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女俩有所争执了,他摇了摇头,不再去理会陈玑,转身就走进了房中,“文才见过三叔!三叔何事如此烦恼?”
“文才,坐吧!三叔没事!”陈洪进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文才已经按照三叔所言,尽力与这帮人亲近了,想必这两日,那沈公子应该就要开始挖地基了,要在城外长住,看来是没什么疑问了。只是文才有些不解,三叔为何不干脆将这些人绞杀了,一了百了呢?”
“说来倒是容易!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文才不知!倒是看这沈公子身边的人,都不像常人,人人孔武有力,都有一身武艺。他们从金陵而来,想必与唐国宫中有些关系。只是如今唐已亡国,文才实在是不知道,三叔有何忌惮,何必如此小心呢?”
“因为他叫沈少奕,是韩熙载和林仁肇的弟子,他身边那个康四平,原是唐宫禁军的副都虞候。而这个沈少奕,就是引宋军入金陵的最大功臣。这样一个人,你认为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泉州城吗?”
陈文才有些惊讶,稍稍陷入了沉思,陈洪进已然继续说道:“沈少奕相传祖籍泉州,如果只是简单的回归家乡,那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们至今不知道他回泉州的真实目的。此时正是风云变幻时,不可不小心啊!”
“文才知道了!不知三叔可还有吩咐?”
“前几日文顗送回消息,说是道上碰见了这些人,起了冲突。自他们进了泉州城,某早已安排人盯着他们了。你只需继续与之交好,如果能够探知沈少奕的真实来意,那是最好不过了。如若不然,就先行取得沈少奕的信任,伺机而动,每日照例汇报就是。”
看着陈文才出去了,陈洪进单手支起,轻轻的揉动着自己的太阳穴,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沈少奕这样一个人,让他不得不头痛。他头痛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大宋吞并唐国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早。
在听到金陵城破的时候,他就马上做出了反应,让胞弟陈洪铦前往汴梁,准备纳土归宋了。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想要不去面对都是不成了。只是,赵匡胤留给他的时间真的太短了,只是短短的经略清源军两年,他甚至都还没有完全消除留从效的影响,不得不加大力度揽财,尽快让自己手上的军队强大一些,因为没有了军队,他什么都不是。
他想要拥军自重,只是这时间太短,事情太难了,只有退而求其次,尽量的让自己手上的筹码强大一些,让赵匡胤看在眼里,这才有底气去和赵匡胤谈判。按照他的设想,名义上的泉州,肯定会被赵匡胤纳入怀中,只是实际上的泉州呢?
作为一个枭雄,至少他是这样自己认为的。他知道,赵匡胤肯定会明白自己是装病不朝,只是赵匡胤却也肯定不会点破,一定会给自己留在泉州的机会的,只要自己还在泉州,那么不管是谁来了泉州,得到的不过是表面的控制权,泉州城依然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眼前,他想要弄清楚的是,沈少奕的到来,到底是个人之举,还是赵匡胤的意思。如果是个人之举,他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是赵匡胤的意思,他就要想办法知道沈少奕的真实来意,尽快的想出应对之策了。
陈玑完全想不明白自己父亲的举措,既然要纳土归宋,又装病不朝,那是对宋庭的一种藐视,赵匡胤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大兵压境的。短短两年时间,清源军的数量已经从原来的四万人涨到了七万人,相比于泉漳两地三十几万的人口来说,这已经到了一种极限了。
只是,父亲为了这三万人,竟然置百姓于不顾,将一个繁荣的泉州城搞得民不聊生,商旅不肯进港,为了一己私利,倒行逆施,实在是让她痛心不已。
“妹妹!”
陈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街上传来,她抬头看去,大哥陈文显正站在一家酒楼前的台阶上,将进未进。
“大哥!”
陈文显听得出陈玑语气中的委屈,下了台阶,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陈玑的头发,“妹妹,是不是又和父亲顶嘴了?算了,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倒不如陪大哥去喝上两杯,如何?”
“大哥,我······”
“好啦!好啦!”陈文显直接揽住了陈玑的肩头,“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美食,几杯好酒不能解决的呢?如果不能,那就来几顿美食,几壶好酒。”
“大哥,你又逗我!”
“走走走,有什么烦恼说给大哥听!”
陈玑无奈苦笑,却是只能被陈文显拉着,迈进了酒楼。早有眼尖的掌柜亲自迎了出来,将二人迎上了二楼的雅间。
第98章 废招贤馆()
“您就是喻先生?”
沈少奕有些惊讶,黄师傅请来的这个喻皓,却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色有些颓黑,整个人十分的纤瘦,身上穿着的衣裳极为的单薄,都是有些破旧了,甚至打了几个补丁,怎么的就被黄师傅称为大师了呢?
“正是在下!见过沈公子!”
喻皓脸上带着微笑,他自然看出了这个东家的疑虑了,只是却不开口解释,反而一边的黄师傅开口了,“沈公子是否觉得喻先生太过年轻了?”
“确实如此!”既然黄师傅都这般问了,沈少奕干脆就如实回答了。
“沈公子放心,喻先生这是家传的手艺。”
“哦?”
“沈公子,喻皓是十年前随家父进了留节度使的招贤馆的,七八岁便跟在先父身边出工,不过只是学到了先父的一些皮毛,大师之名是黄叔过誉了。”
沈少奕点了点头,至少这个喻皓还知道谦虚,而且说话不卑不亢,没有一点真本事的人,是不敢这样说话的。
“沈公子,既然您将建宅的大事交给了老黄,老黄我自然不敢怠慢。喻先生家中只有老母亲一人,还需赡养,倒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公子看了自知。”
黄师傅这样一说,喻皓略微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但是又很快抬起头来,平视着沈少奕,他并不以为,自己努力的想有一份收入,以此来赡养家中老母,有何不妥!
沈少奕却是听出了黄师傅对这个喻皓的推崇,喻皓称呼他为黄叔,显然是拿他当长辈了,黄师傅却一直称呼喻皓为喻先生,反而证明了喻皓在黄师傅的眼中,是平辈论交的,唯有面对有真本事的人,才会让人心悦诚服,不去计较年纪与辈分了。
“好吧!那一切便交给二位了,若有什么需要,二位尽管与沈某提及就是!”
两人答应了一声,沈少奕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喊道:“喻先生!”
“哦!公子有何事吩咐?”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沈少奕。
“方才听喻先生提起招贤馆,可是留节度使设立的那个招贤馆?”
“正是!”
“早就听说招贤馆揽四方英才,留节度使不惜重金,怎的喻先生如此落魄?”
“那已经是早些年的事情了,自打招贤馆归了陈家,换了馆主,如今几乎已是人去楼空,成了陈家的一处私宅了。”
“哦!”沈少奕有些惊讶,他当然知道,人才对于社会的发展是有多么重要的,却也不知道为何陈洪进会如此做。
“往日招贤馆中的同仁,多有倡议,留节度使大人也大多会采纳的。只是后来陈家得势,却是将这些倡议束之高阁,难免就寒了大家的心,有个别人还在节度使司衙门做事,大部分的人,却都自行退出了招贤馆了。喻皓家中本也有几许积蓄,只是两年前先父病重,却是花光了家中积蓄,连房子都是卖掉了。如此落魄,倒是让沈公子见笑了!”
沈少奕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后世多少人都因为家中一人病倒,导致倾家荡产,喻家若还有招贤馆的俸禄,倒也不至于如此,只是断了这门生计,看泉州这两年都是在倒退,应该新建的宅子极少,才让喻皓没了接活的生计。
“老陶,取些银子来!”
“好的,公子!”
陶海亮如今几乎便成了沈少奕的管家了,他又为人精明,沈少奕干脆将财产大权都交在了他的手上了。他上前两步,将钱袋打开,沈少奕看着其中有两锭二十两的大银,还有一些铜钱,干脆就取出了一锭大银来,直接放入黄师傅的手中,“黄师傅,这银子就算是沈某提前付的工钱了,您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沈公子,这······”
“黄师傅,难道没有人提前付过工钱?”
“有是有,只是这也太多了!”
“有就好了,沈某还要仰仗二位呢!”
沈少奕微笑着将银子推了回去,转身就走,完全不给黄师傅反应的机会,只留下他二人独自在微凉的春风中呆立良久后才反应了过来。
“沈公子,赵小姐果然没有说错!”
“哦!没说错什么?”对于陶海亮突然说出的话,沈少奕自是也有些好奇,放慢了脚步问道。
“我们赵小姐说,沈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
陶海亮与沈少奕也是相处多时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实话实说沈少奕是肯定不会生气的。果然沈少奕笑了,“赵小姐此话不假,沈某本就不是什么成大事的人,只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啊!若是可以,沈某倒想着有草屋几间,良田数亩,能混一个温饱也就是了!”
沈少奕这么一说,陶海亮不禁摇头,在沈少奕的身后低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赵小姐怎么就看上你小子了!”
“老陶,你说什么?”
沈少奕却是没有听清陶海亮说些什么,当即问了一句。陶海亮当即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哈哈,没说什么,刚才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小坑,差点摔倒,骂一下地上那坑而已。”
他可不敢说实话,只是兄弟们私下里还是会讨论,明眼人也看得出来,这赵瑾对沈少奕很是与众不同,单是吩咐在沈少奕的宅子边上也建上一处宅子,就让人浮想联翩了。以赵瑾尊贵的身份,就像沈少奕说的,不是公主,胜似公主,她好好的呆在汴梁享受不好,为什么非得要与沈少奕为邻呢?
这里远离京城,她赵瑾总不可能在此长住吧?若是只当这里是一处落脚的地方,根本不必给康四平这么多银子,建这么大的宅子,偶尔来时,住到衙门里,或者住在沈家,他沈少奕总不敢说不吧?
陶海亮正自瞎想,却听得沈少奕的声音传来:“老陶,这里的事情你多多挂心,有时间的时候,不妨也探听探听招贤馆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这可都是人才啊,将来也许有用。”
“好的!老陶记下了!”
第99章 陈玑相求()
“沈公子,来来来,文才敬您一杯!”
“陈大人客气了!”
沈少奕端起酒杯来,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陈文才却是将杯中酒全部倒入口中,喉咙一动,一杯酒就这样不见了。他酒量可比沈少奕好多了,一壶酒有一大半都落入他的肚里,说话都是有些打结了,“沈公子,您···您可想好了没?要···要做什么营生?”
“还没想好!倒是陈大人若是有什么门道,那就帮忙着推荐一二!”
“好说!好说!”陈文才站起,有些踉跄着,“不说了,不说了,醉···醉了!该···该回了。”
“陈大人慢走!”
沈少奕扶了陈文才一把,将他送到了门口。陈文才转身拨开沈少奕的手,“兄···兄弟,别···别送了!”
沈少奕看着陈文才踉踉跄跄的走了,却是感觉大街对面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他抬起头来,对面却是站着一个女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他想了想,一时却没想出来是谁,便转身进了酒馆,付完酒钱后走了出去。
他沿着东西大街走了一段,过了开元寺,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着,瞬间转过身去,却是听到了一声惊呼,一个身影差点就撞入他的怀中去,在相隔一尺处才站住了脚,接着后退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在下?”沈少奕总算看清了,眼前这人,却正是方才在酒馆对面看着自己的那个女子。
“这大路朝天的,许你走,就不许小女子走了吗?”
“你是陈洪进的女儿!”沈少奕总算是认出来了,面前这个女子是陈玑,难怪总觉得有些眼熟了。
“沈公子记性真好!”陈玑笑了,她倒是没有想到,两人只是远远的对望了一眼,甚至连见面都谈不上,沈少奕竟然还记得。
“陈小姐认识沈某?”
“沈公子忘记了你我曾远远的见过一面吗?”
“哦!原来陈小姐的记性也不差啊!倒是陈小姐怎么会知道沈某的姓氏的?”
“沈公子既然知道小女子是谁,当然也知道想要知道你的姓名来历,并不是什么难事。”
“陈小姐有事?”沈少奕不禁眉头一皱,陈玑的突然来到,让他突然有了一丝不安,这是不是代表着陈洪进其实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来意呢?
“当然!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少奕到了泉州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茶楼,就在开元寺的后街上,倒是十分的清幽。
“沈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陈小姐有事求沈某?”沈少奕有些惊讶,“令尊是节度使大人,还有什么事情是陈小姐办不到的,要求到陈某身上来呢?”
“这是小女子私人的事情。”
“哦!那陈小姐不妨说来听听!”沈少奕想不出这陈玑会有什么事情要求到自己头上,便也有些兴趣了。
“小女子陈玑,求沈公子有朝一日,若是陈家得罪了沈公子,沈公子大人大量,能够放我陈家一马!”
“这······”沈少奕顿时愣住,“陈小姐是不是求错人了?”
“从京城刚刚传来的消息,沈公子的恩师韩大人已经在来泉州的路上了,沈公子认为小女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