣乱,所有人都在城里,甚至有人失声哭泣。”
先前她和阿牧两人潜伏在城中,若有人煽风点火或是向云州方向通风报信破坏今夜大事,可以立即出手不分缘由的诛杀。
李汝鱼点点头。
拉动马缰上前几步,对夜色里的一千人沉声道:“今夜南下,我等生死与共!”
人皆肃穆,不再言语。
一千人,在黑夜里,如一千尊雕塑。
忽然有人轻声道:“快看!”
众人侧首看去,却见观渔城头亮起了一串串的火焰,无数身影肃穆的站在城头上,有人轻声高歌,“青山往兮,我心犹存;大江去兮,我魂犹存;清风吹兮,故土犹存”
镇北军歌!
一呼百应,数千人浅声吟唱,歌声回音连绵不绝,壮怀激荡,顿时让无数人热泪盈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夏侯迟大手一挥,“出发!”
观渔城头,无数人眺望远之。
这一去,但愿再相见时,不是兵刃相向,而是并肩杀敌!
一千人,一千铁骑,在夜色猎猎里,在姣姣明月下,在兵神岳精忠谱写的镇北军歌里,如一条黑色长龙,蹄声如雷,大地震动,尘埃扬起遮住了星光,风驰电掣向着南方跃去,一头撞进镇北军拱卫的北方大牢笼里。
一条长龙,在大凉北方,炸响了一道道惊雷。
这一夜,明月悬空,故土芳香。
这一夜,观渔一千铁骑南下,青血沸腾。
这一夜,观渔老兵刀如雪,反了镇北。
这一夜,大凉君子旗再一次强势的走入天下人眼帘,人间又现白袍银枪!
319章 搅屎棍()
高丽仙入身军伍十余年,历经多次燕云战事,虽然战绩彪炳,可早些年镇北军所有辉芒尽被老王爷岳平川所拢,世人只知岳王爷之枪无敌,却不知道高丽仙亦从无败绩。
好在王爷并没有亏待他。
高丽仙从一个最低等的士卒,一步一步成为镇北军一位统领,坐镇云州掌帅一万人,去岁燕云战事,本该收获大功,不料赵长衣和狄相公先后进入云州坐镇,最后所有功劳又和他没有关系。
对此,多有部下为高丽仙鸣不平。
高丽仙倒是不甚在意。
依然坐镇云州,该练兵练兵,该逛青楼逛青楼,鲜衣怒马自由的紧,没少被宵小之人暗里谄言传到开封去。
岳单对此视若无睹。
此次镇北军和西军的异动,岳单也知道轻重,燕云十六州里,燕州、幽州、檀州等地都可以调动一些兵马,但云州这一线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以高丽仙所坐镇的云州,恍然置身事外。
夜幕深沉,已过了子夜,在高丽仙布置得极其奢华,甚至连忠心于他的人都会腹诽的公事房里,这位云州统领惬意的喝着美酒,听着府上侍妾拨弄的琴音,一脸享受。
而坐在他对面的王竹书则要内敛许多。
高丽仙毕竟是军伍出身,虽然算是个儒将,但更多武人的奢华习气,但王竹书却是正儿八经的世家读书人子弟。
出身没落世家琅琊王氏,和建康通判宁鸿的夫人是堂堂妹的关系。
王竹书极其斯文,穿着大凉读书人最喜好的青花儒衫,白皙而细长的十指捧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浅抿美酒。
两人皆不说话。
直到听到城外隐约传来的铁蹄如雷声,高丽仙才笑道:“果如你所言。”
王竹书神情沉郁,先前夏侯迟跑到云州一通叫唤,高丽仙拿捏不准,便让自己去观渔城核实是否真有瘟疫,在不归镇一通酒饭后,王竹书便猜到了有猫腻。
在观渔城外僻静处看到那几个大坑,王竹书岂会被蒙蔽,就那几个坑能容纳得了一千匹战马的尸首,信了他夏侯迟才有鬼。
但王竹书没有当面揭破夏侯迟,也顺水推舟的收下了夏侯迟的笑纳,以免他起疑。
回到云州,将细节说与高丽仙听后,这位云州统领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观渔城的白袍要压不住了,旋即大手一挥,同意了调送一千匹战马的事情。
这可是整个云州的一半战马。
此刻听到外面蹄声如雷,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苦笑。
王竹书叹了口气,“夏侯迟和君子旗这一举动,无异于反了镇北军,岳单会不会恼羞成怒,只怕这一千人要埋骨他乡了。”
高丽仙却摇头,“不见得。”
夏侯迟不足为惧,可怕的是观渔城有个君子旗,去年观渔城外大战,君子旗作为奇兵横空杀出,打败北蛮女将安梨花。
这个君子旗呐,不是个普通人。
王竹书心有疑惑,“夏侯迟和君子旗为何要如此诡异行事,就算不苟合岳单之举,也不必在这个时候动乱燕云十六州的防线。”
高丽仙点头道:“着实想不明白,也许,他们是想去救援那个李汝鱼?”
少年李汝鱼在开封一战后,逃窜到北方来,陷入镇北军的大牢笼里,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夏侯迟和君子旗为何会率一千兵马脱离观渔城防线。
王竹书看着这位统领,忍不住问道:“真就让他们明目张胆的南下?”
事后云州少不了要被问责。
高丽仙双手一摊,“我能怎么办,难道派兵去阻截,我可没把握能赢那个君子旗。”虽然只有一千铁骑,可那是君子旗呐。
这大凉天下,谁敢说能稳赢君子旗?
狄相公都没这个底气。
王竹书盯着自己的顶头上司看了许久,无奈的叹道:“你是不愿意,非不为耳。”
说到底,镇北军中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老王爷死在赵骊长槊之下,岳单诛杀孤独鹫满府,加上女帝一手打造盛世,真没什么人愿意反凉。
当然,如果今日开封的王爷换成岳平川,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起身,站到窗口望向高悬明月,杯中酒一饮而尽。
北方处处见飞血。
高丽仙意味深长的盯着王竹书背影,扯起嘴角笑了笑,心中暗道了一句,天下已经够乱了。
一千铁骑,在所有人看来,落到燕云十六州和北方这片广袤大地上,不外乎就是一滴水落入一座池塘里,溅不起丝毫浪花。
一千人而已,能折腾多久?
然后,这么想的人都死了。
一千铁骑,奔过云州后,直扑应县,于日暮时分强势的拿下没有什么守兵的应县,其后就地修整补充粮草。
第二日,绕过寰州,兵不刃血的拿下寰州之后的朔县。
其后绕了个圈,俨然要北上直奔真定府。
然而就在真定府守兵莫名其妙中,这一千骑兵绕了个大圈,竟然倒转路线,如箭一般直指真定府西南方位的太原府。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搞不明白这一支骑军究竟意欲何为。
不过一千人要进攻军镇太原府,简直以卵击石飞蛾扑火,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然而没人笑得出来,这一千骑军以其敏锐的机动性,染过了太原府,拉开了追兵距离,渡过汾河,强势击败了汾州主动迎击的两千守兵。
接连几个出其不意的动作,让镇北军有些乱套。
空有一身力气,却总打不到实处。
加上要提防西军,各处军镇又不敢过于分兵追击,导致处处被牵着鼻子,围追堵截?
不存在的。
没人能预判得出这一支一千人的骑兵下一步的意图。
况且有人已经发行了问题所在。
若是有重兵剿杀,这一千骑兵应该熬不过多久,但当前局势下,各处军镇都不敢擅动,可若是兵力不足,那么汾州守将两千余人的溃不成军便是前车之鉴。
很快,这一支搅屎棍一样的千人骑兵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西军潜伏在北方的细作通过各种手段,将消息传回了蜀中。
而临安潜伏在北方的细作,亦通过隐秘手段,将消息传回了南方。
消息一模一样:镇北再内乱。
千人骑军如灵蛇,无可阻挡,领军之人,白袍银枪君子旗!
320章 搅屎棍搅起千层浪()
成都府,因局势超脱意料,不得不率领西军盘踞蜀中的赵长衣鸠占鹊巢,将成都府治抢了过来,暂时作为公事之用。
新的王府将在蜀后主的皇宫原址上扩修。
当然,蜀中其实早就在西军掌控之中,这一次西军盘踞蜀中,虽说杀了一批人,但各地官僚还是见机得快,很快继续运转起来。
赵长衣刚从徐秋歌的床上爬起来,依然沉浸在名器层峦叠嶂带来的销魂感觉里,越是和徐秋歌滚床单得越久,越能发现这女子身上的魅力。
绝对是人间尤物。
强悍如自己,都有些被吸得吃不消了。
尚未来得及擦拭身上的春宵水,便有人在屋外禀报,请王爷前去议事厅。
赶来打扰赵长衣的不是别人,真是曾经的西军统率,如今降职到一统领的徐继祖。
赵长衣走后,这位广西徐家最后一位军伍中流砥柱人物看着侄女长发半慵懒的坐在窗口,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好吗?”
徐秋歌一脸无所谓,“侄女这残花败柳和谁睡不是睡。”
徐继祖沉默了一阵,“你要是不喜欢,大不了咱们老徐家投奔北方罢。”
徐秋歌摇头,“不行。”
先不说徐家能不能搬到北方去,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岳单虽然更有势力,有太子赵愭在手,有铁血相公王琨为辅,但长远来看,真不如赵长衣更有周旋余地。
徐继祖喟叹了一句,“那个燕狂徒如今在建康出仕,任职上元县令,要不,我们遣死士潜入建康,将他捉回蜀中?”
徐秋歌怔了下,许久才幽怨的叹气,“燕狂徒是谁?”
徐继祖情绪黯然的转身离开。
徐秋歌盯着窗外柳树上,听着蝉鸣呱噪,忽然凄婉一笑,捋了捋鬓发,“回不去了呢。”
赵长衣不会允许自己心中再惦记着他
“君子旗和夏侯迟反了镇北军?”
听到这个消息,赵长衣有些不信,“为了什么?”
赵镇咳嗽一声,“因为李汝鱼。”
黑衣文人迟缓的道:“李汝鱼自开封一战逃到北方不久,君子旗和夏侯迟便率兵过云州,本以为他们是去接应救援李汝鱼,不过后来确凿的消息,在出云州时,李汝鱼便在军中。”
赵长衣讶然,“李汝鱼怂恿了夏侯迟和君子旗反叛?”
旋即大笑,“看来当年将他从扇面村带出来,也并非全然为女帝做了嫁衣,这一次他终于做了些有利于我西军的事情。”
黑衣文人点头,“这是个契机,君子旗这一千骑军搅乱的不仅是镇北军的防线,还有军心。”
包清淳点点头,“所以,我们应该趁势进逼,让岳单误以为我们会进军北方,让这更搅屎棍发挥更大的效果,只要镇北军军心大乱,我们就有机会吞并北方?”
赵长衣大笑,“理应如是!”
赵镇心中大喜,看了一眼包清淳,两人同时起身,“那如此,我俩去调动防线,给岳单造成将要趁机出兵的假象?”
赵长衣点头,“善。”
待两人走后,黑衣文人抿了口茶,轻声道:“王爷还是不要过于勤勉了,毕竟江山是铁骑拼出来的,不是女人叫出来的。”
这话有些雅骚。
赵长衣却不甚介意,笑道:“先生,我知晓轻重。”
黑衣文人起身,“我还有事,建康青龙会如今是一锅乱粥,那姓伍的很可能去了广南西路,如果谍报没错,姓伍的和那姓吴的,都是异人。”
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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