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所有人都是卑鄙的小人,你们盯着我每个佛罗林,还盯着我的城堡,只有箬莎是真心爱我,我要见我的女儿。”
伯爵的喊声听在凯泽尔耳朵里异常刺耳,他脸色阴沉的看着伯爵,忽然伸手抓住伯爵的衣领用力一扯露出了他挂在脖子上用金链穿着的一个硕大的厚实指环。
“对不起父亲。”凯泽尔不顾伯爵的挣扎,从他脖子上拽下指环,看着围绕指环刻着的一圈手写字迹的签名,他在旁边的印鉴泥上抹了一下。
当要按下去时,凯泽尔抬头看看在仆人搀扶下似是要从床上挣扎的爬起来的伯爵,嘴里含糊的念叨了一声,然后把指环用力狠狠的按了下去!
黑衣男人长长的吐出口气,到了这时他才觉得之前所做的一切终于有了回报,想到虽然中间多少遇到了些麻烦,可终于完成了公爵的命令,他不由抬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你的决定太正确了,”黑衣男人从凯泽尔手指下慢慢的抽动文件,感觉到凯泽尔似乎依旧不甘的压着文件,他低声说“我想伯爵已经太老了,他应该到修道院里去聆听上帝教诲和静养,所以大人请允许我祝贺你成为科森察的伯爵。”
凯泽尔的手微微一颤,然后黑衣男人很轻松的从他压着的指尖下抽走了文件。
“大人,现在要做的就只有尽快找到伯爵小姐,因为她现在是公爵大人的未婚妻和未来的王后了,”黑衣男人向凯泽尔微微躬身“请原谅我之前对您的无礼,等你的妹妹嫁给公爵,我希望能得到您原谅的同时也得到您的友谊。”
凯泽尔慢慢点头,他知道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从他抢过那个印章时候起,他不但已经背叛了他的父亲,更背叛了他的领主。
现在只有把科森察伯爵的冠冕牢牢戴在自己的头上,他才能避免成为一个被人称为弑君者的叛徒。
尽管,他并没有杀了他的父亲。
“我必须向您告辞了大人,”黑衣男人忽然说“请允许我再次为之前的失礼道歉,您知道那些波西米亚人都很野蛮的。”
凯泽尔脸上浮起一丝怒火,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告诉我那个波西米人的名字,我要知道他是谁,又能在哪找到他。”
“相信我,如果我是您肯定会放弃复仇的念头,”黑衣男人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那些波西米亚人都是最野蛮的,而您是科森察的领主。这对您来说不值得,而且我必须提醒您那个波西米亚人很厉害。”
凯泽尔脸上一红,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不错,那个波西米亚人娴熟的用刀技巧和狠辣的搏杀手段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暗暗心惊,只是出于颜面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怕了那个人。
“大人,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会告诉你的。”黑衣男人又是一笑“他叫纳山,是个流浪的波西米亚人,不过现在他应该是在波西米亚王后的宫里效力。”
凯泽尔点点头,他只是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至于是不是要去找那个人复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么我告辞了大人们。”黑衣男人略微鞠躬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么你又是谁?”凯泽尔忽然问“我知道你是公爵手下的收税官,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转过身先看看床上还在不住挣扎吵闹的老伯爵,然后摘下帽子付在胸前又鞠了躬:“大人,如您所知,您只要知道我是个收税官就可以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门。
一阵徒劳针扎后的伯爵已经疲惫的瘫在床上,他歪着身子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口水沿着嘴角滴在床上湿了一片。
“我父亲发疯了,魔鬼缠住了他的灵魂,”凯泽尔看着闻讯而来站在门口神色惊慌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科森察的封臣,有些几乎和科森察家一样久远“我想只有修道院才能让他安静下来,上帝的福音会会帮助他摆脱那些可怕的东西。”
“您是要把伯爵大人送到修道院里去吗?”一个老人愕然问,他就是之前下令打开城门的那个老骑士,他现在样子看上去就好像个被吓坏的小姑娘,完全被凯泽尔的话吓住了。
“这是最让我伤心的决定,可必须这么做。”凯泽尔转身跪在床前,他按住因为惊吓不住挣扎的伯爵的肩膀,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原谅我父亲,你不该对箬莎那么好的。原本我依然可以拒绝那个人,可就因为你对她太好了,是你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做。”
伯爵这时似乎渐渐清醒了些,呆滞涣散目光终于慢慢集中在凯泽尔脸上,他依旧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只是他被按住的肩膀已经不再挣扎。
过了好一阵,伯爵嘴里吐出了句虽不清楚,却依旧能听懂的话:“你真蠢啊儿子。”
“真蠢啊。”
在城堡外的一处高坡上,看着正进入城堡的守卫队,自称收税官的男人自语了一句,他从身边的皮包里拿出那份让渡文件看了看,又小心的收好。
“科森察的伯爵,最终是要由箬莎继承的。”男人摇摇头,然后又摘下帽子向着空中微微一挥“向您致意,未来的那不勒斯王后陛下。”
说完,他调转马头对身边的人大声命令:“我们走,去阿格里平原!”
阿格里河在亚平宁半岛上并不算多么有名,既不能和做为整个半岛与大陆分界线的波河相比,更不能和著名的孕育了罗马城的台伯河并论,甚至如果不是有另一条和它差不多成直角的河流恰好流经这片土地,然后经由两条河流的冲击而逐渐形成了一片很大的平原,也许很多人可能一生都不知道阿格里河这个名字。
不过现在的阿格里河平原却成为了半岛南方最大的产量地,相较于北方伦巴第地区那大片肥沃富饶的土地,南方的崇山峻岭虽然为很多领主提供了众多易守难攻的要隘,但是贫瘠缺产也让无数人饱受重重苦难。
这么一来,阿格里河平原那虽然不算很大却颇为丰产的连片耕地就成了众多南方领主眼中的肥肉。
那不勒斯人来了,塔兰托人来了,更多的领主们也来了。
为了争夺这片土地,南方的君主们往往不惜代价的试图把别人赶走,然后在上面插上自己的旗帜。
这样的结果就是许多年来阿格里河平原被无数次的占领又无数次的失守。
亚历山大骑在马上感觉着山路的颠簸,他从来没骑马走过这么长的路,他感觉两条腿重得好像充满了水般的发涨,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向下走。
从离开科森察到现在虽然并不很远,但他们却已经走了两天。
因为长时间骑马全身疼痛的痛苦,让他再一次知道了这个时代出门旅行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和他比起来,前面显得颇为轻松的箬莎,又让亚历山大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有些没用。
胯下的坐骑发出声略显欢快的响鼻,原本因为一直向山上走着的脚步明显变得欢快了些。
亚历山大如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到了在上面不远处已经可以清晰可见的峰顶。
这里是贯穿整个半岛的亚平宁山脉的一处支脉,虽然山势已经不是很高,可一路走来依旧让人觉得好像总也登不到山顶似的。
“越过这座山就到了,”箬莎回头对后面的人说,看到亚历山大摇摇晃晃的样子,她就露出了个笑容“看来你并不如自己说的那么了不起嘛,你还说过要让我看到奇迹呢。”
“我那是对纳山说的。”
亚历山大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其实这时候他更希望少说话,因为每次摇晃他都觉得好像吃下去的东西会吐出来。
箬莎拉住坐骑等着亚历山大跟上来和他并排走着:“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说着,她扭头看了看前后队伍跟随的波西米亚骑兵。
在亚历山大向纳山许下了“看到奇迹”的诺言和箬莎答应的大笔酬金后,这些原来波西米亚的王室卫队摘下徽章和旗帜,变成了一支真正的佣兵。
“先不要谢我了,我只希望阿格里平原的产量区不让我太失望就行了。”因为不住摇晃,亚历山大说话都有些气无力。
事实上对于阿格里河平原,他并没有太大印象。
这是因为在他记忆里,亚平宁半岛只有北方才有大片的肥沃土地,而南方是很难找出这种地方来的。
“相信我,你不会失望的。”
箬莎催马向前,当亚历山大终于攀上峰顶,已经等着的箬莎指着山下用骄傲的语气说:“欢迎来到阿格里平原。”
闻声,亚历山大顺着箬莎的手势向下看去。
霎时,一片广袤土地从山脚下向前蔓延!
绿意葱葱,姹紫嫣红。
这里是阿格里平原!
这里有丰茂的良田!
第五十章 居然是亲戚()
广袤的平原,无尽的绿意,一直连接到远方起伏隐约可见的山峦下的成片麦田,还有麦田间一些稍显隆起的点点丘陵上那些散落的村庄间纵横的乡间道路与河渠。
看到这这一幕的瞬间,亚历山大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一直起而不胜的争夺这片土地,也明白了为什么腓特烈煞费苦心的要从科森察人手里夺取这块地方的控制权。
做为罗马时代就是狩猎官身份的科森察家,这个身份给他们的只有早已经成为历史的虚无荣誉,可做为阿格里河平原产粮地的守护人,科森察家就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了。
“这里有多少土地?”
亚历山大轻声问,当他们登上峰顶的时候,恰好正是刚刚黄昏,渐渐变成玫瑰般金色的阳光把山顶和下面的整片平原笼罩在一片温暖金黄之中,这安详而又宁静的瞬间似乎让这里一下子摆脱了喧嚣的世间纷争,似乎在这一刻这里与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纷乱争斗都还无关系。
这种宁静也感染了亚历山大,以至他的声音也不由放低,似是怕打扰了这短暂而又不真实的平静。
“不知道,”箬莎不在意摇摇头“大概有10万或是15万邦尼尔吧,也许更多点。”
看着箬莎随口而出的话,亚历山大只能沉默,他知道对箬莎来说这些东西其实并不主要,她只要知道这片土地对科森察家有多重要就行了,至于究竟有多少土地,能种出多少粮食,又都能种些什么,这就不是她这种贵族小姐该关心的了。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变故,她这时候应该和其他的贵族小姐们一样,正在那不勒斯或是科森察的家里享受她的美好生活,或者是正和一些同样年轻的贵族们谈情说爱,而不骑着马,甚至还带上柄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剑,在这田间乡村奔跑,
不过即便是这样,箬莎说出的这个数字还是让亚历山大多少有点震撼。
他知道邦尼尔是由使用的法国人的一种计量土地的方式,至于一个邦尼尔究竟有多大面积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10万或是15万邦尼尔这个猜测的数字依旧让亚历山大感觉到了其中分量。
关键是整个亚平宁半岛的南部地区,究竟有多少这种成片的平原和适合耕种的肥沃土地。
这样一片土地,又怎么会不被无数人窥伺。
顺着下山的路向前走,亚历山大知道路还很长,他注意到箬莎情绪的波动,当看着下面的田地时,箬莎眼中迸发出了同样的激动和波澜。
“腓特烈,野心不小啊。”亚历山大轻声自语。
虽然还并不知道凯泽尔签署的那份文件已经决定让箬莎和腓特烈联姻,但是亚历山大还是感觉到了腓特烈的勃勃野心。
虽然看上去并不远,可当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时,他们才走到山脚附近的一处略显平缓的台地上。
来到这里,已经可以见到随处种植的一些水果和草莓园,虽然还不能与远处大片大片的农田相比,但当他们走进这连片的水果园子时,依旧感觉到如同走进了海洋之中。
四周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果树,即便是骑着高大战马的波西米亚骑兵,一旦走进那些果树间的阴影,也好像被无声的吞噬了一般。
虽然山脚下的夜晚有些阴凉可并不冷,但箬莎还是不由微微抱了下身子。
感觉到箬莎的隐约不安,亚历山大和她并肩走到一起。
马匹离得近了,他的腿不由轻轻摩擦箬莎的小腿,感觉着传来的温度,亚历山大的心在这个仲夏之夜不禁微微有点骚动。
似乎察觉到亚历山大的奇怪,箬莎的身子略微一僵,扭头看了看他,夜色中箬莎眼中的光微微闪烁。
“那个波西米亚人的女儿是你妻子?”
箬莎开口问,之前在路上她已经听说了为什么波西米亚人会忽然站到他们一边的原因,当听说那个吉普赛人的女儿居然是亚历山大的妻子时,箬莎感到说不出的好奇。
“一个波西米亚人妻子,这可真是奇怪,你还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地方吗,都告诉我好了。对了还有你又是什么,就是那个西西里人给你的称号?”
“灯塔守护者。”亚历山大说,在说出这个称号时,他才忽然意识到离开那座岛还不到两个月。
可却觉得似乎离开西西里很久,甚至久得很多时候他都快忘了在那里经历过的很多事。
“你要成为一个灯塔守护者?”箬莎似是有点好笑的打量着亚历山大“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差事,我觉得你未必能胜任呢。”
亚历山大无声的点点头,他承认箬莎说的不错,对两个西西里来说灯塔的意味实在是太深远了,不要说是他,对很多人来说,能当之无愧的拥有这个称号的,在整个西西里都没有几个。
“那么,你妻子她漂亮吗?”箬莎又问。
四周太静了,除了队伍走动时马蹄踏在泥土里发出的沉沉闷声响,就只有夏蝉时起时息的嗡鸣,虽然走在队伍中间,可她还是觉的说说话,才能驱走深夜和黑暗给她带来的不安。
“她很可爱。”
亚历山大只能这么回答,说一个只有12岁的女孩漂亮,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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