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身上没带武器,不过在腰上却挂着个很大的皮囊,这让亚历山大不禁猜想,里面装的是短弩还是火枪。
来人进门后没有开口,而是很认真的打量亚历山大,那目光中带着些不礼貌的审视,这让乌利乌有些不快,他略微咳嗽一声,刻意提高声调说:“这就是我的主人,尊敬的西西里的灯塔守护者,灯塔之南的西西里王国贵族议团派驻灯塔之北的西西里王国的使者,亚历山大·朱里安特·贡布雷老爷。”
那个男人没有什么表示,依旧认真打量了一下之后,他才慢慢脱下头上的帽子,露出没有多少头发的谢顶,然后他略显矜持的微微点头:“很荣幸能和你见面,请允许我以个人的名义表示对灯塔之南的西西里国王的敬意。”说着,他抬起头看着亚历山大“我是国王的老师乔苏尔南。”
听到这个人的自我介绍,亚历山大的嘴角不易察觉的轻挑了下。
他之前猜想谁会第一个派人来和自己见面。
按他原来的猜测,虽然作为王叔的腓特烈权柄显赫颇有声望,但他毕竟只是个伯爵,只要国王在的一天,他就没有机会,毕竟费迪南还很年轻又刚刚结婚,一旦诞下子嗣腓特烈也就没了任何机会。
当然谁也不会想到刚刚复国正是意气风发的费迪南会突然年纪轻轻的就突然死掉,甚至都来不及留下一儿半女,结果白白便宜了做为王叔的腓特烈。
所以原本在亚历山大看来,听说南方西西里的使者到来,急着要尽快和南方建立起良好关系的应该是腓特烈。
甚至就是莫迪洛派人来见自己也并不很稀奇,毕竟是他首先提出要求希望西西里派出使者的。
但现在看,却是国王有些亟不可待的先派人来了,而且还是国王的老师,这让亚历山大略感意外的同时,也隐约猜到了些其中的缘由。
看来那位那不勒斯的年轻国王未必就如一些人说的那么不堪,至少从他急急的要见西西里使者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国王对来自王叔的压力也是有所察觉的。
否则他就不会那么着急的要抢在其他人之前派人过来。
不过也由此可见,这位那不勒斯国王的处境似乎不太乐观。
“亚历山大·朱里安特·贡布雷,西西里费迪南国王的使者,奉议团命令来对与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大人会晤,”说到这时,亚历山大看到这位乔苏尔南似乎露出了一丝意外和不解,他注意到之前在乌利乌宣布他的身份时,这位老师似乎也露出了这种样子,这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不勒斯人到现在,还不清楚西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果然,乔苏尔南用略显疑惑的声调问:“请原谅,我能知道贵使所说的贵族议团代表着什么吗,据我所知南方的西西里王国是由阿拉贡国王费迪南二世陛下派驻在西西里的宫相代为统治的,那么请允许我对您所代表的贵族议团的权威表示不解。”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倒是理解那不勒斯人的这种闭塞,关于西西里发生了什么也许更远的威尼斯甚至热那亚都已经知道,但是对这些刚刚从逃亡中摆脱出来的那不勒斯人来说,他们大概更关心的是如何恢复自己的权力,和如何应付那些刚刚帮他们赶走了法国人,现在正狮子大开口的向他们讨要好处的盟友。
也许即便是在那不勒斯的那些阿拉贡人,都不太清楚同为自己国王领地的西西里发生了什么。
亚历山大于是不得不略微简单的,向这位国王的老师解释西西里发生事情。
虽然尽量保持冷静,可乔苏尔南脸上依旧不时微微发生变化,而且他似乎对亚历山大的话也有些怀疑,当听到亚历山大说在海上遇到变故,只有一个仆人随同自己来到那不勒斯时,这位国王老师的神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
“阁下,很遗憾我不能不对您的话表示应有的怀疑,”乔苏尔南再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亚历山大“我不是说对您的身份怀疑,而是对您所代表的贵族议团的权威有所考虑。”
乔苏尔南似乎尽量想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是那么直接,可即便这样亚历山大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很显然,就如乔苏尔南所说,他是在怀疑,只是这个怀疑既对西西里贵族议团,也是对亚历山大本人。
“我可以理解,我会在这里等着,直到您确认这件事,不过我要声明,在国王陛下没有再派来新的宫相之前,贵族议团拥有决策西西里一切事物的至高权力。”
看着敷衍似的应付了几句就告辞离开的乔苏尔南,亚历山大不禁略显失望的摇摇头。
看来那位年轻国王的身边真的是没有什么人才,亚历山大心里琢磨,至少这位乔苏尔南看上去做事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虽然显得很沉稳,可实际却让人觉得没有担当。
这个人还是国王的老师,而国王居然要让自己的老师来见一个他们甚至不确定是不是骗子的人,这让亚历山大更确定那位那不勒斯的费迪南手下,是多么缺少能用得上的人了。
窗外已经是灯火通明,亚历山大躺在床上看着一根根粗木房檩,寻思着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从西西里到那不勒斯,从一个没有身份的希腊逃亡者变成了负有使命的使者,亚历山大并不觉得这些变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仔细想想他依旧是一无所有,甚至还失去了原本宝贵的东西。
看着挂在窗边晾干的外套上那些珍珠,亚历山大心头微微发痛。
房门又响,乌利乌探身进来。
“主人,又有客人拜访,”摩尔人低声报告“是一位自称冈多萨的大人,他说自己是……”
“是国王派到那不勒斯来的全权使者!”随着个高大身影忽然撞开虚掩的房门占据了整个门口的位置,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挡住他前面的摩尔人,然后大踏步的走到了房间中央的空地上,然后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还躺在床上的亚历山大“而你年轻人,给我站起来回话。”
亚历山大有些愕然的慢慢坐起来,眼前这个满脸胡须,与其说象个他自己说的王国特使,不如说更象个海盗似的大胡子,让他觉得好像每走一步地板都跟着摇晃一下,以至这个人即便是站在这么坚固的一座堡垒似的房间里,依旧有种可以随时摧枯拉朽的毁掉一切的错觉。
“一个年轻人,“这个恶客嫌弃似的咧咧嘴,挑剔的上下打量着亚历山大”年轻人,别指望用报出谁的名姓就能让我对你另眼看待,要知道在战场上一个好姓氏未必比一把缺口的斧子更有用。“
这人一边说着一遍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当看到挂在窗前的那件外套时,他脸上嫌弃的样子就更深了。
”西西里居然派来个花花公子,国王知道了一定会为这个好好教训一下戈麦斯那个马屁精的,“这人说着走到亚历山大面前再次上下打量他”告诉我戈麦斯让你来干什么,不过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先要明白一件事,这里我说了算。“
亚历山大看着这个人,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不过在这之前,他发现自己得再一次好好解释一下关于西西里的情况了。
“对不起,我要声明一下,我并不是由戈麦斯宫相派来的,很不幸,戈麦斯宫相在不久前西西里发生的一场骚乱中遇害了,我是由……”
“你说什么!”
一声怒吼忽然从那人嘴里爆发出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亚历山大的衣领,直接把他提到了自己眼前。甚至连冲过来帮助主人的乌利乌都被他用力一推就甩到了一边。
“你再说一遍发生了什么!”
“戈麦斯宫相在不久前不行遇害了,”亚历山大意外的看着这人,之前这人毫不客气的咒骂戈麦斯,可现在听到他的死讯却又这么激动“这是不久前的事,西西里已经派出使者给国王报信了。”
“死了?就这么死了?”
那人呆呆的松开手,慢慢低着头走到床边坐下来,当他再抬起头时,亚历山大看到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您认识戈麦斯大人吗?”亚历山大低声问。
“当然认识,我是瓦拉什的冈多萨,戈麦斯是我兄弟。”那人说完抱着头就哭了起来。
第八章 处境尴尬?()
瓦拉什的冈多萨是谁,亚历山大还真是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位人高马大的阿拉贡贵族看上去不太好惹,他倒是很想直接把这个家伙从屋里赶出去。
只是想到这个人除了身强力壮,更重要的,是他还是阿拉贡在那不勒斯的全权使者,这才让亚历山大不得不耐心的等着这位瓦拉什贵族在发泄了一通之后,才适当的表示对他失去亲人的安慰。
“戈麦斯死了,他真的死了,”冈多撒似乎还没完全从噩耗里清醒过来,直到第二次抱着头又哭了阵之后,他突然抬头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亚历山大“是谁,是谁杀了我兄弟,我要去宰了他们!那些人大概以为瓦拉什家都只有戈麦斯那样的笨蛋,他们不知道还有个冈多撒,我要去给我兄弟报仇。”
“这可能有些困难,”亚历山大边说心里边寻思,他当然不会被冈多撒看上去貌似莽撞的外表欺骗,只要想想能被费迪南二世派来担任驻那不勒斯的全权使者,就能想到这个人绝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粗鄙,所以觉得要小心些了“宫相大人是在一场骚乱中不幸遇难的,虽然贵族议团下令抓了很多人,而且他们也受到了应有惩罚,但真正的凶手却始终没有确定,不过可以肯定这是一场由法国人策划的阴谋。”
“法国人,我就知道那些家伙不会那么容易认输。”
冈多撒愤怒攥紧拳头然后缓缓张开,如此反复几次后他开始盯着亚历山大看了起来,这时他脸上已经看不到悲伤的痕迹,相反,亚历山大觉得在他他粗犷的外表下,隐约透出些精明和狡猾。
“那么你说的这个贵族议团又是什么,”冈多撒问完又赶紧摆摆手“等一下,我兄弟的老婆呢,那个托雷亚的女人怎么样,她是不是因为我戈麦斯的死高兴得连续几天哈哈大笑?”
冈多撒说着不等亚历山大回答就狠狠的拍着床板发出“咚咚”大响:“我就知道是这样,当初戈麦斯就不该娶那个女人,托雷亚怎么会有好女人呢,这下好了,他一死那个女人可高兴了。”
“请原谅,您这些话对宫相夫人太没有礼貌了,”亚历山大神色冷淡的看着冈多撒,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和宫相夫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不过做为西西里的使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对方这么说下去的,尽管他也看不出宫相夫人对丈夫的死有什么太多的悲伤“请注意自己的话,做为西西里使者我认为您这么说是不合适的。”
“不合适吗?”冈多撒嘟囔一句发出声冷笑“如果你真这么认为,那只能因为你不了解那个女人,好啦关于戈麦斯的事我会自己去西西里搞清楚,现在告诉我你是的这个贵族议团是什么,难道在我兄弟遇害之后西西里人要自己管事了吗?”
亚历山大暗自差异,这个看似粗鄙的人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他这个疑问恰恰击中了西西里贵族们心里的那个念头,如果说这是巧合那也就太巧了些,可如果说只从刚听到的这点消息里就猜测出西西里那些人的心思,亚历山大就真是不能不佩服这个人了。
“议团只是用来国王派来新的宫相之前维持局面,西西里人对国王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亚历山大觉得有必要强调这一点,毕竟他的西西里使者身份并非来自宫相,如果得不到眼前这个人的认可,那么他在那不勒斯的处境就不免要变得尴尬很多了。
这个身份也许并不重要,但亚历山大如果想要留在那不勒斯,进而站稳脚跟,那么西西里使者的身份就是个很有用的护身符。
对亚历山大的话,冈多撒似乎没有听到,他开始皱着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当有什么东西挡住他时,他就一把丢开,就如同之前对待倒霉的乌利乌似的。
“那么你是来干什么的?”冈多撒忽然停下来问“是那个议团派你来报信的?”问完这句他就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推测“不不,西西里人不会这么傻,他们派人直接到萨拉戈萨报信都要快得多,再说对他们来说难道会愿意那么早让阿拉贡人知道西西里发生了什么吗,如果那样才叫奇怪。而且这不是已经很奇怪了吗,来了个嘴上没毛的孩子。这下好了,大概想要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都不可能。“这么自言自语之后,冈多撒有些疑惑的看着亚历山大”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事实上是莫迪洛伯爵发出的邀请,他要求两西西里能重新为由于之前法国人的入侵,导致的边界上的混乱确立个新的条约。”亚历山大实话实说的回答,可他心里却早已经翻腾开了。
这个人看似自言自语似的一通胡扯,可实际上却让亚历山大到现在才真正开始明白他被选为使者的真正原因。
之前他只猜想加缪里是为了瓦解可能会对议团产生威胁的对手,才决定把他从西西里远远打发走,现在听了冈多撒的话,他才意识到,也许加缪里选择他还有这其他原因。
正如冈多撒说的,以他的身份不但不可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跟重要的是,由于他在西西里的人微言轻,哪怕是在那不勒斯的阿拉贡权贵要求他做出什么承诺也是没用的。
到时候贵族议团可以以一句“这个人无权代表西西里承诺任何事”为由,来个彻底推翻死不承认,这一来就可以完全避免了可能会有阿拉贡贵族想要趁机进入西西里,争夺权力的机会。
甚至亚历山大觉得即便是与莫迪洛的谈判,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西西里人怎么可能随便接受他签署的一份合约呢。
“让你来签署新的合约?”
果然冈多撒脸上露出了嘲笑,他好像听笑话似的看看亚历山大,然后撅起嘴发出一连串戏谑的“啧啧”声。
“西西里人果然都很滑头,”冈多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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