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鱼也不看他,目光落在君子旗身上,“你呢?”
君子旗好整以暇的喝了口凉水,笑眯眯的,“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大夏天的,五千步兵要杀出燕云十六州,杀过开封,至少要到寿州才会有接应,谁也做不到。”
李汝鱼点头,“所以,需要骑兵?”
君子旗笑而不语。
花小刀弱弱的说道:“可观渔城只有一千骑兵。”而且并不是精锐骑兵,仅是镇北军战略性在此留了一千骑兵。
这还是拜去岁战事的福,镇北军不愿意看见观渔城再陷入去岁那种困境里,干脆多拔了五百骑军到观渔城。
夏侯迟无语的很,“你们是认真的?”
李汝鱼没有理他,问君子旗,“那还差四千匹战马?”
君子旗也没理睬夏侯迟,摇头道:“不是四千匹战马,是至少还需要一千匹战马。”
李汝鱼讶然,“怎么说?”
“若要攻城掠地,五千人肯定做不到,但若是要从燕云十六州杀出去,回到寿州,一千人足矣,可一千骑兵,至少需要两千匹战马,目前观渔城只有一百匹,所以有一千的缺口。”
骑兵长途奔袭,一匹战马肯定不够。
夏侯迟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李汝鱼和君子旗,“你俩真的疯了。”
两人继续无视他。
“那去哪里再找一千匹战马?”
君子旗笑道:“云州有。”
李汝鱼蹙眉深思一阵,和君子旗同时看向夏侯迟,“交给你了,你得向云州守军要一千匹战马。”
夏侯迟咳嗽一声,“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意见,我都还没同意呐。”
李汝鱼笑了笑,继续不理睬夏侯迟,看向君子旗,“我原本是想将这五千人都带回寿州的。”
君子旗摇头,“其实有可能做到,但战马是个问题。”
“以战养战?”
“不行,只能打遭遇战,不能拖入苦战,毕竟镇北军没有怕死之人。”
君子顿了一下,又道:“况且,观渔城这五千人,有多少人愿意脱离镇北军,更随你我回南方还是疑问,也许有一千,也许一个也没有,比如现在啊,就有一个人惦挂着家里的大屁股婆姨,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
两人同时看向夏侯迟,“老夏,你说是不是?”
夏侯迟一脸郁闷,“老子姓夏侯。”
旋即无比蛋疼,“老子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这样的大事情,是不是应该好好商量下,制定个万全之策,向云州要一千战马,用什么理由去要,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君子旗笑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云州那边的关系相当不错啊,要一千战马,不就是几碗酒的事情,况且一千战马对云州而言,根本伤不了筋骨。”
李汝鱼补充道:“可以用天气炎热,战马大量死于疾病的理由,问云州要马。”
夏侯迟无语,“那可是战马,不是其他粮草,观渔城真要是死了大量战马,云州那边也会来人查看啊,我们去哪里找一千匹战马尸首来?”
君子旗呵呵一笑,“还是几碗酒的事情。”
夏侯迟还能说什么,最后只好恨恨的道:“老子怎么上了你们的贼船!”
李汝鱼和君子旗相视大笑。
人这辈子啊,总要干那么几件疯狂的事情。
夏侯迟憋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李汝鱼,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和你们一起来干这样一件疯狂的事情?”
李汝鱼想了想,“因为你虽然姓夏侯,但之前的相处,我也知道了你另外一个姓。”
夏侯迟莫名其妙,“我还有另外的姓?”
“凉,你姓凉!”
花小刀倒是个明白人,一针见血的指出。
夏侯迟爽朗大笑,“知我者……呸,你们一个都不配。”
“对,你家那大屁股婆姨配。”花小刀早和夏侯迟混得贼熟,一点也没有下属的觉悟。
夏侯迟怒视,“你家婆姨屁股更大!”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旋即都猥琐的笑了,笑容里的深意只有他俩才清楚,大屁股那可是不一般人能享受的美好。
一旁的阿牧和毛秋晴顿时有些羞臊。
君子旗长身而起,“就这样吧,都回去准备着,最迟在半个月内要开动,否则时间一拖,很可能会被云州那边发现端倪,这期间,李汝鱼你们三人轻易不要露面,住到小刀家里罢,就说是小刀媳妇儿的远房亲戚。”
李汝鱼点头。
毛秋晴和阿牧看得口瞪目呆,这就解决了?
这样一件疯狂的事情,李汝鱼提出来后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决定了,这个少年身上究竟有什么魅力?
不知道为什么,两女总觉得此刻的李汝鱼身上,有种以往从不曾见过的气质。
很男人!
317章 一杯敬明月,一杯敬故乡1()
不得不说,夏侯迟天生就是混军伍的人。
最困难的一千匹战马,这货跑到云州一阵哀嚎,说军营中忽发瘟疫,士卒死伤极多,战马几乎全部病死,好在治理妥当,已将瘟疫清除,但是观渔城没有骑兵了,这个节骨眼下唯恐北蛮南下,观渔城急需补充五百战马。
云州守将高统领当然不会轻信。
但听说是闹瘟疫,这位守将心里还是有些慌,干脆只叫了个和夏侯迟一个等级的没落世家出身的王姓正将带人前去核实。
那人背了这么个倒霉差事,就差没翘班说不去了。
跟着夏侯迟走到不归镇时,在夏侯迟建议下,喝了一顿好酒,又收了些夏侯迟的好处,到观渔城走了一趟,没看见战马尸首,倒是在城外偏僻处看见几个大坑,充斥着肉香焦糊味。
夏侯迟解释的是死在瘟疫里的战马和士卒尸首,都已经烧了,怕瘟疫死灰复燃。
一听说瘟疫可能死灰复燃,那位正将哪还会继续核实下去,连夏侯迟留他喝了酒再回云州的好意都拒绝了,带着人一溜烟回了去。
深恐一个不好,自己也会被烧成一堆灰。
毕竟世家出身,前程大好着,没落世家也是世家啊……
过不得两日,云州那边便送来一千匹战马。
毕竟大凉局势诡异,云州守将也怕北蛮会趁机落井下石,偷袭燕云十六州,还是早日补好观渔城的缺:只要观渔城不失,云州就不会面对北蛮铁骑。
一千匹战马就这么轻松到手。
别说李汝鱼,就是君子旗都不得不叹一句,夏侯迟这货迟早是要做大事的。
马有了,就差人。
是夜,夜朗星稀,将军坟前,五千士卒尽数列队齐聚,烛火熊熊。
五千人,将军坟前却安静得没有丝毫声响。
赵飒曾经住过的守坟人房子,早已在去年的战事里倒塌,如今也有个守坟人,只不过是个醉鬼,今夜大醉得稀里哗啦,根本不知道将军坟前的事情。
君子旗和夏侯迟站在将军坟前。
李汝鱼站在稍后一点。
阿牧和毛秋晴潜伏在暗处,若是时机不对,会果断出手击杀闹事的人。
夏侯迟上前一步,大声道:“兄弟们,当今局势我不说,大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流言,没错,咱们的岳家王爷虽然明面上没有反了陛下反了大凉,但他所行所事,和叛乱没有任何实质差别!”
无人议论。
这件事大家早就知晓,该议论的也早就议论了。
“老王爷在世时,我镇北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对抗北蛮,守住大凉疆土,守住我等身后故乡的亲人安详生活,可如今——”夏侯迟说着:“可如今……”
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有煽动力,眼看着有人就要喧哗起来,李汝鱼上前一步,大声道:“自兵神收复半壁天下,仁宗中兴之治,顺宗陛下的嘉定、符祥顺接中兴,到十余年前陛下登基,一手打造出永安盛世,再接当今的永贞盛世,百余年来,我镇北军居安思危,从不曾忘记建炎南渡之耻。”
“但想问诸位袍泽一句,永安盛世下,国泰民安否?”
“但想问诸位袍泽一句,若岳王爷反凉,尔等愿意兵锋所向处,是我故土手足否?”
“但想问诸位袍泽一句,岳王爷此举,兵神在泉下心安否?”
“诸位,若岳王爷率镇北军反了大凉,再有那蜀中的闲安王爷觊觎江山,永安盛世打造出的辉煌,将在这永贞年间荡然无存,我大凉四方大地处处见烽烟,我故土亲人流离失所无所居,我等刀锋所相处,竟是大凉袍泽血,倒叫那北蛮笑话。”
“诸位,我等皆小兵,可披甲为大凉安定,是以,守观渔而洒热血。我等热血,当洒在和北蛮厮杀的疆场上,而不是洒在大凉自己人的刀锋铁骑下。”
“岳王爷和相公王琨狼狈为奸,以太子赵愭为借口,以镇北军袍泽为屠刀,欲惑乱大凉,我等不才,无以劝阻岳王爷,但我等有青血,有忠心,愿以一出壮戏,劝谏王爷,告诉这天下大凉人,我等可死守观渔,但同根想煎不可为!”
“我愿和诸位一起,出燕云十六州,回南方,以此告诉天下人,告诉西军袍泽,也告诉开封的岳王爷,杀北蛮我等义无反顾,但要同根相煎,宁死不从!”
夏侯迟被李汝鱼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善!”
又大吼道:“可有人愿随我夏侯迟,一起杀回南方,敲醒岳家王爷的一意孤行!”
沉默。
很久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内心极度震惊。
谁也没想到,夏正将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竟然是因为这一件事。
这和反了镇北军有什么差别?
许诛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啊。
李汝鱼有些失望。
君子旗却悄悄做了个手势,示意别急。
人群里,忽然有人大笑出列,“我花小刀,愿随两位将军一起,以一腔热血力谏王爷!”
花小刀出列,站到将军坟前。
李汝鱼那番话究竟有没有煽动力,究竟是否具有蛊惑性,很多年后,大家对此见解不一,但是此刻的将军坟下,在花小刀带头后,有人慷慨出列。
“我张三,愿以一腔热血谏王爷!”
“刘季,不愿同根想煎!”
“王桂,没读过书,但也知道盛世来得不容易,家中的父母妻儿都很幸福,愿用生命守护陛下打造的辉煌盛世!”
“……”
人越来越多。
更多的人默默上前,跟在花小刀后面,站在最前面。
当最后再无人上前时,将军坟前一片死寂。
愿以跟随的人全都视死如归壮志豪情,不愿意跟随的人则在后面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会暴乱吗?
李汝鱼重于放下心来,在花小刀的带领下,愿意一起回南方的竟然有两千余人!
远远超出了想象。
夏侯迟上前几步,大声吼道:“很好,你们让我看到了我大凉男儿的正气和青血所在,不愿意一起的袍泽们也不必惊慌,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手足兄弟,无论今夜发生什么,我等长刀绝对不会转向你们!”
318章 一杯敬明月,一杯敬故乡2()
剩下的两千余人长出了一口气。
却听得夏侯迟对出列的两千余人大吼道:“这一去生死不知,我知诸位有壮血热情,但我等绝不莽撞行事!”
“家有妻儿在观渔城的请出列!”
一阵喧哗后,两千余人里走出四五百人。
夏侯迟大声道:“我知诸位有壮骨雄心,可此次南下,生死一线,也许走出云州便会遭遇战事,虽然我等愿意一死谏天下,但父母妻儿不能因此受累,你们都请退回去。”
于情于理。
可有人不干了,扯着嗓子笑道:“老夏你个滚犊子,少来这一套,你妻儿不也在观渔城!”
夏侯迟哈哈大笑,“我家婆姨可以上马杀敌,你家婆姨行不行?”
有个单身的老兵大声抱怨道:“老夏,你家那婆姨老是说要给我介绍个屁股大的相好的,怎么一直没动静呐。”
夏侯迟眼一瞪,“观渔城哪里有那么多好婆姨!”
顿了一下,“老子姓夏侯,不姓夏!”
顿时一阵哄笑。
在夏侯迟又劝说了几番后,那些妻儿在观渔城的老兵们退了下去,内心深处有不甘,也有释然,更多的是感激。
夏侯迟又大吼道:“家中无兄弟的请退回去!”
一阵喧哗后,又退回去了数百人,仅剩下一千二三百人。
然而战马只有一千匹。
夏侯迟大吼道:“看看你们身旁的人,但凡有不善于骑马的,尽数给我赶回去,真是的,没见过送死也这么积极的!”
声音却很自豪。
这都是我夏侯迟调教出来的兵,没一个孬种。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最终只留下了一千精兵,这一千人,有至今为婚娶的老兵,亦有故乡在南方的大好男儿。
花小刀很快率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酒碗酒坛子弄过来。
那些不能跟随一起南下的老兵们踊跃帮忙,很快,所有人都人手一碗,包括不愿意南下的老兵。
夏侯迟端着酒碗,想了想,看向李汝鱼,“你来吧。”
虽然自己是观渔正将,君子旗是观渔副将,但夏侯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观渔城真正的将军,应该是那个少年。
李汝鱼端着酒碗,先对那四千不愿意南下和不能南下的老兵说道:“诸位,今日一别,他日若再相逢,也许便是在战场上,只愿那一日,我们在战场是并肩作战杀北蛮,而不是兵刃相向乱东土。”
“这一碗,我敬大家!”
说完一饮而尽!
大笑道:“我等离去后,诸位守观渔,愿汝等,犹记兵神之心,但在一日,不叫北蛮铁骑度留人!”
四千人一饮而尽,有位军机郎大声道:“人在,城在,北蛮不度留人河!”
人皆呼应。
人在,城在,北蛮不度留人河!
山呼海啸!
李汝鱼又倒了一碗酒,看向那一千视死如归的老兵,大声道:“也许诸位中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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