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君怀归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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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君怀归日-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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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皇家的人天性凉薄,也许是多疑的人所特有的谨慎。锦柒发现——叶仲卿每年在她面前出现两次,每次前后不过十余天。每一次的相遇毫无规律,总是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离开——她也曾敏感的试探过、揣测过,可叶仲卿并没有随着逐渐推移的时日露出狐狸的尾巴:

    叶仲卿的教她骑马,带她穿过大街小巷,为她撑伞,教会她坐在树上看月亮,送她精巧的手炉,陪她一起放河灯,讲各种各样的趣事。她还记得有一次,在街上听到锦柒公主的风言风语时,叶仲卿是如何的替那公主打抱不平。锦柒诧异的问起,哪还气哼哼的人竟然并不知道那是非的主角,此刻就走在她身边。

    说起来,这一次的误打误撞,还是叶仲卿第一次登门拜访。

    锦柒幽幽的叹了口气。

    叶仲卿明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英气的眉毛、微微上翘的眼角、苍白但饱满的唇……是面相书上所说的,一生深情的那种面貌。就连他们的相处,也是书上最圆满的才子佳人的样子,她分明多少次看到那双笑到眯起的眼眸中,分明的宠溺。

    可怎么就摇身一变,叶仲卿就成了个和她一样的女子?

    锦柒的左手支起隐隐作痛的头,又叹了口气。

    究竟,我们以什么作为判定一个人的标准?是美好的样貌、是良好的家教、是温和的态度、是独特的性格、还是别的什么呢?倘若一个一起走了很久的人,突然被抹去了某些东西,那这个人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一个吗?

    如果不是,来年那件春衫穿给谁看;那一碗祛暑的梅汁儿分给谁喝;那叶落时肥美的紫蟹与谁同烹;那窗下只下了一半的棋同谁对弈。

    良久,锦柒微微俯下身子,轻声耳语。

    “快点,醒来吧”。

    。

    。

    。

    “快点,快点,你动作快点!”贴在门上才凉初隐约听见门外有动静,慌张的用背顶住门催促。

    “你安静!”

    对于做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勾当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所以凉初又问:“怎么还没好?”

    “好了!”香冷仔细检查了一下绳结,满意的招手示意凉初过来,“这样绑连牛都挣不开。”

    凉初依言走过来蹲下,伸手扯了扯那看起来就很复杂的绳结。见绳结纹丝不动,她面露赞许的点点头。

    这三天里,凉初简直过得不好极了,前两天碍于锦柒对叶仲卿看护的细心,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今早又一次从被追杀的噩梦中醒来,她就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此刻趁着锦柒去看“那被拐卖来的孩子”,她铁了心生拉着香冷来把叶仲卿给绑了的严实。

    门不期然开了,凉初和香冷迅速的站直,调出两个僵硬的笑容转身看着门口的锦柒。

    “你们干吗?”察觉有猫腻的人问。

    凉初和香冷罕见的,齐齐的摇起了头。

    锦柒皱了皱眉,正要再问,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回答道:“绑我。”

    那声音有些沙哑,顿了顿,带出了几分笑意,“用牛也挣不开的绳结。”

    “你们先出去。”收到公主殿下警告的眼神,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两个人,尴尬的如蒙大赦,依言走出去关好了门,锦柒皱眉坐下,“好些了吗?”

    “很好。”叶仲卿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被绑住不好使力,于是她无辜的微微抬了抬眉头“就是背上有点痒。”

    “嗯,那是伤口在愈合了。”中规中矩的回答。

    一时之间,房内的气氛有些闷,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仲卿尴尬的想抓抓自己的头,一抬手才发现自己还被绑着,于是她提气双手向外一分,“嘣”的一声绳子已经断成了几截,她随之就要坐起来。

    “你是嫌自己好的太快吗?”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她,手上的力气虽然不大,但也足以显示主人有些生气。

    “对不住。”叶仲卿老老实实躺好。

    “对不住什么?”

    “坐起来?”她说。

    笑话不好笑,没收到应有的效果。

    “瞒着你……”叶仲卿弱声细语,咬着自己的下唇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下锦柒,在发现后者一直低垂着眼脸看着别处时,她忐忐忑忑的有些慌张,“我是女子。”

    锦柒仍没有理她,一时之间,室内又陷入了一种寂静。

    “哐——”门被推开重重装在墙上,又弹回来一些。

    “哥哥!”门外一个小肉团飞速的跳上床,一头扎近仲卿怀里。

    “嘶——”烧灼般的疼痛从前胸和后背传来,叶仲卿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

    锦柒一下从床边站起,伸手就要拉开叶仲卿身上的衣服查看创口,叶仲卿却握住了她的手恳求般的摇了摇头。锦柒微皱了下眉,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光,不过还是顺从的收回了手。

    小肉球此刻被吓到了,乖乖的坐在一边,愧疚的偷偷抬眼看着叶仲卿。发现叶仲卿在看他时,赶忙又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上了泪珠,小嘴也瘪了起来。眼见小家伙有发展成抽泣的架势,叶仲卿急急的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挣开眼睛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怎么了,怎么了?”叶仲卿撑着床坐起来,用完好的左臂抱住坐在一边的小家伙,左手还亲昵的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谁惹了我的阿川?”

    小家伙知道自己撞痛了叶仲卿,用头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摇摇头没有说话。

    叶仲卿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她太了解眼前这个小家伙了,虽然他们鲜少见面,但是毕竟有着血浓于水的默契,小阿川一向有着让人心痛的懂事。

    她想了想,突然伸手向阿川的腰间挠去——

    “咯咯咯”阿川最怕痒,此刻猝不及防,不顾泪珠还在眼眶笑了起来。

    叶仲卿并不停手,反而用左臂夹住阿川,挠的更加起劲儿。阿川笑的摇摇晃晃,又不敢往叶仲卿的方向撞,最后竟然一咕噜从床上掉下去了。

    “哥,哥哥”阿川爬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不敢再靠近叶仲卿,他嘟嘟嘴嗔道:“你好烦。”

    “哟!长大了哦,敢嫌我烦了。”叶仲卿闻言双眉一挑,做出一副要下床的样子,“好小子,有本事别跑。”

    “哇——”阿川惊叫一声,转头就蹿出房去。

    “有本事回来!”

    阿川闻言跑的更快,叶仲卿探头,见到他转眼就像来时一样,风一般不见了,才终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强弩之末,带上了一种痛苦。锦柒见状,轻轻的扶她躺下,手指触到她右胸口,那里血已经浸湿了衣服,箭伤已经又崩裂开了。

    “疼吗?”

    她声音很轻,好似怕惊到她。

    “还好。”她并不太诚实。

    “骗子”锦柒的声音闷闷的,红了眼圈。

    叶仲卿苦笑,看来哄完小家伙,又要哄眼前的的人了。

第5章 故人之子() 
锦柒并不温柔的拉下叶仲卿肩头的衣服,并不温柔的拆下沾着血渍和外伤药的绷带,然后并不温柔的去拿药箱,在锦柒并不温柔的要处理伤口前,叶仲卿拦下了她。

    “七七。你,你一会儿下手轻点好不好?”叶仲卿盯着闪着寒光的刀,脑门上悄悄冒出一些细汗,她柔弱道:“我怕疼。”

    叶仲卿倒不是真的怕疼,从小在外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不是没过过,疼都早疼成了习惯。也不是信不过锦柒的医术,锦柒收拾药箱的时候她就看出门道来了。此刻,正是多年的就医经验,使她如此开口,因为她知道一个情绪不稳——尤其是带着愤怒情绪的医者,将会是多么可怕。

    听见叶仲卿这样说,锦柒虽然没有接腔,但脸上结的霜已经松动了不少。

    “为了报答七七。”叶仲卿为了避免锦柒离开后不再理她,抓准此刻的时机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有个人小时候身体很差,三岁那年更生了一场怪病,险些丢了小命。幸而,这人的父亲有个好友精于揣度天意,替她测命,说这人生而异象,若是做男儿来养才能平安长大。

    这个人的爹爹虽然不愿意,但见孩子病的奄奄一息,就索性依着那好友的话,将她当做男儿教养。说来也怪,自此居然一日日好了起来。”

    叶仲卿目光探向锦柒,见她脸上没什么异样,继续讲道:“后来等这孩子长到五岁,那好友又遥寄书信来,说这孩子不能在家生活,否则一生注定不得安宁。于是,家人们虽然舍不得,还是送她离开家乡,到了一个退隐的高手门下做弟子。此后,这人就一直在她师父门下长大。到了她十四岁那年,师父体恤她,准她一年回家小住两次。”

    锦柒此时已经离落的换好了药。

    “谁知道这人第一次回家,就遇到一个无助的少女,她看起来好像很镇定,实则惊慌的像一只小兔子。”

    叶仲卿讲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问:“七七,你说这少女可不可爱?”

    锦柒淡淡的看了叶仲卿一眼,并不停下手上的动作,道:“我不喜欢兔子。”

    “我喜欢。”肯定且不假思索的抢言。

    锦柒耳朵微微有些红了,她掩饰性的起身拿药箱,背过身语含催促:“不是说故事吗?好好的提什么兔子。”

    叶仲卿将锦柒的举动看的分明,笑的更加开心,“你早知道我在说谁的故事。”她眼睛追随着锦柒,又道:“说来真巧,每年我总共就只在这京城洛阳里呆一个月,偏偏咱们总遇见。”

    顿了半响,等锦柒坐下后叶仲卿问:“不好奇阿川是谁吗?”

    锦柒摇头。因为她知道无论问不问,叶仲卿会解释给她听的。

    “你这时应该追问我的,不然别人怎么跟你继续说下去。”叶仲卿义正言辞的表情逗笑了锦柒,但她还是摇头。

    “好吧。”气馁的人无奈的作罢,乖乖的继续说,“阿川是家母故人的儿子——顾相之子,你该知道顾相的。”

    顾相,锦柒当然知道,这是她玄央的丞相。月余前,洛阳城里还人人都羡慕的顾丞相,顾宇。

    好像没看出锦柒眼中的波澜。

    叶仲卿面色平静,不咸不淡的道:“阿川聪明乖巧,他母亲生前曾将他托付于我,让我多多庇护,自那时起他就是我最疼爱的的弟弟。不久前,我听说了顾家的事,虽然顾家是囚禁而非斩首,但阿川才十岁,这样的苦我不愿意让他试……”

    “其实顾相也早料到,顾家迟早会有衰落的一天,盛极则衰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道理。许是不愿坐实顾家叛国的罪名吧,他并不愿和我们一起离开。”叶仲卿说到这里,微微垂下头叹了口气,“皇上也是念了旧情的,关押顾相的是单独的房子,还有很多书。我不是没想过,要救他出来,但顾相却说他为官观后再没能好好读书,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叫我不准违背他的意愿。”

    锦柒听到这里,心头的滋味有些复杂。顾相不愧是当世的名相,只凭这一份胸襟,也足以当得了玄央的丞相。只怕这一次,父皇的决定是做错了。

    “再后来,为了躲避从囚禁之地追出的禁卫,我误闯进了这里。七七啊,果然我每次回京,我们都会偶遇”叶仲卿顿了顿,声音中沾染了些锦柒听不明了的情绪,“只是这次相见比以往都有趣吧?我成了朝廷钦犯。不过你别担心,今晚,我会带着阿川趁夜离开。”

    “你能去哪里?”

    问的有些急。

    “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叶仲卿挑起嘴角轻笑起来,“再说,并没有人知道我和顾家的渊源。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我不想你惹祸上身。”

    锦柒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忽然心头就有了一分火气,“此事与我有关,大大的有关,因为我便是当朝的公主——周!锦!柒!你若离开,此生便不必再见了!”锦柒说罢,全然不顾叶仲卿诧异的神色,转身开门愤然的走了出去。

    她没看见,叶仲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难得的叹了口气。

    。

    。

    。

    见锦柒袖袍带风的走下楼梯,谁也不看的走向内廷,香冷和凉初一脸诧异。

    “我以为公主是不会发火的。”良久,凉初愣愣的说,记忆中公主是情感内敛的人。

    “我也以为。”香冷也愣愣的说。

    。

    。

    。

    香冷顺眉低目的给景王续上了第二杯热茶,规矩的退下,在同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凉初身边站定。

    锦柒将茶杯端在手中,用杯盖慢慢拨开浮在水上的茶叶,轻轻的啜了一口。

    景王是申时来的,来了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锦柒了解景王,哥哥绝不是来喝茶的。景王也了解锦柒,他这个妹妹虽不是一母所生,可骨子里倒像极了自己。此刻两人就像是两个高手在对弈,因而谁也按兵不动。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动作,一旁的香冷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古天家的礼数最是周全。按理,景王手中的茶断不能凉了,凉了就是她们这些下人的不周,一个照顾不周的下人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但同样当朝礼仪,若是主人不发话,第三盏茶可就是送客茶了。她香冷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送景王的客。

    思前想后间,景王已经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威严的目光也似有若无的扫了过来。

    香冷眼一闭,咬牙就要去续那第三杯茶,手上一空,却是一旁的凉初端过茶盘走上前去。

    “凉初——”锦柒略一沉吟,叫住了她,遥遥的将茶杯举起“茶喝得久了,本宫好像有些醉茶,你和香冷去看看梅花糕可蒸好了。”

    “是。”凉初接过锦柒公主的茶杯,顺势撤下了景王的茶杯。

    见凉初和香冷退下,锦柒笑意盈盈的问:“哥哥许久不来七七这里了,不知今日什么风把哥哥吹来了?”

    “你疯了么,锦柒。”景王挑着眉,冷冷的看着眼前笑意未达眼底的人,“全洛阳都在找顾氏逃犯,你居然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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