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是不是应该趁着混乱连夜逃出罗马,跑得越远越好,最好是能逃到埃及去。
他能想象,不论是亚历山大还是纳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概第一个念头不是惩罚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孩,而是把他吊在马力诺宫的门柱上扒皮抽筋。
所以当远远看到一队骑兵时,乌利乌先是欣喜若狂,可等看清楚之后接着调头就要逃跑。
可惜这次他的机灵没能帮上忙,不等他钻进旁边的巷子,迅速掠来的纳山已经冲到他身后,弯腰探手一把抓住了摩尔人的衣领。
“我的女儿在哪儿?索菲娅在哪儿?!”纳山有力的手臂直接把乌利乌从地上提起来在空中晃着“如果你不告诉我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立刻把你撕成碎片!”
“我不知道!”乌利乌手脚乱动的挣扎着,不过显然徒劳,纳山的有力的大手钳子似的提着可怜的摩尔人,把他像个破麻袋似的摇来晃去“我真的不知道,我和她走散了是她自己要出来救那个该死的枢机主教,我根本拦不住她。”
“是吗,可你还是把她弄丢了,”纳山怒气冲冲的吼着“现在我倒是听说了很多她的事,可这些事没一件是我想听到的。”
“我有什么办法,”乌利乌不忿的喊着“我原本只能看住一头绵羊,可你们把一头母狮子交给我看管。”
“是吗,你也认为我的索菲娅是头母狮子?”纳山的脾气忽然变好了,他放开乌利乌得意的卷了下上翘的胡子“我就说啊,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那么个乖乖的小妇人呢,那个贡布雷把她教坏了不少,不过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流着我的血就肯定不一样。”
看着自吹自擂的纳山,乌利乌有点难受的扯扯之前被卡得生疼的领子,然后他小声说:“我听说她袭击了凯撒波吉亚是吗?”
“好像是吧,”纳山一点都不在乎的随口应着,“我一直在到处找那些暴徒,然后忽然就听到了关于索菲娅的事,他们说她就像个阿提拉似的洗劫了那些可恶的家伙,暴徒们因为害怕她,宁可向罗马人投降也不愿意和她碰面。”纳山得意的哈哈笑着,临了还用责怪的目光盯着乌利乌“你怎么不高兴吗,难道认为索菲娅做的不够好?”
“她做的已经太好了,”乌利乌发出声呻吟,他觉得遇上这么对父女简直就是在惩罚他,不过他又不得不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找到索菲娅,”纳山狠狠瞪了一眼乌利乌“今天的罗马城这么不太平,索菲娅又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如果她有点什么闪失我不会饶过你的知道吗。”
看着纳山一下子出现的满脸担忧的神情,乌利乌嘴角抖了抖,最终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对他说关于乔安娜受伤的事了。
否则天知道他会干出点什么。
纳山带着乌利乌循着有关索菲娅‘传说’的方向一路前进,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是条完全没有任何规律的路线。
有时候她会出现在富裕的台伯河边的犹太人聚集区,可有时候她又会在远离码头的平民窟附近出现;也许她会为了追赶一批胆大妄为的歹徒闯进一座古代神庙,可下一刻她就又跑到市政厅附近抢劫几个因为误会她是暴徒冒失抵抗的武装商人。
以至当纳山绕着全城跑来跑去终于和迎面而来的凯撒撞上时,他看到的是一张已经变得难看至极的脸。
“那个女人是你的女儿?”
这么询问的时候,凯撒紧盯着纳山的脸看了好一阵,他倒是有点奇怪这个波西米亚人怎么会生了那么个漂亮女儿,而让他难以容忍的是,一夜下来他不但没有能从愤怒中摆脱出来,相反他对那个女人产生了一种比之前更加的强烈的征服欲望。
“当然是我的女儿,”纳山卷了卷唇上的胡须“不过我要说好,如果您要追究她,我是不会领命的。”
“放心我不是要把她怎么样,”凯撒嘴上说着,心底却忽然冒出一股热气,他莫名其妙的想象着那个身穿铠甲的少女如果躺在自己的床上会是什么那样子,而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告诉我她在哪,她今天晚上惹的麻烦够多了,我得教会她老实点。”
“这大概不需要您来教,”纳山无奈的摆摆脑袋“她有个丈夫,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小子,不过既然索菲娅愿意跟着他,我倒也将就了。”
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凯撒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说不出的讨厌。
“那你也许该另外找个女婿,”凯撒一边装着随意调侃一边紧盯着纳山的脸,当他看到纳山用带着古怪神色的眼神向他看来时,凯撒清澈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饱含深意的微笑“也许你真的该让你的女儿见见更多的男人,毕竟据我所知她的年龄还很小,见识也不是很多,对吗?”
“那倒是,”纳山不由点点头“说起来我也觉得这有点仓促了,毕竟索菲娅才13岁,她见过的男人太少了。”
凯撒原本阴沉的脸终于因为纳山这话第一次显出了笑容,他抬起手向纳山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可是不等他接着开口,一阵急促的马蹄上忽然从远处街道上传来。
凯撒的手下不由攥紧武器,而纳山的波西米亚人也开始向两边展开。
黑暗中,一队骑兵迅速穿过街道向他们的方向奔来,很显然那些人没有一点要放慢速度的意图,这让凯撒的军队瞬间紧张,最前面的士兵甚至已经本能的蹲身持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对面的骑兵如掠过荒原的烈火一闪而至,纳山甚至从对面马蹄踏落地面的节奏猜到了对方的人数!
但是当他要开口提醒凯撒的时候,对面从黑暗中冲出来的那些骑兵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烈马嘶鸣,前蹄直立,一匹高大的栗色战马骤然出现在凯撒的面前。
凯撒的脸色在这一刻又变了,他原本还是笑呵呵的脸上忽然再次变得阴沉起来,看着对方的眼睛没有一丝表情。
纳山在舔嘴唇,他不喜欢这个人,不过这家伙偏偏是自己女儿的丈夫。
乌利乌终于发出解脱似的“啊呀”叹息,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声呻吟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人,”亚历山大向着对面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有些措手不及的凯撒说“按照您的命令,我回来了。”
第八十一章 清晨枪声()
亚历山大的回来,让凯撒心里有些复杂。
他原本是希望尽快见到亚历山大的,桑罗尼的来信让凯撒很是有些意外,虽然关于卢克雷齐娅的丈夫乔瓦尼斯福尔扎一直在暗中破坏波吉亚家族阴谋这种消息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被人如此证据确凿的指出来,却还是第一次。
凯撒很清楚他的父亲亚历山大六世对与斯福尔扎家的这门亲事是抱着很大期望的,他希望通过与斯福尔扎的联姻完成对意大利北方势力的渗透和瓦解,至少要在北意大利有一个有着足够分量的盟友。
可是乔瓦尼斯福尔扎却让亚历山大六世很是失望,当桑尼罗的信送到时,教皇甚至因为这个坏消息发了脾气。
这也是凯撒写信要亚历山大尽快回来的原因,他需要知道关于桑尼罗方面更详尽的消息,更想知道,如果现在他就对乔瓦尼斯福尔扎动手,亚历山大是不是能给他什么有用的建议。
可是现在,看着忽然出现的亚历山大,凯撒的心思却有些变化了,他不希望这么快就见到这个年轻人,甚至心底还有着“如果他就这么再也不出现也不错”的想法。
凯撒知道他会这么想,是和那个忽然搅得他心神不宁的女人有关,或者说是个女孩,据说她实际上刚到13岁。
心里胡思乱想着,凯撒脸上的阴沉迅速变成了喜悦,这也是他心情复杂的原因之一,因为他这时候又的确是在希望能尽早见到亚历山大。
“我的朋友,你回来的可真是快,难道你是骑着希腊神话里的帕加索斯赶回来的吗?”凯撒多少有些好奇,他记得亚历山大是带有步兵的,那么他就不可能真没快就赶回罗马,除非他把步兵扔在了后面,这么想着他看了看亚历山大身后,当看到果然只有一群跑得全身冒汗的波西米亚人时,凯撒不由向旁边的纳山看了一样。
波西米亚人异乎寻常的灵活机动在这一刻给凯撒留下了深刻印象,想想索菲娅带着波西米亚人一夜之间席卷罗马城,再想想亚历山大居然用两天就赶回罗马,凯撒忽然觉得似乎应该和纳山好好相处一下,不论为了什么,这个波西米亚人在他眼中的地位忽然都变得重要起来了。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在这一刻凯撒不论出于什么心思都在开始想着要挖他墙角了,他向凯撒点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一路狂奔其实让他已经身心疲惫的在马上快要坐不住了,不过看到纳山他的精神一振,说到:“我在刚进罗马城的时候就听说今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我现在只想知道索菲娅还安全吗?”
亚历山大这么问的时候尽管看着纳山,可眼神也同样注意着凯撒。
他一路上已经听说了关于索菲娅居然冲击了凯撒队伍的传言。
当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不但意外更多的是担心,亚历山大很清楚凯撒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在有些方面他眦睚必报的心思哪怕是他父亲也比不上。
所以亚历山大在这么问的时候仔细注意着凯撒脸上的神情,不过让他觉得有点奇怪的是,凯撒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在听到索菲娅的名字时,他既没有露出愤怒也没有故作无视,而是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般的轻松。
这让亚历山大的心里升起一丝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他并不担心凯撒会因为被冒犯露出对索菲娅的恨意,不要说现在的凯撒波吉亚还不是那个令人胆寒的毒药公爵,即便他如今已经是权倾意大利的教皇国统帅,亚历山大也不会因为他的权势而放弃对索菲娅的保护。
可他现在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亚历山大正琢磨凯撒的奇怪样子,纳山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索菲娅还安全吗,我现在也正想知道这个呢,要知道你给了她一套铠甲,我以前还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可现在我觉得这简直糟透了。”说着纳山又看了看亚历山大身后的那些骑兵“看来你这一路上是没少受罪啊,还是让我去找索菲娅吧,她身边带的人不少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大麻烦。”
当说到大麻烦时,纳山也看了眼凯撒,在他看来索菲娅既然已经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接下来也实在想不出她还能干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不过虽然这么想,纳山的嘴角却显出丝得意的笑。
他觉得索菲娅不亏是他的女儿,即便是教皇的儿子,高贵的大主教又如何,索菲娅之前肯定把这个年轻大贵族吓得不轻。
“我去找索菲娅,”亚历山大不顾身体疲惫拉动缰绳,他向凯撒点头致意“大人,关于这次旅行的详情我只能明天向您报告了,我必须去找我的妻子。”说着他向凯撒挥手行礼“对于索菲娅之前对您的冒犯我表示歉意。”
凯撒抬抬手,他也不知道这算是回礼还是表示接受了这个道歉,看到纳山和亚历山大一起带着波西米亚人迅速离去,望着那股滚滚远飚的旋风,凯撒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一夜的罗马城,直到天亮都是异常热闹的。
不论是亚历山大还是纳山,显然都没有凯撒那么熟悉这座城市,所以他们只能到处打听关于索菲娅带领的那支波西米亚骑兵的消息。
可奇怪的是,索菲娅和她那群波西米亚骑兵好像忽然消失了似的,没了任何消息。
到了这时,乌利乌才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关于乔安娜受伤的事,这让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纳山差点当场拔刀砍了乌利乌,虽然对乔安娜是多少带着功利心,可骨子里那种喜爱女人的天性让纳山对乔安娜还是很痴迷的,特别是那种新寡贵妇的少许矜持和被暗色丧服隐藏禁锢,可一旦引发就无比澎湃的激情,都是让纳山着迷的。
“我真该现在就把你吊死在那上面,”纳山指着最近的一根灯杆对摩尔人吼叫着“看看你这蠢货都干了些什么,两个女人,只有两个女人啊,你居然都管不住她们。”
“乔安娜的伤势重吗?”亚历山大低声问,让乔安娜离开波提科宫住进马力诺宫这件事是在他离开之后发生的,可他显然不能用这个理由推脱责任,一想到因为乔安娜受伤可能遭受的各种质问责难,他必须尽快知道事情的经过“你说行刺的那个人是和法尔内司铎前后从密道里出来?”
亚历山大迅速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马力诺宫是当初蒙泰罗枢机为乔安娜安排的住处,而现在刺客居然能从一条密道进入马力诺宫刺杀那不勒斯王后,而紧接着就在发现了密道之后,那位法尔内司铎却突然出现,无形中打断了对刺客的追击。
亚历山大寻思着这些根本无法用巧合形容的事,同时琢磨利用这件事能不能从乔安娜在马力诺宫遇刺的被动中摆脱出来。
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索菲娅,亚历山大担心以凯撒眦睚必报的心思不会轻易放过索菲娅,这也是他和凯撒见面后连两句话都来不及说就立刻去找索菲娅的原因,他必须赶在凯撒展开报复之前把索菲娅保护起来。
可奇怪的是,索菲娅却没了踪迹。
亚历山大倒是并不担心凯撒已经动手,因为就算是以凯撒那种报仇不隔夜的性格,可想报复也根本来不及,那么索菲娅到哪去了?
没有办法的亚历山大只好和纳山分头找人,在满城的转了一圈,甚至因为跑到了台伯河大桥上引起了封锁大桥的梵蒂冈卫队的骚动后,在天色已经蒙蒙亮的凌晨,亚历山大终于遇到了个从马力诺宫出来,正到处找他的仆人。
当听说经过一夜洗劫满载而归的索菲娅已经回到马力诺宫后,亚历山大立刻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还离马力诺宫很远的时候,亚历山大就已经听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