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还被埋在深深的火山灰下,要过上将近三个世纪才会被人发现。
而自从上山之后,远远就能闻到的古怪味道,在提醒着人们这座火山真正可怕的地方,是它依旧“活着“!
采石场位于火山北麓,因为隔着高大的火山,所以从这里看不到海上,自然也就感觉不到海风吹来的丝毫凉意。
这里有的只有光秃秃的石头和到处飞扬的灰尘。
多次喷发覆盖的火山灰把半山腰上形成了一片如瀑布向下宣泄的山势,采石场就在这片瀑布一片略显缓坡的阶梯上。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一个个的黑点在山腰上晃动,隐隐传来的敲击声彼起彼伏。
两个人用块木板抬着一堆碎石从山路上下来,看到亚历山大他们,那两人被灰尘掩盖得看不清面目的脸上扯动起来,好像是露出了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笑容。
“看啊,终于有替我们的来了!”
一个人回头喊着,然后一翻手腕就把木板顺着山坡扔了下去,同时山上这时已经传来阵阵欢呼。
对这些喊叫,看守们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只是盯着这些新来的人。
然后,一个人顺着山路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根鞭子不住拍打腿边,因为酷热汗水已经湿透了他胸前的衣服,同时也许是因为这热,他的情绪也显得很不好。
“就是这些人?”这人对押解的士兵问了句,然后就用鞭稍一个个的拨着眼前的人,当他走到乌利乌面前时,这人探身抽动鼻子闻了闻,脸上露出了嫌恶的神色“现在连摩尔人都要用上了吗?”
“他是跟着主人一起来的,”押解的守卫解释着,同时指了指亚历山大“这个人是他的主人。”
“一位少爷,”那人用鞭子挑挑头上软趴趴的帽子,走到亚历山大面前,看着眼前少年漂亮的容貌,他把鞭子压在亚历山大的肩膀上“告诉我你犯了什么事,最好说实话年轻人,这儿可不是你这种小少爷能呆的地方。”
“我的随行神甫和人起了纠纷,我帮他打了一架,”亚历山大不慌不忙的说,他知道这个人之所以忽然对他有兴趣,应该是误会了他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以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敲诈自己“不过我想我在这也待不了多久,如果你能帮我们,我会报答你的。”
“那你想怎么报答?”那人露出了笑容,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很上道的,至少知道处境不妙的时候就该谦卑。
“我可以让人给你们送很多的食物,至于你个人,我想只要钱就可以了。”说到这时,亚历山大紧紧盯着这个人。
他注意到当他说到食物时这人脸上微微的抽动,这让他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如果我不要钱,你会多给我多少食物?”那人饶有兴趣的问“还有等你现在怎么给我?”
“你可以派人到城里,不过在这之前如果能替我先捎个口信就更好了,”亚历山大终于说出了自己最迫切的希望,既然已经差不多打听到了一些事情,他就恨不得尽早从这里离开“你只要派人到阿拉贡驻地找到瓦拉什的冈多萨大人,告诉他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在这里,你就能得到你要的东西了。”
亚历山大说完露出了自认最诚恳的微笑。
只是他没想到,听到他的话,那个人原本同样露出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接着他忽然举起手里的鞭子,没头没脑的照着亚历山大抽了过去!
亚历山大本能的抬手阻住,霎时一阵刺痛从手腕上传来!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阿拉贡人,如果你以为靠一点吃的就能打动我,你就太自以为是了!”
那人高举鞭子不住抽打,根本不管冲过来阻挡的乌利乌和马希莫,直到马希莫被抽了几下之后发出一声大喊,他才稍微手头一顿。、
“来呀,对着神圣的法衣挥你的鞭子吧,”马希莫张开两臂,像个人形十字架似的挡在前面“对着神圣的十字架施暴吧,让所有人看看你是怎么对待上帝的仆人的。”
那人显然因为马希莫这举动有些无措,他高举手虽然不住抖动却一时间又打不下去,然后他忽然转身大声对守卫吩咐:“让他们去西区,如果每天砸不出两倍定额的石头,就不许他们吃饭!”
直到愤怒的监狱长走远,乌利乌这才扶起亚历山大,而旁边的马希莫则不住摇头,他又整了整身上才穿了一天就破烂不堪的修士袍,然后这才用略带哀求的声调小声问:“我的朋友,你认为你找的那个人真的能帮助我们吗?”
“相信我,如果我没有猜错,其实是他需要我的帮助,”亚历山大拍打了下身上的尘土,虽然挨了几下鞭子,可他却面露笑容,然后他忽然对马希莫说:“哦,如果我现在要你当我的随行神甫,你会答应吗?”
“大人,我是个虔诚的,遵循本尼迪克教规如同保护眼睛般的修士,发誓守贞清贫和避世苦修才是我一生追求真理的道路,哪怕世俗有再多的诱惑,又能对我起什么作用呢。”
马希莫用遗憾的口气说着,他的样子是那么虔诚,已至有些人开始觉得他之前被人家丈夫追的满院子乱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甚至连乌利乌都多少有些被感动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亚历山大已经被拒绝时,马希莫忽然一仰头:
“不过我从您的身上看到了其他的东西,一种让我觉得即便受到违背教规的严罚,也应该更加坚持探索的东西,所以对您的邀请我感到高兴,请允许我亲吻您的手,然后让我跟随在您的身边吧。”
“这个骗吃骗喝的!”
乌利乌心里一通大骂。
西区是采石场最糟糕的地方,这里完全裸露在炙热的太阳下,光秃秃的山体上见不到丝毫绿色更没有一点阴凉,这样的天气哪怕站着不动都很快就会出汗,对被强迫干活的犯人来说,这里才是真正地狱。
除了炎热,还有就是因为火山形成的大大小小的硫磺池散发着特有的臭味,远远近近股股黄烟时不时的从地面的缝隙里冒出来,伴着浓烟散发出的臭味中人欲呕。
亚历山大是被强迫要做出比别人多出一倍的工作的,当他拿着钳子和木槌用力敲打石头时,每挥一下手臂,都好像要使足全身的力气才行。
所以当收工的号声响起时,不要说超出两倍的份额,连原定的份额都没有做完。
看着其他人端着稀汤似的饭碗离开,亚历山大三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冷笑的监狱长。
“我的阿拉贡少爷,饿肚子的滋味一定不好受,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这种感觉,”监狱长走到亚历山大面前紧盯着他“这样哪怕将来回到你的宫殿里,也忘不了饿肚子是什么感觉。”
说完,监狱长推开旁边的乌利乌,向自己房子走去。
“看来今天真的要饿肚子了,”亚历山大无力的摆摆手,带着同样近乎虚脱的两个人走到一块大石头下躺下来。
“老爷,不知道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乌利乌有气没力的问。
“等吧,”亚历山大舔着嘴唇,干渴比饥饿更让人难以忍受“先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那明天呢,”马希莫想要画个十字安慰自己,可划到一半就摆摆手放弃了“明天可能我们连挥锤子的力气都没了。”
“希望明天能来人找我们,”亚历山大迷迷糊糊的说完,就靠在石头上睡了过去。
恍惚间,亚历山大觉得有人在不停的摇晃他,他勉强睁开眼,就看到了乌利乌和黑夜混淆在一起的那张脸。
“老爷,有人来接我们了!”
摩尔人激动声音惊醒了亚历山大,他爬起来看到旁边喜极而泣不住十字的马希莫,还看到了不远处几个恍惚的身影。
其中一个人踩着石头慢慢向他们走来,当走近时,亚历山大看清了他的脸。
“尊敬的使者,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面。”那人脸色难看。
“的确没想到,”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乔苏尔南大人。”
第十二章 那不勒斯的麻烦()
冒着白气的滚烫热水淋到身上时,亚历山大发出声舒服的呻吟。
躺在院子中间挖出的硕大水池里,亚历山大觉得多少得改变点对这个时代的印象了。
不论是来源于过去黑死病时代的恐怖,还是纯粹处于愚昧无知的不讲卫生,在亚历山大印象里,这个时代总是和肮脏不堪联系在一起的。
每每一想到那些经年不沾点水的人穿着也许永远不会清洗一次的衣服站在自己面前,亚历山大就觉得有时候这日子过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显然有点过分了,也许这个时代的人的确是不注意卫生的,但至少对某些贵族来说,保持清洁与其说是身体的需要,不如说已经演变成了某种相互攀比的时尚玩意。
一个水池配上连接上木槽的木头水箱,就形成了个最简单的淋浴系统。
热水是由仆人不停的一桶桶提来倒进水箱的,需要的时候只要吩咐一声,就会有人用木槌凿开个用粗布包裹着的大木塞,热水就会滚滚流动而下,当皮肤被这热水烫得象煮熟得虾子时,亚历山大发出“吼”的一声惬意大叫。
乔苏尔南坐在敞开庭院的门廊石凳上,他神色宁静,虽然眉目中无法克制的会闪过一丝隐忧,但还是耐心的等待着。
客人本人也许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却因为西西里使者的身份受到了重视。
乔苏尔南已经五十多岁了,做为那不勒斯知名学者,他自认在学识上足以胜任,但做为王室教师,虽然尽职尽责的在辅佐国王,但这并不够。
现任那不勒斯国王费迪南,是个年轻,冲动,固执,甚至有些鲁莽的人。
做为老师,乔苏尔南没有准备回避学生这些缺点,而且因为对这些缺点很清楚,所以他就觉得更糟糕。
费迪南是个很固执而又没有礼貌的年轻人,其实不只是他,在乔苏尔南看来,就是他的父亲,前任国王阿方索二世也并不是个合格的统治者。
乔苏尔南看着花园里的郁郁葱葱的景致,心里却并不安宁,他甚至觉得有些悲哀,因为那不勒斯已经到了需要依仗西西里岛上的那些“远房亲戚”来维持现状的地步了。
对西西里岛最近发生的事,乔苏尔南刚刚从一些过往的商人那里有所耳闻,只是他听到的消息都太模糊,而且很多不但相互矛盾,往往一个人说的话就前后不一,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而且出于谨慎,当听说西西里使者出现时,他并没有立刻就认可那个年轻人的身份。
只是留在酒馆的手下随后带来的消息让乔苏尔南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阿拉贡驻那不勒斯的全权使者冈多萨的出现让他确定那个年轻人不是假冒的。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等不了太久。
看着从花园里走来的亚历山大,乔苏尔南站起来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两个人一起走进了主庭。
主庭并不大,甚至包括院子在内,乔苏尔南的家并不比其他权贵的家大多少,或者说包括王宫在内,整个那不勒斯王国多少显得有些“小”了。
虽然有两个西西里互为兄弟之称,但在亚历山大看来,当初把一个王国一分为二分给两个儿子的那位老国王,多少还是有所偏袒的。
至少这座以那不勒斯城为根基的西西里王国,不论规模实力都不能与灯塔另一边的兄弟之国相比。
“让我们为灯塔两边的兄弟之情干杯。”
正因为这宅子大小胡思乱想到国势强弱的亚历山大举起杯子,在和主人相互致意后,喝下了那不勒斯颇为有名的兰汁酒。
然后他就微笑着默默看着乔苏尔南,直到国王的老师和首席智囊终于忍耐不住首先开口。
“对戈麦斯宫相的不幸我再次表示悲哀,”乔苏尔南说着稍微点头,然后他就神色一正“不过现在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更会引起不幸。”
“您是说,那不勒斯要断粮了吗?”亚历山大面色平静,甚至如说闲话似的说出了这个也许在很多人来说迫在眉睫,却又不敢轻易说出的秘密。
乔苏尔南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眼中露出了并不掩饰的意外,不过他更加在意的并非西西里人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而是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这让乔苏尔南更不相信亚历山大说的在海上遇难的理由,在他想来,西西里人应该是早先就已经潜入了那不勒斯,而且应该也是从在那不勒斯的西西里探子那里得到了消息。
这让乔苏尔南意外之余又心生警惕,而且他开始怀疑让这个西西里人掺和的太多,是不是个明智之举了。
乔苏尔南当然不知道他亚历山大会猜到这个所谓秘密,真正原因除了一直以来听到的各种零星消息,更重要的还是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
当那不勒斯人欢天喜地的庆祝法国人被赶走的胜利时,他们和其他地方所有人一样,都不会知道这场短暂的入侵和复国战,只是一场漫长战场的序幕。
这场战争将会延续两代甚至三代人的时光,在接下来之后的半个多世纪里,会陆续有不同的国家卷入这场被后世统称为意大利战争的漫长战争中。
虽然这场战争没有英法百年战争那么漫长持久,但是牵扯之广,参与的国家之多,却不是英法战争能够相比的,甚至有人认为意大利战争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当时的世界大战。
正因为这个,所以现在很少有意大利人意识到那位被他们刚刚赶跑的法国国王查理八世正在做着卷土重来的准备。
也正因为如此,查理八世在当初撤出那不勒斯时根本就没想过就此返回法国,他依旧雄心勃勃的准备暂时离开,然后再伺机反击,所以他下令除了洗劫了那不勒斯的各种珍宝,更是运走了他能拿走的所有粮食。
而随后进入那不勒斯的联军则同样充满斗志,不论是与法国人结束百年战争没有多久的英国人,还是认为法国人的手伸得太长应该受到教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