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正帝简直气笑了,转头看着赢祥,莫名道:“连十三弟都这样想?朕多咱和你说过,要动贾环了?”
赢祥抽了抽嘴角,笑道:“是臣弟妄自猜测的。”
隆正帝却不笑了,冷声道:“这就是这个混账恶心人之处,连十三弟都这样猜测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赢祥皱眉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臣弟也看了黑冰台呈上来的卷宗,贾环似也没甚不轨之心,整日里在家里和他家的姊妹们混顽,醉生梦死,也不和外面联系,连牛继宗他们都没见过……”
隆正帝沉声道:“他想干什么?他就是想恶心朕!
这混帐从来都不肯吃亏,朕关了他入天牢,他反手就给朕来了这样一手。
他只想恶心朕,却让军方对朕产生了不小的意见……”声音转寒。
赢祥劝道:“皇上,如今天下平稳,西域归复,厄罗斯又有内乱。内忧外患皆无,军方……不再那样重要。皇上却不必太过在意……
贾环收敛家中产业,想来也是因为知道了敬畏。
知道敬畏,就远比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好得多。
有皇上护着,总能保他一世富贵。
时间久了,他纵然有些小伎俩小心思,也就散了。
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
隆正帝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赢祥,道:“那混帐东西回来,你也不好再往贾家送东西了吧?”
贾环在西域时,借着荆王府世子赢谷每回往贾府送礼的机会,都会帮赢祥捎带一份。
如今贾环归来,又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赢谷都不敢轻易上门了,赢祥自然也没了机会。
不过,隆正帝话中深意,却是在调侃赢祥帮贾环说话。
好意是坏意,赢祥一时都拿捏不准……
不过,没等赢祥回答,隆正帝就略过了这一层,正色道:“秦梁凯旋归来,朕要亲自郊迎,立天坛祭天,此事极为重要,容不得半点疏漏。此事过后,朝廷将会彻底平稳。到那时,不管谁还想在暗处做小动作,都无济于事。
十三弟,这件事,你和张廷玉一起准备。”
赢祥躬身应下后,又道:“虽不是泰山封禅,但皇上之伟业丰功,却不下于秦皇汉武。
天坛拟建于神京城西三里外,到时,诸宗室王公,武勋亲贵,文武大臣,并太学学生,都将到列。
除此之外,张衡臣还请来了曲阜孔家家主孔继宗,亚圣孟家家主孟言,以及桐城四老……”
“哦?!”
隆正帝听到宗室王公、武勋亲贵时没什么反应,听到孔圣孟圣后人时,面色微微一变,待听到桐城四老时,面色就彻底变了,竟变得颇为惊喜,道:“张爱卿连桐城四老都邀请出山了?”
赢祥笑道:“当今天下,士林以桐城四老为当代文宗。桐城派,亦是士林中屈指可数的大派。张衡臣便是桐城派出身,师承桐城四老之一。他能请得动四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赢祥说的清淡,可隆正帝却极为兴奋,他连连摆手道:“十三弟却是说差了。桐城四老,之所以能执士林之牛耳,绝非只是他们道德文章做的好,更重要的,是他们德行昭然,皆为大德之人。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朕让人去桐城瞧过他们,的确是颇有古之圣人风德,并非沽名钓誉之徒。
太上皇在时,就曾想派人去请他们入宫谈话,可每每派去之人,却总是无功而返。
却不想,如今他们竟然能够出山!”
看着极少见兴奋的几乎难以自制的隆正帝,赢祥心中轻轻一叹。
士林曾经长达二十年被忠顺王一脉把持,纵然隆正帝上位以后,文臣和他却始终难以合拍。
这个情况,绝非隆正帝自己愿意看到。
如今虽然通过大肆提拔潜邸旧臣,更换文官大臣。
可是连隆正帝自己都不信,这些文官大臣是和他一心的。
包括那些被他提拔起来,甚至提拔成内阁阁臣的大臣。
就是因为,几十年来,他在士林中的名声,可以用不堪来形容……
而隆正帝自身却清醒的知道,治理天下,始终都是要用文官的。
所以,他内心其实急迫的,想改变这种局面。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好的契机。
但是,如果数日后,收复西域的大军凯旋归来,隆正帝趁机祭天时,桐城四老出现,给他站台。
以桐城四老巨大显著的德行威望,足以让隆正帝的局势发生巨大的改变,甚至可以一举扭转不利的局面。
这对隆正帝来说,简直不能用惊喜来形容。
而且,连太上皇当年都无法让桐城四老出山站台,如今他却能够做到。
这岂不是说,在桐城四老眼中,他隆正帝的德行,是超越太上皇的?
这一点,隆正帝从不怀疑。
太上皇宽容待人,不管是宗室还是勋贵还是文武大臣,几乎无人没受过太上皇的好处。
可是,桐城四老却不是宗室勋贵,也不是文武大臣。
他们是白身,想来,更能看清楚底层百姓的境遇。
太上皇在时,他们是什么样的。
如今他隆正帝上位,百姓又是什么样的!
如此一想,隆正帝似乎明白了,那四老肯出山为他站台助威的原因。
果然,这才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十三弟,传朕旨意,让张廷玉务必保证桐城四老,在十月十八前进京。所过沿途诸省,以奉御驾之态,服侍好四老行车起居。若有半分怠慢,严惩不贷!
另外,从内务府调四驾马车,行御道前去迎接!”
隆正帝难掩激动道。
赢祥自然知道这四位在士林中影响巨大的老人,对隆正帝意味着什么,因此,他没有任何推诿,接下旨意,又笑道:“皇上,论舒适平稳,内务府出的马车,比起贾家造的,却是差上许多。”
隆正帝毫不犹豫挥手道:“那就去贾家要四驾!还有,告诉贾环,十月十八,朕要在祭坛上看到他!再敢乱搞名堂,真当朕的板子打不下去吗?”
“喏。”
……
大观园,蘅芜苑。
说来有趣,今日贾环强势宣布婚期后,再想进潇湘馆和云来阁,却是不能了。
依礼,在成亲前,规矩是新郎不能见新娘的。
否则,会让人笑话。
这一点,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执行的颇为坚定。
不过,虽然不能相见,可在两人隔着门与贾环说话的声音中,贾环都能听出浓浓的喜意。
无论古今,每个少女,都会憧憬穿上婚衣喜服,嫁与情郎的那天。
而且,不知多少人今日来给她们道喜……
进不得她们的门,夜里,贾环便去了蘅芜苑。
今日之事,对林史二女来说,是惊喜之事。
然而对薛宝钗,却有些残忍。
因为对于成亲之事,薛宝钗心里总有一处伤口。
当日她的婚事,办的也算轰动。
只是,最后却成了一场空。
“商贾贱婢,失怙少教,焉能成为宁国大妇”之言,每每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插的她心头剧痛。
只是,当贾环看到她时,她却依旧如空谷幽兰般,浅浅一笑。
丝毫看不出她内心的波澜。
明月当空,庭院中芭蕉渐黄。
凉意袭人。
灯火月色下,一身藕荷色单衣的薛宝钗,看起来竟有些怜人。
贾环上前拥住她,没有说话。
薛宝钗似乎没想到贾环会这样温柔,眼神融化了些,将臻首,轻轻的靠在贾环肩头。
不知怎地,两行清泪,就那样落下,顺着脸颊,低落在贾环前襟。
贾环低头,轻轻吻去她的眼泪,柔声道:“你应该知道,在我心里,你和她们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没有一丝说服力。
薛宝钗又如何能信?
不过,她是极聪明的人,却不会说出,只是笑了笑。
贾环笑道:“我知道你不信,或许因为性格,或者其他因素,使得我和林姐姐更合拍,也喜欢和云儿在一起玩耍。但这并不代表,在我心里,你的地位就低于她们。
你应该知道,我是离经叛道的人。
小吉祥不过一丫鬟,可在我眼里,和惜春也没甚区别。
至于妻妾之别,对我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都是我的老婆,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自己性格沉闷,不讨爷的喜。”
薛宝钗垂下眼帘,语气有些淡淡的伤感,说道。
贾环笑道:“从前或许有些,但如今哪里还会?在我跟前,你也不沉闷了,我很喜欢呢。”
明白贾环所指,薛宝钗俏脸上飞起一抹晕红。
贾环又笑道:“不只是闺房之乐,还有你的稳重细致。我不会如哄小女孩子一样哄你,更愿意和你平静温馨的讲道理。
我喜欢你的柔顺,喜欢你的周到。
所以,希望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苦着自己,我会心疼的。”
“真的?”
薛宝钗抬起眼帘,杏眼亮晶晶的看着贾环,颤声问道。
贾环捧起她的脸,亲了亲,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爷的女人,爷不心疼谁心疼?”
这一刻,薛宝钗脸上骤然浮现极明媚的笑容,灿如夏花。
她看得出,贾环说的是真心的。
“爷……”
“嗯?”
“爱我……”
……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尤氏姊妹()
贾环最近过的,很有些春风得意。
家里一园子的女人,性格虽然各不相同,却极少闹矛盾。
当然,贾环很感谢她们。
因为他知道,她们是为了他,才彼此包容克制的。
薛宝钗那样骄傲的女孩子,甚至能容忍的下姊妹共侍一夫。
这让贾环很感动,也愈发尊重她们。
没有出现薛姨妈等人暗自忧心的,太容易得到,或者得到的太多,就不会珍惜的糟糕形势。
真到了那个地步,才是内宅彼此算计,阴私手段层出不穷的开始。
贾环自不会得意而忘形,自寻苦恼。
而对贾环而言,尊重自己的女人,就是尊重自己。
除非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如同君王总喜欢挑起臣子间的斗争那样,以为方便平衡和控制……
在贾环看来,家和万事兴,才是最重要的。
能让这样一群优秀而骄傲的女孩子,和睦相处,共同生活,他心里很自豪,也很知足。
不过,也不是所有事都顺心。
也有糟心事。
比如,宫里那位不要脸的,刚翻脸没两天,前日又从贾家“借”走了六架马车。
贾家的马车比外面的马车要舒服的太多,因为白荷为家里马车设计了减震装置。
这使得贾家马车在路上的颠簸性,大大减弱。
在都中平坦的街道上许是差别不太大,但出了城,在外面的驿道上,完全是天壤之别。
再加上奢华的内部陈设,甚至连冰鉴都有一个,可以当空调,还可以当冰箱用。
贾家马车比龙撵都要舒适。
还有内中铺设的厚厚的波斯高山羊绒地毯,可以让人在上面睡一觉。
这应该是长途跋涉的旅行中最让人受用的事。
这样的马车,贾家统共都没几架。
若是那位强行索要,贾环给他个锤子。
可惜,却是忠怡亲王赢祥亲自出面,带了一堆内造的宫品,求到了贾母老太太跟前。
说了一篓子好话,还指明这些马车是为德行昭著的桐城四老所准备,哄得老太太压着贾环一定给,这才让他们得逞。
更让贾环不爽的是,宫里那位还传话,命他十月十八,一定要出现在郊迎大典上,不准缺席。
贾环知道,那位就是想让自己去看看,他作为帝王,君临天下、四海臣服的得意模样,他是想故意恶心自己……
“啊呸!”
心里想着这些破事,出了二门,贾环不爽的朝地上啐了口后,就准备带人往城南庄子一行。
一来,去看看白荷那傻丫头,二来,尽量避开都中这个大泥沼……
他隐隐觉得,最近有些不大对劲,那位过的太顺了些……
不过,既然他如今在闭门思过,外面的事,就和他没甚关系了。
而且在他看来,如今天下情形,基本上可以算是江山稳固,大势已定。
不管背后是哪个在算计,都动摇不了国朝根基。
既然如此,随那些人去闹好了。
阴谋诡计,能成什么大事?
但如果能给那位添点恶心,也是好事……
对于那位的过河拆桥,屡次算计,说到底,贾环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
外面的事不用贾环去理会,也不想再管。
可家里的事,贾环却不能不操心。
白荷那丫头,真真是魔怔了。
听小吉祥说,从他出征去西域后,白荷就一直待在城南庄子里没回来过。
这也罢了,他不在家,白荷回来也没甚意思。
可他从西域归来后,消息当天就传到了城南庄子。
小吉祥还说,连他坏了事的消息,都被传了过去。
然而如今都过了五六天了,结果那边还是没动静。
这就不正常了……
连和白荷关系极好的吉祥姐都很不满意!
但贾环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白荷的实验,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白荷不是不愿意立刻见到他,或者沉迷于研究不顾他。
她这般急着耗在城南庄子,就是为了用研究成果,来救他……
即使贾环平安回府的消息传到城南庄子,她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实验回城。
还让人带信回来,告诉贾环,就快成功了……
她想为他,增添一份足以自保的手段!
一种让任何人,都不敢再轻易的过河拆桥,将贾环打入大牢的手段。
她正在拼命的努力,而且,就快要成功了……
只是让贾环担心的是,这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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