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说了索菲娅在巴尔干经历的那些事后,亚历山大意识到了这次匈牙利之旅可能要出现一些他之前没有想到的变化了。
他是不想和奥斯曼人直接对抗的,那不是不理智而是纯粹在发疯。
虽然所谓奥斯曼开国十明君的说法未免夸张,可亚历山大却知道如今的奥斯曼帝国真的是所向披靡无法抗衡的。
要和这样的国家对抗,只要想想就知道是太傻了些。
亚历山大并不介意鼓动别人去和奥斯曼人死磕,譬如波西米亚人,譬如威尼斯人,还有譬如匈牙利和那些原来的希腊公国的遗老遗少们。
可要他自己这么干,亚历山大就觉得太蠢了。
只是索菲娅居然就在布加勒斯特,这个消息让亚历山大意外之余又觉得简直就是个对他的讽刺。
似乎他越是不想碰到什么,命运就偏偏给他安排了什么,一想到那是布加勒斯特,一想到进攻那里的是巴耶塞特二世,亚历山大就觉得如果想要顺利回来,就不得不的考虑好好装备一下自己的军队了。
箬莎在科森察做的很好,至少她把那个工坊建得很大。
之前与法国的德·夏尔仑的交易已经做成了几笔,由法国人提供的半成品火枪一批批的运到了那不勒斯,然后再经由科森察的工坊加工,经过储备后源源不断的运往蒙蒂纳。
这种交易的结果就是法国人赚到了一笔不菲的加工费,而亚历山大则既暂时保住了燧石火枪的技术秘密,又减少了制造整枪所需要的时间和投入。
蒙蒂纳的军队在悄悄的变化,和其他军队不同,蒙蒂纳军除了更注重整体训练,也更关注对士兵个人的要求。
干净整洁的军服,举止端庄的行为,还有永无休止如同催眠般让士兵对命令绝对服从的反复强迫的灌注,都让蒙蒂纳军队正在向着亚历山大理想中的样子慢慢变化着。
现在,也许该是检验这种与当下其他军队截然迥异的训练结果的时候了。
对于历史上的布加勒斯特之战,亚历山大搜肠刮肚的回忆了许久都没有得出太多的记忆,他唯一隐约记得的,是这是场旷日持久,把参与者都拖得精疲力竭的围城战。
而其中让亚历山大印象最深的,就是在这场战争中那些大放异彩的火炮。
为此,他考虑许久之后,决定这次让贡帕蒂而不是奥孚莱依随他去匈牙利。
布加列斯特是攻防战,而贡帕蒂擅长防守,在战役中火炮起了关键作用,而贡帕蒂则绝对是个近乎变态的火炮迷。
亚历山大觉得这次匈牙利之旅该准备的条件都充足了,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冤大头为他这趟旅行掏钱。
亚历山大并不想自己花钱,在他看来这是不合理的。
威尼斯人能为了保自己的平安花钱让匈牙利人为他们抵抗奥斯曼人,那么为什么他就不能这么做呢?
所以亚历山大在等着格罗格宁消息的时候又抽空给威尼斯总督巴巴瑞格写了封信,在信里他先是详细的说明了自己即将前往匈牙利,所以希望能和威尼斯签署一个至少为期年的和平条约,然后他就话题一转,开始描述奥斯曼人一旦取胜会带来的威胁。
最后他向威尼斯人提出,如果不想看到那种可怕的情景,希望他们能为他提供足够的帮助。
这么一封近乎讹诈的信送出去之后,亚历山大就安心的的等着格罗格宁的到来。
格罗格宁是在圣诞节那天到的罗马,他没有去奥尔迦拉的房子,而是直接到马力诺宫拜访了亚历山大。
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不过格罗格宁离开后只到奥尔迦拉夫人那里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又匆匆离去。
不过没有多久,鹿特丹的港口就变得繁忙起来,同时格罗格宁家分别向法国和英国派出了可靠的人手,这些人怀揣格罗格宁分别给两国国王写的密信。
两封信的内容大体相似,都是提到了一个足以引起国王们关注的话题。
“陛下,我能为您提供一批珍贵的金属,足够您的军队拥有比现在多得多的火炮。”
富格尔家的确还不能影响整个欧洲,但是富格尔们并不知道,因为一个人的参与,他们原本只是想要独占铜业市场的野心,却开始撬动了整个欧洲大陆。
说到欧洲,当下的人们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以地中海沿岸为中心的欧洲大陆,至于说法国,虽然是公认的欧洲强国,但是至少在那些意大利城邦的眼里,法国人都还只是一群只会舞刀弄枪的乡巴佬。
不过乡巴佬显然也是有理想的,特别是如果这群乡巴佬还有着令人畏惧的武力时,就变得比什么都可怕了。
499年的第2天巴黎城外寂寥的旷野上出现了一队人马,从他们脚步蹒跚无精打采可以看出这些人显然是走了很长的路。
所以即便已经能够看到巴黎城丑陋的城墙,很多人还是没有什么精神。
队伍当中有个似乎看不出实际年龄的人,他的下颌光滑面色红润,除了头上那顶用几根签子固定在兜帽上的王冠,这个人看上去更像个喜欢读书的学生。
法国国王路易十二,早先的奥尔良公爵,从差不多半年前在卢瓦尔河谷城堡宣誓登基之后,这是他以国王身份第一次来到巴黎。
然后他将在这里正式举行加冕礼。
路易十二不是很喜欢巴黎,他曾经私下里对几个亲近的朋友说巴黎就是个大号粪坑。
所以对于他的双重前任那么渴望征服意大利,路易是很理解的,毕竟罗马,米兰,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这些城市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比巴黎强得太多。
查理八世是路易十二的前任,而且是双重的,因为路易十二不但接收了查理留下来的王冠,还顺便接收了他的老婆。
与布列塔尼的安妮结婚让路易十二终于不用再担心布列塔尼会从法国分裂出去,同时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勃艮第。
当勃艮第最后一任公爵大胆查理死后,勃艮第公国先是名存实亡,接着就被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相继瓜分。
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将近20年,但是勃艮第始终是法国一个不太安稳的地方。
历任的法国国王都想要彻底解决勃艮第的问题,可真正做到的是查理八世的父亲,著名的蜘蛛国王路易十一。
只是路易十一后来和他的儿子一样,把目光过于投入在意大利上,而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又通过与大胆查理的女儿结婚,得以获得了大片的勃艮第土地,这就让勃艮第问题不得不延缓了下来。
只是路易十二不想再拖着了,他希望在他活着的日子里能看到整个法国统一的样子,哪怕只是在名义上,他也不希望法兰西再出现第二个大胆查理那样的人物。
国王队伍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巴黎人太多的兴趣,对巴黎人来说他们见过很多来来往往的骑士了,其中有些人后来能够载誉而归,可大多数要么就此没了音信,要么传过来的就是坏消息。
哪怕是国王也不例外,至少巴黎人没有见到当初带着大军出征的查理八世活着回到巴黎来。
查理是在卢瓦尔河谷的城堡里死的,关于他的死有很多种说法,不过大多数说法都是他太不走运,其中有一种最荒谬和可笑,居然说他是在一次闲逛的时候无意中脑袋撞上了一个很低的门框,被门框上一根生锈的钉子穿透了脑门感染而死的。
总之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的查理留给了路易十二一顶王冠,一个强大的法兰西,还有个年轻而且还算漂亮的老婆。
有了这些,路易原本也该知足了,可贪心是人的本性,更何况又曾经亲眼看到过意大利那些美轮美奂的城市和其中蕴藏着的巨大财富,所以路易在关注勃艮第的同时,也有意无意的继承了前任的遗志,他希望能通过征服意大利证明自己比查理八世,甚至比路易十一还要成功。
马蹄踩在坑坑洼洼散发着臭味的街道上,凯撒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露出太多的嫌弃样子,不过不等他开口,已经有人向他抱怨了起来。
“这里就是个粪坑,我真好奇之前的国王们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呆的下去。”
凯撒有点惊讶的看着走在旁边的国王,他想要说什么,可一张嘴就觉得一股恶臭味道扑面而来,他只能赶紧闭上嘴巴不住摇头。
“看看你那可怜的样子吧,我想你和我一样现在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路易十二谅解的摆摆手不让凯撒开口“虽然王宫里或许稍微好点,不过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否则你会更失望的。”
“不过这毕竟是巴黎,”凯撒觉得还是应该说点什么“法兰西的首都。”
“我更希望是米兰或是那不勒斯。”
路易的话让凯撒神情一滞,他有点疑惑的看向国王,似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不用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的意思,”路易看着凯撒,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我要再次远征,这不是什么秘密,我想知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陛下,您要再次征服那不勒斯吗?”凯撒有些激动,虽然早知道会有这种事,现在听路易十二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暗暗激动“我的父亲认为您应该比阿拉贡人更适合成为那不勒斯的国王,为这个我愿意为您服务。”
国王原本略显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和你的父亲会得到回报的,对教皇的回报也许要晚些,可现在你就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了,”说着路易伸手用力拍打了下凯撒的肩膀,然后用力催马向着不远处已经可见的王宫入口奔去,同时他回头向凯撒喊着:“来呀,让我们看看谁先到王宫。”
“遵命陛下!”凯撒闻声而动,催马跟上。
法国国王路易十二于499年月初抵达巴黎,在稍事休息后,月4日清晨,国王于卢浮宫的西主楼里接受了巴黎贵族们的觐见。
整个觐见过程是冗长单调的,掌仪官用不带感情的腔调一个个的报上姓名,然后那些贵族走上前去先是鞠躬行礼,然后按照首次觐见国王的仪式单膝跪下,接受国王的祝福。
觐见队伍一直排到主楼的外面,而路易十二始终面无表情的重复着那些与贵族们见面时该使用的或是安抚或是嘉勉的词句。
凯撒远远站在主厅的一个角落看着这一幕,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路易倒是和他父亲有点近似,大概他们看着贵族的时候也都是在琢磨这些人当中有几个是正准备和自己作对的。
凯撒有点无聊的在人群当中看来看去,他答应国王一起进餐,不过现在看来午饭的时间大概要稍微拖延些了。
这些贵族都是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路易十二不可能顾此失彼的怠慢一些人,而对这些贵族来说,是午餐前还是午餐后觐见的国王,可是关系到他们的尊严和名声的大事情。
凯撒沿着主厅边缘缓缓走着,忽然他的眼神停顿,目光炯炯。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跟在她的父兄身边随着队伍缓缓前进,当她和凯撒目光相遇时,少女先是微怔然后就缓缓点头致意。
凯撒同样鞠躬还礼,随后依旧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个少女,直到她的背影渐渐被其他人挡住。
“那位贵族小姐,她是谁?”凯撒叫过个仆人询问着。
“那是阿尔布雷特的夏洛特,大人,是阿尔布雷特领主阿兰大人的女儿,”仆人小声的说,然后又接着跟上一句“她的哥哥是纳瓦拉国王胡安,是纳瓦拉的凯瑟琳女王的丈夫。”
看着那背影,凯撒微微点头。
“我想我知道该找国王要什么了。”
第二百零五章 风雪与春天()
阿尔诺河冰冷的河水顺着浅浅的河谷向着西方流淌,偶尔能看到几块浮冰在河里时沉时浮的漂过。
河岸上的积雪很厚,河水打上来有时候会把悬在岸边石头上雪堆浸湿,在雪地里上形成一块块凹陷下去的空洞。
巴伦娣穿着厚实的衣裙,外面罩着件毛茸茸的裘皮斗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圆鼓鼓的,和之前她略显瘦弱样子颇为不同。
因为天气太冷,她用头完全缩在斗篷的帽兜里,只留下一张巴掌大的脸露在外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河对岸通向高处的道路。
2天前乌利乌赶到了蒙蒂纳,向她报告说亚历山大会回来,而且摩尔人还为她带来了她父亲给她的信。
在心里,枢机主教告诉巴伦娣,她的婚礼不都不推迟,因为亚历山大即将去匈牙利。
看到这消息巴伦娣有些恼火,她倒并非是为一定要尽快结婚,而是一想到在比萨卢克雷齐娅,就感到了某种危机。
巴伦娣知道卢克雷齐娅是有野心的,或许这个野心和她父亲亚历山大六世的不同,但是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巴伦娣觉得卢克雷齐娅不会那么甘心的愿意只当一个在比萨甘心等待男人的情妇。
如果亚历山大去匈牙利,那么他们的婚礼可能至少就要拖上半年或许还要更久的时间,这让巴伦娣觉得很不高兴。
远处白蒙蒙的雪地里出现了一片黑点,巴伦娣动了动已经有些冻僵的脚,费力的站到一块更高地方向远处看去。
“是老爷,”陪在旁边的乌利乌首先确定的说,然后他回身走过去把巴伦娣的马牵了过来。
看到旁边的马,巴伦娣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之前亚历山大把她拽上马背的那件事,这让她的呼吸微微有点急促。
远处的队伍速度不慢,当他们来到河对岸的桥上时,队伍先是停下来,然后一个身影从队伍里首先出来。
巴伦娣站在桥中间,抬头看着那个人慢慢来到她的面前,坐骑鼻子里喷出的气息迎面而来,到了近前,帕加索斯伸出长长的马脸在巴伦娣的额头上蹭了一下。
亚历山大伸出手,看到巴伦娣沉默的仰头看着他却不出声,就又微微弯下腰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要知道如果我们这么一直坚持谁也不肯先开口,或许最后我们两个人都会冻僵在这里了。所以夫人,需要我带你一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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