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不勒斯王室已经复国,而且也公开宣布拒绝承认查理对那不勒斯的宣称权,但法国国王依旧信心十足,他认为自己在意大利的挫折只是暂时的,只要回到法国稍做准备,他就可以重新组织起一支更加强大的军队,然后重新席卷整个亚平宁半岛。
而这一点,甚至连那不勒斯的贵族们也并不觉得意外。
没有人认为查理会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认输,特别是在他的军队依旧占据罗马时,就更没有人相信他会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法国再也不回来的了。
唯一的分歧是,他会什么时候重新杀回来。
大多数人认为会是1498年的春末夏初,因为眼看着冬季就要到来,查理既要准备充足就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到了那时,也许法国人会重新如之前那样穿越阿尔卑斯山,然后迅速侵入富饶的伦巴第地区。
这场战争还没有完,只要稍微明白这一点的,就知道1494年的战争也许只是个开始。
但是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的时间是那么久,以致经常出现一个家庭两代人甚至三代人都是在这场战争当中出生,然后到死也没有见到这场战争结束。
至于说查理,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位挑起一场旷日持久战争的年轻国王,一旦离开,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回到意大利来了。
“看来,了解未来果然是最好的作弊器。”
看着远处的罗马城,骑在马上的亚历山大站在丘顶心里不无得意的琢磨着。
10月8日,经过十几天的旅行,亚历山大的运粮队终于来到了罗马郊外。
按照之前和杰姆斯·哥伦布的约定,亚历山大把队伍的营地扎在了距戴安娜女神庙不太远的罗卡迪帕斯的山顶上。
这座小山是从东面通向罗马城的一条要道,从山上看下去,远处的月亮女神戴安娜的神庙隐约可见,听当地人说如果天气好,甚至就是在晚上都可以看到月光照在神庙那几根露天的大理石柱上的反光。
不过亚历山大之所以把队伍留在停在这座小山上,除了要和杰姆斯·哥伦布见面,还有个不得已的原因。
前面的道路被堵住了。
罗马城有著名的七丘和台伯河,但是罗卡迪帕斯山却距离罗马城的中心很远。
戴安娜神庙就位于离这座不高的小山不太远的地方,虽然看上去有些偏僻,但这里无疑是罗马城东面一处很险要的所在。
说起来条条大道通罗马这句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古代帝国的发源地,罗马四通八达的通衢大道是引为骄傲的标志。
虽然随着哥特人征服罗马,原本恢弘的罗马帝国堕入了黑暗时代的深渊,但是古罗马留下来的宝贵财富,即便是跃迁千年,也依旧恩泽着这座承载了太多东西的城市。
罗卡迪帕斯山距离罗马城还有很长一段路,从山上不但可以看到戴安娜神庙,还可以看到经由神庙前面不远处一条呈不规则的十字形的道路。
这条路罗卡迪帕斯山一直延伸下去,从神庙前的斜坡上与另一条路交汇,形成了从东南方通向罗马城的一个交通要道。
十字形的道路纵向的通向罗马城,而横向的的则顺着神庙的下坡,分别通向西面的海湾,和东北方向的丘陵丛林的深处。
而在斜坡稍微靠近罗卡迪帕斯山的一边,一道由柳条篱笆加固起来的胸墙正顺着山势斜卸的向罗卡迪帕斯山一边延伸过来。
在这道胸墙的对面将近三百多法码之外,另一道近乎平行的胸墙也倚山而建,堵截在十字路口的另一端。
瓦卢瓦的金黄色鸢尾花王旗与颜色迥异花纹众多的联军旗帜,隔着胸墙相互对峙,而在两军之间横贯东西的道路上,来来往往的商人小贩则正匆匆忙忙的穿过两支对峙的军队。
这一幕看上去多少显得有点诡异,但是法军与为反对查理八世而组成的神圣联盟之间的确正在发生战争,而法国人已经被封锁在罗马城里大约三个多月了。
戴安娜神庙前的法国人,是法军在罗马城东南最前线的驻守部队。
在山坡上,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影影绰绰,亚历山大可以看到远处胸墙后来回巡视的法国军队。
联军没有对罗马的法国人发动进攻,只是随着进入秋天,法国人的局面变得越来越糟糕。
经过几次战斗,通向西面海岸的道路已经完全被联军切断,与北方已经进入上意大利伦巴第地区的法军主力之间的联系也时断时续,这已经足有让法国人不安,更糟糕的是,就在几天前,与远在罗马城东南方布鲁依尼谷地的法国守军也失去了联系。
这种时候失去联系意味着什么,都是很清楚的。
罗马城的法国守将不得不向布鲁依尼谷地派出军队,虽然他们并不认为联军会真的完全包围罗马城,但是他们依旧需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让法国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军队刚刚离开罗马城就遇到了联军的阻挠,更没想到的是,一道虽然是临时修建,但却显然是试图用来阻截他们的胸墙突然出现在了通往罗卡迪帕斯山丘的道路上。
面对这堵突然出现的胸墙,法国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筑起一道与之对峙的胸墙,以防止联军可能会从城东发起进攻。
“罗马被包围了。”
亚历山大站在山坡顶上略感意外的看着下面,他之前听说的消息里可没提到联军对罗马城展开了围攻,相反,贡萨洛似乎完全没打算对这座城市采取强攻。
在贡萨洛看来,只要击败法国人在伦巴第的主力,拒守罗马的法国守军自然就会不战自溃。
这也是亚历山大又把握能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让这批粮食悄悄落在法国人手里。
可现在的一切却完全变了,看着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却已经筑起的封锁了通向罗马道路的胸墙,亚历山大觉得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一支骑兵从罗卡迪帕斯山北面的平原上驰来,早已经警惕的波西米亚人迅速向两边展开。
亚历山大向身后看了看,车队还在稍微远些的地方。
因为知道即将临近罗马,为了防止意外,队伍的行进速度比平时要慢上许多,而且按照亚历山大的命令,车队已经做了适当的防守准备。
跟随亚历山大一起登上罗卡迪帕斯山的,除了卡罗还有一队波西米骑兵,这时候看到那支从北边出现的骑兵,波西米亚人立刻一边迅速登上了山顶,在控制了高地的同时监视着西边双方对峙的军队,另一部分则开始沿着斜坡向东南方向拉开距离。
“法国人!”
看到对方那湛蓝底纹下的徽章,卡罗立刻紧张起来。
虽然他也已经穿上了亚历山大为他从波西米亚人那里换来的铠甲,但是当看到对面逐渐靠近,身上的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骑士时,猎人依旧不由一阵紧张。
不过对方似乎也因为发现了波西米亚的举动变得警惕起来,他们在略微放慢前进速度的同时开始迅速改变行进队列,随着后面的队伍加速向两翼展开,对方很快形成了前后两列的队形。
而当他们渐渐靠近时,亚历山大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不是法国人。”在仔细打量了一阵那支逐渐接近的军队后,他微微摇头。
“他们打着法国人的旗帜,大人。”卡罗赶紧提醒。
“虽然是蓝色底纹,可盾徽当中的是金橡树和十字架,不是法国人的鸢尾花,”亚历山大若有所思“难道他是……”
第二章 哎呦,熟人()
对面的骑兵警惕的向前缓缓前进,卡罗注意到了对方两排骑兵之间的空隙开始逐渐拉开,这是即将进攻的前奏,是为了防止冲锋时前后距离太小造成混乱。
“他们要进攻了。”
卡罗立刻催马向前,他抽出那柄造型古怪的长剑,这时候他已经从纳山那里知道这是一种从几百年前就流传下来的骑兵重剑,原本是用来对付马上的重甲骑士的,只是现在这种重剑使用的已经渐渐少了。
亚历山大再次回头看看远处山坡下的车队,当确定队伍没有危险后,他慢慢带马向前来到波西米亚人排列队伍中间。
任何时代骑兵冲锋都充满了无限的激情和浪漫,哪怕在将来火器大行其道之后,面对枪林弹雨,骑兵挺起胸膛迎着敌人勇敢飞奔的英姿依旧会震撼无数人的灵魂。
但是亚历山大却并不想在罗马郊外来这么一次虽然浪漫,却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骑兵大战。
因为他有种感觉,似乎对方也完全x没有想到会忽然遇到个突然出现的敌人,而且虽然按卡罗说的,对方已经做好冲锋的准备,可看着那两排明显两翼向后弯去,倒似乎是在保护着身后什么重要东西的敌人,亚历山大觉得也许事情并不像看上去那样。
“不要发动进攻,”亚历山大向正在来回奔跑的卡罗命令着“我们在山上,如果他们要进攻这对他们不利。”
说着亚历山大从队伍里出来慢慢带马向前,不过他没有走出几步就停下,而且心里默算着,这个距离上应该还没有哪种投射武器能威胁到他。
看到亚历山大的举动,对方似乎随时都会冲锋的队伍略微停下来,随后就有一个人快马从队伍当中奔出。
对方显然要比亚历山大胆子大多了,甚至一路不停的来到了两军的中线才停下来。
亚历山大仔细看,注意到那个人穿着件黑色的衣服,没有穿戴盔甲,虽然腰间挎剑,但是样子却并不至于让人觉得有什么威胁。
亚历山大这才慢悠悠的从罗卡迪帕斯山上下来,他不在乎别人可能认为他这是胆怯,而且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向其他人证明什么,虽然当走近时看到对方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但是他也只是回了同样的微笑。
当走近时亚历山大才发现,这是个很典型的意大利人,也就是他有着黑色的卷发,黑色的眸子,还有颌下并不浓密的连鬓胡须,这是个年龄并不大的青年,不会超过30岁,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可以看出这是个傲慢而且多少有些自负的人,对这种往往出身高贵,家世显赫青年来说,展示力量并不是鲁莽,或者说完全是体现身份的一种表现。
“愿上帝保佑,”对方的青年伸手在空中划个十字,他的动作很自然,似乎是长年累月的反应,当他划十字的时候,亚历山大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缠着一挂念珠和上面镶嵌着红宝石的十字架随着他的手不住摇晃“我是热那亚的克莱蒙·德拉·罗维雷,我想知道自己是在和哪位说话。”
听着这个人的名字,亚历山大挑了挑眉梢,对这个名字和姓氏,他隐约有些印象却而又一时间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说过,不过从对方的做派上他可以看出某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特别是在说出自己的姓氏时,那种显赫贵族因为家族的荣耀而常见的傲慢,就自然而然的透露了出来。
德拉·罗维雷?
亚历山大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姓氏的来历。
几年前去世的罗马教廷西克斯图斯四世教宗的世俗姓氏就是这个,德拉·罗维雷。
这个家族是热那亚有名的豪门,更在教廷里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的地位,在这个家族的操纵影响下产生的罗马教皇就有好几个,可以说在教廷里,罗维雷家族的影响丝毫不逊于波吉亚家族,而在整个意大利,即便是美蒂奇与斯福尔扎这样的一方豪强,在与罗维雷家族相处时也要谨慎对待,不敢有丝毫马虎。
难怪会这么耳熟,亚历山大心里嘀咕着。
“我是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来自西西里,也是那不勒斯的阿格里领主,”亚历山大平静的回答,然后他在青年人傲慢的眼神中微微一笑“热那亚的罗维雷家族吗?”
“没错,”青年似乎点点头,似乎对亚历山大的反应还算满意“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表现出敌意,我注意到你的军队对我们很不友好。”
“可你的军队正展开进攻队形,”亚历山大针锋相对的指了指的罗维雷身后那些骑兵“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些人应该是法国人。”
青年脸上原本隐隐露出的傲慢笑容慢慢消失了,他冷冷的看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开口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让你的军队让出一条道路,我保证不会有任何敌意,我只想让我的人顺利的进入罗马城。”
青年的话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他不由向远处那支队伍看了看,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在如半圆形的队伍后面,似乎有几辆马车。
“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过我们刚刚和法国人打了一仗,”亚历山大点点头,他注意到马车间似乎有几个人影走来走去,虽然看不清楚但那应该是些女人“只是我提醒一下,前面的道路已经被封死了,同盟军队正在和法国人对峙。”
听了亚历山大的话,青年脸上又露出了傲慢的笑容,他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对亚历山大笑着说:“这个不必担心,罗马的大门永远是向着罗维雷家族敞开的。”
说完,他催马向自己的队伍奔去。
“罗马的大门永远向罗维雷家族敞开。”亚历山大轻声重复着这句充满霸气的话,他知道这个克莱蒙·德拉·罗维雷只是重复别人的话,只是不知道说这句话的那个人,会不会就在后面那几辆马车上。
罗马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是众多罗马教皇中的一个,亚历山大已经不记得这个教皇究竟有过什么特别值得令人嘱目的事迹,甚至虽然是他让罗维雷这个家族成为了当下意大利最具有影响的家族之一,可这依旧没有让亚历山大有太深的印象。
随着西克斯图斯四世的死和后来亚历山大六世的登基,罗维雷家族更是不但被逐出了教廷,甚至被赶出了意大利。
所以,要在罗马教廷众多的教皇中记住这位西克斯图斯四世,还得很困难的。
真正让亚历山大记住这个家族名声的,是这个家族中的另一个人。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前任西克斯图斯四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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