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牵着手靠在一起坐下,不知情的看着两个少年男子如此亲密,自然是有些不大顺眼,沈少奕却也不去管他。周薇薇靠在沈少奕身上,脸色酡红,只感觉心肝儿扑通扑通的,从来都没有跳得这么快过。
她平日里家教甚严,自十二岁起,即使和沈少奕偶尔见面,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要说是如此亲热了,即使是碰一下小手那也是不行的,又何曾如此靠近一个自己并不讨厌的少年郎。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似乎也习惯了这安全的暧昧感觉了,在这春寒料峭之下,从沈少奕身上传来的温暖,早已盖过了一切,只让她觉得无比的舒心和自然。这样一来,她也就有那个精神去看那高台上曼妙的舞姿了。沈少奕倒是将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周薇薇的身上了,只是偶尔才会抬头看一眼那台上的舞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画舫上的乐声停止,众人都已认识的那个半老徐娘的班主玉娘从珠帘之后走上台来,这一次却并没有直接开口宣布下一个曲目,反倒是开口说道:“感谢诸位官人今夜捧场我‘红袖班’,奴家在此有礼了!”
众人轰然叫好,也有不少以为是今夜的节目已经完结,却听那玉娘高声说道:“谢谢!谢谢!夜色渐浓,我‘红袖班’为贺上元之喜的献舞也行将结束,只余最后一场舞乐,却是要给诸位官人介绍一位新人。”
这四周本就大多是附庸风雅之人,听到玉娘如此郑重的将一位新人的舞乐放在最后,心知这新人定然不同凡响,顿时叫起好来。
“这新人名叫采莲,今年不过是一十五岁,却是自幼修习舞乐,也有一奇妙之处,不知各位官人是否想要知晓?”
“玉娘,赶紧说,我等都等不及了!”
人群中有人怪叫,顿时惹来一阵善意的笑声,那玉娘却也是笑得花枝乱颤:“这奇妙之处呢,等到采莲出来,诸位自然知晓!”
“玉娘,你这不是吊我等的胃口吗?”
“岂敢!岂敢!这位官人说笑了!不过呢,今日难得有如此多泛舟前来的官人捧场,玉娘倒是想送舟中的官人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快快说来!”
“奴家知道各位官人都是金陵城有名的才子,想着趁今日上元佳节,请诸位为我家采莲赋诗一首,若是我家采莲看得上的,不仅仅可以从小舟登上画舫,坐于台前欣赏采莲的舞姿,今后还可以成为我‘红袖班’的贵宾,来我红袖楼可免入门资,一切消费只收半价。”
这一下顿时议论声四起,要知道这“红袖班”是金陵最大的舞乐班,那红袖楼每次演出,光是入门资就要两两银子,里边的消费更是惊人,一人独往,没个二十两银子是出不来的。金陵素来繁华,诗书舞乐之风盛行,又达官贵人众多,互为攀比更是屡见不鲜,也造就了这红袖楼日进斗金,却又人人趋之若鹜的景象,玉娘开出这样的条件,不可谓不吸引人,最重要的还是能成为红袖楼的贵宾,那可是极为有面子的事情。
“玉娘,这般说来,我等这些在画舫上的人,岂不是要吃亏了?”
“官人说笑,这贵宾之位,却有两人,一个就在画舫之上,又怎算吃亏呢?”
“原来如此!”这画舫上的人,总算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沈少奕却是摇头苦笑,这红袖楼做的好一个营销的手段啊!
“既然诸位官人没有异议,那奴家就先请出采莲,就请诸位官人以采莲本人为题,赋诗一首。”
四下轰然叫好,皆因被这玉娘吊足了胃口,未免对那采莲便多了一些想要一窥究竟的念想。却见有四个舞女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拿了出来,送到众人的手中去了。
“有请采莲姑娘!”
随着玉娘这一声落下,鼓乐之声响起,那珠帘轻轻晃动之间,却见两个舞女扶着一个身绕白纱的女子,缓步走上了高台。
众人无不惊呆,只见那女子身材矮小,看来肯定不到一米有五,但却是高鼻深目,肤若凝脂,极尽艳丽。而这小小的身子上,却是该有的地方有,该没有地方没有,蜂腰翘臀,全身洁白无瑕,最主要的是那异域风情,更是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只是更为令人惊奇的是,这采莲竟然是赤足而上,脚上不着舞鞋,那一对小脚却是异于常人,看着不过也就三寸而已。众人不由惊叹,想来这就是那玉娘所说的奇妙之处了,无数人心中都是有同一个想法,若是能够将这般小巧可爱的玉足捧在手心把玩,纵使是短寿十年,那也是值得的。
沈少奕却只是看了一眼,感叹这是否就是三寸金莲的来处,却也不再去看那采莲了。他不管是在电视上,还是生活中,没少见过洋人,自然心里蔑视这些目瞪口呆的人少见多怪了。
周薇薇却是也有些看呆,她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美足,不禁心里暗自拿自己的一双玉足去和那采莲的小脚相比,难免自惭形秽。
“哥哥,你说薇薇要是有这样一双小巧的玉足,那该有多好啊!”
“这有什么好的!风吹就倒,走路都要人扶着。我倒是喜欢薇薇这样的。”
“啊!哥哥,你说什么呢?”
周薇薇顿时脸色羞红,在灯火照亮之下,愈发显得娇媚无比。沈少奕这才想起,自己说的这一句话,是该有何等的轻浮。
他正自懊恼不已,深恐被周薇薇误会了,口中却听得一声重重的冷哼传来,充满了不屑。
第23章 出其不意()
沈少奕和周薇薇被这冷哼声惊醒,转头望去,却是临舟上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人,约莫二十左右,正冷冷的看着他们。
周薇薇本是女扮男装,沈少奕自然不想惹事,当即转过头来,不再去理睬那书生。周薇薇自然知道沈少奕的心情,小手在沈少奕手上轻轻一握,以示安慰。
两人如此,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此,那三个书生本就见两人亲亲我我,颇为的不顺眼,此刻见二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顿时觉得是被人轻视了,另一人当即开口说道:“何兄方才这声冷哼,可是见不惯明明好好的两个少年郎,不好好做人,却有龙阳之好,行那断袖分桃之举?”
“正是!正是!高兄所言极是,我辈读圣贤之书,行圣贤之事,又岂可学那魏王,落得千古一笑柄。”
“两位兄台高见!也不知是何处之人,尽会这些龌龊之事,混入我等身边,实在是污人耳目啊!”
三人这一唱一和的,沈少奕和周薇薇又怎会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周薇薇虽然内心有些愤懑,但还是不想惹事,沈少奕却是不一样,别人说自己行,如此污蔑周薇薇却是不行。他顿时火大,转头对着那三人说道:“三位自诩读圣贤书,行圣贤事,难道先生没有教你们莫言人非吗?”
“哟!”那三人听到沈少奕如此发问,姓高的却是率先开口:“原来两位也是读过圣贤书的,真是失敬啊!失敬!只是你既然做得,难道就不容我等说得?”
沈少奕原本正要出言反驳,却是被周薇薇轻轻拉了一下,他也知道周薇薇不能暴露身份,当即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却也不再去和那人争辩了。
那三人见沈少奕不敢争辩,更是以为沈少奕心中有愧,看向沈少奕和周薇薇的眼神更加的轻蔑了,那姓何的却是开口说道:“两位兄台,赶紧写诗啊!莫要与这般不知廉耻之人多话了,免得污了我等之口。”
沈少奕心中难免愤愤,但碍于周薇薇在旁,一时却也不好发火,转念一想,这三人如此自大,虽然不能当面回敬,想个法子折一折他们的威风也是好的。他原本并无意赋诗,此刻却是低头与周薇薇轻声说了起来,周薇薇更是连连点头。
沈少奕见周薇薇同意,当即取来一边的纸笔,快速的在纸上写了起来,又给周薇薇看了,周薇薇连连点头,就静等红袖班的舞女前来收回了。
不久那四个舞女再次走出,将纸笔全部收了回去,自去那珠帘之后,想是让人品鉴去了。那珠帘之后,隐约只看见有几个人坐着,却是看不清楚到底是谁,想来应该是什么名家,才有资格坐在那里了。
等得片刻,便见那玉娘走了出来,开始当众念读那经过评定的诗词,内里却也有不少佳作,闻者纷纷叫好,自是都会与自己所写的暗自对比一番。被唱到名讳之人,自然兴高采烈,同舟之人,更是与有荣焉。
偏生方才出言讥讽的那三人中,姓高的那人写的词也在其列,三人不禁兴高采烈,自是不断拿那轻蔑的眼神去看沈少奕二人。却原来三人都见沈少奕也是写了一首,至今未见玉娘念出,看来自然是比不上自己的了。
很快那玉娘便已将手中诗词念完,却还没有沈少奕所写的,那三人更是得意,不断的说一些讥讽的话。玉娘却已是转身走入珠帘之后,不久却是拿着两张纸出来,众人都是知道,这极有可能便是今日最佳的两篇诗词了,无不屏息凝神,静等玉娘念出。
“得幸今日有大家光临,玉娘不胜荣幸。玉娘手上,便是由大家评定的今日最佳之作了,敬请诸位官人听来。这第一首,却是舫上高人所作,乃是词牌《浣溪沙…玉琢》。”
众人听说此乃高人所作,自然都是鸦雀无声,只听得玉娘缓缓念出:
波映佳人似玉肌,
夜挑红烛舞并蹄。
寸足无声红鸾帐,
细品其中弃轻衣。
本是鸳鸯水中嬉,
羞得明月布云雨。
这词中之意,念出之后,众人无不叫好,自然都是明得词中之意,有极尽奢靡放荡之风,恰好与人人心中所思别无二致,众人便都想到了这词中描写的场景,无不将自己代入其中,不禁悠然神往。
只是当玉娘念到那词作人之名李隐时,却是并未见人站起,众人未免诧异,都是将目光看向那珠帘之后,想必如此佳作,定然是这珠帘之后,哪位大家的作品了,拔得头筹,却也无可非议。
“这第二首么,乃是舟中才子所作,词牌《鹊桥仙…上元夜思》。”
众人听得是舟中之人所作,自然更是有了兴趣,毕竟众多名士都在画舫之中,却也不知是何人,竟然能成为这小舟之中的魁首。却听那玉娘轻咳两声,缓缓念出:
灯环舫间,
翩翩如燕,
风泣潇潇浓怨。
上元昔祝万民欢,
尽付与,烟消魂断。
退居南岸,
江山何还?
犹自隔江欢唱。
莲足舞衣意相传,
试与问,
何敢言浪?
玉娘话落,四下已是一片鸦雀无声,人人低头不语,心中想的却是江北如今已经尽付与宋,自己却不知忧国忧民,反而在这里形骸放浪,思来确实不该。自李璟奉宋为正溯以来,江南百姓,无不日思夜想,期望王师北上,能够收复失地。
也因此,无数忧国忧民的名家士子,忠义之臣,无不借此抒怀,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克复故地,却也因此形成了一时风尚。此刻一听完这首《鹊桥仙…上元夜思》,那声声句句,虽然用词并不华丽,但却都是如擂如箭,直入心中,想起自己还在此声色犬马,自是都觉得羞愧难当了。
却也没人想到,这不过是沈少奕想到的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而已,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诗词能胜过别人,那么,也就只有如此这般,才能出其不意。而这摆在面前的事实,也证明了沈少奕这一手果然可行。
第24章 国主李煜()
珠帘之后,韩熙载就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有些得意,方才他还未看署名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沈少奕的字来了,更何况,最后的署名是无争,无争是沈少奕的字,还是韩熙载为沈少奕取的。自己的这个弟子果然是与众不同,在这个万民欢庆的时候,竟然敢写出这样看着有些大逆不道的词来,也不怕掉了脑袋。
掉了脑袋?显然是不会的了。韩熙载偷偷看了一眼主位上那二十七八岁,长得极为文静的年轻男子,能够在这里占据主位的人,自然不是常人了,那是登位还不到三年的皇帝李煜,或者已经不能叫皇帝了,叫国主更加的妥当一些。
李煜现在的眼睛些微的有一点红,自从坐上这个龙椅以后,他鲜少会有这样的样子,大多数的时候,他宁愿忘却很多他不愿意去想的事情,沉迷于学问之中,或者是看一场歌舞,也或者是与皇后游一游皇宫的御花园,对于这些声色犬马之事,他比起很多人来都要在行。
他的本性就是这般,恬淡而又时常有些哀伤,对很多事情又都不喜欢去理会,只是对于他喜欢的东西,又有着一股劲,显得很是执拗。自从有些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太子,登上了皇位,有了权力之后,他的这种执拗更加的显现出来了,大臣们对于这些在后宫发生的事情,自然都是有所耳闻的,但也苦无良策。
李煜本来看着自己所写的《浣溪沙…玉琢》有些洋洋得意,他认为无论如何,今日这个头筹是肯定跑不掉了,在对比了在自己手上的那叠画舫上的诗词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了,脸上也带着自得的笑意。
他与韩熙载交换了手上的诗稿,两人轻声的谈论着,为这些诗词做一个简单的评定。韩熙载直接将沈少奕的词放在了最后一张,这样做可以让李煜从歌功颂德、风花雪月之中,感觉犹如跌入冰窟之中一样的寒冷,无疑作用也是最大的,韩熙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点醒这个风流倜傥的天子,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在看到李煜愣住的时候,韩熙载就知道起了效果了,当李煜连眼眶都是红了的时候,韩熙载暗自发誓,回头要好好的表扬一下那个臭小子了,说不定也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为那个臭小子谋得一官半职了。
他从珠帘之后望了出去,寻找着沈少奕的身影,终于远远的看见沈少奕正和一个少年,手拉手的站在小船上。他不由得眉头一皱,难道这小子喜欢这调调?不会吧?
这让韩熙载不得不仔细的看了起来,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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