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是岳家人。
你的爱人如今在临安,那么我的爱人呢。
又在哪里?
三世子看了看手中长枪,意味深长的笑了声。
狂笑。
长枪不顺手。
换枪之日不远了罢?
野心,在开封城下的秋风里滋生。
210章 大风轻骑赴临安()
这一日军令如山而出开封。
镇北军兵马大调动。
云州守兵,虎牙铁贲毫无预兆的开拨,根本不给枢相公反应,就离开驻地南下,同时,云州守兵除了部分留下,其余出城向西南行军。
大风轻骑更是一马当先,从驻地幽州出发,进驻应天府。
燕云十六州,除去扼守要镇的兵马,几乎倾巢而出,同时南下,锋芒直指开封之前的大凉军镇,欲要在开封城前,布下一下针对南方和西方的防线。
亦是进攻线路。
最尴尬的莫过于被枢相公留在了云州境内的西军精锐摧山重卒,由徐继祖率领的这两万重卒,几乎是被镇北军赶出了云州。
狼狈的退往蜀中向北的凤翔府。
军令频出,镇北军里却安静的很,没有一丝异声。
镇北军,本就是岳家军。
而云州的枢相公却罕见的沉默,一者是没办法,被云州守兵软禁了,二者是他隐然明白了一些事情——镇北军的异动,恐怕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女帝是谁?
怎么可能毫无预兆的让岳家王爷造反。
否则自己和草原雄主谈判之后,就该返回临安,何至于被陛下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留在云州,恐怕也是预防这个局势。
镇北军南下,那么燕云十六州谁来守,谁来给岳平川擦屁股?
只能自己了。
是以枢相公一声令下,燕云十六州和北蛮交境的军事重镇里,斥候云出,日夜探查,深恐北蛮转身就撕破盟约再次南侵。
不过这可能性不大,毕竟马上就要入冬。
北蛮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南侵。
唯一的可能性,是那位新近入北蛮的白虎神将赵飒看出了大凉的困境,想办法说服草原雄主出兵,但这样对赵飒有什么好处?
没有。
赵飒想要的是北蛮的兵马,有朝一日可以助他回大凉,将女帝从垂拱殿里赶出来,辅佐太子赵愭登基为帝,而不是大凉被北蛮所灭。
好在开封早有军令,除某些军镇外,其余军镇尽数交给枢相公。
所以这软禁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军令可以出,也有些军令会听,但就是没办法离开云州。
北方,终究姓岳。
镇北军大军调动之下,举世震惊。
先是天下文人出声,各种檄文口诛笔伐,说你岳平川想干什么,镇北军兵锋所向应是北蛮,怎的忽然南下,大凉南方输送过来的钱银粮草都喂了狗么……
无数大儒的文章铺盖天地而起,一时之间,岳家王爷成了丧家之犬——至少在大凉文坛如是。
至于是否真心,谁知道呢。
大多是给临安那边看看,如果岳家王爷真把女帝赶出垂拱殿让赵愭登基,这些大儒们恐怕转而就会有文章大骂女子误国,窃国重器十余年。
若是岳家王爷自己坐江山,这些文人必然是毫无节操的歌颂岳平川为开朝太祖。
当然,也会有忠于大凉而殉国的文人。
天下读书人,本来就是最没有节操的一群人,也是最有节操的一群人。
出乎意料的是,临安那边云淡风轻。
仿佛根本没有镇北军南下之事一般,仅是禁军象征性的将骑军调动,在寿州和庐州布防,同时将这两州周边的步军收拢,约莫有一万人左右,进驻庐州。
这个布防意味深长。
禁军六万骑军中,三万凤翼轻骑驻扎寿州,三万天逐重骑补防在寿州之后的庐州。
如果镇北军真要挥师南下。
三万凤翼轻骑会如一只蜜蜂一般,在南北之间的战线上飘移游走,撕咬镇北军的同时,为后续的步军和重骑争取时间。
短短数日之内,镇北军连夜行军,分驻各重镇。
应天府,蟒服男子着黑袍,身骑黑马,腰间佩剑手提雪色银枪,枪神纹蟒,走线龙蛇,蜿蜒至枪尾,流转着血腥嗜血气。
马蹄声哒哒。
一步又一步的敲在城门前的青石板路上。
身姿随着马背起伏。
身后跟着骑一匹枣红战马的持枪少年,少年剑眉虎目,五官方正,虽年幼,已英气逼人,男子气概如青气。
持枪少年,岳家三世子,异人。
与之并肩的则是一位面目削瘦的不惑之年男子,身材高大而欣长,长须美髯端的是儒将风流意气,腰间佩了柄剑。
这位虞弃文亦是位大凉名将,两朝为臣。
虞弃文年轻时候科举中第后出仕北方,很快高升为檀州知州。
符祥五年,北蛮南侵。
檀州守将畏死先逃,被部将所斩,虞弃文一看,好家伙,军中没有大将了,于是果断披甲,然后大破北蛮铁骑,成为一代儒将。
如今这位将军在镇北军统率大风轻骑。
亦是岳家王爷的左膀右臂。
不过他不同于虎牙铁贲的许诛,虞弃文身上岳家的印记极其淡薄,今日大风轻骑出兵南下,这位将军多多少少心里是不乐意的。
但岳平川说服了他。
所以这位儒将便佩剑出城,打算随岳家王爷去看看临安繁华。
至于到时候会不会长剑向临安,虞弃文心里也没底,只是暗暗祈祷,希望王爷没有骗自己,也希望局势真能按照他说的那般发展。
但是,谁敢确定?
镇北军违令南下,本就有反叛之实。
蟒服男子在城前勒住战马,回身看了一眼三世子和虞弃文,轻轻点了点头,其后对着城门内无数骑兵笑道:“尔等镇守北方多年,今日且随本王去临安,看一看那西子湖畔的盛世风光,再顺便将你们那个不听话的王妃带回开封。”
无需多言。
镇北军士卒,哪怕是王爷让他们去送死,也绝无怨言。
镇北军,大凉军伍之魂。
蟒服男子纵马狂奔,一骑绝尘。
其后是三世子和虞弃文,状若三叉戟。
再其后,一片青色铁骑沉默着却有青血沸腾的冲出应天府城门,马蹄践起无尽烟尘弥漫,青色长龙在大地上撕开一道口子,乘风破浪,从烟尘里激射而出,向着南方纵马。
马蹄声如雷,滚滚而动。
三万轻骑,如青色大风,掠过白山黑山,直指临安。
席卷平岗。
211章 护犊子的老酒鬼()
临安枢密院里,妇人着彩衣,站在枢密院那座巨大的山河沙盘里,默默的看着大凉天下各军镇,陪伴在侧的是同知枢密院事苏长今。
这位出自同安苏氏的大佬前些日子有些凄凉。
籍田礼后,女帝弱世家,第一步就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这位同安苏氏的大佬给贬了下去,让赵浪担任同知枢密院事,不过赵浪作为督军,在河间府被岳家王爷杀了之后,枢密院没人,只好继续让苏长今顶上。
除了苏长今,还有签书枢密院事包清淳。
这位起于寒门一生征战无数的大佬,是一位两朝老臣,挂着正三品的武散官怀化大将军头衔,功勋卓著资格老辣,但上了年纪后胆小怕事,当年金鱼山徐继祖和徐继业两兄弟的事情,他适时担任平西将军,总领所有事宜。
最后那件事两边不讨好,在朝中备受排挤,后来女帝登基,需要他的功勋威望镇压枢密院,包清淳于是担任了不少时间的枢密使,直到被狄相公取代,他才退下来担任副手签书枢密院事。
当狄相公副手,包清淳心服口服。
除去这两人,山河沙盘前再无一人。
这是大凉在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山河沙盘,除了枢密院三位大佬,仅女帝可以进来。
江照月和柳隐皆在,不过也没资格进入这间大厅。
妇人看着沙盘,上面不少地方都被苏长今插上了一面写着“岳”字的小旗,那些地方如今都有镇北军进驻。
沉吟良久,问道:“他帅三万大风轻骑南下,虎牙铁贲随后,真反乎?”
包清淳和苏长今对视一眼,都露出面容沉重的苦笑,轻声说了句,反不反,布兵不代表什么,战局瞬息万变;三万轻骑也算不得什么,寿州的凤翼轻骑可牵制,虎牙铁贲有天逐重骑可阻。所以得看那位王爷,他若真的反了,这些驻军可以在一日之内成进攻犄角之势。
妇人闻言沉默了许久,也没留下旨意,转身走出大厅。
留下两位大佬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
……
入秋之后,一场连绵细雨,湿漉了人心。
似乎所有人心里都在发霉。
间或出现的晴天,驱散不了片刻,又是持久的阴霾天气,连带着秋老虎都成了病猫,地主家的佃户愁白了眉。
这个秋季,比往年来得更忧郁。
今日罕见的出现了个秋日,晴空高照,空气里弥漫着温热的湿气,街上行人多多少少情绪高扬了不少,笑来迎来。
院子里,有条小黄狗,不合时宜的在入冬时节皮毛半褪,其中不少地方露出了皮肉,此刻呜咽着舔着伤口。
真是个丧家之犬。
“你个狗日的,整日里就知道去浪,毛铁匠家的那条黑母狗你都敢去撩骚?简直不知道死活,那条母狗虽然来者不拒,可那条街上的公狗金贵着它,你这是太岁头上动土,狗日的这下吃苦头了吧。”
手持着老酒穿着短襟衣衫的糟老头子走出门来,来到院子里坐下,瞪了一眼老黄狗,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过来!”
如有灵性的小黄狗呜咽一声。
短襟老头子一边给小黄狗擦酒一边嘀咕,絮絮叨叨的说。
老子要不是看你可怜,就该让你继续在外面瞎流浪,指不准那天就成了别人家碗里的香肉,也算留了个功德在人间,说不准来世就能当人了。
又说,管住你裆里那玩意儿,别去招惹黑母狗,真要是发情了,老子花点钱,带你去找个大户人家的好狗,咱家啊,现在不差钱。
要找也得找好的不是?
还记得那少年走时拍了拍自己肩膀,说小红走了,你呢也别在意过去,好好活着,该吃吃该喝喝,咱都是有薪俸的人,不差钱,大不了用项款嘛,小贪不伤身的。
絮絮叨叨的短襟老人,对小黄狗是恨铁不成钢。
你看那少年就多厉害,让王妃倒贴。
你不得不服。
不过话说回来,毛铁匠的黑母狗确实不错啊,膘肥体壮,小黄狗这蠢货肯定觊觎它那肥臀,实战利器哇?
言辞荤,神色却很安静,毫无淫秽。
被酒精刺激伤口,本该剧痛的小黄狗很有人性,龇牙咧嘴却不发出一丝声音,任凭短襟老头子数落,乖巧的像个孩子。
短襟老头子擦完酒,一巴掌怕它屁股上。
滚吧,出去继续浪。
浪输了回来找老子,老子给你出气,等下老子就去找毛铁匠,让他给个说法。
小黄狗呜咽一声,甩了甩尾巴一溜烟跑了。
短襟老头子坐在原地沉默了一阵,又从怀里掏出旱烟杆,填补上烟丝,啪嗒啪嗒点燃后深呼了一口,吐出一道道圆圈。
抬头看了看天。
短襟老头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在外面受了委屈算什么,输人也不能输气势啊,咱们不抢别人的,但送上门的另当别论啊,有德者居之哇,反正老子相信你是没错的,所以更不能输了气势啊。
何况咱们还不一定会输呐,你说是不是?
提起没用完的老酒,半瓶子高浓度的老白酒被一饮而尽。
起身。
回到屋里,提了绣春刀。
出门后找到毛铁匠,大咧咧的说,小毛啊,你家的黑母狗咬伤了我家的小黄狗,你说这件事情怎么办哇。
一辈子老实的毛铁匠吃了一惊,哭笑不得,“铁爷,不是我家母狗咬——”
短襟老头子挥挥手打断他,“这样吧,大家都不容易,也不要你赔钱了,我呢,打算出门一趟,这些日子你帮我喂一下那小黄狗,别让它饿死就行。”
短襟老头子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料定毛铁匠不敢拒绝。
毛铁匠还只能一脸赔笑一边道:“铁爷你放心,有我家母狗一口吃的,就有小黄狗一口吃的,就是你家那小黄狗发情了,有点难办啊……”
短襟老头子头也不回,“那就让它日啊,你家母狗还会少一根毫毛不成,你情我愿的事情,那事儿不是女的更爽么,说起来还便宜它了。”
端的是霸气。
毛铁匠哭笑不得。
心里就差没把短襟老头子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
这老头子也是没有儿子,若是有个儿子,以他在江秋州的身份,咱们老百姓的黄花闺女还不全部得给祸害了。
短襟老头子出了小巷,又出城门。
醉意熏熏。
那小子虽然只当老子是他半个师父,但老子当他是一个徒儿。老子这辈子嗜烟嗜酒,一身都是坏毛病,但不巧的很,现在又多了个毛病。
老子护犊子。
所以,谁敢欺负老子的徒儿?!
短襟老头子此去临安。
提刀而去。
212章 贱人就是矫情()
李汝鱼觉得很凄凉。
鸠占鹊巢,说的就是现在的自己,只不过自己是雀,苏王妃是鸠,同病相怜的还有和自己一起在青云街发了半夜狂的花斑。
夕照山下的小院子里,那夜风波之后,赵骊和赵长衣似乎忘了这回事。
而自己在夜里堵门骂赵长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用了老铁的话,骂赵长衣是个龟儿子,事后出了一身冷汗。
这就是辱骂先皇。
但诡异的是,事后也不见丝毫动静。
宗正寺好像压根不知道一般。
估计是那个彩云妇人帮自己挡下了宗正寺的问责,李汝鱼也便懒得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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