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一根连接两辆马车之间的横木。
与此同时,其他的法国人已经跟着蜂拥而至,他们如同第一个那样,在冲击车阵之后就开始一个相同的方向逆时针绕着车阵奔跑起来。
“守住空隙!”一个年纪已经不小的佣兵对旁边不知所措的阿格里人喊叫着,他刚刚从地上捡起一柄短矛,一柄锋利的骑兵枪已经从他头顶一掠而过,虽然他立刻把短矛从木板缝隙中奋力戳了出去,但是却刺了个空,他的敌人已经灵活的催马从他面前掠过,而紧接着另一个骑兵已经顺势出现在他面前,伴随着一道闪亮划过,佣兵感到手里的短矛突然向他怀里一別,接着他就被对方斩断矛杆时的巨大惯力带倒摔下了马车。
格罗诺布子爵在随从的搀扶下已经站了起来,他觉得腰上很疼,哪怕只是稍微喘口气也会有种刺痛传来,他估计可能是有骨头断了刺进了内脏,这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子爵还是坚持让人扶着他从凸坡后面站起来,看到已经开始如旋风般绕着敌人的车阵奔跑起来的骑兵,子爵不顾疼痛的大声呐喊起来:“冲进去!杀光那些臭虫!”
“大人,你不要乱动,”他手下那个骑士一边劝阻一边小声说“可是如果那不勒斯王后真的在里面怎么办,难道连王后一起杀死吗?”
格罗诺布子爵一愣,可因为喊话引起的剧痛让他立刻忘记了顾忌。
“什么王后,那不勒斯王后的荣耀是属于法兰西王后安妮陛下的,”子爵喘着粗气驳斥,他的声音很大,好像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然后他向身边的一个随从下令“命令步兵前进,告诉那些该死的波克涅人还有朗日人别再继续看热闹了,否则他们别想分到一点战利品。”
“遵命大人。”随从喊了一声扭头准备向后面的步兵阵型跑,可刚刚直起身子,车阵中忽然响起的一阵火枪轰鸣吓得他不由停下来弯下腰寻找躲避的地方。
“胆小鬼!”格罗诺布子爵愤怒的咒骂一声,他不顾旁边人的阻止挣扎的爬上凸坡,让四周的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火枪轰鸣声中,子爵居然毫发无伤的站在坡上,甚至还向着对面的那不勒斯人挑衅的用左手举起了剑。
子爵异乎寻常的举动感染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后面的法国人开始呐喊着向车阵蜂拥而上,而骑兵们在这短短瞬间,已经寻找到车阵中一处看上防御单薄的地方,在付出了一个骑兵被几根长矛从马上刺翻倒地的代价后,他们开始向那处空隙猛烈冲击。
“大人,你的波西米亚人在干什么?”刚刚扔掉一支打完了的火枪的卡罗再也顾不上礼貌的大声喊着,他原本被风霜吹得粗糙的脸这时早已经被硝烟染成了铁灰色,除了一双眼睛,原来的样子已经无法看清。
“別管那么多闲事,”亚历山大一边把两只支刚装填好的火枪递给猎人一支,一边紧盯着外面说“别忘了索菲娅还和咱们在一起,纳山不会让他的宝贝女儿遇到危险的。”
“那他最好快点来,否则那位小姐可能要自己上战场了。”卡罗向亚历山大往后面示意了一下,然后端起枪再次瞄准外面正冲上来的法国人。
亚历山大闻声回头,然后就看到了穿着盔甲正向他这边走来的索菲娅,在她的身边几个王后的卫士也手持武器紧张的跟在后面,只是他们脸上的神情却显得很古怪。
“你跑到前面来干什么!”
亚历山大气愤的对索菲娅吼着,他要伸手抓索菲娅,却被女孩忽然在手臂上拍了一下,就在他的身子不由一歪时,索菲娅另一只手已经从他手里抢过了火枪,随着枪口扬起火星喷溅,一个刚冲上附近一辆粮车的法国士兵立刻一头摔了下去。
“你的女人对陛下无理,”之前传令的那个侍从几乎是贴着亚历山大的耳朵边大声喊着“她居然用一件可怕的武器威胁王后陛下,逼着陛下派我们来帮你!”
“你说什么?”亚历山大一愣,然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对正催促着卡罗撞弹的索菲娅问“是逼着王后派人来的?”
索菲娅迅速抬了下手臂,这让亚历山大立刻明白她肯定是用短弩吓唬了乔安娜,想到那位王后面对手持短弩威胁她的索菲娅时惊恐的样子,亚历山大真有些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烦恼了。
“那你们可以在她离开王后之后抓住她,”亚历山大一边随口说一边同样迅速装弹,因为他发现法国人似乎已经发现了车阵的某个薄弱地方,一群法国骑兵已经开始调转马头,向着车阵左侧与谷地山坡平行的方向冲出“长矛准备迎击!”
一阵不知是杂乱紧张还是兴奋的喝声相应着亚历山大,阿格里人涌动着相互挤在一起把长矛在车阵边缘伸出去,他们可能看到那些正冲过来的法国人,他们有的骑马,有的奔跑,有些则在更远的地方支起火枪向着车阵射出零碎的弹丸。
当最前面一个骑兵撞开辆已经快要散架的粮车,可紧接着战马就被破碎的车身挡住,而马上的骑兵则在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就被从三面同时刺过来的几根长矛戳得东倒西歪时,他隐约听到那个随从用愤怒的声调喊着:“她有同谋,就是你带来的那个波西米亚人……”
然后亚历山大就抓起身边早已经准备好的一条长柄斧槊,和身边的阿格里人一起向着那些向缺口冲来的法国人迎了上去!
斧槊前面锋利的斧刃向下狠斩,亚历山大感觉到了砸在重物上让虎口发麻的震动,但他看到被他砸中肩膀的法国人在马上只是稍微摇晃,接着那个骑兵高举重剑向下疾砍。
亚历山大只来得及用斧槊突出的斧刃抵挡了一下,但是长剑依旧势不可挡的砍了下来。
一道光亮从旁边闪过,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多了柄剑的索菲娅用剑身狠狠敲中了那个法国人的脑袋,她的力气是那么大,以致即便穿着盔甲那个法国人依旧猛烈摇晃了一下,可这次他却不再幸运,还不等他稳住,索菲娅手里拿着的短火枪的枪口已经戳在他半敞的面甲缝隙里,随着一声闷响,那个法国人的头盔立刻像个点着炭火的炉子似的喷出了大股的浓烟。
骑兵的身体向后轰然倒去,而索菲娅的身子也突然被人从栽倒的马车上拽了下去!
“你疯了!”亚历山大气急败坏的吼叫着,他一边用手紧紧抱着索菲娅,一边依旧用单手奋力挥舞长矛,而这时伴随着法国人那边传来的一阵欢呼,另一批法国骑兵已经绕过车阵,开始向缺口冲来。
“我们挡不住的,会死在这里!”卡罗发出惊慌的喊叫,即便依托车阵,他也不相信这一次能挡住法国人的进攻。
“纳山,已经开始了”在这时,同样心底狂跳的亚历山大闪过这个念头。
“那个小子,我得再想想要不要把女儿嫁给他了。”
在法国人发现缺口后第一次进攻时,正坐在乔安娜对面的纳山站了起来,他面前摆着把马刀,旁边地上戳着根火把,而另一边则躺着两个正不住呻吟的卫士,虽然纳山知道这两个人更多的是在装可怜,可他还是在临走前一人一下用刀柄把他们敲昏了。
看到纳山行凶,乔安娜吓得哆嗦了一下,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次旅行会遇到这么多糟糕的事,那个贡布雷虽然很粗俗,可是和眼前这个可怕的波西米亚人比起来,甚至都算是很讲究礼仪了。
“到时候了。”纳山仔细听着,当听到夹杂在混乱中的整齐马蹄声从车阵另一边响起时,纳山嘟囔了一声,他从地上拔出火把向王后的马车走去“请原谅陛下,我也许可以请求波西米王后陛下赔你的马车钱。”
说着,纳山手臂一挥,火把直接投进了已经泼上了松油的马车里。
“轰”的一下,炙热的火焰腾空而起,马车瞬间燃烧起来,乔安娜甚至来不及发出叫喊,只能狼狈的弯下腰去躲避那迎面而来的灼人热浪。
黑暗中的火焰霎时照亮了整个车阵。
雪亮的刀枪,闪光的铠甲,喷射的枪口,还有绕着车阵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着车阵缺口冲来的法国骑兵与他们当中高举的旗帜。
这一切在瞬间都被以王后的马车为中心的火光笼罩在其中。
所有人在这时都不由一滞,背对火焰的阿格里人看着对面不由向他们身后看去,脸上露出诧异,或因为被火光闪得眼前发花不由挡住眼前的法国人强忍着不去回头,而站在凸坡上的格罗诺布子爵则因为这忽然发生的一幕满面愕然。
“那不勒斯人要干什么?”子爵心里莫名的浮起丝不安,虽然他立刻告诉自己这有点太好笑了,这些运送粮食的那不勒斯人完全就是一群靠着诡计手段搞突然袭击的懦夫,怎么可能是法国骑兵的对手,但是看着车阵中突然点燃的火堆,子爵心里莫名的想到了那些往往是自投罗网的飞虫。
“大人,他们不要是在发信号吧。”子爵身边的随从骑士忽然开口,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个念头就突然冒了出来。
“他们还能给谁,”格罗诺布子爵反驳了一声,可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的扭头向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的一侧谷地山坡上望去,然后他看着坡顶上一片若有若无,似乎很远,却又像随时都会冲到眼前的晃动黑影喃喃的说“发信号……”
“是骑兵!”
子爵的随从发出了之前阿格里人面对他们时发出的惊呼。
而眼神明显要比负了伤的子爵好得多的他也已经清楚的看到,从坡上冲下来的,是一群手里挥舞着马刀,正向着法国骑兵后方掩杀过去的敌人。
“波西米亚人。”站在车阵中的亚历山大终于吐出口气。
法国骑兵的确是这个时代最可怕的对手,面对这样的敌人也许根本就没有取胜的希望。
但是勇敢高贵,却又莽撞傲慢的法国骑兵有个致命弱点,就是一旦奔跑起来就和野猪一样,不会拐弯。
第九十章 初战(下)()
一个法国士兵垫着脚尖向前面看着,这是个年龄不大,嘴唇上刚长出一层绒毛的孩子。
从第一次参加战斗的紧张到无所事事的茫然,这个年轻的法国人既没有经验又过于兴奋,追求荣誉的热烈心情让他恨不得挤到前面代替那些止步不前的胆小鬼,同时他想象着自己是那些骑在高大战马上,正冲向敌阵的骑兵。
所以当听到从远处侧面传来的震动地面的轰响时,他完全没有注意。
法国人的目光完全被正在燃烧的敌人车阵吸引了,这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丰富的战利品,和回到家乡那些羡慕的目光。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离这个年轻人不远的一个老兵,经验让他听出了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似乎始终没有放缓,而从声音上他听出那是冲着位于队伍后面的他们来的。
己方的骑兵正在前面,那后面这些是什么人?
而且他们正向着自己的队伍奔来,却一点都听不到放缓马速的声音。
那个老兵几乎在听到声响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可他只来得及拼命发出一声“有敌人!”的警告,就看到从坡上滚滚而来,在昏暗中夹着数不清的雪亮闪光的黑影向着他们的队伍冲了过来。
年轻的法国人最终没有能看到战利品,也再也没有机会享受家乡人们的羡慕眼光,在老兵发出警告后,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他,只觉得从头顶突然贯下一股冷风,然后这冷风迅速掠过了他的上半身,当他扑倒在地之前,他看到了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从旁边冲过,有几滴热乎乎的东西溅在他脸上,他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更不知道他的脖子已经被砍开了一条直接割断了颈骨的很长口子。
波西米亚人几乎是沿着法国步兵队伍后面的边缘向着向前奔跑的,他们当中很少有人穿着沉重的盔甲,也没有人使用代表着骑士的荣耀与勇气的长矛和骑兵剑,相反更具异教风格的马刀是他们最趁手的兵器,每当从敌人身边掠过时,甚至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借着飞奔的马速和孔武有力的粗壮手臂的挥舞,锋利的马刀都会如切开奶酪一般瞬间在可怜敌人的身上留下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而不论这一刀是否真的成功,波西米亚人都不会停下来继续纠缠,他们会把这个敌人留给后面跟上来的同伴,同时催动战马继续向前奔跑,再次挥刀砍向下一个敌人。
格罗诺布子爵看到山坡左侧冲下来的敌人时,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边的波西米亚人吸引了。
虽然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一群骑兵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子爵却清楚的知道,这些敌人的出现给他带来了麻烦。
他看着波西米亚人以一种如旋风般的速度迅速从后面接近法国骑兵,然后在那些骑兵即便明知道背后出现了敌人却因为冲锋已经开始,无法及时调转方向而不得不继续向前奔跑时,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他们,然后开始从背后向他们发起了进攻。
子爵在这一刻的愤怒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这些敌人,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但是他们这种鞑靼和突厥人才会使用的卑劣手段触怒了他,子爵可以接受在面对面的战斗中被敌人击败,可却无法忍受这种被一群连正面交锋都不敢的盗贼似的敌人偷袭。
“冲上去,冲……上去!”子爵强忍着每次发出声音都会牵扯得肋下传来的异常疼痛不住对着远处呐喊,这让他因为过于激动没有去注意身边的随从骑士忽然变了的神色,也就更没注意距他稍远些的后面的步兵队伍突然传来的混乱。
“大人!”随从忽然抓住子爵的手臂强迫他转过身,虽然这让子爵疼得险些昏过去,但当他看到从步兵的侧旁不住掠过的那些影子时,格罗诺布子爵终于知道事情严重了。
法国人的两边山坡上都有敌人的骑兵,现在他们正分别从两侧发起进攻。
左侧的波西米亚人像追逐着一群疯狂且停不下来的野牛般的法国骑兵,而右侧的骑兵则如驱赶羊群般不停的在法国步兵队伍的背后和侧旁飞快掠过,挥刀砍杀。
“大人,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